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离开的时候说:“现在,不要走出包厢,不管你们做什么。戏结束之前我会回来。乖乖的,玩得开心。这一带还不够热,让你把那件伟大的外套脱掉吗,鲍勃?不脱?好吧,那么,我应该说你肯定是生病了——腮腺炎或者麻疹或者是鹅口疮或者是长牙了。再见。”

他走了,罗伯特最后终于可以脱下他的外套了,擦一擦汗淋淋的额头,放出了被压得羽毛乱蓬蓬的凤凰。他们觉得这样子没法见人,罗伯特不得不到包厢的后面对着镜子梳理一下他那湿乎乎的头发,凤凰不得不用嘴整理一下自己零乱的羽毛。

他们到得非常、非常早。当灯光全部亮起来的时候,凤凰,在镀金的椅背上使自己保持平衡,高兴地前后摇摆着身体。

“这里的景色多漂亮啊!”它嘟哝着说;“比我的寺庙漂亮多了!我猜的对吗?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是要给我惊喜让我高兴起来?告诉我,我的罗伯特,这才是我的真正的寺庙,另一个只是流浪者经常光顾的一个粗陋的神祠,是不是这样啊?”

“我不了解流浪者的事情,”罗伯特说,“但你可以称这里为你的寺庙,如果你喜欢的话。嘘,音乐开始了。”

我不打算把告诉你关于戏的事情。正如我在前面说过的,一个人不可能讲述每件事情,而且毫无疑问你自己看过“水中小宝宝”。如果你没看过,真是太丢脸了,或者,更确切的说,太遗憾了。

我必须告诉你的是尽管西里尔、简、罗伯特和安西娅就像其他的孩子一样能够喜爱这场戏,凤凰的快乐比他们的还要更多、更多。

“这真的是我的寺庙,”它说了一遍又一遍。“多么光彩照人的仪式啊!所有人都在向我表示敬意!”

它把戏中的歌曲当成是向它致敬的赞美诗了。合唱是颂扬它的合唱。电灯,它说,是为它点燃的魔力火炬。它对脚灯如此陶醉,孩子们几乎不能够劝它坐着不动。不过,当舞台上的照明灯亮起来时,它再也压制不住它的赞许了。它拍拍金色的翅膀,声音大得整个剧院都能听到:

“做得好,我的仆人们!我宠爱和支持你们!”

正在舞台上说着台词的小汤姆忽然停了一下。几百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屋子里的每只眼睛都转向了不幸的孩子们畏缩的那个包厢,大部分人都发出嘘嘘声,或者说“嘘”或者“把他们赶出去!”

接下来,这场戏继续进行。一个愤怒的服务员来到包厢说话。

“不是我们,真的不是。”安西娅诚恳地说,“是这只鸟。”

那人说,好吧,那么,他们必须让他们的鸟保持安静。“像这样会打扰所有的人。”他说。

“它不会再这么做了。”罗伯特说,他用恳求的目光看着金色的鸟;“我肯定它不会。”'

“我允许你离开,”凤凰柔声说道。

“好吧,他是一只漂亮的鸟,没错。”服务员说,“只是,我要在演出进行的时候,把它罩起来。它扰乱表演。”

他走了。

“不要再说话了,这才乖呢,”安西娅说;“你不想打扰你自己的寺庙,对吧?”

因此,现在凤凰安静了,但它一直在小声地和孩子们说话。它想知道为什么没有祭坛、没有火、没有香火,它变得兴奋、烦燥、烦人,这一群里,五个中至少有四个深深地希望它是留在家里。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完全是凤凰的过错。一点儿也不是戏院里的人们的过错,后来没有人弄明白这件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没有人,也就是说,除了有罪的鸟自己和四个孩子们。凤凰正站在镀金的椅子背上平衡着自己,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地摇摆着,就像你看到你自己养的鹦鹉一样。我是说有红尾巴的灰鹦鹉。所有的眼睛都看着舞台上,龙虾正在用一首歌的最动听的部分取悦观众呢。“如果你不能直着走,就侧着走!”这时凤凰热心地嘟哝着说——

