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猎犬的祖父(1 / 1)

因为要把孩子们带回来的那个红衫猎狗安顿到**,妈妈一整天都也没去碰她写的东西了。后来医生来给他接骨,弄得他疼得要命。妈妈就一直陪着他,使得整个过程比想象的还要好些,可是就像维尼夫人说的那样:“仍然很糟糕”。

孩子们坐在楼下的客厅里,听到楼上福瑞斯特医生在卧室地板上来回走动的声音。时不时的还传来一两声呻吟。

“太可怕了,”博比说,“哦,我希望福瑞斯特医生能快点,哦,可怜的吉姆!”

“是挺可怕的,”彼得说,“不过蛮刺激的。我希望医生在干活时不要对他的病人那么傲慢。我真想看看怎样接腿。我相信骨头和其它东西一样都会嘎吱嘎吱响的。”

“别!”两个女孩立即叫到。

“废物!”彼得说,“如果你们都不敢听我说骨头嘎吱嘎吱的响,怎么还能象你们回家路上说的那样当红十字会的护士呢?战场上你们就得听骨头开裂的声音,血污可能一直挂满了胳膊肘,还有——”

“别说了!”博比脸色发白地大叫到,“你不知道你让我觉得有多可笑。”

“我也觉得如此,”菲莉斯说着,脸通红。

“胆小鬼!”彼得说。

“才不是呢,”博比说到,“我帮妈妈清洗你被钉耙弄伤的脚呢,菲儿也是,你知道我们都做的。”

“那,好吧,”彼得说,“来听我说,如果我以后每天花半个小时跟你们讲断骨头和人的五脏六腑,对你们来说会很不错吧,这样你们就能习惯了。”

楼上的椅子动了一下。

“听,”彼得说,“那就是骨头的嘎吱嘎吱声。”

“我真希望你不要这样做,”菲莉斯劝道,“博比不喜欢的。”

“我来告诉你他们在做什么,”彼得说。我不明白是什么搞得他这么令人讨厌。可能因为早些时候,他一直太好、太温和了,现在得要改变一下了。这就叫反作用。人们自己心里头时不时都会有感觉的。有时,当人长期表现得过好,他会一下子变得不怎么的。

“我来告诉你他们做什么,”彼得说,“他们把受伤的人从头到脚绑起来,这样他就不会反抗或者妨碍那些医生兮兮的花样了,然后有人按头,有人抓住那条断腿拉,直到骨头接合为止——对了,提醒你,还得有嘎吱一声!然后他们再把绳子解开——我们来玩接骨游戏吧!”

“哦,不要!”菲莉斯大叫道。

可是,博比突然说:“好——我们来!我作医生,菲莉斯作护士。你就是那个腿断的;你没穿衬裙,我们对付起你的腿来会更容易些。”

“我去拿夹板和绷带,”彼得说,“你们去准备担架。”

家里带来的用来捆盒子的绳子都在地窖的运货箱子里。当彼得抱着乱糟糟的一团绳子还有两块木板来的时候,菲莉斯咯咯咯直笑。

“好了,”他说完就躺在扶手长椅上,痛苦万分地呻吟着。

“别这么大声!”博比说着,开始把绳子绕在他和椅子上。“菲莉,你来拉。”

“不要这么紧啊,”彼得哼哼地说,“你会把我另一条腿也弄断的。”

博比什么都不说,继续干,把越来越多的绳子缠在他身上。

“够了,”彼得嚷道,“我压根都不能动了。啊,我的腿啊!”他又叫了。

“是吗,你不能动吗?”博比问道,口吻很是奇怪。

“是的,”彼得回答道。“我们干脆就玩更刺激的游戏,好吧?”彼得兴奋地问道。

“你爱玩什么就玩什么吧!”博比凶巴巴地说道。她叉着双臂,看着他躺在那儿,裹得一层又一层的。“我和菲莉斯要走了。以后除非我们让你说,否则你永远永远不许在我们跟前提血啊或者伤啊什么的,你要是答应了,我们就放了你。菲莉斯,我们走!”

“你这个讨厌鬼,”彼得扭来扭去地骂道,“我绝不会答应的,绝不。我一喊妈妈就会来的。”

“叫吧,”博比说,“再告诉她我们为什么绑你。走,菲莉斯!彼得,我可不是个讨厌鬼。但是我们让你别说的时候,你就是不肯停,还——”

“是的,”彼得说,“这不是你想出来的点子,你没有那么聪明的。”

博比和菲莉斯泰然自若地走了出来,在门口碰到了福瑞斯特医生。他搓着手走了进来,似乎对今天的接骨很满意。

“好了,”他说道,“接好了。骨折的地方没有碎骨,很干净,我相信不久就会好的。那个年轻人也很勇敢——喂!这是什么?”

