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波斯的消息 01(1 / 1)

当你听说四个孩子在滑铁卢车站没有人照看,也没有人去接他们的时候,这会让你觉得他们的父母既没有爱心又不够细心。但是,如果你这么想,你就错了。实际情况是,当他们从林德赫斯特度过圣诞节假期回来的时候,妈妈安排了爱玛姑姑到滑铁卢去接孩子们。已经选定了火车,但是日期没有确定。然后,妈妈写信给爱玛姑姑,仔细地告诉她关于日期和时间的事宜,还有行李、马车和其他事情等等,并且把信给了罗伯特去投寄。但是那天早晨,猎狗碰巧在鲁弗斯斯通附近聚集在了一起。而且,在去聚集地点的路上,它们遇到了罗伯特,罗伯特也遇到了它们。一遇到它们,罗伯特立刻就把寄信给爱玛姑姑的事情忘光了,再也没想起来过。一直到他和其他几个人在滑铁卢站台上来回地徘徊了三次——这样总共走了六趟——撞到了一位上了年纪的绅士,瞪大了眼睛看着女士们的脸,还被匆匆忙忙的人们推来搡去,还有推着手推车的搬运工说着“请让一让”,然后他们就十分地肯定爱玛姑姑不在那儿。就在那时,罗伯特突然想起了他忘记做的事情的真实情况,他说:“哦,唉呀!”然后就张大了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一个两手各提着一只旅行包、手臂下夹着一捆伞的搬运工重重地撞在了他的身上,罗伯特甚至都没有说:“你往哪儿撞啊?”或者,“当心你走的路,行不行啊?”那只较重的旅行包重重地撞在了他的膝盖上,他摇晃了一下,但什么都没说。

当其他人明白了发生事情的原委之后,我想他们告诉了罗伯特他们对他的想法。

“我们应该乘火车去克罗伊登,”安西娅说,“去找爱玛姑姑。”

“对,”西里尔说,“那些杰文斯家的人看到我们和我们的随身行李该有多么高兴啊。”

没错,爱玛姑姑正在和一些杰文斯家的人住在一起——非常干净整洁的人。他们中等年纪,穿着漂亮的宽松上衣,他们喜欢观看白天的演出和买东西,他们不关心孩子们。

“我知道,如果我们回去的话,妈妈会很高兴见到我们。”简说。

“是的,她会的。但是,她会觉得表露出她的高兴是不妥当的,因为是鲍勃的错才使得我们没有人来接。难道我不懂这种事情吗?”西里尔说。“而且,我们没有钱。不对;我们大家有足够的钱坐一辆四轮马车,但不够买票去新福里斯特。我们必须回家。如果他们发现我们真的平安地回到家里,他们不会太发火。你们都知道,姑姑就是打算用出租马车送我们回家的。”

“我认为我们应该去克罗伊登,”安西娅坚持说。

“爱玛姑姑一定会不在家,”罗伯特说。“那些杰文斯家的人每天下午都去剧院,我相信。再说,凤凰还在家里呢,还有魔毯。我提议我们喊一位四轮马车夫。”

一位四轮马车夫被喊了过来——他的马车是一种老式的、车底铺有稻草——安西娅要求他非常小心地把他们送到他们的住处。他这么做了,他要的价钱正好是爷爷给西里尔作为圣诞礼物的金币的价值。这让人有点儿难过;但是,西里尔决不会屈尊为了马车费而讨价还价,唯恐每次他想要乘坐马车的时候,马车夫会认为他不习惯于坐出租马车。因为某种类似这个的原因,他告诉马车夫把行李放在台阶上,一直等到四轮马车的沙沙声走远了,他才去按门铃。

“你们知道,”他把手放在把手上说,“我们不希望厨师和伊莱扎在他面前问我们为什么单独回来了,就好像我们是小宝宝一样。”

他按了按门铃;一听到它的一阵阵叮叮当当的回应声,每个人都觉得要过一段时间才会有人来开门。不知道为什么,当家里有人听到它的时候,铃声就显得很不相同。我没法告诉你那是为什么——但事情就是这样。