“没有祭坛,没有火,没有香火!”接着,在任何一个孩子能够想到要阻止它之前,它展开耀眼的翅膀在剧院里飞掠了一圈,用它那闪闪发光的羽毛掠过精致的帘子和镀金的木雕。

它似乎只用翅膀掠了一圈,就像你可能看到过的一只海鸥在暴风雨的日子里盘旋在灰色的海水上一样。转眼间,它又停在了椅子背上——整个剧院里,凡是它经过的地方,小火花像金色的种子一样闪耀着,然后一缕缕轻烟缭绕着,袅袅上升,就像正在生长的植物——小小的火焰像花蕾一样崩裂开来。人们低声地说着话——接着,人们尖叫起来。

“失火了!失火了!”窗帘掉了下来——火光飞腾起来。

“失火了!”所有人都大声地喊着,匆忙向门口奔去。

“多好的主意啊!”凤凰沾沾自喜地说。“一个巨大的祭坛——免费供应的烈火。香火的气味不是很好闻吗?”

唯一的气味就是燃烧的丝绸、或者烧焦的油漆的令人窒息的烟味。

小火苗迸发成了巨大的火花。剧院的人们喊叫着,向门口挤去。

“哦,你怎么能够这样!”简哭喊道,“我们出去吧。”

“爸爸说留在这儿,”安西娅说,她的脸色苍白,尽量用平时的声音说。

“他的意思不是要我们留在这儿烤焦了。”罗伯特说。“我不要燃烧的舞台上的男孩,谢谢。”

“别多说了,”西里尔说,他打开了包厢门。

但是烟味和热气猛地冲进来,使得他又关上了门。不可能从那边出去。

他们向包厢的前面看过去。他们能够爬下去吗?

这是可能的,当然;但是爬下去,他们的情况就会好些吗?

“看那些人,”安西娅呜咽着说;“我们过不去的。”

的确是这样。人群都拥在门口,看上去好像做果酱季节的苍蝇一样稠密。

“我希望我从来没见到过凤凰,”简哭着说。

即使是在那可怕的时刻,罗伯特还是四处张望,看看凤凰有没有偷听到她的这番话,不论是多么得正常,都是不太礼貌或让人不太高兴的。

凤凰不见了。

“听着,”西里尔说,“我在报纸上看过火灾的报道;我相信没事。我们就在这儿等,就像爸爸说的那样。”

“我们没有其他办法。”安西娅苦涩地说。

“听着,”罗伯特说,“我不怕——不,我不怕。凤凰从来就不是一个讨厌鬼,我肯定它无论如何都会帮我们度过这一灾难。我相信凤凰!”

“凤凰谢谢你,啊,罗伯特,”一个动听的声音在他的脚下响起,凤凰自己就在那儿,站在如意魔毯上。

“快!”它说。“站在魔毯的那些真正古老而且真实的部分上——嗯——”

一股火苗子蹿出来,打断了它的话。啊呀!凤凰无意中弄热了它的东西,这无心的热量点着了石蜡,就是孩子们那天早晨涂在魔毯上的。它欢快地烧了起来。孩子们徒劳地想要踩灭它。他们不得不往后退,让它自己烧完。石蜡烧完了之后,他们发现它已将所有的苏格兰杂色混合绒线补丁全烧光了。只剩下了旧魔毯的毛线——上面布满了洞。

“来吧,”凤凰说,“我现在冷下来了。”

四个孩子上了魔毯剩余的部分。他们小心地不让一条腿或是一只手悬在洞的上方。这里非常热——剧院已经成了一个大火坑。其他人都跑出去了。

简只好坐在安西娅的腿上。

“回家!”西里尔说。转眼间,他们感觉到保育室的门下面有一阵阵的凉风吹在他们的腿上。他们还在魔毯上,魔毯躺在保育室地板原来的位置上,平静的而且没有移动过,好像在它的生命中,从来就没有去过剧院,或者经历过火灾。

