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伽卡姆的预感(1 / 1)

第2天早晨,菲尔醒来时感到浑身僵硬疼痛。他背上布满了头晚上被痛打后留下的痕迹。他睁开眼睛,目光落在躺在他周围的20个男孩身上,也落在这个破烂房间的那些黑暗、难看的墙壁上。即使满怀希望的他,也感到前途令人沮丧。但不容他多想,彼得罗打开了门,用刺耳的声音叫道:“起床了,全部,不然老板就要带着棍子来了!”

孩子们听到这个命令赶紧起床,他们打着哈欠,揉着眼睛,对那个暴君和那根棍子充满恐惧——老板从未因为心肠发软而不愿使用它。他们用不了多少时间梳洗。老板并不关心他们是否干净,也不给他们提供洗漱用具。

他们穿好衣服后,得到一份简单的早餐——每人一片面包和干酪;然后器具也被分发下来,于是就让他们出去开始了一天漫长的辛苦劳动。

菲尔四处寻找伽卡姆,他睡在另一个房间里,但菲尔没有看见他的踪影。

“伽卡姆今天早晨还在生病吗,彼得罗?”他向老板的侄子问道。

“他在装病,小寄生虫!”彼得罗无情地说。“如果我是老板,我就会让他再尝尝棍子的厉害。”

菲尔真想看到那个残忍的说话者也受到那样的惩罚;但他太清楚彼得罗的权力和恶毒了,因此没有把这个愿望说出来。他出去之前,渴望见一面伽卡姆。他内心预感到可能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彼得罗先生,”他说,“我出去前能看看伽卡姆吗?”

这个要求本来无疑会遭到拒绝,但彼得罗对自己被称为先生感到很满意,因为就年龄而言,他还没资格被称为先生。菲尔知道这一点,因此使用了这个称呼。

“你为什么想看他?”他多疑地问。

“我想去问问他感觉怎样了。”

“好吧,你可以进去。告诉他天天必须起来。老板不会让他这样懒下去。”

菲尔已把小提琴夹在腋下,他走进了伽卡姆躺的那个房间。住在这房间里的其他人都已经起来了,只有小男孩还躺在墙角的硬地铺上。他看见菲尔进来的时候,两眼露出了喜色。

“真高兴是你,菲利普奥。”他说。“我还以为是老板来让我起床了。”

“今天早上你感觉怎么样,伽卡姆?”

“不太好,菲利普奥。我的背好痛,而且感到浑身无力。”

现在他发起烧来了,眼睛因此格外发亮,双颊又烫又红。菲尔把手放到他的面颊上。

“你的脸好烫,伽卡姆。”他说。“你要生病了。”

“我知道,菲利普奥。”小男孩说。“我可能要得一场重病。”

“我希望不会,伽卡姆。”

“弯下腰来,菲利普奥。”伽卡姆说。“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菲尔俯下身,把耳朵凑到小伙伴的嘴边。

“我想,我快要死了,菲利普奥。”伽卡姆低声说道。

菲尔吓了一跳。

“不,不,伽卡姆。”他说。“真是胡说。你会活很多很多年的。”

“我想你才会那样,菲利普奥。你很强壮。而我却一直很虚弱,而且最近我老是感到累。我不想活下去了——非常不想。活着真艰难。”小男孩一边说一边叹气。

“你这么年轻,不会死的,伽卡姆。你只是因为病了才想到死。你不久就会好起来的。”

“我不这样想,菲利普奥。我只想为一件事活下来。”

“什么事?”菲尔问道,异常惊奇地凝视着病人,凝视着小受害者那张悲哀的脸,他仿佛已作好了放弃生命的准备——尽管自己如此穷困艰辛,但生命在他看来还是那样的灿烂。

“我死之前,想回到意大利的家,再看一看我妈妈。她爱我。”

他几乎无意识地把“她”字说得重重的,表明他在心里把母亲同将自己卖掉使他受到如此残酷奴役的父亲进行比较。

“只要你活着,伽卡姆,你总有一天能回去看她的。”

“我再也看不到她了,菲利普奥。”小男孩悲哀地说。“如果你回到意大利——在你再大一些的时候——你会去看她,告诉她我——我在生病的时候思念她,想见见她吗?”

