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是最最亲爱的。她漂亮而又充满爱心,当你生病的时候,她会对你非常得好,总是很仁慈,几乎总是很公正。也就是说,她对于能理解的事情是公正的。但是,当然啦,她不能总是理解所有的事情。没有人能够理解所有的事情,妈妈们不是天使,尽管她们中间有很多人和天使相差无几。孩子们知道,妈妈总是想要做一些对他们最有好处的事情,即使她还不够聪明,不能确切地知道什么对他们是最好的。那就是为什么所有的孩子,但是更多的时候特别是安西娅,对于没有把如意魔毯和凤凰的秘密告诉妈妈感到相当得不安。安西娅,她的内心决定了它要比别人感到更加的不安,已经下定决心她必须把真相告诉妈妈,不管妈妈相信这件事情的可能性有多么渺小。
“我必须做正确的事情,”她对凤凰说,“如果她不相信,那就不是我的错——对吧?”
“一点都不是你的错。”这只金色的鸟说。“她不会相信的,所以你很安全。”
安西娅找了个时间,那时她正在做家庭作业——那是代数、拉丁文、德文、英文和几何——她问妈妈是不是可以到客厅里来做这些作业——“这样比较安静,”她对妈妈说;对自已说,“这不是真正的原因。我希望长大不会成为一个说谎的人。”
妈妈说:“当然,亲爱的。”安西娅开始在x、y、z的海洋里遨游。妈妈正坐在桃花心木办公桌前写信。
“妈妈亲爱的。”安西娅说。
“是的,宝贝儿,”妈妈说。
“关于厨师,”安西娅说,“我知道她现在在哪儿。”
“是吗,亲爱的?”妈妈说。“好吧,她已经那样做了,我以后不会再让她回来了。”
“这不是她的错,”安西娅说。“我可以从头开始告诉你吗?”
妈妈放下钢笔,她美丽的脸上有一种无可奈何的表情。你知道,这样的表情通常让你不想告诉任何人任何事情。
“是这样的,”安西娅匆匆忙忙地说:“那只蛋,你知道的,就是魔毯里夹带来的,我们把它放在火里,它孵化成了凤凰,那块魔毯是如意魔毯——嗯——”
“非常好玩的游戏,亲爱的。”妈妈说,拿起了她的钢笔。“现在千万安静一下吧。我还有很多信要写。明天我要带拉姆去博内茅斯,那儿有一场义卖会。”
安西娅又回去计算x、y、z了,妈妈的钢笔匆匆忙忙地写着信。
“可是,妈妈,”当妈妈放下钢笔要封上信封时,安西娅说,“魔毯能把我们带到任何一个我们想去的地方——还有——”
“我希望它能够带你到一个地方,在那儿你可以为我的义卖场弄一些精致的东方货。”妈妈说,“我答应了他们,可是我现在没时间去利伯蒂。”
“它会的,”安西娅说,“可是,妈妈——”
“好了,亲爱的。”妈妈有点儿不耐烦地说,因为她又一次拿起了钢笔。
“魔毯带我们到了一个没有百日咳的地方,从那以后拉姆就不咳了,我们带上厨师是因为她太烦人了,后来她要留在那儿,做野人们的女王。他们以为她的帽子是一顶王冠,还有——”
“亲爱的孩子,”妈妈说,“你知道我喜欢听你编造的故事——但我现在真是太忙了。”
“但这是真的。”安西娅绝望地说。
“你不应该那么说,我的小甜甜,”妈妈温柔地说。安西娅明白这件事情没有希望了。
“你要出去很长时间吗?”安西娅问。
“我感冒了,”妈妈说,“爸爸很担心,还有拉姆的咳嗽。”
“从星期六开始,他就不咳了。”拉姆的大姐打断了她的话。
“我希望我能够这么认为,”妈妈回答说。“爸爸要去苏格兰。我真的希望你们都是乖孩子。”
“我们会的,我们会的,”安西娅热情地说。“什么时候去义卖会?”
