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刘文辉不再犹豫,只身携三姨太上了成都省。

“主席!”副官隔帘轻轻一声,将一边烧烟一边陷于沉思中的刘文辉唤醒。

“啥子事,这样惊风忽扯的?”刘文辉问,他有些不高兴。

“王陵基求见。”

“啥子,王灵官来了?”刘文辉一惊,以为自己没有听清。

副官肯定地说是。

“人呢?”刘文辉没有想到自己的生冤家死对头、素无来往、相互照面连招呼都不打的“王灵官”竟这个时候来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想到这里,他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又问副官:“他人现在在哪里?”

“我让他坐在外间客厅等。”

“好,我就来!”刘文辉发恨声道,副官去了,三姨太在为他找鞋。听说王陵基来,刘文辉一肚子都是气。30年代中期,他同刘湘争夺“四川王”之际,他特意从日本购买回的一大批军火,其中还有飞机,以增强实力,那可是他倾了全力的。当军火从上海装船顺江而下,进虁门经过王陵基控制的地盘万县时,被他打来“吃”起了,吃了就不肯吐出来,以至让他在以后的“二刘”决战中吃了大亏。

“抱歉!”当刘文辉一脚跨进他那间中西合璧、精致典雅的小客厅时,王陵基站了起来,满脸堆笑,双手打拱,说是:“得罪、得罪,都这个时候了,还来打搅自乾公!”

刘文辉将袍裾一甩,在王陵基对面一坐,二郞腿一跷,话中有种嘲讽意味:“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王主席现在是委员长赖以信任的大忙人,大红人,脚步金贵,咋舍得这个时候下驾寒舍?是不是王主席手中握有委员长的尚方宝剑,让你这个时候来宣旨?”

王陵基听了刘自乾这番话,也不恼,仰起头来打了一串假哈哈:“自乾兄还真说对了。”他说:“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完这话,却又不说下去,一边用很为诡诈的眼睛打量着秋风黑脸的刘文辉,一边用左手端起放在他面前茶几上的茶碗,右手拈起茶盖,轻轻刮了两下茶汤,嘬了一口名山香茶。刘文辉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可是王陵基却夸起了他治下的名山茶。

“还是刘主席治下的名山茶好。俗话说,‘扬子江中水,名山顶上茶’,这茶,真是名不虚传。” 王陵基在将茶碗搁回茶几上时,摊明主题:“委员长听说刘主席这一向身体欠安,特别差遣我来看看。”话中,该有的意思都有了。

“不敢,不敢!”刘文辉听这样说,立刻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虽然没有站起身来,但说话的语气变得诚恳了。

“委员长日理万机,这样问到属下,还派王主席深夜光临寒舍,真是令我万分感谢。我来成都后,几次想去委员长那里聆听教诲,可是我这腰杆不急气。”刘文辉说时,用手锤了锤瘦削的腰肢:“我最近的风湿性腰痛病翻了,门都出不得。我到成都,原想找名医看看,可是,没得用。所以委员长几次通知我去北较场中央军校去开会都没有去成,还要请王主席在委员长面前多多美言。”

“委座叫我今天来看刘主席的另一个意思是,四川的情况你最熟悉。委座想征求你对川西决战的高见。”王陵基一边观察着刘文辉,一边开始步步紧逼。

“王主席你是知道的。”刘文辉装疯卖傻,沉着应对:“我刘自乾偏安一隅,孤陋寡闻,早成了井底之蛙,哪有啥子高见。委座高瞻远瞩,统揽全局,委座怎么决定,我刘自乾就怎么办。”

刘文辉这一套,当然瞒不过王陵基,见刘自乾以守为攻,使哀兵之计,王陵基这又进了一步:“委座问刘主席,不知你的24军准备如何融入川西决战,同胡宗南部配合?”

刘文辉将王陵基踢给他的球又踢了回去。他扣了扣头说:“依我看呀,国军得先要打一个大胜仗来鼓舞士气。若老是打不赢人家,就鼓舞不起士气。”说着叹了一口气:“至于我那几个土兵,几支破枪,谈得上啥子配合?要打川西决战,还是得靠胡宗南手中的中央军精锐部队。”

好个狡猾的刘自乾!王陵基有些沉不着气了,他有些不满地看定刘文辉,语气突然间变得生硬起来,恢复了平日的霸道本性,他恶恨恨地说:“胡宗南是胡宗南,你是你!委座问你,究竟准备咋个办?”

“啊?”刘文辉还是毫不动气,从袖笼里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在光头上抓搔了几个,开始诉苦。

“王主席,我的家底子你最清楚。我那几个烂兵那几条破枪,有啥子战斗力?名说是一个军,中央其实不过是给一个称号;钱、粮、枪,都不给,虚的。当然,现在是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我刘自乾敢不遵命?问题是,我的部队都散在西康、凉山、雅安三地,战线很长。若要集中到成都,就得让我的部队翻山越岭,徒步行军,没有两三个月拢不到一起。到时,怕是稀饭都凉了?”

