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重出了晋园,一边走一边浏览久违了的这座家乡城。成都是座典型的消费城市,历史上有名的温柔宝贵之乡。大战在即,街上照样有几分繁荣景象。虽然比不上百业兴隆,歌舞升平的太平年月,但大街小巷里照样传出卖担担面的竹梆声、打锅魁的敲击声;车夫躬着腰拉着黄包车在街上飞跑,黄包车上坐的不是达官贵人,就是珠光宝气的官太太、娇小姐。黄包车的叮叮当当声,混和着街上少有的汽车喇叭声……杂声盈耳,构成了这座在蒋家王朝最后控制下的内陆大城市光怪陆离的风景。

当董重走到市中心的皇城坝时,不由四顾频频,心生无限感慨。这就是经过岁月洗礼的、曾一度辉煌过的皇城!墙体斑驳的红墙内,在一派蓊茂的百年苍松、楠木的青翠背景上,一排排错落有致的宫观式建筑物色无不红柱绿瓦、巍峨壮观、飞檐斗拱、层层叠叠,排列有序,显出一种过去的帝王气。皇城之前,是彩虹卧波般横跨在金水河上的三座汉白玉拱背桥。桥下,就是极开阔的皇城坝了。在羽翼似张开的皇城坝两边,是鳞次栉比的回民馆子,卖牛肉面的、卖牛杂碎的热气腾腾。偌大的广场中,卖杂耍的、耍把戏的在呼幺喝六,招徕买主,哄哄声不绝于耳。

他折步向西,沿锦江而去。沿途,只见大大小小的公馆门口车来嚷往,管家指挥着民夫们,将大箱小笼从公馆里抬出来上车,忙碌得工峰似的。显然,达官贵人们在准备逃命。而一般市民,知识分子、工人,总而言之,穷人,却丝毫没有那种惶惶不可终日的表情和世界末日的反映,他们的眉宇间反而有种掩饰不住的兴奋。显然,成都即将解放,各种阶层的人有不同的心境。

他到了锦江,沿江逶迤而去。这里,江树依依,清静少人。他要到南门大桥的饮涛茶楼去会钱毓军。

他从小就爱锦江。久违了,梦中流过的江。注意看去,穿城而过的锦江,原是一条碧波遴遴的大河,是成都的骄傲。如果从九眼桥畔的望江楼乘船顺江而下,可以直达两三百里外由岷江、大渡河、青衣江交汇处的名城嘉定(乐山);然后乘船可以一直出川。现因战乱频频,年久失修,市区居民日增,河道逐渐堵塞,河道已不能畅行舟船。

记得小时候,在农历二月初二,俗称“踏青节”那天,他常常挽着母亲的手去郊外龙泉山游玩;但最喜欢的还是春游锦江。那天有彩船数十艘,在一艘乐队船的带领下,从九眼桥出发,顺江而下。江上彩旗招展,鼓乐不断,两岸万人空巷,人们集聚围观。成都的春游锦江活动历史悠久,规模盛大。五代时,太守公张咏就作诗描述过春游锦江的盛况:“春游千万家,美人颜如花。三三两两映花立,飘飘似欲乘烟霞。”

记事以来,春游锦江的活动虽不及史书上记载的那样盛大,但仍很红火。到那天,从杜甫草堂、丞相祠到望江楼薛涛井、濯锦楼等多处名胜古迹,都是春游锦江的人们必去的地方。有首竹枝词专门描写此间盛况:“濯锦江边放彩船,半篙流水渡婵娟,妈娘悄问姑娘道,好个今年四月天。”……

董重一路感慨着来到了南门大桥边的饮涛茶楼。这是一座仿古建筑,倚江傍岸。此处是成都去康藏道的必经道。因此,即使在这非常时期,百业箫条,这茶楼上的生意依然很好。

董重进了饮涛,上到二楼。鼎沸的人声立刻涌进耳鼓。茶楼上座无虚席。各式形态的茶客们都坐在一把把川西特有的青竹椅上,有的边喝茶摆龙门阵;有的在交头接耳,悄悄交谈着什么;还有身着宽袍大袖棉袍的商人,谈价钱时不说话却在袖子中捏手指,不时伸出手来讨价还价……

董重个子高,老远就看见钱毓军坐在靠栏杆的一个不引人注意的旮旯头,独居一席正向他招手。

“劳驾、劳驾!” 董重拨开人群,走了过去。钱毓军一边将竹椅替他摆正,一边喊“泡茶!”

