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拯救火车的人(1 / 1)

那位俄国绅士第二天好多了,再过一天又好了一些,第三天,他已经恢复到能到花园里来了。那儿一张柳条椅为他放在,他坐在那儿,穿着爸爸的衣服——衣服套在他的身上,有点嫌大。但是妈妈把袖子和裤子的边给缝了起来,现在衣服挺合身的。他的脸上现在没有了疲惫和恐惧。无论什么时候他看到孩子们,他都会对他们微笑。他们非常希望他会说英语。妈妈给一些人写了信,她认为他们可能会知道一位俄国绅士的妻子和孩子们在英格兰可能呆的地方。她并没有写给那些她在来“三个烟囱”前所认识的人 —— 她从不给他们写信 ——她只写信给一些陌生人 —— 议会的议员,报纸的编辑,各个协会的秘书。

她没有写什么故事,只是坐在离那位俄国人很近的地方,在太阳下面做着校对,还不时地跟他说两句话。

孩子们非常想对这位俄国人显示友好之情,而他仅仅因为写了一本关于穷人的好书,就被关进了监狱,并被流放到了西伯利亚。他们可以向他微笑,他们可以这样做,也的确做了。但是如果你经常微笑的话,那笑容就非常易于变成土狼的笑,那样的话,那笑看上去就不再显得友好,而只是愚蠢。于是他们又试了其他的方法,不断给他鲜花,直到他坐的地方很快被一串串都将凋谢的三叶草、玫瑰和风铃草所包围。

然后菲莉斯有了个主意,她神秘地招手叫来其他人,把他们拉进了后院,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在水泵和大水桶之间,她说:

“你们还记得吗,朴克斯答应把他花园里的第一批草莓送给我的?”朴克斯,你会想起来,就是那个车站行李工。“我想它们现在应该熟了。让我们下山去看看。”

妈妈曾经下过山,因为她曾答应站长告诉他那俄国罪犯的事情。但是,甚至铁路的魅力,都没能把孩子们从那个有趣的陌生人身边拉开。因此他们已经有三天没有去火车站了。

他们现在去了。

令他们惊奇和沮丧的是,朴克斯非常冷淡地接待了他们。

“他非常受到尊敬,我相信。”当他们通过门向行李工的房子里窥视的时候,他说。然后继续读他的报纸。

有一阵令人不舒服的沉寂。

“哦,亲爱的,”博比叹了一声气,说,“我相信你确实生气了。”

“什么,我?不是我!”朴克斯傲慢地说,“对我来说,那根本没什么了不起。”

“什么,对你来说,没什么了不起?”彼得问,他太急切太受惊吓,都没能够改变一下朴克斯的话。

“没什么就是没什么,不论是发生在这儿、或是发生在其他地方的事情。”朴克斯说,“如果你们喜欢保守你们的秘密,欢迎你们保持。这就是我的意思。”

随后短暂的停顿时间里,三个人都检查了一遍自己盛小秘密的心房。三颗脑袋都低着。

“我们没有向你保守任何秘密。”博比终于说。

“也许你们有,也许你们没有,”朴克斯说,“这对我都没什么了不起。祝你们下午愉快。”他举起了他和他们之间的报纸,继续阅读。

“哦,不要这样!”菲莉斯绝望地说,“这太可怕了,无论是怎么回事,告诉我们吧。”

“不论是什么事,我们都不是有意去做的。”

没有回答。报纸又折了起来,朴克斯开始看另外一个专栏。

“看这儿,”彼得突然说,“这不公平,即使人们犯错了,也不能不告诉他们究竟是为什么他们才受到惩罚的 —— 就像他们以前在俄国一样,就惩罚他们。”

“我对俄国一无所知。”

“哦,不,你知道的,妈妈特地下山告诉你和吉尔斯先生有关我们那个俄国人的事情的。”

“难道你猜不到吗?”朴克斯恼火地说,“难道你没看到他要 —— 要求我进入这间房间,他拿走一张椅子,听夫人讲去了。”

“你的意思是说,你听到?”

