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善待仆人和动物吗,就像牧师说的那样?”简问。

“她也没有善待我们,”西里尔反驳道。

“好吧——不管怎样,”安西娅说,“把魔毯留在那儿,让她坐在上面是最安全的。或许这对她是一个教训,无论如何,如果她认为是一场梦,那她回到家里说什么话都没有关系了。”

于是,多余的外套、帽子和围巾全都堆在了魔毯上。西里尔肩膀上扛着健康而又快乐的拉姆,凤凰栖息在罗伯特的手腕上,“这一队探险家准备深入到内部。”

被草覆盖的斜坡很光滑,但是树下是缠结在一起的藤蔓,上面开着鲜艳的、奇形怪状的花儿,很不好走。

“我们应当有探险者的斧头,”罗伯特说。“我要叫爸爸在圣诞节的时候给我一只。”

从树上垂下来的藤蔓帘子,上面有散发着香气的鲜花,鲜艳的鸟儿在飞来飞去,离他们的脸很近。

“现在,跟我说实话,”凤凰说,“这里有没有比我更漂亮的鸟儿?不用担心伤害我的感情——我是一只谦虚的鸟,我希望。”

“没有一只鸟,”罗伯特确定无疑地说,“可以比得上你。”

“我从来都不是一只爱慕虚荣的鸟,”凤凰说,“我承认你进一步证实了我自己的印象。我要飞一段路。”它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儿,回到罗伯特的手腕上,继续说道:“左边有一条路。”

果然有一条路。因此,现在孩子们继续穿过小树林,走得更快更舒适了,女孩们摘着鲜花,拉姆邀请“漂亮的围嘴们”看看,他自己是一只“小巧白嫩的真正的湿漉漉的水鸭子!”

这段时间里,他的百日咳连一次也没有发作过。

小路七拐八弯,还总是穿过一处处的乱花丛,孩子们突然经过了一个拐角,发现自已来到一块林中的空地,那儿有很多尖顶的木屋——木屋,他们立刻明白了,是野人的。

最大胆的孩子也心跳加速了。假如他们是食人族,从这儿回到魔毯可是很长的一段路。

“难道我们不是最好回去吗?”简说。“现在就走,”她说话的时候,声音有点儿发抖。“假设他们吃了我们。”

“胡说,帕茜,”西里尔坚定地说。“看,那里拴着一只山羊。那表明他们不吃人。”

“我们继续往前走,就说我们是传教士。”罗伯特建议道。

“我劝你们不要那样做。”凤凰真诚地说。

“为什么不?

“嗯,因为一件事,这不是真的。”这只金黄色的鸟回答说。

就在他们站在空地边缘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高个子男人突然从一间木屋里走了出来。他几乎没穿任何衣服,他的整个身体都是黝黑的漂亮的古铜色,就像爸爸星期六带回家的**一样。他的手里拿着一根长矛。他的白眼球和雪白的牙齿是他身上唯一明亮的地方。只是当太阳照在他那有光泽的棕色身体上的时候,看起来也是白的。如果下次碰到一个几乎没有穿任何东西的野人,你仔细观察一下这位皮肤光亮的野人,你会立刻发现——如果那个时候太阳碰巧闪耀着——关于这一点我是正确的。

那个野人看着孩子们。藏身是不可能的。他大喊了一声,听起来好像是“噢,高格利,白格歪格,”而不像是孩子们听到过的其它内容。在这同时,古铜色的人们从每间木屋里跳了出来,像蚂蚁一样蜂涌上来,围上了空地。没时间来讨论了,不管怎么说,也没有人想讨论什么了。现在,这些古铜色的人是不是食人族好像已经没有多大关系了。

四个孩子毫不犹豫,掉转头就沿着森林的小路奔跑起来,只有安西娅停顿了一下。她往后站了一下,好让西里尔过去,因为他身上背着正在兴奋地尖叫着的拉姆。(自从魔毯带他来到小岛上,他的百日咳一声也没有咳过。)

“向右,斯奎勒尔,向右——快”,他喊着,西里尔真的向右转了。与来时的那条覆盖着藤蔓的小路相比,这条路距离海滩比较近。很快地,他们几乎可以透过树林看到那闪闪发光的蓝蓝的、金灿灿的、泛着乳白色的沙滩和大海。

