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尔和伽卡姆走进寄宿的房子,一点儿没意识到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他们走进屋子的时候,老板怒目而视,但这并非什么不寻常的事情。要是他亲切地问候他们,反倒会使他们有理由吃惊。
“喂,”他厉声说道,“你们带回来了多少钱?”
两个孩子拿出2.5美元,他把钱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就这些了吗?”他问道。
“天太冷了,”菲尔说,“我们没办法挣到更多钱。”
老板皱着不祥的眉头听着。
“你们饿了吗?”他问道。“想吃晚饭不?”
菲尔被他的态度弄迷惑了,因为他预料自己会由于带回来的钱比平时少而吃不上晚饭。为什么老板会问他是不是想吃晚饭呢?虽然他不饿,但觉得最好作肯定的回答。
“你想吃什么?”老板又问。
菲尔又迷惑起来,因为老板提供的晚餐从来就没有什么变化,一直都是面包和干酪。
“或许,”老板没有得到回答,便继续说道,“你想吃咖啡和烤牛肉。”
现在一切都清楚了。菲尔明白自己走进那家餐馆或者从里面出来时被人看见了,虽然他不能断定是被谁看见的。他清楚地知道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但是一种出于友谊的侠义感使他决定,即使冒着受到更严厉的惩罚的危险,也要努力保护他那位小同伴。
“那都是我的错。”他勇敢地说。“要不是我,伽卡姆就不会进去了。”
“忘恩负义的恶小子!”老板愤怒地大叫道。“你花的都是我的钱。你是个贼!”
菲尔感到这话听起来非常刺耳,他不应该受到这样的辱骂。那些钱是他自己挣来的,尽管老板声称是他的。但他没有冒然说出这话。那会是在造反了。他想保持沉默才是明智之举。
“你怎么不说话了?”老板跺着脚吼道。“你干嘛要花我的钱?”
“我饿了。”
“所以你必须生活得像个贵族!对你来说,我们的晚饭还不够好。你花了多少钱?”
“30美分。”
“每个人30美分吗?”
“不,先生,两个人30美分。”
“那么你们每人挨15下打,1分钱一下。你当贼我要教训你。彼得罗,棍子!喂,脱衣服!”
“老板,”菲尔大大方方地说,“让我来挨所有的那几十下打吧。那都是我的错,是我让伽卡姆去的。”
如果老板有一点良心,这个宽厚的要求就会使它感动;可是他才不管呢。
“他也得挨抽。”他说道。“他不应该和你一起去。”
“他病了,老板。”菲尔坚持道。“原谅他,等他好一点了再说吧。”
“少废话,”老板大吼道,菲尔一再坚持把他激怒。“他要是病了,那是因为他吃得太多。”他讥笑着补充道。“彼得罗,我的棍子!”
两个男孩开始机械地脱掉衣服,知道恳求也没有用。菲尔站在那里,光着上身。老板抓起棍子开始痛打他。菲尔那棕色的脸扭曲着,显示出他受到的痛苦多么剧烈,但他很有自尊,没有哭出来。惩罚结束后,他的背上留下了一片红色的条纹,看起来伤得不轻。
“穿上衬衫!”那个暴君命令道。
菲尔把衬衫披到自己出血的背上,回到同伴们当中。
“喂!”老板招呼伽卡姆说。
小男孩走上前去,浑身哆嗦着,这与说因为寒冷不如说因为他已经开始发烧了。
菲尔看见老板准备惩罚伽卡姆的时候,脸色苍白,十分难受。他真想离开屋子,但知道那是不允许的。
第1棍重重地打在了小受害者蜷缩的身体上。随之而来的是一声痛苦和恐惧的尖叫。
“你嚎什么?”老板从牙缝里低声骂道。“我还要抽得重些。”
即使伽卡姆没有生病,他也不能像菲尔那样能够忍受残酷的惩罚,现在生了病,惩罚对他来说就更加可怕。第2棍打下去他发出了痛苦到极点的尖叫。菲尔看到同伴受到野蛮的惩罚时,脸色苍白,咬紧了牙关,两眼冒着怒火。他感到自己对老板简直是恨之入骨。如果他有足够力气去攻击的话,他就会向老板猛扑过去。就这样,他看着同伴们,有些希望他们和自己联合起来去对付自己共同的压迫者。但这是根本无望的。一些人庆幸自己没有受到伽卡姆那样的惩罚,另一些人则把他受到的惩罚看作是很自然的事。除了菲尔外,谁也没想到去阻拦。
惩罚在小受害者的一片呻吟和恳求宽恕声中继续着。但打到第8下时,他的疼痛和恐惧达到了顶点,身体再也忍受不了,瘫倒在地上,人事不省。老板起先还以为他是假装的,准备继续打下去,但小受害者苍白无血的脸色吓了他一跳。这并没有激起他的同情,只是使他担心那个孩子会死掉,那样警察会出面干涉并给他带来麻烦;因此他住了手,但是很不情愿。
“他病了。”菲尔走上前去说。
“他还没我病得厉害呢。”老板板着脸说。“彼得罗,弄些水来!”
彼得罗端来一杯水,老板把它泼在倒在地上的孩子脸上。冷水的刺激使他恢复了一些知觉。他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四周。
“你怎么了?”老板严厉地问。
“我在哪里啊?”伽卡姆迷惑地问。当他这样问时,他的目光碰到了那个暴君邪恶的脸,他恐惧地握紧了双手。
“别打我!”他恳求道。“我感到恶心。”
“他只不过是在装病。”彼得罗说,他很配当这样一个主子的走狗和侄子。但老板觉得不宜继续惩罚下去。
“帮他穿上衣服,彼得罗。”他说。“我这次放过你,小无赖,但要注意别再偷我1分钱了。”
伽卡姆被允许睡到他那张很不舒适的**去。他的背由于挨了打而疼痛难忍,他只好侧身躺下。晚上发烧症状加剧了,在天亮之前他的病情已经相当严重。老板被迫采取一些措施让他恢复过来,但这并不是出于人道的动机,而是因为伽卡姆的死会使他失去一个每天的收入来源,而这在唯利是图的老板眼里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因素。
菲尔默默地上了床。尽管他正遭受着那顿毒打带来的痛苦,但想到伽卡姆所受到的惩罚和苦楚,更是深深地让他难过。正如我说过的,这两个男孩来自于意大利南部的同一个城镇。他们差不多从幼年开始就互相认识了,两人之间有着兄弟般的情谊。就菲尔来说,因为他要强壮一些,所以他觉得自己应该保护那个年纪小一些的男孩;而在伽卡姆这一方,他则把菲尔作为一个比自己更强壮更聪明的人去尊敬。尽管菲尔只是一个12岁的孩子,但所发生的事情使他认真思考着自己目前的状况和前途。他不知道父亲把他卖给老板的服务期有多长,但他能肯定只要自己的服务还有利可图,那份合同书就会被不屑一顾。
那么,他又有什么希望能在将来得到好一些的待遇呢?看来,除了继续受到压迫长期过艰苦的生活外,似乎没有什么前途,除非——此刻他想起了坡默雷先生的建议——除非逃走。他以前就知道有人这样做过。有些人被抓了回来,当然因为他们的鲁莽而受到严厉惩罚,但也有些人逃脱了,再也没有回来。菲尔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不过他有理由断定,他们过得不会比为老板服务更糟糕。考虑到这一切,菲尔开始想,自己有朝一日也可能会挣断镣铐逃跑的。他没有决定逃走的时间,目前还没达到这一步。但是我们在下一章将会看到,情况促使他加快作出决定,而这是他最后一夜睡在老板的房子里,虽然他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