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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世宝原先以为,他打劫的钱财,李士群都有一份,不会有什么问题,天塌下来,有李士群顶着。现在看来,李士群也顶不着,他隐忍着心中的不快,囁囁嚅嚅了半天,确信事情千真万确后,才强咽下一口气,答应下来。不过,他并没有远去青岛,而是带着一天也离不开男人的老婆余爱珍到杭州避风去了。

吴世宝虽然去了杭州避风头,却竭尽招摇。当他带着余爱珍下火车时,车站上站满了来迎接他的兄弟。来迎接他的人,一个二个都是杭州城里横睛鼓眼的地皮流氓。当中扯起一幅红底白字的大幅标语:“热烈欢迎吴世宝大哥!”吴世宝看着他的兄弟们笑了起来,阔脸上的两道又粗又黑的扫帚眉拢在一起,像是爬满了一堆黑蚂蚁。

“好,够兄弟情谊!”吴世宝将大手一挥,像是一个得胜回朝的将军。在兄弟们的簇拥中,吴大块头夫妻上了轿车,一溜大车小车,首尾衔接,向城内呼啸而去。

杭州西湖,人间仙境,苏堤碧波,垂柳依依。杂花生树,黄莺乱飞……出来“躲乱”的吴世宝整天在他的兄弟伙们陪同下,游山玩花,大筑方城,呼么喝六,竭尽张扬。尽管如此,上海滩的黄金梦仍然让身在杭州的吴世宝不能安下心来,他按捺住性子在杭州盘桓几日后,又放胆带着余爱珍回了上海。

有一双眼睛在一直盯着吴世宝,这就是“梅”机关日本军事顾问晴气大佐。就在吴世宝回到上海当天,像是对日本人示威似的,沪、杭两地的许多报纸同时登出巨幅广告,“鸣谢吴云圃(吴世宝)先生!”

“巴格牙鲁!”晴气大佐气得腮帮咬紧,一拳砸在桌子上,一把撕碎了手中的报纸。

吴世宝虽然暂时不出面,却胆子更大,竟指使他的喽啰们抢钱抢到日本主子头子去了。

漆黑的夜,伸手不见五指。夜已深,又是斜风细雨,大上海已经沉睡,大街小巷寥无人迹。这时,一束灯光在南京路上小心翼翼地劈开黑暗――一辆行动诡秘的闷罐车远远地出现了。它披着黑暗,顶风冒雨,朝南京路上的正金银行开来,这是日本人的一辆运金车。

就在这辆行动诡秘的运金车开到离正金银行不到五百米的一个转弯处时,一群鬼魉般的黑影出现了,并悄悄贴了上来。为首者张国震,他是吴世宝的大将。今夜奉吴世宝的令率领兄弟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劫车。日前吴世宝回到上海,看日本人并没有把他怎样。他没有去“76”号上班,猫在家里,他是一个闲不住,总是手痒痒的人。恰这时,有个弟兄来告诉他日本人要在某日夜间转移金条的绝密消息。他这就来个一不作二不休,从日本人的碗里抢饭吃。

参加今夜行动的都是吴世宝的铁哥们,而且,他也是许了愿的,事成之后,要重赏兄弟们。因此,张国震今夜带来的十来个兄弟非常踊跃卖力,个个都是近战夜战的好手,窄衣箭袖,身手敏捷,狸猫似的。看见猎物出现了,他们都拨出枪来,抓耳搔腮。张国震手一挥,忽地跳出一条黑影,当中一站,用手枪指着司机喝令停车。押车的日本人正举枪要打,埋伏在两边的张国震的两个兄弟抢先动手。“啪、啪!”两枪,押车的日本人立毙。司机见状不好,逃命要紧!他将车灯一熄,开门跳车窜进了黑夜。见钱眼开的张国震们这就一涌而上去抢钱。可是,闷罐车封闭得如铜墙铁壁,钥匙被跳车司机带跑了。正踌躇间,“鸣――!”正金银行的防盗警报突然尖利地大声鸣叫起来,令人心惊肉跳。迅即,银行门外的几盏大灯也亮了。张国震无奈,只好打声忽哨,兄弟们跟着他,倏忽间溶进黑夜,消失得无影无踪。

麻风细雨的一夜过去了,洒满阳光的白天来到了。

“76”号大头目李士群一上班,就开始流览送到办公桌上的、刚出版的《申报》。头版头条上一行通栏大黑标题映入眼帘《昨夜正金银行发生特大抢劫案》,他一目十行地看完,吓得浑身一震。了得,谁这么大胆子,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虎口拨牙,抢到日本上头上去了?!

