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杂货商出于策略上的考虑准许两个孩子站在炉火旁取暖,但他却因此更加对他们感到愤怒,于是坡默雷先生一离开他就决定把他们赶走。
“你们还没烤暖和吗?”他问。“我可不能让你们整天妨碍我做生意。”
“我们会走的。”菲尔说。“咱们走吧,伽卡姆。”
菲尔没有感谢杂货商,知道他答应得多么勉强。
这样他们又走进了寒风里,不过他们已经烤得十分暖和了,所以能更好地忍受寒风的侵袭。
“我们要到哪里去,菲利普奥?”年幼一些的孩子问。
“回纽约去。那里没这么冷。”
菲尔无论说什么伽卡姆都毫不犹豫地同意。他不像我们的主人公那样能够独立自主,总是喜欢依靠某个人。
他们不慌不忙地向富尔顿渡口走去,随处停下来表演;但这一天的生意很不好。天气是如此寒冷,因而除了那个匆匆路过回家去的青年男子扔了10美分钱在菲尔手里外,再没人停下来给他们任何东西。
最后他们到达了渡口。旅客的数量没有平常多。船舱里非常温暖舒适,所以他们在船上逗留了两到三个来回,在每一趟旅程中都要表演。这样他们又挣到了大约30美分。他们本想在船上逗留更长时间,但一个舱面水手问道:“你们花2分钱打算坐多少趟呢?”这使得他们认为最好还是下船。
到6点钟的时候,伽卡姆问当出纳员的菲尔他们有多少钱了。
“两美元。”菲尔回答。
“那每个人只有1美元。”
“是的,伽卡姆。”
“我们要挨打了。”小男孩叹了口气说。
“恐怕是这样。”
“而且还吃不上晚饭。”
“是的,”菲尔说,“除非,”他补充说,“我们现在就去吃点晚饭。”
“用这些钱吗?”伽卡姆问,这个大胆的提议使他吃了一惊。
“对,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挨打。如果吃点晚饭,情况也不会更糟。”
“你要去买些面包吗?”
“不,”菲尔毅然地说,“我要去买一些肉。”
“老板会说什么?”
“我不会告诉老板。”
“你认为他会发觉吗?”
“不会。而且,我们奔波了一天后,也应该吃点晚饭了。”
显然菲尔已开始思考起来了,只劳动而得不到适当补偿从本质上说是不公平的,这在他年幼的脑海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象。伽卡姆更胆小。他没有想到菲尔那样远,也不如菲那样大胆。但我已说过,他在很大程度上是受菲尔支配的,在这件事上也是如此。
菲尔作出了决定后,就开始把计划付诸实施。就在一个街区那么远的地方有一家廉价饭馆,在那里,每盘肉10美分的价格就供应给了贫穷阶层的顾客们。
“现在咱们就到那里去吧。”他说。
伽卡姆跟随着他,但不无惶恐。他知道他们要去做的事在老板眼里将会是个十恶不赦的大罪。就连菲尔以前也从没有冒险去这样直截了当地反抗。但是坡默雷先生那个他应该逃走的建议开始在他脑子里奏效了。他还没有想到要逃跑,但他会的。他为什么不能像为老板那样为自己的利益去挣钱呢?不错,他被一份由自己父亲订立的法定合同束缚在了老板身边,但是菲尔对有关法律的东西了解不多,他隐约觉得那份契约是单方面的,只有利于另一方当事人。一旦受害人开始思考时,那个暴君便总是面临失去受害人的危险。
他们走进那家餐馆,在一张桌子旁坐下来。
那些桌子油腻腻的。地板上撒满了锯木屑。侍者们也脏兮兮的,整个餐馆既不整洁又不美观。它是一家平民们的餐馆。没有一位顾客因为穿着不时髦而被赶走。唯一必需的东西是足以支付他们帐单的钱。然而伽卡姆甚至对那些肮脏的侍者都感到有些敬畏。他通常是在面包店买到一点食品,站在街上吃掉。而在一张桌子旁坐下来,即使它上面满是油污,也似乎是一种他没有资格享受的奢侈。但菲尔则能更轻松自如地适应环境。他知道自己和其他任何一位顾客一样有权利坐在那里。
不久,一个侍者走了过来。
“你们点菜了吗?”他问道。
“我要一些烤牛肉,”菲尔说。“你要什么,伽卡姆?”