刘文辉的话说得在理,头头是道,简直是针插不进,水泼不入。王陵基略为沉吟:“委员长的意思并不是要你把部队收拢到成都参加川西决战。而是请你与晋康(邓锡侯的号)兄去‘川西决战指挥部’,同顾(祝同)总长、胡(宗南)长官一起联合办公,这该可以了嘛?”

刘文辉自然知道,这是蒋介石因为不相信他和邓锡侯,想羁绊他们,逼他们就范的杀着,便又推托道:“我这次是到成都治病养病。若是委座有什么不放心的话,我的病稍好些后,我立马回我的雅安去。”说到这里,刘文辉不想让王陵基在这里再纠缠下去,站起身来,高喊佣人“掺茶!”

王陵基知道,这是刘文辉在撵自己了。只好站起身来,将博士帽拿在胸前说:“那么,陵基告辞了。自乾你好生将息,我改天再来看你。”

“王主席公务繁忙,就不用来了!”刘文辉赶紧推托,他一直将王陵基送出门,直看他上了车,礼数很周到。

“嘀、嘀!”看到王陵基的小车刚一开动,刘文辉马上转过身,马起一张脸,进了门,手一挥。

“砰!”跟在后面的佣人赶紧关上了两扇黑漆大门,犹如在送瘟神。

从刘文辉公馆出来,王陵基上车僵坐了好一会。他在考虑等会见到另一个难对付的邓锡侯时,该如何应对?想了一会,他让司机开车。轿车开始沿着浣花溪飞驰。夜幕中,远远望去,那一衣带水,黑压压的一片庄院出现在了视线里,那就是西南军政长官公署副长官并握95军实权、三星上将邓锡侯的公馆康庄。

车到青羊宫,这里街道狭窄。司机放慢车速,在石板街道上缓缓行驶。这里已经是市郊。灯光暗淡,一排排低矮的破房烂舍沉浸夜色中,苍凉凄寂。偶尔有夜海中忽沉忽浮,从窗前闪过的灯光,那是些为生计所逼,在寒夜中做小生意人点的灯笼。

倒拐处,忽见人群熙来攘往,声音鼎沸,就像是被谁往向赶着的鸭群,争先恐后地往前涌。杂乱的人群挡着了行车路。

“安逸,领到了一支卡宾枪。”

“别挤,别挤,上山打猎,见者有份”……群声嘈杂,涌入耳鼓,秩序混乱,惊呼呐喊;从车边经过的影影绰绰的人们,个个凶神恶煞。难道是地狱里阎王爷忘了上锁,涌出的一群恶鬼?还是趁着月黑风高夜,匪帮打进了省城?王陵基看到这些不胜惊讶,他让司机停下,要副官带弁命下车去弄个清楚。

情况很快就弄明白了,这群凶神恶煞,正是他治下的成都附近的“游击挺进军”;原来中央军校少将总务处长、现川康游击挺进总司令王旭夫,将军校剩余的枪支,分发给成都附近的游击挺进军,这些凶神恶煞今夜是来领枪的。

“王旭夫将军校剩余的枪支都发给了哪些人?”王陵基让司机开车后,问副官,有些不高兴。

“发给了新津袁树江、大邑郭宝之、蒲江乔子均、双流曾炳章、崇庆李泽儒、金堂赖合山……”副官一一报来,这些人,不是袍哥头目就是土匪头子。

“好了,好了。”王陵基点了点头,不胜其烦地挥了挥手,打断了副官的汇报。

小车慢慢开出了青羊正街后,向康庄奔驶。

与此同时,“水晶猴”邓锡侯早接到了刘文辉的电话。估计王陵基也会衔命而来,他在他那间西式小客厅里气鼓气涨地等王陵基。灯光下看得分明,年龄上,邓锡侯比刘文辉略长,中等身材,面白,方脸宽颐浓眉,颇有军人气质。在生活上,他比较洋气,每每在出席达官贵人名媛荟萃的公开场合,总是穿西装打领带,脚上皮鞋锃亮。这会儿,他穿一套休闲式西服,坐在客厅里的一把路易十四式沙发上,抽烟品茗,一边陷入思索中。他抬起头来,久久地打量着对面壁上的一副川军出川抗日木刻画,木框框着的画,极具立体感。画面上的川军,身背斗笠和大刀,背景上落叶飘飘,水瘦山寒。身着土黄色单衣、短裤,打着绑腿的川军们,手持上着雪亮剌刀的简陋至极的步枪在战场上冲锋。他们瘦削的脸,燃烧着钢一般的意志,电一般的目光。这副木刻画,与矗立在成都东郊万年场的那尊“川军无名将士牺牲纪念碑”,在构图上几乎完全一致。“川军无名将士牺牲纪念碑”由著名雕塑家刘开渠费时经年的杰作。一时,他的思绪走得很远。

他想到了成都巷战,想到了二刘决战,想到了抗战期间他率军去山西作战,想到了以后老蒋如何对他不信任,从前线调回四川,想到这些年来四川军人的沉浮。田颂尧早已隐退,孙震和杨森还在为老蒋卖命。而其中,跟老蒋跟得近乎疯狂的只有这个马上就要来的王陵基!