他蹙起眉头正在思索,“格格格!”一阵久违了的然而又是熟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马靴声由远而近。他惊訝万分地抬起头时,涩谷中佐已经钉子似地站在他面前。身着黄呢军服,身量不高但笃实的涩谷全副武装,满面秋霜,没有戴军帽,头上剪就的板头的头发一根根硬如钢丝,凌厉的目光透过一副大黑玳瑁眼镜,从下到下扫视着他,枪弹般犀利。

李士群吓得站了起来。

“昨天,晚上,有人、抢劫帝国的正金银行,你的,可已知悉?”涩谷中佐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问。

“我也刚从报上获悉这事。”李士群解释,“我正在想,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打皇军的劫!”他以为涩谷要大骂他一顿,责问他上海的治安是怎样维持的?谁知涩谷一句话如晴天霹雳,吓得他三魂掉了两魄。

“打劫帝国正金银行的不是别人,正是你的部下张国震带人干的!”

“啊,有这样的事?”李士群说,“这中间情报是不是不够确切?”

“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进一步的调查还在进行中,说不定还有你们更高层的人在后面指使!”涩谷眼光阴沉沉地看着他,说:“我奉晴气大佐的命令,命令你立刻将张国震逮送日本宪兵队审问!”

“是!”李士群不敢违抗日本人,他在涩谷面前胸部一挺,喊操似地应了一声。

李士各送走了涩谷。坐下来将事情的前由后果想了一想,他知道日本人的情报向来很准,这事让他想到了吴世宝身上。

他赶紧一连下了两个命令:逮捕张国震,听候他的进一步指示。派人去叫来了吴世宝。

“张国震昨夜带人去抢日本正金银行的运金车,你知不知悉?”一见面,脸青面黑的李士群就用一双蛇眼逼着吴世宝问。

“没有的事。”大块头虽然竭力否认,但李士群一眼就看出了吴世宝的心虚。

“哼!”李士群在桌上猛拍一掌,冷笑一声,“事到如今我想护也护不了你们。你吴世宝不承认没有关系,现在日本人要我将张国震送到日兵宪兵队去。他一过去,就什么都清楚了。”

“部长!”平时作威作福惯了的吴世宝听到这里,吓得脸色都变了,扑咚一声给李士群跪下求情:“国震无论如何不能送到日本宪兵队去,他一送过去,日本人那么狠,又是上刑,又是狼狗咬,国震被吓昏了头,还不乱说乱指一气。日本人最近看我不顺眼,我吴世宝还不被牵连进去?部长,你得管管我们!”

“先是干什么的,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李士群说时略为沉吟:“现在,趁张国震还没有走,有什么话,你去找他说说吧!”

吴世宝没有了办法,只好死马当成活马医,他赶紧去找到张国震,要他无论如何不能将他供出来。并保证,只要不把他吴世宝供出来,他就有办法救张国震。

已经戴上了手铐的张国震,听说要被送到日本宪兵队,早就吓粑了。他在吴世宝面前哭哭啼啼:“大队长,我可是奉你的命令带兄弟们去干的。你要替我作主,我死都不能去日本宪兵队!”

“国震、国震,你听我说。”吴世宝要张国震冷静下来,亲切地拍着张国震的肩,压低大嗓们,轻声劝道,口授机宜:“据我所知,日本人传你去,别看他们样子做得凶,其实他们并没有拿到什么把柄,无非是唬唬你,只要你整死也不承认,他们也没有办法。你去吧,去委屈几天。我和李部长会设法救你。李部长和日本人关系那么好,李部长也是答应了的。国震、国震你要明白,只要我吴世宝翻不了船,你国震就不会有问题……”

