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灯光已然黯淡了。
成都北较场中央军校黄埔楼上蒋介石的卧室一反以往地没有开灯。其实,这个时候蒋介石并没有睡,从整个下午到现在,他都将自己关在屋里,严禁任何人打扰。现在,他很痛苦,绝望得近乎麻木,在办公桌前正襟危坐的他,对着桌子上摆着的一瓶威士忌酒发呆。似乎那瓶来自美国的威士忌酒里有什么可以救他于水火的灵丹妙药。良久,从来滴酒不沾的他,把那瓶威士忌端起来仰头咕嘟咕嘟狂喝一气,砰地一声砸在桌上,一声巨响在屋里发出空洞的回声,然后渐渐归于沉寂。
近日一系列的变化,严重地打击了他的自尊心,让向来自栩泰山崩于前而不瞬的他,因心情紧张,又羞又恼患了失眠症。开始,服用烈性安眠药可以勉强睡几个小时,最近连这种美国进口的烈性安眠药也不管用了。他开始试着喝酒,喝酒真好!难怪曹孟德曰:“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喝多了,喝醉了,神经麻木,有一种飞升的飘飘感觉,真是舒服。什么功名得失,战争胜负全都滚他妈的,全都可以置之于脑后。
今天,他从下午起就开始喝,比哪天都喝得多;他已不是喝酒,而是酗酒。
今天,他实在是太难过了。
四川的刘文辉、邓锡侯、潘文华,云南的卢汉相继“反叛”,甚至连他一向最为信任的、在川西决战计划中期以重任的“黄埔之花”郭汝瑰也背叛了。由此引发的众叛亲离接踵而至!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几十年打拼,好不容易才精心构筑起来的、打有蒋氏印记的宏伟大厦马上就要轰然倾塌,大局已无可挽回了。也就是前些日子,经国和胡宗南一再苦苦劝他放弃成都,放弃川西决战,保存有生力量,一举解决刘文辉和他手中用以扼守川藏一线的24军,徐徐撤退到康藏,以图东山再起的铮铮真言犹在耳边……然而,却被自己给他们坚决打了回去。现在后悔了,想通了,但是已经迟了,事情无可挽回了。人的一生,尤其是像他这样一个执掌国家权柄的人来说,每时每刻都在面临着选择。选择,这两个普普通通的字,字字千钧,具有哲理。选择对了,前面就是光明大道,选择错了,就是死路一条。三国时期,在成都建都,当过蜀汉皇帝的刘备,本身并没有多大本事,但好在他在会用人,会选择!他选择了功名垂宇宙的诸葛亮孔明作相,选择了赵云、马超等五虎上将,并搞了一个刘(备)关(羽)张(飞)桃园三结义,因此能成就一番事业。而自己,老是选择错误,老是看错人,这样一来,焉能不败?就在这个晚上,蒋介石在被酒精麻醉的脑海中思前虑后,竟有一些悔意,产生了一些富于哲学意味的反思。本来活活一盘棋,被自己活活下死了。连共产党高层估计都要打四年的四川,却因为自己的战略错误而指日可下了。想到这些,悔恨和悲哀感叹在他心中交织着油然而生。向来性格坚强的他,不禁苦从中来,两行酸涩的泪水顺着他憔悴消瘦的双颊潸然而下。
“爹爹,你没事吧?”房门轻轻推开,蒋经国进来了。
“没事。”他赶紧揩去泪水解释,遮掩一句:“我这是在考虑问题。”
儿子替他开了灯,开的是小灯,屋内光线黯淡。
“经国!”蒋介石想起了一桩事情,强打精神,吩咐儿子:“你通知盛文来一下。”
“好的,爹爹,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盛文来了,你立即告诉我。”说着挥了挥手:“你去办吧,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
儿子发现父亲喝多了酒,关切地说:“爹爹,你不要喝酒了。”看父亲点头,蒋经国出去了。
蒋经国去后,蒋介石这会儿感到自己很无助,觉得有很多话想向他最亲近的夫人宋美龄说说。
1948年,因为连吃败仗,他再次安排夫人访美,期望得到美援。然而,作为“美国通”的夫人这次去美国却与抗战时期去判若两人,她在美国受到了冷遇。虽然杜鲁门总统应她的再三要求,在白宫约见了她,但只给她半个小时的时间陈述。杜鲁门明确告诉她,不可能再给他们提供援助,夫人退而求其次,请求美国发表一篇支持蒋介石政权的正式宣言,在道义上提拱支援。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也被杜鲁门拒绝了。杜鲁门引用了一句中国古代哲语:“天助自助者!”言外之意是,美国无意再为蒋介石提供军援,因为美国不愿去扶助怎么样也扶助不起来的“阿斗”!