“我想他们在换衣服,”简说。

“太晚了,”安西娅说,“一定超过五点了。我想伊莱扎去寄信了,厨师去看时间了。”

西里尔又按了按门铃。铃声尽了最大努力使孩子们明白家里真的没有人。他们再按按门铃,专心地听。他们的心都沉了下去。在这种黑暗、潮湿而闷热的一月的夜晚,被锁在自家的房子外面,真是一件可怕的事。

“这儿到处都没有点燃的煤气灯。”简断断续续地说。

“我猜他们又一次没有熄灭煤气灯。一阵风把它吹灭了,他们在**窒息死掉了。爸爸总是说他们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罗伯特兴致勃勃地说。

“我们去找一名警察来,”安西娅颤抖着说。

“然后把我们当成想入室行窃的小偷抓起来——不,谢谢,”西里尔说。“我听爸爸在报纸上读到,有一个年轻人进入他妈妈的家里,他们就在不久前把他当成窃贼抓了起来。”

“我只希望煤气不会伤到凤凰,”安西娅说。“它说过它想要呆在浴室的柜子里,我觉得那样会很好,因为仆人们从来都不清扫那儿。但是如果它出来了,被煤气呛住了——还有,我们只要一打开门,我们也会被呛住的。我就知道,我们应该去克罗伊登的爱玛姑姑家。啊,斯奎勒尔,我希望我们去了。我们现在就去吧。”

“闭嘴,”她的哥哥简短地说,“里面有人开门栓的声音。”所有的人都竖起耳朵来仔细地听,每个人都从门前向后退,一直退到了台阶的尽头。

门栓嘎嘎地移动着、然后是咔嗒一声。接着,信箱的盖子自己升起来了——借着从大门边上的光秃秃的菩提树上透射过来的、煤油灯的摇曳不定的灯光,每个人都看到了——一只金色的眼睛好像在投信口处向他们一眨一眨的,一只警觉的小鸟轻声地说道——

“只有你们自己吗?”

“是凤凰,”大家快乐地说,全都松了一口气,就好像是某种低声的欢吼。

“嘘!”从信箱缝里传来的声音说道,“你们的奴隶出去寻欢作乐了。这扇门的门栓太费劲了,我的嘴巴弄不开它。但是在那边——放面包的架子上面的那扇小窗户——没有关上。”

“好!”西里尔说。

安西娅加了一句:“我希望你在那儿等我们,亲爱的凤凰。”

孩子们爬到食品室的窗户那儿。它在房子的一侧,那儿有一扇绿色的大门,门上贴着标签“商人入口”,平时总是上着门闩。但是,如果你把一只脚踏在你家和邻居家之间的围墙上,另一只脚踏在门把手上,在你还没有弄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之前,你就已经过去了。这,至少,是西里尔和罗伯特的经验;而且甚至是,如果必须说出真相的话,安西娅和简的经验。所以,没有花多少时间,四个人全都来到了他们的家和邻居的家之间的狭窄的铺满石子的过道里。

接着罗伯特弯下身子,西里尔爬了上去,他那穿着灯笼裤的膝盖跪在了窗台上。他首先把头伸进了食品室,就像一个人跳入水中的样子。他进去的时候,腿在空中舞动着,就像第一次开始学跳水时你的腿一样。他的靴子底——近乎方形的泥泞块——消失了。

“扶我一把,”罗伯特对他的妹妹们说。

“不,你不能上去,”简坚决地说。“我可不想和安西娅被留在外面。黑漆漆的,好像有什么东西会从我们的后面爬出来。斯奎勒尔可以去打开后门。”

食品室的一盏灯亮了起来。西里尔总是说,凤凰用它的嘴打开了煤气灯,然后用它的翅膀把它煽着;不过,他那个时候太兴奋了,也许事实上是他自己用火柴点着的,后来又统统忘光了。他打开后门,让其他人进来。当门再次被拴上后,孩子们跑遍了整个房子,点燃了所有的他们能找到的煤气灯。因为他们禁不住觉得,这是一个漆黑沉闷的冬夜,一个全副武装的小偷随时可能会轻易地出现。当你觉得害怕小偷——或者其它任何东西的时候,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比灯更管用了。