他想到了目前处境:他实际掌握的95军,日前被蒋介石调出了成都,却又在离成都不远的灌县、彭县一线布防。这是蒋介石的手段,对他有一种安抚的性质。实际上对他极不信任且作好了防范。

现在,整个成都基本上都由盛文的部队控制着。

在他和刘文辉、潘文华看来,现在最大的威胁还不是老蒋,也不是胡宗南盛文,而是王陵基。有一句俗话说得好:“没有家鬼引不进外祟”,王陵基“王灵官”就是家鬼。因此,年前,蒋介石假惺惺地引退期间,他和刘文辉、熊克武曾经在重庆向代总统李宗仁当面提出撤换王陵基事。李宗仁却把手一摊,苦笑着说:“我名说是一个代总统,可实权都由蒋先生揽着。不要说撤换一个省主席,就是撤换一个专员,我都没有权力,都要由蒋先生定。”

他们在送别李宗仁去广州,在白市驿机场,忍了好久的他,愤愤地对李宗仁说:“代总统,若王陵基不撤换,到时候不要怪我们倒拐啊!”李宗仁闻言不由一怔。李宗仁明白四川话中的“倒拐”是什么意思!但李宗仁无奈,临别之际只对他们说了些“以大局为重,忍唇负重”的话而已。专机即将起飞时,李宗仁站在机舱门口,迟迟不进去,挥着手中军帽,嘱咐他们“彼此保重,以后多多联系”……

“报告!”副官隔帘一声,将邓锡侯从悠长的思绪中唤回现实。

“是王陵基来了吗?”他直截了当地问。

“是。”副官说,“王主席已经来了。”

“让他进来。”邓锡侯说时,气呼呼地站了起来。

“晋康兄,打搅了。”王陵基一进这间西式小客厅就抱拳作揖,做出一副很客气很亲热的样子。

“泡茶。”邓锡侯并不拿眼看他,高声呼唤佣人。

“我坐坐就走,不喝。”王陵基摇手,“我晚上喝茶睡不好觉。”

邓锡侯丧他:“又没有放得有耗子药。”他招呼女佣给“王灵官”泡了杯茉莉花茶。

见王陵基端起茶船,拈起茶盖,弹花、呷茶,做不完的过场,邓锡侯厌恶地皱了皱眉,他讨厌“王灵官”的假斯文。

“王主席脚步金贵。”邓锡侯不无叽讽地说:“咋舍得这个时候了还到我这里来?有啥子事,明说。”

见邓锡侯一见面说话很冲,王陵基也就不绕弯子了,放下茶碗,他用质问的语气问:“委员长让我来问问,为何几次通知你开会都不去?”

“不敢。”邓锡侯说,“我有病。”

“太巧了,你和自乾都在这个时候得病。”

“那咋说得定?人吃五谷生百病。病了未必还有假的?”

王陵基见邓锡侯越说越上火,就要“毛”,他赶紧转换了口气。

“晋康兄不要多心。”王陵基开始软言相劝:“你是晓得的,现在局势日趋紧张。委员长要我今夜来,一是探望仁兄,二是征求仁兄对‘川西决战’有何考虑?”

“王主席说话不要弯来绕去的。无非是要我的95军去抵倒嘛!”邓锡侯一语点出王陵基来的目的,脸上浮出嘲讽的意味。“可惜呀!”邓锡侯叹了一口气:“我的大部分部队都被整掉了。现在,我就几个烂人几条破枪,拿啥子去抵人家共产党的百万雄师?挽回败局,我看还是得靠胡宗南的中央军!”

