第四章 近代史观新探(1 / 1)

中国文化史观 谭元亨 929 字 1个月前

——通向唯物史观的艰难历程

4.1 历史的沉琦

折戟沉沙铁未消,自将磨洗认前朝。

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也许,在中国古代的文学作品中,历史意识往往比经学家、玄学家及理学家们的著述要清醒得多。上面这首七绝,千古流传,人们从中感受到的一切,比史学家、哲学家喋喋不休讲的道理,要厚重得多、深刻得多。沧海桑田、古今盛衰,致使铜人清泪、天老于情,何等的感慨,充溢于人心。

尤其到了近代,中国人这种“世纪末”的哀伤更为之沉重。外侮内患,几欲不可收拾,当日自命为“中央之国”的帝国,竞在世界的急骤变革中风雨飘摇,江河日下……怎样的一种痛苦、自责与负疚,填塞了一部中国的近代史,怎样的无奈、挣扎与慨叹,窒息在内外交困的屈辱之中,亘古的荣耀,皆已灰飞烟灭,连“万园之园”,也在外寇的烈火中化作了废墟。一切契机,都被历史无形的手给阻遏了,人们还未明白过来,它便成了过去。

中国几度要沦入亡国的险境,中华民族面临绝种的可能——这在当时,已不是危言耸听了。而死亡了的民族,是不可能在火中重新诞生的,如佛学中的凤凰涅架一样。巴比伦、古埃及的命运,在等待着这人类历史上生存得最古老的民族……多少志士,徘徊于巍然的万里长城下,凭吊于圆明园的断垣残壁前,默立在气势非凡的兵马俑旁,抑或站在汉墓的石兽、唐代昭陵上带箭的骏马身边,怎不“独枪然而涕下”呢?国运无常,世事无常,莫非,中华民族辉煌的古代文明,就此一去不复返了么?一个伟大的民族,莫非就得沦为外邦的奴隶?

我劝天公重抖擞,

不构一格降人才。

清人龚自珍,自丹田道出了一声呐喊。

自晚唐走向末世的中国社会,至清代已是烂透了,然而,这却延续了近千年,使中华民族坐失了一个又一个再生的良机,始终在苟延残喘,要死不断气。当代著名的历史学家汤因比,曾感叹中国自秦汉以来大一统局面的维系与延续,可他没深入至中国古代社会的真实境地之中,没看到这种大一统的超稳态是怎样以拒绝个性、否弃自由、钳制思想,以及排斥任何变革乃至科技成果为代价的,没看到近代中国巨大的落后正是这种超稳态的后果,所以,东方的史学家池田大作对他的感叹不以为然。若以东方的“轮回转世”而论,这样的“国运”不如在宋代绝灭而后转世为佳,或许已开创出一个新的局面,而气息奄奄拖了七百年,靠理学作吊气的参精,最终还免不了一死,可把不死的灵魂也弄得病人膏育了——灵魂一死,便再也没什么“轮回转世”了。

为此,我们何妨不再来一次魏晋、隋唐时搞的“历史虚无主义”呢?我们已经让历史这位老态龙钟的家伙拖得要断气了。

中国需要一次新的“激活”,需要“不拘一格降人才”。

然而,这次“激活”比上次亚洲文化综合的“激活”要艰难得多,固然这次面临的是整个世界的文化。

上次激活所刺中的活体,只是汉代末期短短百数十年的痈疽;而这一次,则是自宋代以来七八百年的历史沉病。上次是一位轻病人,这一回却是个重病号。

因此,整个中国的近代史乃至于现代史,都处于这种欲活未活的状态当中,迄今仍未达至完全被激活的状态——“积重难返”一语,说得是够历史分量的了。假如它不仅仅指“文革”的话,固然“文革”也是这部历史的缩影。

所以,近代、现代的思想家、哲学家、史学家及文学家们,大都走过一段非常曲折的道路,有的年轻时是蔑视一切传统、大胆创新的闯将,末了,却饭依佛门,问津禅宗;抑或沉洒于故纸堆中, 由反儒的斗士变成儒门的老朽……历史,也在他们身上重演着一个又一个的无可奈何的悲剧。

我们已不可苛求他们了——因为他们也成为了历史,而历史则是不可以改变了的。可改变的只有未来。

这些人的可悲并不算什么,更可悲的是始终打着反孔的旗帜,在主观愿望上一直要与儒家文化决裂,可是,在实际上,在其不自觉的行为中——即在潜意识里,他的所作所为,却仍还是旧的一套,以至仍把历史淹没在复辟的血泊之中。

这不仅可悲,而且可怕了。

由此,更可见这七百多年的滞后作用在当今现实中的可怕阴影——东方神秘主义符咒的力量!

后儒的调节功能、修复机制,我们可以在晚唐、两宋中儒学的复兴及上升中看到。因此,我们面临的是比后儒更牢固、历史更悠久的复辟力量、传统惰性,孔子的“有为”,化作了一次又一次的“运动”,儒家的“正统”,更是“文化载道”式的政治及强化专制,惟我独“左”的杀伐……在弄清古代史观之后,我们再看看近代史观的演变,我们才可能在纷纭复杂、扑朔迷离的历史事件中,最后来个“顿悟”:

呵,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