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呼奴唤婢,陈璧君胃纳惊人 01(1 / 1)

1941年5月的一天,一列长长的车队,驶出了南京,首尾衔接,向苏州方向疾驰。身兼数职,时年37岁的李士群坐在一辆“克拉克”高级防弹黑色轿车上,鹰扬四顾不可一世。

3月,已经完全绑在日本上战车上的汪精卫,领受日本命令,成立了“清乡委员会”,专门对付在沪杭地区日渐活跃的新四军和民众抗日。在这个问题上,汪精卫有所发挥,希图将清乡委员会搞成一个“和平反共建国的实验场所”。他多次强调,“清乡就是建国,就是参加大东亚战争”,并亲自兼任了清乡委员会委员长,陈公博、周佛海任副委员长。由于日本人的推荐,李士群任清乡委员会秘书长。这样,李士群这个“76”号的特务头子在这年权力就达到了顶峰。他戴着三顶帽子――汪记中央调查统计部部长,江苏省省长兼清乡委员会秘书长。李士群将清乡工作分阶段执行。第一阶段的第一期工程以苏州为中心,将江苏省的十个县划为实验区;集结了汪精卫的“和平军”一万五千人,配合日军撒网挨村逐户盘查、编定保甲,实行联保连坐法,设置封锁圈,限制人员物资流通,强调“保障治安”,扬言要“在和平区域内,整理起一条东亚同志线”,企图就此一举消灭坚持敌后抗战的新四军,镇压抗日群众。之后,清乡范围逐渐扩大到了太清东南以及浙、赣、粤等省。一时间,在这些地方腥风血雨,日汪军队杀人放火,**抢掠,抓丁抢粮,无恶不作,把个富饶的江南鱼米之乡变成了人间地狱。

李士群得意洋洋地看着从车窗外掠过的他治下的乡村景况。一条奇特的景致出现眼前:在一望无垠的绿色原野上,所过之处一个个村庄凋蔽不堪,了无生气。村庄与村庄之间,往往被逶迤达数十里的竹篱芭和树木搭成“墙”圈拦起来,很远很远才有一道门――这叫检问所,有日本兵和汪精卫的皇协军守卫。相邻的村庄间,因被分割成了咫尺天涯。亲戚朋友,兄弟姐妹要串个门都非常困难,往往要沿篱芭走上一、二十里,经过检问所,经过日本人和汪伪军的严格盘查。如果从竹篱芭和树木搭成的“墙”上钻,被日军、“皇协军”发现,便不问清红皂白,被“砰!”地一枪打死……

“何副官!”李士群瞥了一眼端坐在前排司机旁的那位头戴大盖军帽,肩佩少校军衔的青年军官,问:“苏州方面可已作好了汪主席去视察的一应准备?”

“报告部长!”何副官转过身来,向李士群报告,“准备好了,连汪主席下一站要去视察的杭州也作好了准备。”

李士群点了点头,两手抄在胸前,将身子往后一躺,这就将整个身子很舒服地靠在了金丝绒靠背上。

“轰隆、轰隆!”这时,一列长长的装满了辎重的军事列车从前面铁路上驶过,他们的车队停下来,等着军列过去。从车窗内望出去,这长长的日军军列,每节车箱都装得满满的,上面拉着篷布,每节车箱上都坐着一个神情警惕,荷枪实弹的日本兵。在一阵地动山摇的震颤中,李士群抽上了一支“三五牌”香烟,看着从眼前袅袅升腾的烟圈,他的思绪也如丝如缕漫延开来。

汪精卫还都南京以后,“中央”内部争权夺利的斗争变得尖锐起来,明里暗里分成三派――以周佛海为首的原国民党CC派为一方;以陈公博为首的原国民改组派为一方;还有以陈璧群为首的直接代表汪精卫利益的公馆派。陈公博、陈璧君两个派别是既眹合又斗争,双方共同利益多些,他们同以周佛海为首的CC派的斗争则是明里暗里没有一天停息过。

一开始,李士群是CC派。清乡委员会成立,上层讨论清乡委员会秘书长这个至关重要的人选时,周佛海主动出击,在会上提出由他的湖南老乡、亲信罗君强出任,说是:“由罗君强来干吧,君强这个人精明能干!”