“连一会儿的时间都没有。我确实进去了,但只问了一个问题,然后他就像用老鼠夹子一样封住了我的嘴。‘国家大事,朴克斯,’他说。但是我认为,你们中的一个会急忙赶过来告诉我 —— 你们在这儿的时候,可是足够精明的,把什么事都从老朴克斯嘴里撬出去了。” ——菲莉斯一想到草莓,脸都羞成了紫红色了 —— “关于火车头的,信号亭的或相似的任何消息。”朴克斯说。

“我们不晓得你还不知道。”

“我们以为妈妈已经告诉你了。”

“我们要告诉你的,是那些我们认为陈腐过时的新闻。”

三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朴克斯说那没关系,仍然举着报纸。突然菲莉斯一把夺过了他的报纸,搂住他的脖子上。

“哦,让我们亲一下,做朋友吧,”她说,“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们首先要说我们很抱歉,但是我们确实不知道你还不晓得。”

“我们是非常抱歉,”其他两个说。

朴克斯最后同意接受他们的道歉。

然后他们请他走出来,来到阳光下,坐在绿色的铁路坡旁,坡旁的草摸上去很烫。在那儿,他们一会儿一个人讲,一会儿一起讲,告诉了朴克斯那个俄国罪犯的故事。

“嗯,我必须说,”朴克斯说,但是他没有接着说 —— 不管是什么话。

“是的,这非常可怕,不是吗?”彼得说。“你会对这个俄国人是谁而好奇,我一点都不感到奇怪。”

“我不是好奇,不如说我很感兴趣,”行李工说。

“嗯,我认为,吉尔斯先生应该已经告诉你这些事情了。但他没有。他这样做太令人讨厌了。”

“我并不因为他这样做而对他有偏见,小姐们,”行李工说。“为什么呢?我明白原因。他不会因为像这样的一个故事而改变他的立场的。这不是人类的性格。不管他们做了什么,一个人都必须为他的立场而辩护。这就是政党政治的涵义。如果那个长头发的家伙是个日本人的话,我自己也会这么做的。”

“但是日本人没做那种残忍邪恶的事情,”博比说。

“也许没有,”朴克斯谨慎地说,“外国人的事你哪能说得准。我的想法是,天下乌鸦一样黑。”

“那你为什么站在日本人一边呢?”

“呶,你知道,你必须支持这方或是那方。就像支持自由党和保守党一样。最重要的事情是决定支持某一方,然后一直坚持下去,不管发生什么事情。”

信号铃响了。

“是3.14分去伦敦的那趟车。”朴克斯说,“你们低低地趴在这儿,直到她驶过去。然后我们上去到我家,看看我跟你们说过的那些草莓有熟的没有。”

“如果有熟的,千万要给我,”菲莉斯说,“你不会介意我把它们给那个可怜的俄国人的,是吧?”

朴克斯眯起了眼睛,然后扬起了眉毛。

“那你今天下午过来就是来拿这些草莓的,嗯?”他问。

对菲莉斯来说,这是个尴尬的时刻。回答“是”将显得没有礼貌且贪心,对朴克斯也不友好。但是她知道如果她说“不是”的话,她事后对自己肯定不会满意的。

“是的,”她说,“就是这样。”

“很好,”行李工说,“实话实说,羞死——”

“但是如果我们已知道你还不知道这个故事的话,我们第二天就下山来告诉你了。”菲莉斯急急忙忙补充说。

“我相信你,小姐。”朴克斯说,在离前行的火车六英尺的前方,他一下子跳到了铁路的另一边。

女孩们不愿看到他这样做,但是彼得喜欢。那太刺激了。

那位俄国绅士看到草莓非常开心,因此三个还不得不绞尽脑汁去找到其他令他惊奇的东西。但是任何的绞尽脑汁,都没有给他们带来比野樱桃更新颖的主意。第二天他们突然想到了这个主意。在春天,他们看到了树上的花朵。既然野樱桃树在那儿,他们知道到哪儿去寻找野樱桃了。那棵树长得高高向上,一直贴着悬崖的岩石壁,而隧道的出口就开在那面岩壁上。那儿有各种各样的树,白桦、山毛榉、小橡树和榛子树,在它们中间,樱桃花象白雪和银子一样闪闪发亮。

因为隧道口离“三个烟囱”有一段距离,所以妈妈让他们把午饭带着,放在篮子里。如果他们能找到一些樱桃的话,他们可以放在篮子里带回来。她还把她的银表借给了他们,以防他们赶不上喝茶的时间。自从彼得那天把他的“沃特贝利”表掉进水桶后,它就死活罢工不走了。他们出发了。当他们到达开凿的隧道洞口的上方的时候,他们靠在栅栏上往下看,铁路轨道就躺在 —— 正如菲莉斯所说 ——一个非常像大峡谷的地方的底部。

“如果铁路不在那底部的话,人类的足迹好像永远都到不了那儿,不是吗?”