“来了!”正穿梭往来的堂倌这就挑声夭矢高应一声,右手执一把硕大的铜质茶壶,左手耍杂技一般托着泡盖碗茶的三件头,风一般来在眼前。

“当啷!”一声,散花一般,顷刻间,一个铜质茶船端端摆在了子重面前,堂倌在茶船上面骑上一个青花茶碗,这就轻轻抬起右手,身子微微后仰。一股鲜开水随着茶壶的尖嘴喷出,端端注入茶碗。茶碗里面的茉莉花茶被鲜开水冲激得跳起舞来,散发出清香时,堂倌幺指拇轻轻一扣,只听“叭嗒!”一声,茶盖合在了茶碗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不要说喝茶,看着就很是赏心悦目。

钱毓军随手将一张大票子拍在桌上,对堂倌大方地说:“钱就不要找了。”

喜笑颜开的堂倌起眼一看,两位茶客仪表堂堂,颇有大家风度,特别是钱毓军出手如此大方,便弯腰谢过,说扬琴大师李德才等人马上要来了。李德才要弹唱《活捉三郎》,还有贾瞎子的《琵琶行》,请两位先生赏光。说完,将大票卡在耳上,铜壶手中一挽,一阵风似地去了。

董重口渴了。这就用左手托起茶船,再用右手两指轻轻拈起茶盖,用茶盖在滚烫的茶水上弹去两朵未发开的茉莉花;嘬起嘴喝了两口茶,品了品味,不由赞叹道:“不错,真资格的蒙山顶上茶,用的水也是锦江江心里的水,好香!”

钱毓军打趣道:“重兄离川多年,还是不丢我川人习惯。”

“走遍天下,要说品茶和饮食文化,我看还是数我们四川最好。”两个人以这样很轻松的语气开了个头。中国是茶的故乡。但说起品茶,在四川,尤其是在成都,极为讲究。有“扬子江中水,蒙山顶上茶”一说。蒙山顶上茶就产在离成都不过几十里路的名山县蒙山。四川盖碗茶不仅讲究用茶,而且更讲究用水和美器,所谓茶好不如水好,水好不如器好。泡茶的水以泉水为上,河水次之,井水为下。成都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并无泉水,故一般茶馆门口都挂个“河水香茶”的粉牌以招徕主顾。这饮涛茶楼则是每天一早就雇人用胶轮大车载着一只大木桶,到锦江的江心取回水来,用几只大水缸层层过滤后供饮茶用。

钱毓军笑道:“董重,我看你同我一样,无论离家多久,都是一副川人本色。”

“是呀。”董重深情地诵诗般地说:“这么多年在外地,锦江却常在我梦中流过……”说时,只听背后竹椅一阵乱响。他们不禁调头望去,只见扬琴大师李德才来了,茶客们都在纷纷往四周挪椅子,让开一个面积不大约摸两尺高的台子。身着青布棉长袍的李德才来在台中坐定,一边操琴一边唱起《活捉三郎》。他一板一眼,轻吟低唱,琴声和唱腔都很悠扬。茶客们听得俯首瞑目,如醉如痴。

接着,上场来的是瞎子贾树三,他是竹琴泰斗。老舍先生曾经说过,“不听贾瞎子的的竹琴,就不知什么是四川茶馆。”贾树三已到知天命之年,青布长衫,面容清癯。他坐在台上,边击打竹琴边演唱《琵琶行》:“……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他唱得凄凉悲切,让在坐的无论是市井小民,还是文人骚客,商家大贾,无不听得黯然神伤。

就在茶客们纷纷被贾瞎子吸引时,董重和钱毓军开始了小声的正经谈话。

“董重,你看。”毓军将一张刚买的当日的《新民报》轻轻拍在董重面前,头往前凑,压低声音说:“你看龟儿老蒋横征暴敛,王灵官又给他扎劲,我们四川人遭孽啊!”

