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动门并没有被拴上。
“别哭鼻子了,到这儿来,简,”他鼓励地喊道,“帮我把这个抬起来。如果我们能够进入这个房子,幸运的话,我们也许可以溜到下面而不会碰到任何人。来吧。”
他们把门抬起来,直到门竖立起来。正当他们弯下腰来向下面的洞里张望的时候,门咣当一声向后倒去,砸在了后面的铅版上。这一声同时夹杂着下面的令人血液凝固的尖叫声。
“被发现了!”罗伯特发出了唏嘘声。“啊,真是见鬼了!”
他们确实被发现了。
他们发现自己正在向下面的一个阁楼里张望,那也是一间木屋。里面有箱子和破椅子,旧挡泥板和画框,还有挂在钉子上的一些破布袋子。
在地板的中央有一只箱子,正打开着,里面有半箱子的衣服。其它的衣服都整齐地堆在了地板上。一个女士正坐在成堆的衣服中间,真的非常肥胖,她的脚在她前面伸得笔直。就是她尖叫的,事实上,她还在尖叫。
“别叫!”简喊道,“请别叫!我们不会伤害你。”
“你们一伙中的其他人在哪儿?”正在尖声喊叫的女士突然停下来说。
“其他人乘如意魔毯走了。”简老老实实地说。
“如意魔毯?”女士说。
“是的,”简说,罗伯特还没能够来得及说:“你闭嘴!”
“你一定读过有关它的事情。凤凰和他们在一起。”
然后,那位女士站起身来,小心地穿过几堆衣服,来到了门口,接着走了出去。她关上了身后的门,两个孩子还能听到她受到惊吓的大声地叫喊:“塞普蒂默斯!塞普蒂默斯!”
“现在,”罗伯特赶快说;“我先跳下去。”
他双手悬在那儿,从活动门跳了下去。
“现在你跳。用你的手拉着,我会接着你。哎呀,没有时间废话了。跳吧,我说。”
简跳了下来。
罗伯特想要接住她,甚至就在他们在几堆衣服间的气喘吁吁的滚动——那是他伸手接简的结果——停下来之前,他小声地说——
“我们躲藏起来——在挡泥板和那些东西的后面;他们会以为我们沿着屋顶走掉了。然后,等一切平静下来,我们再爬下楼梯,找机会出去。”
他们急急忙忙地躲了起来。一个铁床架的一角抵住了罗伯特的身子,简只有站一只脚的地方——但是他们忍受住了——那位女士回来了,不是和塞普蒂默斯,而是另一位女士,他们屏住呼吸,心砰砰地跳个不停。
“走了!”第一位女士说;“可怜的小东西——真是发疯了,我亲爱的——逃走了!我们必须锁上这个房间,派人去叫警察。”
“让我看看,”第二位女士说,如果可能的话,她比第一位年龄大一些、瘦一些、也更整洁一些。于是,两位女士拖了一个箱子放在活动门下,又把另一只箱子放在它的上面。然后她们两人十分小心地爬了上去,把她们两人的漂亮的、整洁的脑袋伸到活动门外寻找那些“疯孩子们”。
“现在走,”罗伯特小声地说,把床架的腿从他身边推开。
他们设法从他们的藏身之处偷偷出来,在两位女士从活动门向空****的铅板上张望之前,从门口出去了。
罗伯特和简轻手轻脚地下了楼——一段楼梯、二段楼梯。他们从楼梯栏杆上向外看。太可怕了!一个仆人正拎着一只装满的煤桶走过来。
孩子们一致同意赶快从第一道敞开的门爬过去。
这间屋子是一个书房,安静而且优雅,有一排排的书,一张写字台,一双绣花的拖鞋放在火炉围栏边烘着。孩子们躲在窗帘的后面。经过写字台的时候,他们看到一只传教士的箱子,敞开着,里面空****的,边上的标签已经被撕掉了。
“啊,太可怕了!”简小声地说。“我们将不能活着出去了。”
“嘘!”罗伯特说,很快地,楼梯上传来了一阵阵的脚步声。过了一会儿,两位女士来到了这个房间。她们没有看到孩子们,但她们看到了空****的传教士箱子。
“我早就知道,”一个说道。“塞莉娜,他们是一个团伙。从一开始我就确信这一点。那些孩子没有发疯。他们被派来吸引我们的注意,而他们的同伙们抢劫了屋子。”
“我恐怕你是对的。”塞莉娜说,“现在他们在那儿呢?”