蒙羞的夫人愤怒地离开了华盛顿,到纽约长岛她大姐宋蔼龄家隐居起来。
想到这里,蒋介石情不自禁拉开抽屉,拿出一本装帧精美的像册。翻开来,赫然显现眼前的是一张1927年12月1日他和宋美龄在上海的结婚照。他久久地端祥着这张照片回忆起来。
当时,上海《字林西报》的一篇报道,可谓淋漓尽致,惟妙惟肖地地展现出了当时的盛况:
“新娘穿一件漂亮的银色旗袍,白色的乔旗纱用一小枝橙黄色的花别着,轻轻地斜披在身上,看上去非常迷人。她那美丽的挑花透孔面纱上,还戴着一个由橙黄色花蕾编成的小花冠;饰以银线的白色软缎拖裙从她的肩上垂下来,再配以那件长而飘垂的轻妙。她穿着银白色的鞋和长袜,捧着一束用白色和银色缎带系着的淡红色麝香石竹花和棕榈叶子……”
他又翻下去。那是一张宋美龄1943年去美国活动大获成功的照片。照片生动地纪录了抗战期间宋美龄1943年2月18日在美国国会山上的讲演。她穿一件黑色紧身,突出了成熟女性魅力的中国旗袍。一头柔和卷曲的黑发,松柔地从前额梳向后颈,并在那儿挽成一个光滑的发髻。她身上惟一的装饰品是胸前那枚镶有宝石的空军大扣花,那是她从事卓有成效的航空事业,担任航空部长时得到的荣誉。她那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像熠熠生光的玉髓,白净的瓜子脸像木兰花瓣那样白皙。
1943年3月1日,美国《时代》杂志以显著的版面报道她在国会的精采演讲,文章这样写道:“她的演说不长。但她面面俱到地讲到了她那正在遭受苦难的人民和他们的理想,她的丈夫及其献身精神,甚至讲到了她自己和认为她自己属于中美这两个伟大国家的事实……她的讲话,引起全场起立,掌声雷动。”
是什么原因使夫人前后两次去美国迥然有别呢?杜鲁门是个蠢才,是个原因,他看不到中国一旦赤化,在远东,甚至在世界上产生的严重后果。美国历史上,凡是选举出来的总统,都要睿智些,而总统去后继任的,就要差得多,这是不争的事实。杜鲁门副总统就是罗斯福突然去世后继任的。然而,他又转而一想,也不能怪人家杜鲁门,要怪还是要怪自己。“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历史都是胜者写的,何况其他。美国人是势利的,谁叫自己一败再败,败到如今的一败涂地呢!