当所有的煤气灯都点着后,事情很清楚,凤凰没有弄错,伊莱扎和厨师真是出去了,除了四个孩子、凤凰、魔毯,还有住在保育室壁炉两边的蟑螂以外,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这一切最终都让人感到高兴,孩子们回到了家中,特别是当安西娅生起了保育室的炉火的时候。可是,和平时一样,孩子们对可爱的小蟑螂还是冷冰冰的、看不起它们。

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知道怎么点火?我的意思不是指怎么划着火柴和纸张的一角去点燃别人已经堆好的木柴,而是怎么完全由你自已来堆好木柴,然后点燃它。我将要告诉你安西娅是怎么做的,如果你也不得不自己生火,你可以记住她是怎么做的。首先,她用耙子把一星期前的炉灰耙出来——因为实际上伊莱扎从来都不做这件事,尽管她有很多时间。做这件事的时候,安西娅碰伤了她的指关节,流血了。接着,她把最大最好看的煤渣放在壁炉的最下面。然后,她拿了一张旧报纸(你永远不应该拿当天的报纸来点火——它燃烧得不好,而且还有其它的原因我们不能这样做),把它撕成了四块,把每一块都揉成了蓬松的一团,再把它们放在煤渣上;然后她拿来了一捆木柴,弄断了细绳,然后把一些小树枝塞到里面,这样木柴的前端就搁在了炉底的横棍上,后端放在了纸团的后面。做这件事的时候,她被细绳割破了一点手指,当她弄断它的时候,两根木柴弹跳起来,打在了她的脸颊上。然后,她又放了一些煤渣,还有一些煤块——没有尘土。大多数的尘土都到了她的手上,然而好像还有足够多的灰尘到了她的脸上。后来,她点燃了纸团的边缘,一直等到她听见木头开始燃烧时发出的嘶嘶——噼啪——噼啪——嘶嘶的声音。然后,她就到后面厨房的水龙头下面,洗了洗手和脸。

当然了,你没有必要擦伤手指的关节,或者割伤手指,或者用木柴弄伤你的脸颊,或者把你全身上下都弄得黑乎乎的;但是,除了这些以外,在伦敦这是一个很好的生火办法。在真正的乡村里,有不同的、更好的方法来生火。

不过,不论你在哪里,事后洗洗手和脸总是对的。

生起了欢快的炉火,安西娅使得可怜的小蟑螂们感到很高兴,简布置好了桌子准备吃——我本来要说的是茶,但是我要说的东西又不完全是茶。让我们姑且称之为茶饭吧。茶当然是要有的,因为安西娅的炉火在噼噼啪啪地燃烧,看起来真好像在亲热地邀请水壶过来坐在它的腿上。于是,他们拿来了水壶,沏上茶。但是找不到牛奶——所以每个人在自己的杯子里放了六块糖代替牛奶。另一方面,吃的东西比平时都好。男孩们仔细地四处搜寻,在食品室内找到了一些冰凉的口条、面包、黄油、奶酪,还有一部分冷布丁——比他们在家时厨师做的好吃得多。在厨房的碗柜里还有半块圣诞节蛋糕、一罐草霉果酱、和一磅左右的混杂的蜜饯水果,每只杯子里都装满了柠檬、桔子、或者香椽做成的柔软清脆的美味的糖块。

就像简说的那样,这真是“一顿适合阿拉伯骑士的盛宴”。

凤凰停在罗伯特的椅子上,友好而且礼貌地听着他们谈论着去林德赫斯特的经过,只要把脚趾伸得长一些,每个人都能够碰到桌子下面的忠实的魔毯——即使简也能够,她的腿非常短。

“你们的奴隶今晚不会回来,”凤凰说。“她们睡在厨师继母的姑姑的家里。我推断她就是那位今晚为纪念她丈夫的表兄的嫂子的母亲的九十岁生日而举行聚会的女主人。”