“星期六,”妈妈说,“在学校里。哦,不要再说了,那儿有宝库!我的头发昏了,我忘了怎么拼写百日咳了。”
妈妈和拉姆走了,爸爸也走了,来了一位新厨师。她看上去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没有人忍心再去吓唬她,大家对待她看上去都很自然。
凤凰请求他们的谅解。它说它想要休息一个星期,请他们不要打扰它。它藏起了它的金色光芒,没有人能找到它。
所以,当星期三的下午带来了一个突如其来的假期的时候,每个人都打定主意要坐魔毯去某个地方,这次旅行只好在没有凤凰的情况下进行了。因为过分担心他们离开家,妈妈突然强制他们答应晚上六点以后不出门,这样他们就被禁止在晚上进行任何魔毯旅行了。只有星期六除外,那天他们要去义卖会,还保证穿上他们最好的衣服,尽量洗得干干净净,还要清理他们的指甲——不是用剪刀,因为剪刀会刺伤人而且不好用,而是用两段削平的火柴杆,那样就不会伤到任何人的指甲。
“我们去看看拉姆。”简说。
大家都同意,如果他们突然出现在博内茅斯,会吓得妈妈不是大发脾气,就是不知所措。因此他们坐在魔毯上,想了又想,一直想到他们的眼睛差不多开始眯起来了。
“听我说,”西里尔说,“我知道。魔毯啊,请你带我们到能看见拉姆和妈妈、但是没有人能够看见我们的地方。”
“拉姆除外,”简飞快地接着说。
转眼间,他们发现自己正在从颠倒混乱的运动中醒过神来——他们正坐在魔毯上,魔毯就停在另一条又厚又软的棕色的松针魔毯上。头顶上是绿色的松树,一条湍急清澈的小溪正在陡峭的河岸之间轻快地流淌着——妈妈坐在松树魔毯上,没有戴她的帽子,明亮的阳光正照耀着,尽管已经是11月了——还有拉姆,兴高采烈的,不再咳嗽了。
“魔毯骗了我们,”罗伯特沮丧地说,“妈妈一回头就会看到我们。”
但忠实的魔毯并没有欺骗他们。
妈妈转过来她亲爱的头,直直地朝着他们看,但是没有看见他们!
“我们隐形了,”西里尔小声地说:“太好玩了!”
但对于女孩子们来说,这一点儿也不好玩。这太可怕了,妈妈笔直地看着他们,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就好像他们不在那儿一样。
“我不喜欢这样,”简说。“妈妈以前从来没有像这样看着我们。就好像她不爱我们——好像我们是其他人的孩子,或者不是好孩子了——好像她不在乎是不是看见了我们。”
“太可怕了,”安西娅说,快要哭出来了。
但是,就在这一时刻,拉姆看到他们了,朝着魔毯扑过来,并且尖叫着:“潘瑟, 我们的潘瑟——帕茜、斯奎勒尔、鲍勃,哦、哦!”