他看到彼得绑在长椅上,像老鼠似的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

“玩抓犯人呐?”他说着,眉毛朝上挑了点。他可没想到楼上有人接骨时,博比他们也在玩这个。

“哦,不是的!”博比说,“不是玩抓犯人。我们在玩接骨游戏。彼得扮病人,骨头断了,我扮医生。”

福瑞斯特医生皱了下眉。

“那么我要说,”他说道,而且非常严肃,“这是个非常残忍的游戏。你们难道想象不出,楼上接骨时那令人晕倒的一幕吗?哪怕脑海里只有张模糊的画面。那个可怜的家伙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叫出来,每次碰到他腿都痛苦不堪而且——”

“你活该被绑着,”菲莉斯说,“你坏得像——”

“嘘,”博比说,“对不起,不过我们并不冷酷,真的。”

“我猜我有些冷酷,”彼得故意刁难的说,“好了,博比,你不必继续高尚地袒护我了,我的确过分了。我只是不停地说血啊伤啊的,我想把她们训练成红十字会的护士。她们叫我停下来,我没肯。

“噢?”福瑞斯特医生说着,坐了下来。

“然后我就说‘我们玩接骨游戏’。这很荒唐的。我知道博比不会愿意的。我只是想耍耍她。然后当她说‘好的’时候,我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她们就把我绑起来。她们也真是狡猾,我觉得真是太丢脸了。”

他设法翻过身把脸对着长椅的木背。

“我不认为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知道,”博比愤怒地回答着彼得无言的指责。“我也没想到您会进来。一听到血和伤,我真的就感觉自己很滑稽可笑。我们绑他只是一个玩笑。彼得,我来替你解开”

“如果那真是一个玩笑,你即使一直不把我松开,我也不会介意的,”彼得说道。

“如过我是你的话,”福瑞斯特医生说道,尽管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会在你母亲下来之前让她们把我解开的,你不想让她担心吧?”

“听着,我可没答应不提受伤的事啊”,当博比和菲莉斯开始解结时,彼得威胁说。

“我很抱歉,皮特,”博比低声说道,她紧靠着他摸索椅子下面的那个大结,“你要是知道你让我感到多么恶心就好了。”

“我可以告诉你,你已经让我感到自己很恶心了,”彼得答道。他随后抖掉松开的绳子,站了起来。

“我进来问问,”福瑞斯特医生说道,“看看你们当中哪个能去我诊所。有些东西你母亲马上要用,我放了助手一天假,让他去看马戏,你愿意去吗,彼得?”

彼得什么也没说,也没看姐妹们一眼就去了。

那两人一句话没说径直走到了门口,就是从“三个烟囱”的田地直上马路上,然后彼得说道:

“我来帮您拎包。很重啊——里面是什么啊?”

“噢,给那些受伤的人治疗用的手术刀和其它器具。麻醉药瓶子。我得给他注射麻醉药,你知道——疼得揪心啊。”

彼得沉默不语。

“告诉我你们是怎么找到那个人的,”福瑞斯特医生问道。

彼得便告诉了他。福瑞斯特医生给他讲了些勇敢者救人的故事;正如彼得常说的,他是个很有趣的谈伴。

彼得在诊所有幸地看了福瑞斯特医生的天平,显微镜,测量镜。当彼得把他要拿的东西都准备好,福瑞斯特医生忽然对他说:

“你会谅解我在你们的事情上插了一脚吧,会吗?但我想对你说几句话。”

“又要‘搅和’了⑴,”彼得想着,他一直在想如何躲过这次谈话。

“科学的东西,”福瑞斯特医生补充道。

“啊,”彼得胡乱摆弄着福瑞斯特医生用作镇纸的菊石化石。

“你瞧,男孩和女孩只是小男人,小女人。而我们比她们要硬得多,坚强得多——”(彼得喜欢“我们”两字。或许福瑞斯特医生早就知道了。)“强壮得多,伤害到他们的不会伤到我们。你知道你不可以打女孩——”

“事实上我应该想得到的,”彼得不满地嘟哝道。

“即使我是你的妹妹,也不应该如此,因为女孩子比我们娇弱得多;你知道她们不得不这样,”他又说道,“因为如果她们不这样,就对婴儿不利。那也就是为什么所有动物对雌性都很好的原因。你知道他们也从来不打她们。”