“坚持一下,”西里尔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

他们确实在坚持奔跑,他们沿着沙滩飞奔——在奔跑的时候,他们能够听到后面有噼噼啪啪的脚步声。他们知道得很清楚,那是古铜色的野人。

沙滩金灿灿的、泛着乳白色——还是光秃秃的。那儿有一圈圈的热带海藻,有丰富多彩的热带贝壳,是你在肯特镇路至少花上十五便士才能够买到一对的那种。还有海龟们懒懒地在海边晒太阳——但是没有厨师、没有衣服,也没有魔毯。

“跑,跑!到大海里去!”西里尔气喘嘘嘘地说。“他们肯定讨厌水。我——听说——野人都是——脏兮兮的。”

他那气喘嘘嘘的话结束之前,他们的脚已经踩在了温暖的浅水里。平静的小波浪很容易通过。在热带奔跑逃命是一项热烈的运动,凉凉的海水很舒服。现在海水淹到了他们的腋窝,而简已经到了下巴。

“看!”凤凰说。“他们在指着什么?”

孩子们转过身,在那儿,在不远的西面有一只脑袋——一只他们熟悉的脑袋,戴着弯弯的帽子,那是厨师的脑袋。

不只是何原因,野人们在海水边停了下来,都在扯着嗓子大声地说话,所有人都用古铜色的手指兴致勃勃地、激动不已地指着厨师的脑袋

孩子们在水中尽可能快地向她跑去。

“你跑到这儿来到底想干什么?”罗伯特喊叫道,“魔毯究竟在哪儿?”

“它不在地上,上帝保佑你,”厨师开心地回答;“它就在我下面——在水里。我坐在太阳下面,觉得有点儿热,我只是说了一句,‘我希望我在清凉的浴室里’——就是像这样的一句话——一转眼,我就在这儿了!这都是梦的一部分。”

每个人立刻感到太幸运了,魔毯理智地把厨师带到了最近而且最大的浴室——大海,如果魔毯把它自己和她一起带到卡姆登镇家中的狭小的浴室里,那该多可怕啊!

“打扰一下,”正当他们感到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凤凰柔声地说道,“我想这些棕色的人们想要你们的厨师。”

“要——要吃她吗?”简小声地说。她尽可能地说得清楚些,因为扑在水中的拉姆正在开心地用他那肥胖的小手和小脚朝她的脸上泼水呢。

“不是,”鸟儿又回答说。“谁想要吃厨师呢?厨师是被聘用的,不是要被吃掉的。他们想要聘用她。”

“你是怎么明白他们的话的?”西里尔疑惑地问。

“就像亲吻你的爪子一样得容易,”鸟儿回答说。“我精通所有的语言,即使是你们厨师的语言,她的话难懂而且让人不愉快。当你明白了它的来龙去脉后,这就非常容易了。会者不难嘛。我建议你让魔毯靠岸,然后卸下货物——我的意思是厨师。这件事,你们可以相信我的话,现在古铜色的人不会伤害你们。”

当一只凤凰告诉你要相信他的话时,你要不相信是不可能的。因此孩子们立刻抓住魔毯的角,把它从厨师的下面拽了出来,慢慢地拽着它穿过了浅浅的海水,最后把它铺在了沙滩上。跟在后面的厨师,立刻坐在魔毯上面。现在,那些古铜色的土著人立刻,变得非常奇怪得谦卑,围着魔毯成了一个圆圈,把他们的脸贴在彩虹般的金色的沙滩上。最高的野人就以这样的姿势说话。这个姿势对他来说一定非常得不方便;简注意到后来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把嘴里的沙子弄出来。

“他说,”过了一会儿,凤凰解释说,“他们希望永久地聘用你们的厨师。”

“没有任何名气的?”安西娅问道,她听妈妈曾经说过诸如此类的话。

“他们不想聘她做厨师,而是做女王;女王是不需要名气的。”

一阵屏住呼吸的停顿。

“太好啦,”西里尔说,“真是万里挑一!但是人的品味是没法解释的。”

每个人对于厨师要被聘做女王这个想法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我建议你们不要笑,”凤凰警告说,他竖起金色的羽毛,羽毛全都湿了。“这不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似乎这个古铜色的部落有一个古老的预言,有朝一日一位伟大的女王会头上戴着白色的王冠从大海中升起——嗯——嗯——,你们看!那儿就是她的王冠!”