安西娅抓住他,亲了一下,简也亲了一下,她们都忍不住这样做——他看上去那么可爱,他的蓝色三角帽整个地歪向了一边,他宝贝的小脸全部脏兮兮的——就像平时熟悉的样子。
“我爱你,潘瑟;我爱你——你、你、你、还有你,”拉姆喊道。
这是一个美好的时刻。就连男孩子们也快乐地捶着小弟弟的背。
安西娅看了妈妈一眼——妈妈的脸变成了苍白的海洋绿,她正瞪着拉姆,好像她认为他发疯了似的。实际上,她恰恰是这么想的。
“我的拉姆,我的宝贝!到妈妈这儿来,”她一边喊着,一边跳起来向宝宝跑去。
她跑得那么快,以致于隐形的孩子们不得不向后跳开,不然的话她就会碰到他们;碰到一件你不可能看到的东西就像碰到鬼的那种最糟糕的感觉一样。妈妈抱起了拉姆,急急忙忙地从松树旁走开了。
“我们回家吧,” 痛苦地沉默了一会儿后,简说。“我真的感觉好像妈妈不爱我们。”'
但是,直到看见妈妈遇到了另外一位女士,知道她安全了,他们才忍心回家。你也不能让妈妈脸色发青,一个人留在远处的松树林里,远离所有人的帮助,而坐在你的如意魔毯上回家,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当妈妈看上去安全时,孩子们回到了魔毯上,说了声“回家”——他们就回家了。
“我不想要自己隐形,”西里尔说,“至少,不是在我的家人面前。如果你是一位王子、一个强盗或者小偷就不一样了。”
现在四个人都在深情地想着妈妈那张亲爱的有些发青的脸。
“我希望她没有离开家,”简说;“没有她,这个家简直让人高兴不起来。”
“我觉得我们应该照她说的话去做,”安西娅插嘴说。“有一天我在一本书上读到过,一些关于离去的人的愿望应该受到尊敬的说法。”
“那个意思是当他们离开家,去更遥远的地方的时候。”西里尔说。“有珊瑚的印度或者冰冷的格陵兰岛,难道你们不知道;不是指博内茅斯。而且,我们不知道她的愿望是什么。”
“她说过,”——安西娅就快要哭出来了——“她说:‘为我的义卖场弄一些印度货来。’但我知道她认为我们做不到,只是说着玩儿罢了。”
“我们还是把它们弄来吧,”罗伯特说。“星期六早上立刻就去。”
到了星期六的早晨,他们一早就出发了。
到处都找不到凤凰,所以他们坐在漂亮的如意魔毯上,然后说——
“我们想要印度货给妈妈的义卖场。你能带我们到一个地方,在那儿人们会给我们一大堆印度货?”
他们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听话的魔毯已经带着他们离开了。当感觉恢复正常的时候,他们已经停在了一座闪闪发光的白色的印度城的郊外。看到圆顶和屋顶的形状,而且还有一个男人骑着大象走过去,他们就立刻知道了这是印度。两个英国士兵正走在路上,像吉卜林先生的书里写的那样在说话——因此,从那之后,没有人对他们所在的地方怀有任何疑虑了。他们卷起魔毯,罗伯特扛着它,他们就一起走进了城里。
天气很暖和,他们又一次不得不脱下他们的伦敦十一月的衣服,把它们搭在胳膊上。
街道都很狭窄而且陌生,街上行人的衣着就更加奇特,人们说的话是最奇特的了。
“我一个字也听不懂。”西里尔说,“我们到底怎样去要那些我们的义卖场需要的货物呢?”
“他们也都是穷苦人;”简说,“我确信他们是。我们想要的是王子之类的人啊。”
罗伯特开始打开魔毯,但是其他人阻止了他,恳求他不要浪费一个愿望。
“我们要求魔毯带我们到一个能够为义卖场弄到印度货的地方,”安西娅说,“它会的。”
她的信心被证实是正确的。
她的话音刚落,一位深棕色皮肤的戴着穆斯林头巾的先生向他们走来,深深地鞠了一躬。他说话了,听到他说英语,他们开心极了。
“我的女王,她说你们是非常漂亮的孩子。她问你们是不是迷路了,是不是想要卖魔毯?她从她的轿子里看你们,你们来见见她——行吗?”