检讨起来,自己的失败,还不仅是军事上的,而是多方面的。其间,不重视宣传,就是一个很大的失着,而共产党则最看重,最善于宣传。毛泽东说,笔杆子,枪杆子,革命胜利,全看这两杆子。共产党的笔杆子用得好,让广大的工农民众,甚至连广大知识份子、社会中间阶层都跟着他们跑。
他记得,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他在开罗参加了中、美、英、苏四国首脑的“四巨头”会议。事后,美国罗斯福总统这样说,“在开罗,我无法形容对蒋中正的任何看法。后来我回想起这件事,我才意识到,我所知道的都是蒋夫人向我讲的她丈夫如何如何,以及她是怎样想的。她总是在那里回答我的问题。我可以了解她,但对这位蒋先生,我却根本看不透。”
抗战胜利后,中共不仅在军力上有了长足的发展,而且宣传舆论上做得更加高明。然而,虽然他听从了夫人建议,成立了一个专对西方进行宣传的新闻宣传处,让毕业于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普利兹新闻学院第一期的董显光任处长。夫人期望他通过这个喉舌经常接见外国记者,阐述大政方针,改变他在国际上的形象。然而,他始终对此漫不经心,经常拒绝外国记者、撤消新闻发布会。久而久之,由于他长期放弃舆论宣传、特别是放松了对西方的宣传,他在国际上糟糕的形象始终得不到改善,这就从某种意义上导致了夫人宋美龄第二次访美的失败……
他想起了一桩往事。
1948年初春的一个黎明时分,不到六点钟他就醒了起身开了灯。柔和的灯光下,他坐在床边用手轻轻捶着腰身,自1936年的“西安事变”后,他伤了腰,虽百般医治,却一直没有痊愈。他准备去念圣经,做祷告了。受夫人的影响,他也成了一个基督教陡。
夫人起床了。她坐在屋角那架精致的意大利梳妆镜前,一边梳妆一边从镜子里看着丈夫,笑着说:“我不是早对你说过,美国人是一定会肯帮忙的。”
“忙是帮了。”他点点头说,“不过数目太少了些!”夫人说的是,年初,他指使孙科在中外大报上发表了那篇指责苏联在东北帮助中国共产党的文章后,引起了美国朝野的重视,紧急调拨一批军用物资援华,计:2700万美元的救济款,子弹一亿三千多万发,随后又派特使魏德迈到中国。
他们这是要到机场迎接美国特使。
听出丈夫口气的不满,夫人劝道:“慢慢来嘛,美国人以后对我们一定会有更大的援助。”
蒋介石牙疼似地吁了一口气:“这批援助名义上也不好听。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用‘中美救济协定’这样的字眼?”
宋美龄笑笑宽慰丈夫:“我们中国抗战八年,受了很大损害。我们接受救济也是名正言顺的。”
“夫人说的很对。”宋美龄这一说,让作为“四大国领袖”之一的他心理趋于平衡。他站了起来,颇有兴致地说,“这个美国特使早年在重庆时,就和我们合作得不错。况且,他在政治上是很反共的,我想我们以后会得到魏德迈特使的大力支持。”
宋美龄梳妆完毕了,他们手挽手地进隔壁教堂作了祷告。
为了迎接尊贵客人,蒋介石特意穿上了民国大礼服,头戴博士帽,身着蓝袍黑马褂。夫人打扮得格外漂亮:一身玫瑰色的丝绒旗袍,贴着她婀娜有致的身躯一直垂及脚面。露出白胖手臂。手上戴一副翡翠镯子,左手无名指上戴的一枚钻石戒指光芒四射。耳朵上戴的一副嘀溜溜的翡翠耳环与之相互映衬;左鬓还插上一朵红花,身上洒了不少香水。
为了巴结美国特使魏德迈,他们夫妇将计划好的上庐山休假都放弃了。
魏德迈是在去东北视察后到的南京。虽然特使夫人没有来,宋美龄还是向特使送了一套凡是女人都十分珍爱的宝物,一副明朝碧玉笺,魏德迈接在手中笑逐颜开。
他们夫妇为特使专门举行了的盛大欢迎宴会,邀请在京各方面有关人士出席。他们满怀信心地请特使作去东北考察后的报告。他们认为美国特使的报告中一定是充满了对共产党仇恨的。
魏德迈首先说:“我这次是以老朋友的身份再次来中国的。所以我此行的目的,是想怎样以最为切实有效的办法来帮助中国克服目前的困难。”这番话让蒋介石感到满心欢喜,带头鼓掌。场上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不过。”魏德迈话锋一转,引用了中国一句著名的成语“天助自助者”。又是“天助自助者”?蒋介石心头一惊,只听魏德迈继续说下去,“最能帮助中国的还是中国人自己。坦白地说,我认为到目前为止,中国政府的努力是不够的。”