“楼下,毫无疑问,正在搜刮银奶壶、糖盆、乔叔叔的长柄勺子和杰鲁莎婶婶的茶匙。我要下去。”
“哦,别那么鲁莽和冒险,”塞莉娜说,“阿米莉娅,我们必须从窗户那儿叫警察,把门锁上。我要——我要——”
她的话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大叫了一声,因为塞莉娜冲到窗前的时候,和藏在那儿的孩子们正好面对面。
“哦,不要!”简说;“你们怎么能够这么不友好?我们不是小偷,我们也没有什么团伙,我们没有打开你们的传教士盒子。我们有一次打开过自己的,但我们没有必要用钱,所以我们的良心使我们又把它放了回去——不要!哦,我希望你们不要——”
塞莉娜小姐抓住了简,阿米莉娅小姐抓捉住了罗伯特。孩子们发现自己很快被细长有力的手抓住,腕关节发红,指关节发白。
“我们抓住你们了,不管怎么说,”阿米莉娅说。“塞莉娜,你的俘虏比我的小。你赶快打开窗户,尽可能大声地喊‘谋杀!’。”
塞莉娜照她的话做了;但是,打开窗户的时候,她没有喊“谋杀!”而是喊了“塞普蒂默斯!”因为就在那个时候,她看到她的侄子正在从大门那儿走进来。
过了一会儿,他用钥匙打开了门锁,走进门,上了楼梯。他走进房间的时候,简和罗伯特两个人都高兴地大声尖叫起来。他们叫得如此突然,把两位女士吓了一跳,差点儿放了他们。
“是我们的牧师。”简大喊道。
“难道你不记得我们吗?”罗伯特问。“你为我们的小偷举行了婚礼——你不记得了?”
“我早就知道这是一个团伙,”阿米莉娅说。“塞普蒂默斯,这些被抛弃的孩子是一个铤而走险的盗窃团伙的成员,他们抢劫了这座房子。他们已经强行打开了传教士盒子,并且偷走了里面的东西。”
塞普蒂默斯牧师疲倦地把手举过了眉毛。
“我感觉有点儿头晕,”他说,“上楼梯跑得太快了。”
“我们根本就没有碰那只讨厌的盒子。”罗伯特说。
“那么就是你的同伙干的。”塞莉娜小姐说。
“不对,不对,”牧师急忙说,“我自己打开的盒子。今天早晨我发现我没有足够的零钱支付妈妈独立联合麻疹和哮喘保险金。我想这不是一场梦,对吗?”
“梦?不是,真的。搜一搜房子,我坚持这么做。”
牧师,仍然脸色苍白,浑身发抖,搜查了一遍房子。当然了,房子里无可指责地没有任何小偷。
回到屋子里,他的身体疲惫地陷在了椅子里。
“难道你们不打算放我们走吗?”罗伯特愤愤不平地问,被一个强壮的女人抓着使一个男孩感到生气和绝望,血液在血管里沸腾。“我们根本没有对你们做什么事情。都是因为那块魔毯。它让我们掉在了铅板上。我们也无能为力。你知道它是怎么把你带到了那座岛上,你必须为小偷和厨师主持婚礼。”
“哦,我的头!”牧师说。
“刚才你不用担心你的头。”罗伯特说;“尽量诚实些和体面些,在那种生活状态下尽了你的职责!”