开凿的隧道洞口的两边都是灰色的石头,这些石头都被粗糙地砍凿过。实际上,洞口的上方曾是一条天然的小峡谷,小峡谷被凿深了,已降低到隧道洞口那样的高度。花草生长在岩石之间,由鸟儿们衔来撒在石缝之间的种子也已生根发芽,长成了灌木丛和一棵棵大树,悬挂在开凿的岩石上。靠近隧道的地方是一节节通到铁路边的阶梯 —— 也就是一些参差不齐地插在土里的木棍 —— 非常陡峭狭窄,与其说是台阶,不如说是木梯子。

“我们最好下去,”彼得说。“我相信站在阶梯上很容易摘到樱桃。你们记得吗,我们就是在那儿采摘到放在兔子坟上的樱桃花的。”

于是他们沿着栅栏走向那个摇晃不停的小入口,这个小入口在这些阶梯的最上面。他们快要到小入口的时候,博比说:

“安静。停下!那是什么?”

“那”实际上是一种很奇怪的噪音 —— 一种柔和的噪音,但是,透过风吹过树梢的声音,和电报线呼呼嗡嗡的响声,仍然可以清晰地听到。这是一种沙沙低语的声音。他们静下来聆听时,它又停止了,然后它又开始了。

但是这次它没有停下来,而是变得更大声了,发出更大的沙沙声和轰隆声。

“看,” —— 彼得突然大喊到 —— “那儿的树!”

他指向的是一棵有着粗糙的灰色叶子和白花的树—— 他们来的时候,那些浆果看上去是明亮的鲜红色,但是如果你摘的话,它们会令你失望的,因为在你把它们拿回家之前,它们会变成黑色的。

就在彼得指向的地方,那棵树在移动 —— 并不像风吹过树时树会摆动的样子,而是整棵树一起移动,好像它是个活的动物,正在朝开凿的岩壁走下去。

“它在动!”博比大喊到。“哦,看!其他的树也在动。这些树就像《麦克白》里面的森林一样。”

“太不可思议了,”菲莉斯屏气惊叹到。“我早知道这个铁路被施了魔法了。”

这确实看上去像是施了魔法,因为在那边的山坡上,大约二十码长的地方,所有的树都在缓慢地向着铁路走下去。那棵灰叶子的树在所有树的最后面,就像一个老牧羊人在赶着一群绿色的绵羊下山一样。

“那是什么?哦,那是什么?”菲莉斯问,“太奇怪了,我受不了。我不喜欢。我们回家吧。”

但是博比和彼得紧紧地抓着栅栏扶手,屏息看着。菲莉斯也没有任何独自回家的动作。

树在继续移动。一些松动的石头和泥土也跌落下去,落在深邃的金属铁轨上,发出喀哒喀哒的声音。

“树全部下来了。”彼得想说,但是他发现自己几乎没发出声音。本来,那些树是在一块大岩石上“走”着的,但就在彼得说话的时候,那块大岩石在慢慢向前倾斜。那些树停止了走动,静静地站在那儿,随即开始颤抖起来。站在那块岩石上,那些树似乎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岩石、树、草和灌木,带着一声巨响,立即从开凿的山坡上滑了下去,乱七八糟地撞落到了铁路上,这种撞击声半英里外都能听见。一阵灰尘飞扬起来。

“哦,”彼得用敬畏的声调说,“如果地窖没有屋顶,煤块落进去的话,不就是这样子吗?,你向下看,就是这样的。”

“看看它堆起了多么大的一个土丘啊!”博比说。

“是的。”彼得慢慢说。他仍然依靠在栅栏上。“是的。”他又说了一遍,比上次更缓慢。

然后他站直了。

“11:29分下来的那趟车还没通过。我们必须让车站的人知道,否则就会出现非常可怕的事故。”

“我们快跑。”博比说,跑了起来。

但是彼得大喊:“回来!”然后看妈妈的手表。他非常迅速有效率。他的脸变得苍白,他们从未见过他这样。

“没时间了,”他说,“它就在两英里外了。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

“我们不能,”菲莉斯喘息着建议道,“我们不能爬到电线杆上,在电线上做些什么吗?”