它用爪子指着厨师的帽子;那是一只非常肮脏的帽子,因为那天是这星期的最后一天。

“那就是白色的王冠,”它说;“至少,它差不多是白色的——和他们的颜色相比实在是太白了——不管怎样,已经够白了。”

西里尔和厨师交谈着。“听我说!”他说,“这些棕色的人想要你做他们的女王。他们只是些野人,不知道有更好的人选。现在,你真的喜欢留在这儿?或者,你要答应在家里不会再这么讨厌,一个字也不要向任何人提起今天的事,我们就带你回卡姆登镇。”

“不,不要,”厨师用坚守的、确定无疑的语气说道。“我一直想要成为一位女王,上帝保佑她!我一直在想我会成为一位很棒的女王;现在我就要成为女王了。如果只是在一场梦里,做一次也是值得的。我不想回到那个肮脏的地下厨房,什么事都要责怪我;我不回去,直到这个梦做完、那只讨厌的钟在我耳朵里丁零零地响起的时候——我就这么给你说。”

“你有把握,”安西娅焦急地问凤凰,“她在这里会很安全吗?”

“她会发现女王的住所是一个很精致的、柔软的地方。”那只鸟一本正经地说。

“那么——你听着,”西里尔说。“你在这儿有会有精致的、柔软的住所,所以要注意做一位好女王,厨师。这比你想要的东西要多得多,但愿你能长期统治下去。”

厨师的一些古铜色的臣民们现在已经从森林走过来,拿着用美丽的花做成的长长的花环,雪白色的,散发着香甜的气息,恭恭敬敬地把花环挂在他们的新统治者的脖子上。

“哎呀!所有这些可爱的花都是给我的!”欣喜若狂的厨师大声地喊道。“噢!我必须说这真像一场梦。”

她笔直地坐在魔毯上,古铜色的人们,他们自己也戴着艳丽的鲜花做成的花环,他们的头发上粘着鹦鹉的羽毛,开始跳舞。这是一种你从未见过的舞蹈;这让孩子们几乎差不多确信厨师是对的,他们都是在一场梦里。敲着奇形怪状的小鼓,唱着莫名其妙的歌曲,舞越跳越快,越跳越奇怪,到了最后,所有跳舞的人都筋疲力尽地倒在了沙地上。

新女王疯狂地拍着手,她那白色的王冠歪到了一边。

“好啊!”她喊道,“好啊!比肯特镇路的艾伯特·爱德华音乐厅还要棒。再来一次!”

但是凤凰不肯把这个要求翻译成古铜色人的语言;等到野人们喘过气来,他们恳求他们的女王离开她的白色护卫队,跟他们到他们的木屋去。

“最好的那间木屋将是您的,女王。”他们说。

“那么——再见!”凤凰翻译了这个请求后,厨师吃力地站起来说。“再也没有厨房和阁楼了,谢谢你们。我要去我的王宫了,我要去了;我只希望这个梦将永远永远地做下去。”

她捡起拖在她脚边上的花环的一头。孩子们最后看了一眼她那有条纹的长袜和穿旧了的弹力边的靴子,她就被她的黑黝黝的仆人们簇拥着消失在阴暗的树林里了。他们一边走一边唱着快乐的歌曲。

“好啦!”西里尔说,“我猜她不会有事的,然而他们好像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不管怎么说。”

“哦,”凤凰说,“他们认为你们只是梦。预言说,女王会戴着王冠从海浪中升起,周围都是白色的梦想中的孩子。这就是他们对你们是什么的想法。”

“晚饭怎么办?”罗伯特冷不丁地问道。

“不会有什么晚饭了,没有厨师也没有布丁盆,”安西娅提醒他说;“不过面包和黄油总是有的。”