王陵基暗想,咦!看来这这刘自乾、邓晋康两人是一个鼻孔出气,他们肯定是串通好了的。

王陵基看了看邓锡侯:“委座的意思是请晋康兄尽快出山,与顾(祝同)长官、胡(长官)在‘川西决战指挥部’联合办公。”

“不得行,我有病。”邓锡侯的回答有点横,毫无转寰的余地:“我去干啥子?我又没有实力,还不是被人整起耍!”话中带有几分酸溜溜的意味。

“话是不是就说到这里?”王陵基本来也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他心中冒起来的火忍了又忍,看话说到这个份上,站起身来要走,颇有些威胁的意味。

“就这个样子。”邓锡侯毫不退让,呼地一下站了起来,大手一挥!“送客!”他很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王陵基从邓锡侯的康庄出来,丝毫不感到气妥,心中甚至有几分幸灾乐祸。他终于不辱使命,摸清了“多宝道人”和“水晶猴”的底。他可以在向委员长交待时,借机奏上一本。给他们戴上“对委员长制定的‘川西决战’消极怠工,推诿塞责”两顶帽子。心想,我王陵基把你刘、邓两个人没有办法,那就让蒋委员长来收拾你们!他相信委员长听了他的报告后,决不会放过刘、邓二人。而蒋介石整刘、邓越凶,他越高兴。

“主席,车开哪里?”司机见王陵基上了车半天愣起,小声问了一句。

“去潘文华官邸。”他很不耐烦地哼出一句。

福特牌轿车,这又载着他向另一条街道驶去。

一张有棱有角的脸,重枣似的面容,不高不矮结实的身躯,不断在王陵基脑海中晃动。现挂名西南军政长官公署副长官的潘文华,也不是一个简单人,与蒋介石结怨最深。

抗战中,刘湘病死汉口后,同样作为刘湘生前最为信任的左膀右臂唐式遵和潘文华的命运是绝不相同的。他们两人都是仁寿老乡,都是二十三集团军副总司令兼21和23军的军长。可是,唐式遵因为投靠蒋介石节节提升,而不被老蒋信任的潘文华却被剥去兵权,一贬再贬。虽然后来受封为川康绥靖公署副主任、川陕鄂边区绥靖主任、28集团军总司令。但是,这些都是虚衡。回到四川的潘文华,看刘湘先前的另一个大将王瓒绪也因为投靠蒋介石当了四川省政府主席,气愤不过,于1939年策动了七师长倒“王”。

潘文华策动的七师长倒“王”,据说,私心是期望拿掉王缵绪,他来当四川省政府主席的。可是,蒋介石将计就计,拿掉了王缵绪并乘机将窝在四川的实力派人物,如王缵绪、王陵基等等,统统扫地出门,让他们率军出川抗日,蒋介石自己来兼四川省政府主席。然后,将四川省政府主席这个他最看重的职位交给了他的亲信张群。

一手拿糖,一手举鞭子,一打一拉是蒋介石的惯技。夺了潘文华的军权,在经济上给点优惠。后来,在蒋介石的亲自过问下,潘文华之弟潘昌猷摇身一变成了金融大亨:担任了川省银行总经理。1940年,蒋介石指令财政部向川省银行投资两百万元,提升潘昌猷为川省银行董事长。

这样一来,表面上,原先横扳顺跳的潘文华变得很听话了,唯委员长马首是瞻。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事情并不这样简单。

1948年,随着国民党军队在战场上节节失利,天府之国四川在蒋介石心目中的地位指日上升,为了扫除障碍,将四川打造成一个稳固的后方,老蒋先从潘文华身上开刀。办法还是明升暗降,“竭泽而鱼”。这时,潘文华名说是川、黔、湘、鄂四省边区绥靖主任,但没有军权,只是在地瘠人贫、交通不便的黔江县里有座象征性的、可怜巴巴的“衙门”。 雪上加霜,潘文华再被蒋介石完全调离出川境,带着他的“衙门”移驻湖北宜昌市,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21军被蒋介石宰割干净,而且连自己最后一点“血本”:儿子潘清洲指挥的235师也被孙震“吞”了。

灾难还未到头,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1948年7月16日,蒋介石以驻襄樊的康泽兵败被俘,就近的潘文华援救不力为由,乘机将潘文华所挂的川、黔、鄂、湘边区绥靖公署主任一职也抹了。

之所以现在蒋介石对潘文华还有些顾忌,这是因为委员长担心“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潘文华在四川军政界盘根错节,有相当影响力。潘文华现在毕竟还挂有一个西南军政长官公署副长官的名义!

然而,潘文华值得我王陵基夤夜而去吗?王陵基是一个很实际,将利害关系权衡得很清楚的人,也是一个爱面子很自尊的人。权衡了一番,王陵基改变了主意,他要司机潘公馆就不去了,车开回去。

这会儿,王陵基感到累了。他很想呆在自己华贵舒适温暖的公馆里,就着美味佳肴喝上几杯美酒,驱驱寒,再拥着自己娇美的小妾红芙蓉美美地睡去。

小车又回到了祠堂街。夜已经有些深了,黑黝黝的大街上显得格外冷清。静得来可以听见自己小车的车轮触地碾过街面时发出的、轻微的沙沙声。突然,“叭叭叭!”夜幕中传来青羊宫方向几声清脆的枪响。

“出事了!?”王陵基不由一惊,浑身一震,支起耳朵细听时,周围却又归于一片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