“我们不知道如何做。”彼得说。

“战争的时候他们那样做的。”菲莉斯说,“我知道我听说过的。”

“他们只是剪断电线,笨蛋,”彼得说,“那样做没什么好处。即使我们爬上去的话,我们也不能剪断电线,何况我们还爬不上去。如果我们有些红色的东西的话,我们可以下去站到铁路上,挥动它。”

“但是,火车直到拐过弯,才能看到我们,然后它就能同我们一样看见这个土丘了。”菲莉斯说,“看得更清楚,因为它比我们大得多。”

“如果我们有什么红色的东西,”彼得重复到,“我们可以转过弯,向火车挥动它。”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可以挥手。”

“他们只会认为我们是像往常一样的挥手致意。因为以前我们挥手是如此频繁。无论如何,我们先下去吧!”

他们沿着陡峭的阶梯下来。博比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彼得的脸看上去比平常瘦消。菲莉斯脸面通红,因为焦虑而浑身冒汗。

“哦,我真热啊!”她说,“我想天将要变冷了,我希望我们没有穿上——”她突然停住了,然后以一种截然不同的语气说 ——“我们的法兰绒衬裙。”

博比在阶梯的底部转过身来。

“哦,是的,”她大喊道。“‘它们’是红色的,让我们把它们脱下来。”

她们这样做了,然后把衬裙卷在她们的胳膊下面,沿着铁路一路奔跑,绕过刚刚滚落下来的土堆 —— 那土堆由石块、岩石、泥土以及被压弯、压碎和扭曲的树木混杂而成。他们以最佳的速度奔跑着,彼得领头,女孩们在后面不远处跟着。他们到了拐弯的地方。过了这个拐弯则是半英里长笔直的铁路上,那里看不到这个土堆。

“快,”彼得说,拿着那个最大的法兰绒衬裙。

“你不会” —— 菲莉斯声音颤抖地说 —— “你不会想把衣服给撕碎了吧?”

“闭嘴,”彼得严厉地说。

“哦,好吧,”博比说,“你想撕就撕吧。你难道不明白,菲儿,如果我们不让火车停下的话,就将有一场真实的车祸发生了,人们会被杀死。哦,太可怕了!来,彼得,你从镶边那儿撕是永远都撕不开的。”

她从他手里把法兰绒衬裙拿过来,在离镶边一英寸的地方把它撕开了。然后她用相同的办法把另一件也撕开了。

“那儿!”彼得说,轮到他开始撕了。他把每件衬裙撕成三片。“现在,我们有六面旗帜了。”他再一次看表,“我们还有七分钟。我们必须有旗杆。”

因为某些奇怪的原因,给男孩们的小刀一般不久就会变钝。小树苗必须被扭断。有两棵还被连根拔起。叶子被从树苗上剥掉了。

“我们必须在旗子上挖个洞,好让树棍穿过洞去。”彼得说。洞挖好了。小刀足够锋利,能够在法兰绒上面挖洞。在下行铁路的枕木之间的松散的石堆里,他们插上了两面旗帜。然后菲莉斯和罗伯塔各拿了一面旗帜,站在那儿。只要火车一进入视线,她们随时准备挥动旗帜。

“我自己拿着另外两面旗子,”彼得说,“因为,挥动一些红色的东西是我想出来的方法。”

“但那是我们的衬裙,”菲莉斯开始说,但是博比打断了她:

“噢,如果我们能拯救火车的话,谁挥动什么东西有什么区别呢?”

也许彼得没有正确估算时间,也就是11:29分那趟火车从火车站到他们这儿的时间,又或许是火车晚点了。不管怎么说,他们真的等了很长的时间。

菲莉斯开始变得不耐烦了。“我希望手表错了,那趟火车已经过去了。”她说。

彼得放下了他那种英雄式的姿势 —— 他想用这种姿势来炫耀他的两面旗帜的。博比因为太焦虑而开始变得恶心起来。

对她而言,他们似乎已经在那儿站了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手里拿着那些没有人会注意到的愚蠢的红色小法兰绒旗子。火车可不关心这个,只会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飞奔过拐弯的地方,然后一头撞入那个可怕的土堆了去。每个人都会被杀死。她的手变得很冷并颤抖着,让她都快拿不住旗子了。这时远处传来了“轰隆轰隆”的金属嘈杂的声音,沿着铁路延伸的地方,一阵白色的水蒸汽出现了。

“站稳了,”彼得说到,“发疯似地挥动旗子!当它到达那个大金雀花灌木丛的时候,向后退,但要继续摇旗子!不要站在铁路上,博比!”