他们跟着这位陌生人,他似乎一笑就露出很多牙齿,他领着他们穿过弯弯曲曲的街道来到女王的王宫。我不打算描写女王的王宫,因为我真的从来没有看到过一位女王的王宫,吉卜林先生看到过。所以你可以在他的书里读到关于它的内容。不过我清楚地知道那儿发生的事情。
老女王坐在矮坐垫的椅子上,身边有很多的其他女士——她们都穿着长裤,戴着面纱,全身上下金属丝线、金子和珠宝都闪闪发光。那位棕色的、戴着穆斯林头巾的先生站在某种雕花的屏风后面,翻译孩子们说的话和女王说的话。当女王要求买下魔毯时,孩子们说“不”。
“为什么?”女王问道。
简简短地说了一下原因,译员如实翻译了。女王又说话了,然后译员说:——
“我的女主人说,这是一个好故事,你把它从头到尾说一遍,不要顾虑时间。”
他们只好照着做。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特别是整个故事都要讲两遍——西里尔讲一遍,译员再讲一遍。西里尔说得很投入。他对这件事情变得非常热心,讲了凤凰和魔毯的故事,还有那座孤塔、女王厨师,遣词造句上不知不觉地变得越来越像天方夜谭了,女王和她的侍女们听着译员讲述故事,在她们的厚垫子上笑得滚来滚去。
故事结束后,她说话了。译员解释了她刚才说的话:“小东西,你是一个天生的故事家。”她把围在脖子上的一串绿宝石扔给了他。
“哦,太可爱了!”简和安西娅大声地喊道。
西里尔鞠了几个躬,清了清嗓子,然后说——
“非常非常感谢;不过我更希望她能给我一些集市上的便宜货。告诉她我想要把它们再卖掉,用这笔钱买衣服给那些没有任何衣服穿的穷人。”
“告诉他,我允许他卖我的礼物,用这笔钱给那些没衣服的人买衣服穿,”女王说,然后这话被翻译了。
但是,西里尔很坚定地说:“不,谢谢你。货物今天就要在我们的义卖场卖出去。在一个英国的义卖会上,没有人会买一条绿宝石项链。他们会认为这是假货,不然的话,他们就会想知道我们是从哪儿弄来的。”
因此,女王派人去找来了一些漂亮的小物件,她的侍从们把这些东西堆在了魔毯上。
“我必须借给你们一头大象来运走这些东西。”她大笑着说。
但是安西娅说,“如果女王能借给我们一把梳子,让我们洗洗手、洗洗脸,她将会看到一件魔术般的事情。我们和魔毯,还有这些铜盘子、罐子、雕花物品和这些林林总总的东西都会像烟一样地消失。”
女王为这个主意拍手叫好,借给孩子们一把镶着象牙莲花的檀木梳子。他们在银盆里洗了脸和手。然后西里尔作了一场非常有礼貌地告别演说,最后,他用下面这句话非常突然地结束了他的演讲——
“我希望我们在学校的义卖场。”
当然,他们就在义卖场了。留下女王和她的侍从张大嘴巴,瞪着镶嵌了大理石的空****的地板,刚才魔毯和孩子们还在那儿呢。
“如果真有魔法的话,那就是魔法!”女王说,对于发生的事情很高兴。打那以后,这件事情就成了宫庭的侍女们在雨天谈论的内容。
西里尔的故事花费了很长的时间,因此当女王派人去拿漂亮的小物件的时候,他们已经吃了一些奇特的甜食作为他们的晚饭,现在学校教室里的煤油灯已经点亮起来。外面,冬天的黄昏已经悄悄地笼罩了卡姆登镇的房屋。
“我很高兴我们在印度洗过了,”西里尔说。“要是我们必须赶回家去擦洗,我们应该会非常晚的。”
“还有,”罗伯特说,“在印度洗要暖和得多。如果我们生活在那儿,我也不会怎么介意的。”
细心体贴的魔毯把孩子们放在了一块昏暗的空地上,在两个摊子交接的角落的后面。地板上到处是人们丢下的细绳和褐色的纸,沿着墙壁堆着许多篮子和箱子。
孩子们从一个摊子下面爬了出去,那摊子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桌布、席子等东西,上面有那些不需要工作、无所事事的女士们镶嵌的漂亮图案。他们从摊子的尽头出去,移动了一个餐具柜的罩布,上面装饰着一幅很有品味的蓝色天竺癸图案。女孩们出来了,没有人注意到她们,西里尔也这样出来了;但是,罗伯特,正当他小心翼翼地出来的时候,看摊子的比德尔夫人正好走了过来,她那有大又结实的脚牢牢地踩在了罗伯特的又小又结实的手上。如果他因为疼痛而叫喊那么一两声,谁又能够责怪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