“我知道,”彼得感兴趣地说道,“你如果让两个雄兔打一整天,它们会打下去的,但是它们不会伤害雌兔。”

“是的,那些大的野兽,像狮子啊,大象啊,他们对雌性非常得温和。我们也应该这样。”

“我明白,”彼得应道。

“她们的心也很软,”福瑞斯特医生继续道,“我们认为没有无害的东西会让她们受很重的伤。这样一来,男人不仅要出拳小心,就是说话也得留神。你要知道她们勇敢得令人吃惊,”他继续说,“想想博比一个人和那个可怜的家伙在隧道里等着。这真是件怪事——越是温柔越是容易受到伤害的女人,越是能够鼓起勇气来做些不得不做的事。我看到过一些勇敢的女人——你母亲就是其中一个。”他突然停了下来。

“没错,”彼得说。

“就到这儿吧。很抱歉说起这档子事儿。不过一个人要是没人告诉你,就什么都不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是不是?”

“我明白,”彼得回答说。“我很抱歉,唉。”

“当然,人都这样——一下子就理解了。大家应该学点这些科学道理。再见。”

他们真诚地握了握手。彼得回到家时,姐妹们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停战啦!”彼得说着,把篮子放在了桌上。“福瑞斯特医生给我讲了些科学的东西。对你们说也没用,你们不会懂的。对于你们这些又可怜又柔弱像兔子般容易受惊的女孩子,我们男人就只能忍受了。他说你们是些雌性动物。是我把这个拿上去给妈妈,还是你们去呢?”

“我知道男孩是什么东西,”菲莉斯脸涨得通红地说道,“他们是最可恶、最不讲理的——”

“但他们有时很勇敢”,博比接着道。

“哦,你是说上面的那个人吗?我明白了。继续说,菲儿——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容忍的,因为你是个即可怜柔弱,又胆小的——”

“我要是扯你头发你就不会这样说了,”菲莉斯跳着向他扑去。

“停战”,博比把她拉开,趁彼得拿起篮子大步走出去时轻声地对她说:“你难道还没看出来,他真的很抱歉,只是他没说而已啊?还是我们说对不起吧。”

“虚伪,”菲莉斯疑惑地说道,“他说我们是雌兽,又柔弱又胆小——”

“给他看看我们不怕他说我们假正经,”博比说,“我们和他一样。”

彼得回来时,头还是昂得高高的,博比说:

“很抱歉我们把你绑起来,皮特。”

“我想你们会的,”彼得趾高气扬地说。

他这样子真教人难以忍受,可是――

“是呀,我们的确抱歉,”博比说道,“那我们扯平吧。”

“我不是已经称这叫停战了嘛!”彼得委屈地说道。

“好,那就叫它停战吧,”博比说。“来,菲莉,我们去拿茶。彼得,你来铺桌布。”

“我说,”真正恢复和平后,菲莉斯说,可是这种和平的景象只保持到了喝茶后洗碟子那会儿,“福瑞斯特医生没有真把我们叫做雌兽吧?”

“说的,” 彼得坚定地答道,“但是我想他认为我们男人是也是野兽”。

“他真滑稽!” 说着,菲莉斯打破了个茶杯。

* * * * *

“妈妈,我能进来吗?”彼得站在母亲的书房门口,母亲坐在桌前,前面点了两支蜡烛。天暗了,星星眨着眼睛,在晴朗的灰蓝色的夜空下,烛焰忽而橘黄,忽而泛紫。

“来呀,亲爱的,”妈妈心不在焉地说道,“出什么事了?”她又写了几个字,然后放下笔,把她写的东西折了起来,“我刚才给吉姆的祖父写信。你知道他就住在附近。”

“您午茶时说了。那就是我要说的,您必须写信给他吗,妈妈?我们难道不能让吉姆呆在这儿,等他好了,再告诉他家人吗?他们会很吃惊的。”

“哦,是的,”妈妈笑着说,“我想会吃惊的。”

“您瞧,”彼得继续道,“当然女孩子们都很好,我不是说她们坏话。但如果有时我能够和其他人聊聊不也很好吗?”

“嗯,”妈妈说,“亲爱的,我知道你闷。但是我也没办法。明年我就送你去上学——你不是想去吗?

“我吃却很想念那些家伙,”彼得承认,“但如果吉姆腿好后留下来,我们就能好好玩啦。”

“这点我一点也不怀疑,”妈妈说,“呃——也许他能,但是你知道,亲爱的,我们并不富有。我买不起他要的东西。他必须有个护士来照顾他。“

“您不能照顾他吗,妈妈?您很会照料人的。”

“嘴真甜,皮特?——可我不能又写东西又来照顾别人。就是这点最麻烦。”

“那您就非得把这封信给他爷爷送去吗?”