“嘘!” 董重竖起一根指头,放在嘴边,再指了指壁头上贴着的“莫谈国事”的告示。这就从毓军手中接过报纸细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则有关四川旱情报道,“……今全省遭灾县份占全省县份的百分之六、七十。水旱灾袭击108县,2000万人面临饥馑……

“据统计,四川现生活指数超过450倍,而公教人员待遇只及35倍……一个中学教员的收入只等于银元一元六角钱……”

再看下去,是成都警备司令部的命令,“新闻报馆对于戒严期间所发之新闻记载或言论,当在军事第一,不违背中央国策及影响社会秩序、煽惑人心的原则上披露或评论,军事消息总希以中央社为准……”

“狗屁!” 董重愤愤地说:“纸还能包得住火!”说着用手指着报纸上一段文,“你看到了这段省政府下的告示了吗?”说着,念了起来:“因本年春荒形成,饥民成群结队,四处吃大户,所谓‘借粮为生’。各县田粮处征收之粮食,大多散存各乡镇仑库,缺乏武力保护,极易被饥民滋扰。特令各县转饬各乡镇妥为保护仓库。如有意外,必课以重责!”

毓军沉思着说:“我这次上成都,一路上都在闹粮荒。王陵基大拍老蒋的马屁,把川人口中的粮都挤出来,调去充作军粮。省府要人们趁机囤积居奇,大发国难财。前天东市街发生抢米事件后,王陵基半夜吃柿子――按粑的捏,他要省政府秘书长孟广澎去压刘湘的遗孀刘周书把囤积的粮拿到市上去平卖。”

董重很感兴趣地问:“未必那个母老虎就是好惹的吗?”

毓军很幽默地一笑,绘声绘色描述道:“哪肯!刘周书拍着屁股跳起八丈高,指着孟广澎的鼻子大骂,你去给王方舟(王陵基的号)说,不要以为甫澄(刘湘的号)死了,我孤儿寡母就是好欺负的。要叫我拿米出来卖,你们就得先拿出来卖。你们这些人发国难财了好多,老娘心中一清二楚,逼毛了,谨防老娘全给抖出来……”

“结果呢?” 董重听得很有兴味。

“还是不了了之。”毓军脸上露出讽剌意味:“我三弟是华西大学毕业生,现在是省府建设厅的一个科长。待遇应该说是不错了吧,但是现在若不是家里老太爷不时叫人给他送些米去,他一家老小还不是只得饿肚子。这世道啊!”说着一声长叹,面容忧戚。

“你们家乡的情形如何?” 董重问。钱毓军家乡新津县,是成都平原最富庶的地区之一,县内水渠纵横,土地肥沃,劳动力充足,旱涝保收。

毓军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乡里壮劳力都被王陵基抓了壮丁。县里的水利枢纽童子堰年久失修,泥沙淤塞。今年夏天南河发大水县城被淹,接着又值春旱,好些地方颗粒无收,而王陵基的赋税又是格外的重。现今不要说乡下,就是县城里也是乞丐成群。每天都有不少农民破衣褴衫,携妻带子,来到县政府请愿,要求减免税收。还有不少人前去城隍庙前烧香,他们手持香帛,跪在神相前祷告道,‘玉皇大天尊,下雨救众生。今日下大雨,明日变黄金。’、‘苍天苍天,百姓可怜。求天落雨,救活秧田’……真是其声也怆,其状也惨。”

董重听后,心情很是沉重。钱毓军把头凑向韩子重,压低声音请示:“你看我们是不是可以抓住时机,组织民众来个反对荷捐杂税的示威?”