张国震无奈,只好口头上答应下来。这时日本宪兵司令部来电话来催了,没有办法,“76”号派夏仲明将张国震押上一辆车,去了北四川路的日本宪兵司令部。

不用说,张国震去到日本宪兵司令部,很快就原原本本招了供。就在张国震被日本司令部通知“76”号已经收审时,汪精卫下达了对吴世宝的逮捕令。

李士群这下真的慌了。一旦吴世宝的罪行败露,必然牵涉到他,问题就大了,连他也脱不了干系。日本人的“毒”他是知道的,他赶紧驱车去到吴世宝家。

是余爱珍接待部长的。坐在大块头家豪华宽敞的客厅里,李士群明知故问,吴世宝哪里去了?浓妆艳抹的余爱珍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她也不知道,一边用好烟好茶好点心招待部长,极尽殷勤,只差没有拿自己招待部长了。

“爱珍,你是一个明白人。”李士群的话说得很好听,“现在汪主席下达了对吴世宝的逮捕令,这是做给日本人看的。我看,世宝不能躲,越躲越说不清,得给汪主席的面子。让世宝出来,我亲自将世宝送到日本宪兵队去……你要相信,有我出面,日本人不会把世宝怎么样的,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李士群说服了余爱珍,余爱珍又说服了大块头。大块头答应去日本宪兵队走走过场。

第二天,李士群亲自把吴世宝送去了日本宪兵队,并当面对特高课长林龟少佐说明:“少佐,请你务必优待吴大队长,我相信,他的冤情很快就可以得到澄清!”林龟少佐平日得到过李士群不少好处,当然是满口应承。

李士群虽然当着吴世宝的面是这样说,其实心中清楚,吴大块头这回是死定了。他回到“76”号,立刻找来亲信马啸天,要他带人去吴世宝的家,以政治警卫总署的名义,查封吴世宝的家产。

当马啸天带着大队人马来到吴世宝在愚园路上的花园洋房时,余爱珍强装笑脸迎出门来,连说欢迎、欢迎。看见有涩谷等日本人,余爱珍吃惊地一怔。

涩谷、马啸天根本不理余爱珍,带着人进了吴家,指挥手下将吴家翻了个底朝天。涩谷、马啸天更是带着几个人闯进了余爱珍的卧室毫不客气地翻箱倒柜。当他们在余爱珍的衣柜里翻出一个紫檀木的小箱子,大麻子马啸天亲自上前打开百宝箱,顿时光彩照人。里面装满了金条和价值连城的珍珠、翡翠……马啸天要手下特务将百宝箱中的东西一一清点完毕,打上封条,涩谷却接过手去,说由他保存,并宣布搜查完毕。

马啸天很心疼,他知道,这百宝箱交涩谷保存,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心中又气又急,却又无可奈何。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余爱珍,心如刀绞,脸上却强颜欢笑。她想得有些幼稚,以为自己大方一些,日本人或许会讲点人情,或许会给她留点财产,或许丈夫在日本宪宪兵队也不会那么吃亏。涩谷如果发挥点作用,丈夫放了回来,失去的都可以捞回来。因此,当涩谷宣布对吴家的搜完毕时,余爱珍扭动腰肢走上前去,说:“涩谷先生,马先生,弟兄们都累了,时间也到了中午。我已经吩咐厨下,准备好了大餐,请你们到楼下用餐吧!”

马啸天看着涩谷,涩谷点了点头。

他们带着一帮特务下楼,推开玻璃门,进入用大理石铺就的餐厅,只见两桌精美丰盛的西餐已经摆好,上的酒是名牌洋酒――TOV白兰地或是强纳毕克威士忌;烟是听装京牌雪茄、茄立克……

席间,余爱珍走上走下,强装笑脸向每个人敬酒、布菜,态度殷勤备致。从场面上看,坐在她家大快朵颐的这些人,不是来抄她家的,倒像是他请来的客人。她穿了一件肉色轻纱巴黎夏秋新装,喝了点酒,白白的脸上泛起一点红。她那高高的乳峰,走动时微微颤动,还有那丰满的臀、露出来的莲藕似的玉臂、旗袍开叉处若隐若现的肥白大腿、腥红的指甲、葱指上戴着的宝石戒指……这一切,随着她的缕缕体香,让特务们看得入迷,连向来冷着脸的涩谷那双蛇一样的眼睛,也透过眼镜,毫不掩饰地火辣辣地随着她的倩影而移动。特务们又饱口福,又饱眼福,挤眉眨眼,窃窃私语,这里那里不时爆发出一阵**笑声。特别是涩谷,一反以往的阴沉寡语,不断饮酒吃菜,满面堆笑,对上来殷勤戏酒布菜的余爱珍比起大拇指,连说,“你的有路西、有路西(好的)!”