汪精卫当即关门,说:“我看还是让李士群来干吧,只有他才能当此重任,另外,影佐先生也有这个意思。”

汪精卫搬出顶头上司影佐,这就犹如祭出了皇帝的尚方宝剑。可是,周佛海仍不肯甘心,他软顶:“李士群兼职太多了。他是掌管我们特工的中央调查统计部部长,又兼了江苏省省长。犹如是一只手按十二个跳蚤,有时一个跳蚤也没有按倒!”不用说,周佛海说到里,强调,“如果让李士群再兼清乡委员会秘书长,工作不一定能作好,说不定还会出更大的玭漏!”

看周佛海连丈夫的话都不听,与会的陈璧君火了,她当即给周佛海打回去,“这个问题,根本就不值得讨论,汪主席有权任命清乡会秘书长!”她的话说得疾言厉色,而且言外之意是很清楚的,也是很打人的:这个政权都是我丈夫汪精卫的,你周佛海都靠着我们在吃饭,你有什么权力在这里与我们搬嘴巴劲!

周佛海的脸色这就有些挂不着了,心中十分气愤,他要力争。虽然李士群是他的下属,而且也是CC派,但是,他们之间有过节,尤其是最近在日本人那里争风吃醋,闹得很凶。本来,李士群是周佛海暗中组织的CC派“十二人团”中的大将,还是周佛海的结拜兄弟。在将丁默邨从“76”赶出去,让李士群执掌特工大权这一斗争中,周佛海也是起了关键性作用,帮了李士群的大忙的。然而,李士群一旦大权在握,并巴结上日本人后,就不那么听话了,以后更是摆出一副尾大不调之势。李士群当上了警政部部长后,周佛海私心期望由他的堂弟、时任勤务部秘书的杨树屏作警政部次长。然而,李士群却打了顶头上司周佛海一个翻天印,他请准汪精卫,将这个位子给了他的亲信邓祖禹。李士群笃信这样一条原则:“在政治上,没有永久的朋友,也没有永久的敌人!”邓祖禹空出来的位子,李士群又给了当初的仇敌,欲置之死地而后快,过后被医服了,从而紧跟李士群的唐惠民。为此,唐惠民对李士群感恩戴德,跟得很紧,忠心耿耿。

周佛海对李士群施以颜色。因为他兼任着财部长,是个财神爷。他以紧缩开支、精简机构为由,绕过汪精卫,请准太上皇影佐批准,撤消了警政部,将警政部原先所有机构职能,划归内政部管理。

李士群败了一着,气得嗷嗷地,却一时无法还击。这时,他的智囊人物、拜把兄弟、混上了社会部副部长职的汪曼云对他适时献计:“李兄呀,政治上只能一帆风顺、勇往直前,决不能落蓬。警政部周佛海说撤就撤了,以后,弟兄们怎样看你?周佛海还不在你面前拿大呀?你没有了这个部长的名份,如何兜得转呀?无论如何得去拿回来,争回来!这个回合无论如何不能输给周佛海!”接着又如此如此口授机宜。汪曼云这个人长得长不像葫芦,短不像冬瓜,主意却着实高明。李士群依计而行。他在影佐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讲周佛海如何出于私心,利用机关长你不太了解有关情况,绕过汪主席,撤消了警政部,警政部又是如何撤不得云云,硬是将影佐说服。影佐这又再次出面,“征求”汪精卫的意见,准备恢复警政部,但觉得面子上又下不来,这就折衷,成立了一个隶属于汪精卫中央党部下的中央调查统计部,李士群如愿以偿,当上了这个部部长。而且这个部比起原先的警政部,级别还要高,也不受周佛海节制,直接听命于主席汪精卫。

这个回合较量李士群赢。以后,李士群与周佛海在公开场合见面,表面上嘻嘻哈哈,称兄道弟,实际上斗争更加隐秘、激烈,他们是“表面上说得蜜蜜短甜,心里都揣了把锯锯镰”,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

“鸣――!”日本人长长的军列终于过完了。

李士群一行的车队过了铁路,继续向苏州方向前进。沿途不时看见检问所,并且这些检问所后面都排着等待过关的长队。检问员们一个个威风八面,指手划脚,得意洋洋,显然是捞足了油水。这又触动了李士群的思绪。他这个手握实权的“清委会”秘书长上任伊始,想从他手中搞个“检问员”当的人简直踏破了他的门槛。甚至连过去的“兄长”,过后被他一脚踢出“76”号,在中央社会部挂了个部长虚职的丁默邨的妹夫也宁愿放下堂堂的厅长不做,厚着脸皮托人送礼上门求情,希望让他去做一个小小的检问所主任……