“我们回家吧。”西里尔说。

拉姆非常不情愿地让他们帮他再次穿上暖和的衣服,但是安西娅和简设法连哄带骗地强迫他穿上了,他从来也没有咳嗽过一声。

每个人都穿上自己的暖和的衣物,然后坐在了魔毯上。

从树林里传来一阵阵粗野的歌声,古铜色的土著人们在那儿低声唱着歌向他们的白色王冠的女王表示崇拜和敬意。然后,安西娅说:“回家。”就好像女公爵和其他人吩咐他们的马车夫一样,在天旋地转的一刹那间,聪明的魔毯就准确无误地停在了保育室的地板上。就在那一时刻,伊莱扎推开房门并且说道:——

“厨师不见了!我哪儿也找不到她,晚饭也没准备。她没拿走她的箱子,也没拿她出门的衣服。她只不过出去看看时间,我不该感到奇怪——厨房的钟从来没让她满意过——她一时太激动了,很可能被车子压了或者摔倒了。你们只好忍受一下,用冷熏肉做你们的晚餐了;我不明白,你们穿上户外的衣服到底要干什么。我要出去一会儿,到警察局去看看有没有人知道她的任何消息。”

但是,除了孩子们和后来的另一个人之外,再也没有人知道有关厨师的任何事情。

失去了厨师,妈妈非常得伤心,她很担心厨师。安西娅感到特别得痛苦,好像她真的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她夜里醒过来好几次,最后,她决心请求凤凰允许她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诉妈妈。但是第二天没有机会这么做,因为凤凰像往常一样,躲在偏僻的角落里睡大觉了。它请求他们,作为对他的特别照顾,二十四小时之内不要去打扰它。

那一整个星期天拉姆都没有咳嗽一声,妈妈和爸爸都说,那个医生给他的药真好。但是孩子们知道是从来没有百日咳的南方海滨治好了他。拉姆含糊不清地说了绚丽多彩的沙滩和海水,但是没有人注意他说的话。他经常说一些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星期一的早晨,一大早,安西娅醒来,突然下定了决心。她穿着睡袍(天气还很凉)蹑手蹑脚地下了楼,坐到魔毯上,心砰砰地乱跳,许愿说要到没有百日咳的阳光海岸,接着她就到了那里。

沙子非常得温暖。她立刻就感觉到了,即使隔着魔毯。她折好魔毯,像一条围巾一样围在肩膀上,因为她决定一刻也不离开它,不管围着它可能会有多么得热。

有点儿发抖,她努力地鼓起勇气,一遍又一遍地说:“这是我的职责,这是我的职责。”她走上了那条森林小路。

“嘿,你又来了。” 一看到安西娅,厨师就说道。

“这个梦还在继续呢。”

厨师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袍,没穿鞋子和长袜,也没戴帽子,她坐在棕榈树叶的屏风下面,因为岛上正是下午,阳光很热。她的头发上戴着花环,古铜色的男孩们用孔雀的羽毛为她扇着风。

“他们把帽子收藏起来了,”她说。“他们好像把它看得非常重要。我猜想,他们以前从未见到过那样的一只帽子。”

“你开心吗?”安西娅气喘吁吁地问;看到做了女王的厨师,让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我相信你,我亲爱的,”厨师诚心诚意地说。“什么事也不用做,除非你想做。我现在休息得很好。明天,如果梦还在继续,我要把我的木屋清理一下。我还要教他们做饭,现在除非他们把东西生吃,否则他们就把所有的东西都烧成灰烬。”

“但你能够跟他们说话吗?”

“哎呀,是的!”幸福的厨师女王回答说;“很容易学会的,我总是认为我学外语是很快的。我已经教他们明白‘晚餐’、‘我想喝水,’和‘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那你不想要什么东西了?”安西娅热心而又着急地问道。

“我不要任何东西,小姐;只要你离开。如果你老是呆在这儿跟我说话,我恐怕自己会被铃声叫醒过来。只要这儿的梦一直这样做下去,我就像一位女王一样幸福快乐。”

“那么,再见了,”安西娅高兴地说,因为现在她的良心不再有负罪感了。

她快步走进树林,躺到地上,然后说了声“回家”——她就在家里了,裹在魔毯里,在保育室的地板上。

“她很好,无论如何。”安西娅说着,又回到了**。“我很高兴,有人满足。但是当我告诉妈妈的时候,她永远都不会相信的。”

这个故事确实有点儿难以让人相信。尽管是这样,你还是可以试着去相信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