“和你一样,菲利普奥。”伽卡姆用意大利语说。
“那是什么菜?”侍者问,以为他说的是某样菜名。
“他也要些烤牛肉。你要咖啡吗,伽卡姆?”
“如果你要,我就要。”小一些的男孩回答。
于是菲尔订了双份菜,不久咖啡和肉摆在他们面前。我猜想读者们看到这些东西很少会有喜欢的。用不着太苛求就能找出那种颜色发黑的饮料的问题——它不过是咖啡拙劣的仿制品——找出那些同样发黑的肉片的毛病,就其外观看来那可能是马肉。但对这两个意大利男孩来说,那确实是一顿盛宴。热热的咖啡温暖了他们的胃,他们喝起来觉得像神酒一样,而那些肉就像美食家尝到了最精美的菜肴一样可口。在吃饭的时候,就连伽卡姆都忘记了自己正在干一件不正当的事情,他的脸上因为难得的满足而容光焕发。
“真好吃。”菲尔吃完盘里最后一口食物,放下刀叉简短地说。
“真希望每天都能吃上一顿这样的晚餐。”伽卡姆说。
“我长大成人以后会的。”菲尔说。
“我想我永远不会长大成人了。”伽卡姆摇摇头说道。
“为什么不会呢?”菲尔吃惊地看着他问。
“我想我是活不下去的。”
“你干嘛这样想,伽卡姆?”菲尔惊骇地说。
“我身体不强壮,菲利普奥,”小男孩说,“我觉得我一天比一天虚弱。我好想回意大利去啊。要是能再看上我妈妈一眼,我情愿死去。”
“你千万别去想这样的事,伽卡姆。”菲尔说,他像大多数健康的孩子一样,不愿去想有关死亡的事。“夏天来临的时候你就会强壮起来的。当然,现在的气候很恶劣。”
“我想我是不会活下去的,菲利普奥。你还记得麦特欧吗。”
“是的,记得。”
麦特欧是他们的一个伙伴,他在6个月前死去了。他是个年幼的男孩,身材和年龄都和伽卡姆差不多。
“昨晚我梦见了他,菲利普奥。他向我伸出手来。”
“哦?”
“我想我要死了,就像他那样。”
“别犯傻,伽卡姆。”菲尔说。不过,虽然他嘴里这样说,但还是被伽卡姆的话吓了一跳。他没有什么知识,而这样的人总是易于迷信;因此他感到很不安,但又不愿承认。
“你千万不要去想这件事,伽卡姆。”他说。“你会活到很老的。”
“能活到很老的是你,菲利普奥,而不是我。”小男孩说。
“喂,我们走吧。”菲尔说,他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了。
他走到柜台旁,付了两人的饭钱,一共是30美分。
“好啦,走吧。”他说。
伽卡姆跟着他出了餐馆,转身沿街走去,刚吃过的晚餐使他们感到恢复了精力。但不幸的是他们被人看到了。他们离开餐馆的时候,引起了彼得罗的注意,他碰巧在一个不幸的时刻来到这里。当意识到自己的这一发现时,他那张阴险的脸露出了喜色。但他想证实一下是否如他想像的那样。他们也有可能只是到里面去拉琴唱歌。
他穿过街道,走进那家餐馆,没有让菲尔和伽卡姆发现。
“我那两个兄弟来过这里吗。”他装成一副亲戚的样子问道。“就是那两个带着小提琴的男孩?”
“是的,他们刚刚出去。”
“他们在这里吃过晚饭吗?”
“是的,他们吃了些烤牛肉和咖啡。”
“谢谢。”彼得罗说,他证实了自己的猜疑,走出餐馆。
“我要把这件事告诉老板。”他心想。“他们今晚要尝尝棍子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