为了弄清这之间油水究竟有多深,他决计微服下乡去摸底。那次,他特意化了装,青布长衫一袭,戴副墨镜,打扮得像个小商人。跟着他下乡去的何副官身着一身粗白布对门襟短褂,打扮得像名工友,又像是一名在他身前身后跑上跑下的小伙计,当然,何副官身上是藏了家伙的。他们离开南京,信马由缰地登上了一趟去上海的火车,中途下车,来在一个叫硖石的检问所。这个检问所通向火车站的门有三道。检问所都有站岗的。把守中间那道门的是两个荷枪实弹的日本兵,他们肩着上有寒光闪闪剌刀的三八式大盖枪。把守另外两道门的是身着黑军服的持枪汪记皇协军。

三道检问所前都排着长队,在上车前挨次接受检问员的检查。接受的程序是:接受检查的乘客上前一步,将行李放在地下,出示清乡区居民证。一个个检问员像是从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身穿黑色纺绸衫裤,头戴博士帽,一双骨碌碌的眼睛锥子似地。他们接过居民证,将证件与本人详细进行对照,过场做完,真正的节目就上来了。检问员对所有的过路者都实行搜身。过路者都知道有这一手,个个心知肚明,他们要干什么,因此先就钞票准备在手,检问员来时,将钱递过去。徜若递上的钱让检问员满意,他们这就一边将钱毫不羞耻地塞进自己腰包,一边用粉笔在行李上划个十字,算是过关。倘若不满意,就被喝斥着让站一边去,过不了关。

当时,李士群带着何副官站在一不引人注目处细看,暗暗计祘这些检问员一天下来得收多少黑钱,不由惊叹。一个意料中的场面出现了。一个脾气暴躁的检问员,一边骂道,“滚回去,你这个穷样子还想要过老子的关!”骂时像老鹰叨小鸡似地拎出一个衣衫破烂,瘦骨嶙峋的老汉,还踢了人家一脚。不用说,之所以引检问员发怒,是这个穷老汉身上没有油水可捞。

另外一个检问所的检问员在检问一个年轻农妇,这就带有色情调戏的色彩了,他和何副官都看得兴致勃勃的。看样子,准备过关的是个刚过门不久的新媳妇,家境不错,有些姿色也有些腼腼腆腆,衣服也穿得整齐。检问员是个矮子,看那一副色迷迷的粗鲁样子,不由得让人想起《水浒传》中调戏一丈青户三娘的矮脚虎王英。矮子检问员名说是要检查,这就动手解开人家新媳妇高挺的胸脯上的阴丹蓝布衣服的扣子,手伸进去,****一气……臊得新媳妇脸红得像块红布,身子也弯了下去,吃了个哑巴亏,周围的人却是敢怒不敢言……

李士群凭着一双职业特务的眼睛很快发现,这些在枪杆子保护下的为非作歹的检问员与日本军人,特别是皇协军双方间是相互勾结,利益均分。而检问员还是小巫,犹如是打渔筏上的鱼老鸹,还只能吞点小鱼。而得大头的主家则是躲在后面的检问所主任。硖石检问所主任出来巡视了。这是一个个子瘦高的汉子,戴副墨镜,手中拄根拐杖,穿西服打领带,像个假洋鬼子。他气魄很大地在三个检问所间走来走去,指手划脚。看得出来,这检问所主任名说是出来督促检查,实际上是在估摸钱财进项。

李士群心中有数了。他径直来在这个检问所主任面前,问:“你是这个硖石检问所的主任?”

“你是干什么的?”硖石检问所主任一怔,很生气地摘去了戴在眼睛上的墨镜,上下打量着来人,扬起眉头问。硖石检问所主任不认识李士群,从穿着上,他断定站在面前的这个人是个不懂事、而又爱打点抱不平,手中有点钱的商人类人物,眉毛不禁一拧,突然发作:“混帐东西,这话也是你问的么?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你要过关,就老老实实去站队接受检查!”

“我是李士群!”说时,他默默摘下戴在眼睛上的墨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