全场哗然。
蒋介石的脸色有点不太自然了,但仍强装笑脸。别的人见状都紧张起来,连咳一声嗽都不敢。魏德迈却不依不饶地接着说,“这些天来,根据我和各方面的人士接触来看,我发现中国政府有许多根深蒂固的毛病。比如,贪污、工作缺乏效率,办事因循敷衍。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怎么能够打败共产党……”美国特使的话,让蒋介石坐定不安,不断用手摸脸。在座的人相顾失色,都不敢朝他看。
“我的话也许说得过于率直。”魏德迈看着蒋介石一脸的尴尬,说,“我是一个职业军人,不习惯使用外交语言。但我可以向在座诸位保证,我这番话是完全出于真心和好意……”
虽然蒋介石心中一百个不高兴,但是,他不愿,也不敢得罪美国特使。抗战期间与他交恶前驻华美军总司令兼中国战区总参谋长史迪威将军,已令他吃够了苦头。
特使的话刚一完,他连忙站起来表态:“魏德迈特使刚才的一番话可谓语重心长。对于老朋友的好意劝告,我们当然全部接受。我现在代表大家,向我们忠实的老朋友致谢!”随即带头鼓掌,大家亦跟着鼓掌。
这样,特使一直绷着的面孔露出了笑意,而对于蒋介石从来没有过的好脾气,更是满座皆惊。
“美国人也他妈娘希匹的!”想到这些, 蒋介石霍地站起身来,焦燥不安地在屋内来回踱步。往事一去不可追,教训可谓深矣。现在一切努力都付之东流了!懊悔、委屈、愤懑、仇恨种种交织而成的一股幽幽怒火油然而生,在心中疯狂地咬噬着他、撕扯着他。蒋介石觉得再也无法忍受,他咬着牙,“呀!”地怪叫一声,将办公桌上那尊惟妙惟肖鼓起一身犍子肉、扬头奋蹄的镇纸金牛举在手中,狠劲砸在桌上。只听“啪!”地一声,那张锃亮光滑的办公桌上顿时留下了一个凹凹。
那些等在门外,很是警惕,随时准备听从委员长召唤的侍卫、幕僚们听得胆战心惊,随着那砰的一声,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去叫来了蒋经国。
蒋经国轻轻咳嗽一声,推开了门。
看着父亲坐在沙发上,抱着头一副苦不堪言的样子。蒋经国喊了一声“爹爹,”问,“你没有事吧?”
“没有事。”蒋介石抬起了头,看着儿子问,盛文来没有?”
“来了,在外面等着了。”
“好。”蒋介石说,“你让盛文进来。”
“报告!”胡宗南的爱将、第三军军长兼成都防卫总司令盛文进来了,他戎装笔挺,在委员长面前站得端端正正,毕恭毕敬。
蒋介石对盛文下达了搜查刘文辉公馆财物并摧毁刘公馆的命令,而且交待得很细。这一刻,刚才身上的沮丧、颓废气一扫而尽,瘦削憔悴的脸上杀气腾腾。
子夜时分。
静谧的成都玉沙街骤然响起了由远而近的急促汽车声响。紧接着,15辆盖着黄色篷布的军用十轮大卡车鱼贯开到了刘文辉的公馆门前。车还未停稳,篷布揭开,从车上下饺子似地跳下黑压压一群国民党中央军。他们个个头戴钢盔,手持美式冲锋枪、卡宾枪;还有的扛着捷克式轻机枪、无后座力炮、迫击炮。大约有两个连的兵力。他们行动迅速,训练有素,爬墙的爬墙,上房的上房,很快占据了一切制高点,从四面八方对庭院深深的刘公馆形成了攻击态势。
被漆黑夜幕裹紧了的刘公馆寂然无声。负责指挥这支部队的是师长陈岗陵,蒋介石用牛刀杀鸡,解决一个小小的没有武装的刘文辉公馆,竟让一个师长亲自指挥两个连的精兵攻击。陈岗陵下达了向刘公馆作试探性攻击的命令。于是,一阵清脆的机枪声响了起来,红红绿绿的曳光弹划破黑夜,射向刘公馆各个地方。然而,偌大的刘公馆里仍是无声无息,没有一点回应。原来,就在刘文辉离开成都的当天,精明的三姨太不仅自己转移,而且走前,将公馆里所有的杂役、女佣和警卫排的三十余人召集在一起,将危险正在迫近的实情告诉了他们。何去何从,征求他们的意见。表示:凡要回家的、或离开刘公馆到外面亲戚朋友处躲的,一律发给盘缠路费。
杂役、女佣们都去了,然而警卫排的人都不愿离去,他们都是刘文辉平时赖以信任的军人,他们认为这个时候保卫公馆是他们的责任。于是,杨蕴光对他们深表感谢,把这约40人的队伍交给了队长汤国华指挥。这时,汤国华带领弟兄们隐伏在公馆深处,准备对来犯的盛文部队打一个伏击。
夜幕沉沉。一阵试探性的攻击过后,刘公馆仍然沉默着,似乎隐藏着数不尽的陷阱和凶险的杀机。
陈岗陵不敢贸然要部队进攻,他下令:砲火轰击后,部队再冲进去!