董重摇了摇头,用一双明亮的眼睛看定战友说:“毓军,组织上准备交给你一个任务?”

“没有问题。什么任务,说!”

董重告诉他,新津位于川藏线上,离成都很近;九条大河纵横其间,战略地位十分重要,是以后敌我必争之地。最近,蒋介石把驻守新津郭汝瑰的一个师调走,换上了胡宗南的27军,足见老蒋对这个地方的重视。经组织研究,决定趁两军换防之际,将大邑县唐王坝的游击队秘密拉出来,突袭新津机场。新津机场是抗战中,中美两国出于战略需要费时经年修建起来的远东最大的机场。当年美军空中堡垒,重型轰炸机轰炸日本东京时,就是由新津机场起飞的。现在新津机场成了蒋政权在大陆最后最重要的一个机场。

“好呀!”钱敏军听后两眼放光,“新津机场现在是老蒋的**,来这么一下,特别是这个突袭打好了,等于是在老蒋的心窝子上捅了一刀。”

董重这就给钱毓军详细交待了任务。他讲得很细、很周到,连突袭什么时候开始,由哪里进,哪里出都考虑到了。钱毓军默默地打量着眼前这位年仅27岁的上级,心中很是钦佩。觉得董重不愧是一个从前方回来的、有作战验的军事干部,思维敏锐,考虑问题思维象水银泻地般严密。

“好,我得立马赶回去。”钱毓军看了看腕上手表,已是上午十一时,他问董重还有没有什么要交待的。

“就这样吧,等待你们胜利的消息。” 董重端祥着这位从北京大学毕业,模样酷似中共领袖人物之一的周恩来的好同志。

钱家是新津的望族。

毓军的父亲钱毓苏是留日学生,学成回国后,曾作过一段时间的成都市警察局长。因生性淡泊,厌恶官场丑恶,几个月后就解甲归田。

老太爷有三个儿子。毓军是老大,在北大读书时,秘密加入了共产党。毕业后,为便于开展活动,他推掉了好些美差,回到家乡,屈尊当了一个乡长。老二读书成绩很好,但因不满包办婚姻,思想沉沦,大学毕业后,一身本事也不去做事,而是回到家里,整天于冥冥中与神佛打交道,久而久之,竟成了一个带发修行的、很虔诚的佛教徒。老三是名牌大学华大学生,大学毕业后留在省上进了政府业务部门工作。钱老太爷生性淡泊,对儿子们何去何从也不太管,年前,钱老太爷去世,三兄弟更是各奔前程。毓军成了一个职业革命家。老二干脆丢下妻儿,云游四海去了,老三奉公守法地当他的小官吏,养活家人。

“毓军!”与战友一起往楼下走时,看着与周恩来长相简直一模一样的钱家大公子,见身边只他们两人,董重很有兴致地问:“天就快亮了。解放以后,你准备干什么?作个大学教授如何?”

钱毓军摇了摇头,脸上现出一种神往的表情。

“那就当个特型演员。演我们的周恩来副主席,你上台根本就不用化妆。”

毓军开朗地大笑起来:“我话都说不、不伸展,还当演员?董重,你、你取笑我了。”钱毓军说话有些结,早先年间,他因是家中老大,父亲又在日本留学,家里很娇贵他,要什么给什么。就差点将天上的星星摘下来了。等到钱老太爷从日本留学回来时,发现长子竟成了一个结巴。原来因为毓军从小亲近一个结巴长工,那时,小毓军觉得结巴好玩,天天跟着长工学,最后学成了一个结巴。钱老太爷费了好大劲,好不容易才将长子的结巴纠正过来,但毓军时不时说话,还是有些结巴。

“真的。”董重说:“你不仅与周副主席长得像,而且你们的经历也很类似,都是背叛自己的家庭走上革命道路的。我想,你演周副主席,不仅形似,一定更是神似。”

“我哪能同周副主席相比。”毓军笑笑自嘲道:“我是空有其表,哪有周副主席的风度才情?”说时,他们下了楼,就要分别了。

“我有点事要到我住在红照壁的三弟家去一下,就此作别吧!”钱毓军站在锦江畔,浓黑的眉翅抖动,伸出手来。

他们紧紧握了握手。

“董重,你常说我们家的白果炖鸡好吃。”毓军看着董重,说话诙谐起来:“忙过这阵子,你什么时候带上你的‘大令’原芳到新津我家来吃白果炖鸡?”