火车发着“咔哒喀哒”声,非常、非常快地行驶过来。

“他们没有看到我们!他们看不到我们!那根本没有用!”博比大喊道。

因为临近的火车的震动,两面插在铁路上的旗子摇晃起来,结果把下面支撑着他们的松散的石堆给震松了。一面旗子慢慢倾斜下来,倒在了铁路上。博比跳上前,把它捡了起来,挥舞着它,现在她的手不再颤抖了。

看上去火车同以前一样的快。现在它非常靠近了。

“快离开铁路,你这个笨蛋!”彼得疯狂地喊道。

“那不行,”博比再一次说。

“向后站!”彼得突然大喊,他一把抓住菲莉斯的胳膊把她拖到后面。

但是博比大喊:“还不行,还不行!”仍在铁路上挥舞着她的两面旗子。火车头的前部看上去又黑又巨大。它的声音又大又刺耳。

“哦,停,停,停!”博比大喊,但是没有一个人听见。至少彼得和菲莉斯不能,因为,冲驶过来的火车以一种排山倒海的巨大的声音把她的声音给覆盖了。但是后来她曾怀疑,火车头它本身是否听到她的声音。火车头看上去似乎听到了 —— 因为火车快速地慢了下来,慢下来并停住了,离博比站着挥旗子的地方还不足二十码远。她看到那个巨大的火车头完全停住了。锅炉工已经下了火车头,彼得和菲莉斯已上去迎接他,滔滔不绝地向他讲述着故事,那个令人兴奋的拐弯处的可怕土丘的故事。博比仍然挥舞着旗子,但是越来越无力、越来越**似的。

当其他人朝她转过身来的时候,她已双手扒在前面,横躺在了铁路上,但是手里仍然紧握着那个红色小法兰绒旗子的旗杆。

火车头司机把她抱起来,把她抱到了火车上,放在一等车厢的软垫上。

“晕过去了,”他说,“可怜的小女孩。毫无疑问。我就去看一眼你们所说的那个土丘,然后我们把你们送回车站,请人照看她。”

看到博比这么惨白和寂静地躺着,两片嘴唇张开并且发乌,真是件可怕的事情。

“我相信这就是人们死后的样子,”菲莉斯低声说。

“不准说!”彼得尖利地说。

他们坐在博比的旁边,一起坐在那蓝色的软垫上。火车往回开。在火车到站前,博比叹了一声气,睁开了双眼,翻身,开始哭起来。这令其他的人非常开心。他们以前也见过她哭过,但是从未见到她晕倒过,也没见过其他人因为那样的事情而晕倒过。她晕倒的时候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她现在只是哭泣,他们可以捶抚她的后背,告诉她不要哭了,就像他们以前做的那样。很快,她停止了哭泣,他们可以逗弄她是个胆小鬼,竟然晕倒了。

到站后,三个人成了站台上焦急不安地等待着的人群的英雄。

因为他们那“及时的行动”、“常识”和他们的“机智”,他们得到了足够令任何人都会感到忘乎所以的赞扬。菲莉斯非常开心。以前她从未做过女英雄,这种感觉真是太美好了。彼得的耳朵彤红,不过也非常开心。只有博比希望他们不要这样。她只想离开。

“我想,你们会收到铁路公司关于此事的信的,”站长说。

博比希望她永远不要再听到这件事情。她拉一拉彼得的夹克。

“哦,走吧,走吧!我想回家,”她说。

于是他们走了。他们走时,站长、行李工、列车员、火车司机、锅炉工和所有的乘客都发出了欢呼。

“哦,听,”菲莉斯说,“那是给我们的!”

“是的,”彼得说,“我说,我很开心我想到了红色的东西,并挥舞它。”

“幸亏我们穿着红色的法兰绒衬裙啊!”菲莉斯说。

博比什么也没说。她在想着那个可怕的土丘,以及冲向它的那列充满信任的火车。

“是我们拯救了他们,”彼得说。

“如果他们都被杀死了,多么恐怖啊!”菲莉斯说,“不是吗,博比?”

“但是我们根本就没摘到任何樱桃,”博比说。

其他两个人认为她很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