“当然——还给他老师写了一封。我给他们两个都发了电报,不过我还得给他们写封信,他们肯定等得急坏了。”

“我说,妈妈,为什么不能让他爷爷花钱请个护士呢?”彼得建议。“那肯定很棒,我想那个老头一定浑身是钱。书里的祖父都是这样的。”

“可这不是书里的祖父呀。”妈妈说,“所以,我们不能指望他有很多钱的。”

“我说,”彼得想了想,说道,“如果我们都在一本书里,而且你来写这本书,那该多好啊!这样你就可以让各种各样快乐的事情发生,让吉姆的腿立刻好起来,明天就全好,让爸爸很快就回来,还有——”

“你很想念爸爸吗?”妈妈问,相当冷淡,至少彼得是这么认为的。

“想死了,”彼得简单的回答。

妈妈在装第二封信,写地址。

“你看,”彼得继续慢慢地说,“你看,他是爸爸,可他不在家,家里除了我没有别的男人——这也是我为什么这么想让吉姆留下来的原因。妈妈,难道您不想写那样一本我们所有人都在里面,可以让爸爸快点回来的书吗?”

突然间,彼得的妈妈一把抱住了他,紧紧的抱着有一分钟,然后说:——

“难道你不认为想象一下我们都是上帝书里的人物,也很美好吗?如果让我来写,我可能会犯错。可上帝知道怎样让故事怎样结局——用对我们最好的方式。”

“您真的那么想吗,妈妈?”彼得平静地问。

“是的,”她说,“我真的相信——几乎始终如一——除非我伤心到什么事都不能相信的时候。但即使在我不相信它的时候,我也知道它也是真实存在的——而且我会尽力去相信。彼得,你不知道我有多尽力。现在把这两封信送到邮局去吧,我们都不要再难过了。勇气,勇气!这是所有美德中最好的一个。我敢说吉姆还会在这儿呆上两三个星期的。”

在那天晚上余下的时间里,彼得快乐似天使,博比担心他是不是要生病了。第二天早晨,她看见他故技重施,把菲莉斯的辫子编在椅子的背后,才放下心来。

吃完早饭没多久,就有人敲门了。为了迎接吉姆的到来,孩子们正努力地清洗着黄铜烛台。

“福瑞斯特医生来了,”妈妈说,“我要走啦。关上厨房的门——你们不宜露面。”

可这不是福瑞斯特医生,他们从嗓音和上楼时靴子发出的声音判断不是他。他们没法分出靴子声是谁的,可每个人都确定之前听过那个嗓音。稍长一段时间后,还是没有下楼的靴子声和人声传来。

“会是谁呢?”他们一直在互相议论猜测着。

“或许,”彼得最后说,“福瑞斯特医生遭强盗拦路抢劫被杀,这个人收到电报来接替了福瑞斯特医生。维尼夫人,你说他出去度假时让一个当地人来接替他工作了,是吗?”

“我是这么说的,亲爱的。”维尼夫人边说边从厨房后走了出来。

“更可能的是,他突然病倒了,”菲莉斯说,“而且没人能够帮得了他。这个人是他的手下,来告诉妈妈这个消息的。”

“瞎说!”彼得立刻反驳,“那么妈妈才不会把这个人带进吉姆的卧室呢。她怎么会这么做呢?听——门开了。他们就要下来了。我把门开条缝。”

于是他开了。

“这不算偷听,”他愤怒的回复博比的反感,“有理智的人都不会在楼梯上讲秘密。而妈妈和福瑞斯特医生的马夫更不可能有秘密可谈——是你说那是马夫的。

“博比,”妈妈叫道。

他们打开厨房的门,看见妈妈斜靠在楼梯的扶手上。

“吉姆的祖父来啦,”她说,“先洗洗你们的手和脸,然后才能见他,他想见见你们。”卧室的门又被关上了。

“瞧啊!”彼得说,“我们竟然没有想到会是他来了!维尼夫人,给我们点热水,我都快和你的帽子一样黑了。”

三个孩子确实是脏,因为对清洁的人来说,他们用来洗黄铜烛台的东西真是太不干净了。

听到脚步声和说话声下了楼,进了餐厅时,他们还在忙着用肥皂和绒布擦手呢。洗干净后,手还是潮着呢——因为要让手全干得要一段时间,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去见吉姆的祖父了——他们依次进了餐厅。

妈妈靠窗坐着,以前放在别的房间的爸爸常坐皮套椅上坐着的是——

他们自己的老先生!