“我认为她们没请假就不应该离开。”安西娅说,“不管她们有多少亲戚,或者不管他们年纪有多大;不过,我想我们应该把碗洗掉。”

“请假的事与我们无关,”西里尔严肃地说,“但我只是不想帮她们洗碗。我们拿来了食物,,我们会把它们收拾干净;然后,我们就坐魔毯到别的地方去。我们不常有机会出去一整个晚上。我们可以直接去赤道的另一侧,去热带地区,去看看伟大的太平洋上的日出。”

“你说的对,”罗伯特说。“我一直想去看看南十字座,那些星星就像煤气灯一样大。”

“不要去,”安西娅认真地说,“因为我不能去。我相信妈妈不喜欢我们离开这个家,而且我也讨厌独自留在这儿。”

“我会和你在一起。”简忠实地说。

“我知道你会的,”安西娅感激地说,“但即使和你在一起,我还是不想他们离开。”

“好吧,”西里尔说,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我不想要你做任何你认为不正确的事情,但是——”

他不说话了;这沉默表达了很多意思。

“我不明白,”罗伯特刚一开口,安西娅就打断了他——

“我相当肯定。有时你就是觉得一件事情是错误的,而有时候你知道它是错误的。这次就是一个知道的一次。”

凤凰转过头去,用亲切的金色眼睛看着她,然后张开嘴,友好地说——

“正如你说的,当你说这次是一个‘知道的一次’的时候,就不用多说了。你高尚的哥哥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当然不会,”西里尔迅速地说。罗伯特也这么说。

“我自己,”凤凰继续说,“想要用一切可能的方法来帮助你们。我亲自去——乘魔毯,或者飞过去——拿来任何一样你们能够想到的东西,好让你们在晚上过得开心。为了不浪费时间,你们洗碗的时候,我可以去。——为什么”它继续沉思着说:“一个人要洗涤茶杯、而要冲洗楼梯呢?”

“你不能往上冲洗楼梯,你知道,”安西娅说,“除非你从下面开始,从楼梯脚开始往上冲洗。我希望厨师会改变一下,试一试那种办法。”

“我不要,”西里尔简短地说,“我讨厌她那弹性边的靴子竖起来。”

“那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凤凰说。“来,决定一下,我应该给你们拿什么。我可以拿来你们想要的任何东西。”

但是,他们当然无法决定。他们建议了很多东西——一匹摇摆木马、镶嵌着宝石的棋子、一头大象、一辆自行车、一辆汽车、图画书、音乐器材,还有很多其它的东西。但是,一件乐器只适合会演奏的人,除非他学过,演奏得很出色;书不受欢迎,不能到户外去就没办法骑自行车,汽车和大象也是一样。只有两个人可以同时下一副棋(不管怎么样,这太像上游戏课了),只有一个人可以骑摇摆木马。突然,在他们正在讨论的时候,凤凰展开翅膀飞到了门上,它在那儿说道。

“我猜想,”它说,“从魔毯那儿,它想要你们去它的老家,它在那出生并且长大。它会在一小时内赶回来,满载着许多最漂亮、最可爱的故乡特产回来。”

“它的故乡是哪儿?”

“我没有推测。但是既然你们不能统一意见,时间又在消逝,那些茶具也没有洗掉,——我是指洗涤——”

“我提议我们同意。”罗伯特说。“不管怎么说,这样可以停止所有这些唠叨。而且有些惊喜也不错。也许它是一块土耳其魔毯,它可能会带给我们土耳其软糖。”

“或者是一队土耳其童子军。”罗伯特说。

“或者是一个土耳其浴室。”安西娅说。

“或者是一条土耳其毛巾。”简说。

“胡说八道,”罗伯特极力反对说,“它说是漂亮而且可爱的,毛巾和浴室可不是,不管它们可能对你们来说是多么得好。让它去吧。我猜它不会逃离我们,”他补充说,把他的椅子向后一推,站了起来。

“嘘!”凤凰说;“你们怎么能够这样?不要就因为它只是一块魔毯就践踏它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