“会的,伽卡姆。”菲尔说,被他小伙伴的举止感动了。

“菲利普奥!”彼得罗厉声叫道。

“我得走了。”菲尔站起来说道。

“在你走之前亲我一下吧。”伽卡姆说。

菲尔弯下腰在小男孩发烧的嘴唇上亲了一下,然后匆匆走出了房间。他再也没看到伽卡姆了,这是他和这个小伙伴的最后告别,虽然他不知道这一点。

就这样,菲尔又开始了他的流浪。有一点他是自由的——他想走哪里就走哪里。老板并不关心他到哪里去挣钱,只要他能带上令人满意的数额回家就行了。菲尔向市区走去,虽然他并没有明确的目标。他惦念着伽卡姆,他最近都是和那个小伙伴一起四处挣钱的,没有了他菲尔感到很寂寞。

“可怜的伽卡姆!”他想道。“我希望他不久就会好起来。”

“站住,小子!”有人叫道。“停下来给我们拉上一曲。”

菲尔抬头一望,看见两个水手正挽着手向自己逼近[9](用船员的话说),他们显然在船上喝了过量的酒。

“给我们拉上一曲,小子,我们会给钱的。”第2个水手说。

菲尔以前也遇到过这样的顾客,他知道拉什么曲子才会使他们满意。他开始演奏起几支活泼的舞曲,效果非常好,使那两个水手试图在人行道上跳起舞来了,让聚集在周围的一群孩子非常开心。

“拚命跳呀,蓝夹克!拚命跳呀,长统靴!”孩子们叫道,用他们身上某个突出的衣着来称呼。

欢呼声似乎在激励他们更加卖力,于是他们就对着那些欣喜若狂的少年观众手舞足蹈跳得非常起劲。过了一会儿,聚集起来的人如此之多,引起了一个经过的警察注意。

“干嘛这里这样骚乱?”他用权威的腔调问道。

“我们只是稍稍伸展一下自己的腿,伙计。”第1个水手说。

“那你们最好在其它什么地方去伸,而不要在大街上瞎折腾。”

“我认为这是一个自由的国家。”第2个水手打着嗝说。

“要是我把你们抓起来,你们就会发现它不是了。”警官说。

“想打架吗?”第2个水手好战地问道。

“小孩,不要拉了。”警察说。“我不想逮捕这些人,除非不得不那样做。”

菲尔停止演奏,这使得跳舞的人也停了下来。看见再没有什么好戏可看,那群人也就散去。两个水手又互相挽起手,准备继续去散步,把“承担费用”一事忘得一干二净。但菲尔根本不羞于提出自己的要求。他取下帽子,走向那一对快活的人说道:“给我几分钱吧。”

水手们花钱总是很大方的。吝啬不是他们的恶习之一。他们俩把手伸进自己口袋,每个人都拿出一把钞票,塞进菲尔的手里,看都没有看一眼那是多少钱。

“不错吧,小子?”第1个水手问。

“不错。”菲尔回答,对他们的慷慨感到惊奇。他本来只是指望得到几分钱,但这些钱看起来几乎有他平常一天才能挣到的那么多。他一得到个好机会就把它数了一遍,发现里面有4张半美元,3张25美分以及4张10美分——总共是3.15美元。照这样花下去,那两个水手的钱很快就会花光的。但这不关菲尔的事。时间才到上午9点钟,他已经挣到足以使自己晚上免受挨打之苦的钱了。尽管如此,仍有一点让他感到不满。所有这些钱都要交到老板的手里去。菲尔自己却得不到一点好处,除非去买午饭吃,就像昨天晚上去买晚饭那样。但他因此受到了严厉的惩罚,虽然他觉得花自己挣到的钱并没有多大过错。不过,午餐的问题至少还有3个小时才需考虑。

他把钱放进破烂的背心口袋里,继续往前走去。

天气不像昨天那样寒冷。昨天夜里,温度计上的读数上升了25度——那是一个巨大的变化,但在我们这种变化无常的气候里,这并非是件不寻常的事情。菲尔相当喜欢这样漫步,尽管他的背还有些僵痛。

他沿鲍雷街第3和第4大道汇合处。他一直靠着街道的左侧走,来到第4大道,经过“库珀学院”和“圣经院”,再往前走了一小段路,来到华丽的斯图尔特大理石商店前。就在这个街区的上方有一家书籍期刊店,正如牌子所上标明的那样,老板是理查德·伯顿。菲尔停顿了一会儿,透过窗子往里看,只见书店里摆满各种各样引人注目的商品。突然,他意识到有人正在用力夺走他夹在腋下的小提琴。他迅速转过身,认出是提姆·瑞弗特,本故事的第3章里已向读者们介绍过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