抄家的特务们酒足饭饱,打道回府时,余爱珍还有礼物相送――每人一瓶好酒、三大匣(每匣十听)好烟、一大匣美国糖果。领头的涩谷、马啸天又当别论,他们每人更是得了一个大红包,一行人满意而去。

一直守在“76”号的李士群听了马啸天回来报告后,伸着大拇指夸奖余爱珍:“啧啧,吴大块头的婆娘就是会做事,不愧是启美女中毕业的。她这一手做得真漂亮!日本人的眼睛比乌龟还小,送他们一点东西,大块头在日本人那里就不会吃亏了,说不定还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部长!”马啸天用恭谨的态度听完了李士群的分析,从中咂摸出了一些味。看着高深莫测的李士群,马啸天试探着问,“部长,光靠日本人发善心,恐怕不行吧?部长就不亲自出马,对吴大块头打个援手?”

李士群这就叹了口气:“大块头敢在日本人头上动土,日本人不会轻饶了他!大块头这么不听话,给我惹了这么大的祸,本来我是不好插手的。但是,谁叫他是我的下级?事到如今,我不去救他,谁去救他,谁又救得了他呢!”

马啸天听出李士群要去救吴世宝,连连点头,连声说是。

“哐啷!”一声,通向优待室的一道铁门打开了。林龟少佐走了过来,只见吴世宝一个人正在优待室里玩扑克牌。

“吴世宝!”林龟少佐张嘴说话时,一缕早晨的阳光正照在林龟脸上,照得他口中的一颗黄澄澄的金牙一闪一闪。

“你被释放了!”林龟少佐对吴世宝宣布:“走吧,有车在大门外等你。”

大块头大大咧咧站起身来,大摇大摆往外走,什么也不说。自从进日本宪兵队起,他就并没有把事情看得多重,他相信,要不了几天,日本人就会放他出去。他的背后有李士群,如果把他逼慌了,他把什么事情都供出来,连李士群也脱不了爪爪!再者,他相信,无论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都爱钱,而有钱能使鬼推磨!他带信出去,要余爱珍不要心痛钱,只要他能够出去,以后什么都捞得回来。他被日本人关起来后,没有受过刑。也曾草草地过了一回堂,他一口咬定,张震国他们抢太君的车,纯碎是个人的犯法行为,与他这个警卫大队长无关……这不,日本人放他出去了。

当身材高大,身穿白纺绸衣裤的吴世宝大大咧咧走出日本宪兵队大门时,老祝迎了上来,小声说,“大队长,请上车,是李部长让我来接你的。”

他嗯了一声,轻轻松松上了车。当老祝陪着他乘车往极司斐尔路76号驶去时,他万万有想到,他的这条命是张国震换回来的,与此同时,张国震成了他的替死鬼,在这个早晨马上被日本人枪毙。原来,李士群怕城门失火,殃及渔池。时间久了,大块头供出他们合伙干下的桩桩丑事,便以部长身份去求晴气放回大块头。请友邦务必顾及“76”面子!晴气先是不肯,他又去找“梅”机关机关长影佐出面干预,功夫做到,晴气终于同意下来,但提出一个折衷方案:鉴于张国震等人抢正金银行影响太坏,“76”号可以将吴世宝保释出去,但对抢正金银行的人需严惩,首恶张国震得枪毙!没有办法,李士群只有舍卒保车,同意了。

同样是“哐啷!”一声,张国震的牢房打开了。夏仲明带着两个兄弟出现在张国震面前。

“国震!”夏仲明亲亲热热地说,“部长让我来接你回去。”说着让两个兄弟上来给张国震开了手铐,并让他换上他们带来的新衣。然后,将他带到隔壁一间屋子,屋子里一张桌子,桌子上摆好了酒菜。

张国震一怔,神情悚然,意识到了什么,看着夏仲明惊问,“你不是要带我回去吗?带我到这里来干什么?”