“喔,我可从没想过会这样,”彼得说,甚至忘了要先说“您好”,就像他后来解释的那样,他只是太吃惊了,甚至忘了还有礼貌这回事---更不用说讲礼貌了。

“这是我们自己的老先生!”菲莉斯说。

“哦,真是您!”博比说。然后他们才猛然发现自己的失态,“您好!”

“这是吉姆的爷爷,——先生。”妈妈说,介绍着这位老先生的名字。

“太好了!”彼得说,“这真像是本书,不是吗,妈妈?”

“是啊,太像了,”妈妈笑着说,“有时候,现实生活中发生的事情和书里差不多。

“我很高兴是您,”菲莉斯说,“您想茫茫人海中有这么多老年人——哪个都有可能是我们的老先生呢。”

“但是,我想,”彼得说,“您不会是来接吉姆走的吧,是吗?”

“目前不会,”老爷爷说,“你们的妈妈同意让他呆在这里,真是太好了,我想过派一个护士来照顾他,但你们的妈妈真是好心,说是她会亲自照顾他。”

“但妈妈您要写书怎么办?”别人还没来得及阻止,彼得就脱口问道,“如果妈妈不写书的话,吉姆就连饭都没得吃的。”

“没有关系的,”妈妈急忙说。

老爷爷慈祥地看着妈妈。

“我明白了。”他说,“你相信你的孩子们,而且信赖他们。”

“当然。”妈妈说。

“让我来告诉他们我们的安排,”他说,“亲爱的孩子们,你们的妈妈已经同意放弃写作一段时间,到我医院做护士长啦。”

“啊!”菲莉斯说,茫然不解,“我们是不是得离开‘三个烟囱’,还有铁路以及这里的一切吗?”

“不,不是的,亲爱的,”妈妈匆忙说

“这个医院就叫‘三个烟囱’医院,”老爷爷说,“我那可怜的吉姆是唯一的病人,我也希望他一直都是,你们的妈妈是护士长,医院将会有一个女佣,一个厨师——直到吉姆腿康复。“

“然后妈妈就可以继续写作了吗?”彼得问。

“我们等着瞧吧,”老爷爷说,稍稍迅速地瞥了一眼博比,“或许会有更好的事情发生,她就不用写作了。”

“我喜欢写作,”妈妈马上说。

“我知道,”老爷爷说,“别担心我会干涉您的写作,但是谁知道呢,美好的事情的确会发生,不是吗?而且我们大半辈子都在期待着。我可以再来看吉姆吗?”

“当然可以,”妈妈说,“对于我能有机会照顾他,我真是不知该如何感谢您。可爱的男孩!”

“夜里,他一直在叫妈妈,妈妈,”菲莉斯说,“我醒了两次,听到了。”

“他不是在叫我,”妈妈轻声对老先生说,“那也是我为什么这么想留着他的原因。”

老先生站了起来。

“我真高兴您要留他在这儿,妈妈,”彼得说。

“照顾好你们的妈妈,亲爱的孩子们,”老先生说,“她是百里挑一的好女人呐。”

“是的,难道不是吗?”博比低声说。

“愿上帝保佑她,”拉着妈妈的双手,老先生说,“上帝保佑她!啊哟,她会被保佑的。我的天,我的帽子哪儿去了?博比,你能陪我去大门吗?”

在门口他停下来说道:——

“你真是个好孩子,亲爱的——我收到你的信了,但没有必要写信的。我从报纸上读到你爸爸案子的时候,就有疑问。而且此后我就认识了你们,我一直都在尽力查明真相,不过,还没有查出多少,但是有希望,亲爱的——我有希望。”

“哦!”博比说,有点透不过气来。

“是的,我认为有很大希望,不过暂时保守这个秘密,不要让你妈妈因为这个不切实际的希望而不安,好吗?”

“哦,不过这不是没有根据的啊!”博比说,“我知道您可以做的,我写信给您的时候我就知道您有办法。这不是空指望,是吧?”

“不是的,”他说,“我认为还是有希望的,否我就不会告诉你了,我想应该告诉你还有希望。”

“您也认为爸爸没有做,对吧?哦,说您也认为爸爸没有做。”

“亲爱的,”他说,“我完全确信你爸爸没有做。”

即便这个希望落空,却依然还是发出光和热,它暖暖地躺在博比的心间,在以后的那些日子里,一直照亮着她小小的脸蛋儿,就像一盏装着蜡烛的日本灯笼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