“我想,那一天会很快来到的!”

“好,到时候我一定打开中门迎接。”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一对战友松开了手。

“你先走!” 董重挥子挥手。

“你先走,我看着你。”毓军这样坚持。河风吹过,刮乱了他梳得很整齐的头发。一对战友都明白,天亮前夕是最黑暗的时分。他们知道,这一分别,各自都将进入一场严酷的战斗,这就意味着流血牺牲。意味着天亮时他们或许看不到久违的胜利和战友。

他们最后决定,同时背过身去。董重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发现毓军也转过了身来,他们相视一笑,挥手作别。

董重看了看腕上手表,按照他排得满满的日程表。他去了春熙路。

这是成都最热闹、最繁华也是最现代化的一条街。它是四川军阀杨森当年任四川督理时留下的“善政”,于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开始修建的。街长几里,街道并不很广阔,两边鳞次栉比的铺面大多是一楼一底的洋楼。商店里卖的琳琅满目的货物,大都是帕来品,春熙路很有些上海南京路的意味。

春熙路的得名与钱毓军的三弟钱毓文的岳父有关。钱毓文的岳父原籍福建,姓陈,名月舫。在日本早稻田大学留学归来后,曾经在他的中学同学王缵绪当政时,做过一段时间的秘书长。“春熙路”就是他在任时给取的名。

董重进到悦来茶馆,选了个比较背静,不引人注目的坐位坐了,便于观察周围情况。他要了一碗茉莉花茶慢慢喝着。看腕上手表,离马不然来的时间还有一刻钟,他买了份《中央日报》边看报边等。他先看报上刊登的一则花边新闻,说是有位营长太太,因丈夫经常不在身边感到孤寂,近知丈夫经常在外寻花问柳将她冷在一边却不准她接触异性,倍感惆怅,竟在一天夜里同自己驯养的大狼狗发生了性关系。结果狗家伙太大扯不出来,人畜双双丧身……

“无聊、无耻!” 董重愤愤地将报纸掷于桌上,抬头四望,怎么还不见老马的影子?再看腕上手表,时间已经过了五分。哟!是怎么回事呢?搞地下工作的人最怕不守时间。

这老马不会没有接到老唐的通知吧?不会的!这样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地下斗争是严峻的,党的地下斗争纪律是非常严格的。思想间,时间又过去了两分钟!职业的敏感让他一下觉得情况不好,站起身来。不好!他警觉地打量起四周,发现周围有几个不三不四的人在假装喝茶,其实正狼一般窥视着自己。他情知有变,想赶紧抽身离去。可是,迟了,一群便衣特务从四面八方围向了他。

“干啥子?”董重很镇静地喝问:“你们是些什么人,未必青天白日要抢人?”

便衣特务中应声走出一位马脸特务,他讪笑着向董重拱了拱手:“董大少爷久违了,警备司令部请你去走一趟。”

“我不姓董,你认错人了。”董重说:“我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认识他吧?”顺着马脸特务的手指方向看去,门外躲躲闪闪的一个人不是马不然还是谁?!

“董重,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在特务们的逼视下,马不然瑟瑟缩缩地走上前来,对董重劝降,期期艾艾地正要将开了头的话说下去。

“叛陡!” 马不然脸上早挨了董重一巴掌。

马脸特务手一挥,几个如狼似虎的便衣特务扑了上来,“咔嚓!”一声给董重戴上了手铐。

董重被特务们推出悦来茶馆,架上了候在门外的囚车。黑色的囚车像个见不得人的幽灵,迅速地窜去。当天,董重被秘密囚禁于成都娘娘庙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