“我想,这一定是因为某件事情对我的惩罚。”塞普蒂默斯牧师疲倦地说,“但我在这一刻真的记不起来什么事情了。”
“派人去喊警察吧。”塞莉娜小姐说。
“派人去喊医生吧。”牧师说。
“你认为他们真的发疯了,那么?”阿米莉娅小姐说。
“我觉得我发疯了。”助理牧师说。
简自从被抓住之后一直在哭,现在她说——“你现在没有发疯,但也许你会,如果——它也会使你得到应有的报应。”
“塞莉娜姑姑,”牧师说,“阿米莉娅姑姑,相信我,这只是一个非常愚蠢的梦。你们很快就会意识到这一点。它以前曾经发生在我身上。但即使是在梦里,我们也不要不公平。不要抓着孩子们,他们没有干坏事。就像我前面说过的,是我自己打开的盒子。”
强壮的、瘦骨嶙峋的手不情愿地松开了他们。罗伯特摇晃了一下自己,气愤愤地站在那儿。可是简冲到牧师身边,突然地拥抱了他,让他没有时间防备。
“你真好,”她说。“一开始的时候,这的确像一场梦,不过你会习惯的。现在千万让我们走吧。你是一位善良、仁慈、受人尊敬的牧师。”
“我不知道,”塞普蒂默斯牧师说;“这是一个很难处理的问题。这么一场非同寻常的梦。也许这只是另一种生活——对于你们发疯的人来说相当真实。如果你们发疯了,也许,对于你们的伤心的亲戚们来说,有一所梦中的精神病院,在那儿你们会得到很好的治疗,很快会恢复健康,痊愈。要清楚地弄懂你们的责任很难,即使是在正常的生活中,这些梦境是如此得复杂——”
“如果这是一场梦,”罗伯特说,“你就会立刻醒来,然后你就会后悔把我们送到梦里的精神病院,因为你不会再做同样的梦,没有办法让我们出来,所以我们会永远呆在那儿,那我们的那些伤心的根本就不在梦里的亲戚们怎么办?”
现在牧师所能说的只是,“啊,我的头啊!”
简和罗伯特因为无助和绝望而感到特别难受。一个真正有良知的牧师是非常难对付的。
那时,正当无助和绝望变得超出他们所能忍受的限度的时候,两个孩子突然感到一种异常的收缩,就是那种你要消失前总是会有的感觉。一转眼,他们就消失了,只留下了塞普蒂默斯牧师和他的姑姑们。
“我早就知道这是一场梦,”他疯狂地喊道。“我以前也有过类似的经历。你们也梦见它了吗,塞莉娜姑姑,还有你,阿米莉娅姑姑?我梦见你们也梦到了,你们知道。”
塞莉娜姑姑看着他,接着看了看阿米莉娅姑姑。然后她大着胆子问——
“你是什么意思?我们没有梦到任何东西。你一定是从椅子上摔下来了。”
牧师宽慰地松了一口气。
“啊,只是我一个人做梦,”他说;“如果我们都梦到了它,我就绝不会相信它,绝不!”
后来,塞莉娜姑姑对另一个姑姑说——
“是的,我知道这不是真话,我肯定会在适当的时候为此而受到惩罚。但是,我亲眼看到可怜的小家伙的理智就要崩溃了。他不可能承受得住三场梦的过度紧张。这很奇怪,不是吗?我们三个人都在同一时刻梦见了同样的事情。我们一定不能告诉亲爱的塞普。可是,我会写一份说明给灵异协会,用星号而不是写上名字,你知道。”
她这么做了。你可以在该协会的厚厚的蓝皮书中的一本里面读到关于这件事情的全部内容。
当然了,你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聪明的凤凰只不过直接去找萨姆亚德,许愿希望罗伯特和简回到家里。不用说,他们立刻在家了。西里尔和安西娅的魔毯才修补了不到一半。
当团圆的快乐情绪稍稍平静下来的时候,他们都出去,用雷金纳德叔叔给他们的的一镑金币的剩余部分去给妈妈买礼物。他们给她买了一条粉红色的丝绸手帕、一对蓝白色的花瓶、一瓶香水、一袋圣诞蜡烛、一块形状和颜色都像西红柿的肥皂、还有一块非常像桔子,无论你把它送给谁,谁都会想要剥它的皮——当然啦,如果他们喜欢吃桔子的话。他们还买了一块上面有糖衣的蛋糕,剩下的钱他们买了插在花瓶里的鲜花。
当把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在桌子上、蜡烛粘在一只盘子上准备点燃的时候,他们听到了妈妈的出租马车的声音。他们就把自己彻底地清洗干净,穿上了干净的衣服。
然后罗伯特说:“善良而古老的萨姆亚德,”其他人也这么说。
“可是,真的,同样是善良而古老的凤凰,”罗伯特说。“假如它没有想到要求许愿的话!”
“啊!”凤凰说,“我是这么一只能干的鸟,这或许是你们的幸运。”
“妈妈的马车来了,”安西娅说,凤凰藏了起来,他们点亮了蜡烛,转眼间,妈妈又在家了。
她非常喜欢她的礼物,而且非常轻易地、甚至是非常乐意地相信了他们的雷金纳德叔叔的一镑英币的故事。
“善良而古老的魔毯。”这是西里尔的最后的睡意朦胧的话。
“魔毯有什么啊,”凤凰在屋檐的柱子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