四个人立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们以前从来也没有这么喜欢过的风此时也令人非常舒服。他们安全了。其他人也安全了。他们离开的时候,剧院已很空了。每个人都确信这一点。

很快地,他们发现他们都在一起说话。不何为什么,没有哪一次历险给他们这么多要谈论的内容。没有哪一次像这一次看起来那么真实。

“你们注意到——?”他们说,“你们还记得——”

突然,安西娅那张在火中弄得满是灰尘的脸变得苍白。

“哦,”她哭喊道,“妈妈和爸爸!哦,太可怕了!他们会以为我们被烧成灰了。哦,我们现在就去告诉他们我们没事。”

“我们只会错过他们,”西里尔明智地说。

“好吧——那么,你去,”安西娅说,“或者我去。只是一定先把脸洗一洗。要是看到你这么黑,妈妈肯定会以为你被烧成灰了,她会晕倒或者生病或者怎样。哦,我希望我们从来就不认识那只凤凰。”

“安静!”罗伯特说;“对那只鸟无理是没有用处的。我猜它改变不了它的天性。也许,我们最好都去洗洗。现在,我也开始想到,我的手相当——”

自从凤凰吩咐他们走上魔毯后,就没有人再注意它。没有人注意到,大家都没有再注意凤凰。

大家都不是完全干净,西里尔正要裹上他的大衣,去寻找他的父母——他,并不是不恰当,称之为大海捞针——前门传来了爸爸用钥匙开门的声音,每个人都跳起来上了楼梯。

“你们都安全吗?”妈妈高声喊道;“你们都安全吗?”接着,她跪在大厅的油布上,想要立刻亲吻四个湿乎乎的孩子,又是哭又是笑,爸爸站在一旁看着,说着上帝保佑之类的话。

“可是,你们怎么猜到我们已经到家了,”当所有人都平静下来,可以说话的时候,西里尔问。

“好吧,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听说加利克起火了,我们当然立刻去了那儿,”爸爸急促地说,“当然了,我们找不到你们,——我们进不去——但是消防队员告诉我们所有人都安全地出来了。然后我听到有一个声音在我的耳边说:‘西里尔、安西娅、罗伯特还有简’——有个东西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是一只很大的黄鸽子,它挡着了我的视线,我看不到是谁在说话,它拍拍翅膀飞走了,然后有人在另一只耳朵边说:‘他们安全到家了,’我再次回头、看看是谁在说话的时候,要不是那只讨厌的鸽子停在我另一肩膀上的话,我就看清了。我猜,一定是被大火照花了眼。你妈妈说,那声音是——”

“我说是那只鸟在说话,”妈妈说,“它是在说话。或者至少我当时是这么认为。它是一只桔色的美冠鹦鹉。我不介意说话的人是谁,你们很安全,这是真的。”

妈妈又开始哭起来,爸爸说看过戏之后,床是一个好地方。

于是,大家都上了床。

那天晚上,罗伯特和凤凰谈了一次话。

“哦,很好,”当罗伯特说出了他的感受后,鸟儿说,“你不知道我有能力控制火势吗?不要难过了。我,像朗巴德街的大祭司一样,能消除火造成的影响。请把窗户打开吧。”

它飞出去了。

那就是为什么第二天的报纸上说,戏院的火灾造成的损失比估计的要小得多。实际上,没有造成什么损失,因为凤凰花了整个晚上的时间来恢复一切。没有人知道,管理人员如何解释这件事情、有多少剧院的官员们仍然相信那天晚上他们一定是疯了。

第二天,妈妈看到了魔毯上烧破的洞。

“上面有石蜡的地方着火了。”安西娅说。

“我立刻必须把它处理掉。”妈妈说。

但是孩子们仔细考虑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的时候,他们伤心地互相嘀咕着——

“我们必须处理掉那只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