“没有办法的事。”夏仲明低下头,“这是日本人的意思,你就吃了这顿饭上路吧!”

“吴大队长呢?”张国震神情骇然,“这是吴大队长要我去干的,他怎么处理?”

“日本人也不会饶过他的。”夏仲明的话说得很囫囵。

“部长呢?”张国震说时,往后缩了一下,“未必部长就不管我们?”

“日本人在一边监视着呢!”夏仲明说时指了一下远远监视着他们的日本宾兵,“部长去了影佐那里替你积极说情,说不定还有希望……”

张国震泪如雨下,端起一大碗酒一饮而尽,嘴一抹说,“我也不为难你们,走吧!”

张国震就这样被哄上了囚车,成了吴世宝的替死鬼。天真的他,临死都还在东张西望,等救他的李(士群)部长出现,刀下留人。然而,这一切都没有出现,他下了车,周围都是日本宪兵行刑队。张国震后悔了,想跑,但是戴着脚镣手铐,跑不了。想喊,想控诉,但荒郊一片空寂。他愤怒了,转过身来,想质问夏仲明,但是迟了。

背后“砰!”的一声枪响,张国震踉跄了两下,倒了。

与此同时,“砰!”地一声,大块头吴世宝一脚踏进了李士群的办公室,粗声武气地说:“部长,你对得起我吴世宝,我吴世宝也对得起你。日本人曾经问起过你办的几桩事,可是我什么也没有说。”

“快坐,快坐!”李士群少有的客气,他从办公桌后站起身来,先用手指了指对面的沙发,示意大块头坐下。然后从桌后绕出来,隔几坐在沙发上,指了指茶几上的茶,对吴世宝说,“这是刚给你泡的,是你爱喝的龙井茶。”又从摆在几上的听装烟罐里,拈出一支烟,递给吴世宝,看他点燃吸上后,神情忧戚地说:“别的话都不多说了,我们谁是谁?为了你出来,我在影佐那里没有跑断腿,为了你,我硬是忍着心,拿张国震的命换回你的命……

“现在,你的事情还没有完。日本人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心狠手辣!上海你是不能呆下去了,你在苏州不是还有地产和花园洋房吗?你赶快回家收拾收拾,去苏州躲一阵再说!”说着抽开抽屜,拿出一串钥匙,随手一抛,说,“接着。这是钥匙――连你家的百宝箱现在都还给你。”

一串闪闪发光的钥匙,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孤线,落在吴世宝两只蒲扇般大的手中。

“卟咚!”一声,吴大块头给李士群跪下来,连说:“谢谢部长!”往日颐指气使,不可一世的吴大块头,现在也不知是感觉到了事态严重,还是觉得自己受了天大冤屈,哭得呼天抢地。看着吴世宝这副样子,一丝兔死狐悲的不祥预感在李士群心中涌起。他上前扶起吴世宝,并亲自把他送出门,送上自己的车。

吴世宝这回真怕了。当天就携余爱珍乘火车离开上海,去了苏州。

然而,奇怪的是,吴世宝去了苏州的第二天就突发暴病,上吐下泻,如决堤洪波不止。余爱珍慌了手脚,遍请苏州名医给大块头治病,名医们一致判断是食物中毒,可中药西药下去,全都无济于事。余爱珍问吴世宝昨天吃了啥东西?吴世宝有气无力地说:“昨天离开日本宪兵队前吃了他们送来的早饭,一个饭团,几块生鱼片。饭吃完后,日本人要我喝他们送来的一碗米汤。因为米汤冷了,我也不渴,不想喝,可日本人非要我喝……”

吴世宝话未说完,余爱珍就跳了起来:“糟了,日本人肯定在米汤里下了毒!”这就风叉叉跑去请来西医,给丈夫打静脉注射。可是,吴世宝的静脉已变得梆硬,针头无论如何扎不进去。西医没有招了,这又换回中医。

中药熬好了,余爱珍亲自去喂,可是,喂进去多少吴世宝吐出来多少。干脆掰开嘴硬灌,照样吐。名医们全都束手无策,说行医几十年,像这种怪病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最后没有办法,大家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吴世宝在一阵紧似一阵的上吐下泻中死去。吴世宝那么大的块头,因水分脱尽,死后竟干瘪得像个小猢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