“轰!轰!”无后座力炮发射了,两团通红的火球炸开了刘公紧闭着的两扇沉重的黑漆大门。就在陈岗陵指挥部队往里冲时,大院里开始还击。
立刻,有两个冲在前面的兵扑倒地上。
陈岗陵发现刘公馆里有武装抵抗,并且死了两个士兵,大怒。命令部队停止进攻,轻重武器一齐开火,以地毯似的猛烈火力,将里面的火力打哑、消灭。
不一会,大院内的抵抗逐渐低微,随后归于停息。陈岗陵这才要部队放胆冲进去。
谁都知道,刘自乾将军富甲连城。不用说,刘自乾在成都的这座最大最阔气的玉沙公馆,必然是一座藏金窟。公馆既然已经打哑,所有官兵深怕慢了一步进去抢不到好东西,听到这个命令,官兵都颇着命往里冲。
而这时,里面枪声又起。瞬时,枪声、呐喊声、还有肉博声响成一气,让住在玉沙街,平素静谧惯了的和平居民们听来简直就是惊天动地。苦了这些老百姓。十冬腊月的天气。为躲避不认人的枪子,他们呼天抢地,纷纷惊惶地从**爬起来,呼儿唤女,或是躲在床下,或是就爬在冰凉的地上……尽管如此,还是有几个老百姓中了流弹,成了冤死鬼。
离刘公馆好一段距离,躲在一辆装甲里指挥战斗的师长陈岗陵,这会儿,他最关心的不是死了几个“兄弟”,而是冲进公馆去的部队搜出了些什么?冲进刘公馆的两连官兵如狼似虎,争先恐后对刘公馆进行了地毯似的搜索。偌大的刘公馆残垣残壁间,躺着六具尸体,其余的武装人员了无踪迹。原来,刘公馆里的武装人员已由汤国华带领,穿墙越壁,向福德街方向撤离了。
陈岗陵抓获的俘虏计有:门房徐金山、伙夫王俊书。另有洗衣佣工2人,私包车夫2人,体面人物只有一个,那就是穿长袍的参议员范仲甫。
对刘公馆的洗劫开始了。 放下心来抢劫的官兵们翻箱倒柜,逐屋搜索,终于发现了一座金库。那是后院中一处不起眼的花草坪旁上的一座小平房。被炸得坑坑涯涯的小平房的一处粉壁上现出钢板。得知消息的一位连长赶来,用手电筒反复照看。照到一处钢板上镌刻有“成都协成银箱厂监制”字样,知道这是一座金库。连长不敢自专,报告了陈岗陵。陈师长先是要官兵们用枪托、巨石砸。砸不开,又找来利斧和凡是可以找得到的硬物、重物、利器砸、砍。可是,都不行。陈岗陵这就要他的卫兵连夜驱车去华兴街,找来一名技工,这才打开了金库的钢门。
哎呀!金库里满是金条、银元、珠宝、翡翠、鸦片、名人字画、古董……黄灿灿,金闪闪,亮晃晃勾人心魄,晃人眼睛。
红了眼的官兵见状完全不听招呼,一个个冲进库中你抢我夺。有的在荷包里塞满了金条,再抱上一箱银元。有的不知从哪儿弄来了口袋,把珍宝大把往里捧。即使手脚慢点的、后来的也捞到了古玩玉器、珍贵药材……在一阵五抢六夺中,好些没有铸成条子的沙金,黄灿灿地洒满一地;撕烂了的名人字画一片狼籍。有些狡猾的士兵怕天亮后遭上司理抹,干脆趁夜脚板上擦清油――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