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女佣伊莱扎(1 / 1)

“我们带了个朋友回家来吃午饭。”伊莱扎打开门时,凯思琳说。“法国老师哪里去了?”

“看耶尔丁城堡去啦。你知道,今天是城堡对外展出的日子。赶紧去吃完午餐。今下午是我外出的时间,我那位绅士朋友可不喜欢老在那里等着。”

“好吧,我们会像闪电一样快地吃完饭。”杰拉尔德答应道。“再安个座位,还有一位天使呢。”

他们说话算话。午餐吃的是切碎的小牛肉、土豆和米饭布丁,这些或许是世界上最乏味的食物在一刻钟内就被吃完了。

“那么,”当伊莱扎提着一壶热水上了楼梯消失后,梅布尔说,“戒指在哪里?我应该把它放回去了。”

“一次都还没轮到我戴呢。”吉米说。“我们找到它的时候,凯茜和我也应该像你和杰拉尔德那样得到戴一戴的机会。”

“你们找到它的时候?”梅布尔那乌黑长发间的脸变得更白了。

“我非常抱歉,我们都非常抱歉。”凯思琳开始说道,接着把丢失戒指的故事讲了一遍。

“你们肯定没有仔细寻找,”梅布尔断言,“它不可能消失。”

“你不知道它都能干些什么,我们也不知道。发火也没有用,美小姐。或许它正是自动消失了。你懂吗,我睡在**的时候它从我手上滑落了。我们到处都找过。”

“我去找一找,你介意吗?”梅布尔的眼睛恳求地看着小女主人。“你瞧,要是它丢了,那就是我的错。那差不多就像是偷窃一样。约翰逊会说那跟偷窃完全是一回事。我知道他会那样说的。”

“我们全都再去找一找。”凯茜突然站起来说。“今天早上我们找得有点儿仓促。”

于是他们找呀、找呀,在**、床下、地毯下、家具下到处寻找。他们摇了摇窗帘,在各个角落仔细搜寻,但找到的只是灰尘和毛屑,根本不见戒指。他们找呀、找呀,到处寻找着。吉米甚至凝视起天花板来,似乎认为那枚戒指可能弹到那里去粘住了。但它没有。

“那么,”最后梅布尔说道,“一定是你的女佣把它偷去了。就这么回事。我要去告诉她我是这样想的。”

她本来会说到做到,但就在那个时候前门砰地响了一声,他们知道是伊莱扎穿上她引以为荣的最好的衣服出发去会“绅士朋友”了。

“这样找没用。”梅布尔的眼泪都快掉出来。“听我说,你们让我单独留下来好吗?或许你们寻找的时候让我分心。我要亲自把这个房间每一寸地方重新找一遍。”

“鉴于客人心情激动,仁慈的烧炭人们退出去了。”杰拉尔德说,然后他们从外面轻轻关上门,让梅布尔在里面寻找。

当然,出于礼貌他们只好等着她寻找,此外他们还得呆在家里好让法国老师进屋;虽然那是个使人感到茫然的日子,但吉米恰好想起杰拉尔德的口袋里装满在集市上挣来的钱,除了买到几个没他份儿的小圆面包以外,还没用那些钱买过任何东西。自然,他们等得不耐烦了。

时间似乎过了差不多1个小时,但事实上只是过了10分钟,他们听见卧室的门打开,梅布尔的脚踏上楼梯。

“她没有找到它。”杰拉尔德说。

“你怎么知道?”吉米问道。

“从她走路的情形看出来的。”杰拉尔德说。事实上你差不多在任何时候都能通过那些去找东西的人回来时的脚步声,判断出东西是否找到了。梅布尔的脚步声再清楚不过地说着“没找到”。她的脸色也进一步证实了这个令人不快的消息。

一个突然而猛烈的敲门声在后门响起来,使每个人都不用礼貌地向梅布尔表示自己多么抱歉,或富于想象地说那枚戒指不久肯定能找到。

除伊莱扎外,所有佣人都离开度假去了,所以孩子们一起跑去开门,因为正如杰拉尔德说的,如果那是面包师在敲门的话,他们就可以向他买一只蛋糕当餐后甜点吃。“那种午餐在一定程度上需要甜点作补充。”他说。

但敲门的人不是面包师。他们打开门,在安放着抽水机、垃圾箱和大水桶的铺着石板的院子里,看见一个帽子向一边斜得很厉害的年轻人,他张开嘴,金黄的胡子又短又硬,眼睛瞪得滾圆。他穿一套鲜明的芥末色套装,打一条蓝色领带,一根金表链横系在马甲上。他身子后仰,右手臂伸向那扇门,脸上带着人被勉强地拖向某处的那种表情。他看起来是如此古怪,因而凯思琳试图把门关起来,嘴里嚷道:“是逃出来的神经病。”但门关不上,什么东西把它堵住了。

“放开我!”那个年轻人说。

“嗬,是的!我会放开你的!”是伊莱扎的声音,却没伊莱扎的身影。

“谁抓住你了?”凯思琳问道。

“是她,小姐。”不幸的陌生人回答。

“她是谁?”凯思琳问,正如她后来解释的,她是在拖延时间,因为她现在清楚地知道是伊莱扎那只看不见的脚挡住了门。

“是我的未婚妻,小姐。至少说话声像她的,身子摸起来也像她的,但有什么东西挡住了我,小姐,我看不见她。”

“他一直都在说这样的话。”伊莱扎的声音说道。“他就是我那位绅士朋友,是他神经不正常还是我神经不正常?”

“两个都不正常,我并不觉得奇怪。”吉米说。

“瞧,”伊莱扎说,“你说自己是个男人,可你明明看见我却说没看见。”

“我根本看不见。”可怜的绅士朋友说。

“要是我偷了戒指,”杰拉尔德望着天空说,“我就走到屋里来不作声,而不是站在后门边丢人现眼了。”

“她没出多少洋相。”吉米低声说道。“那枚美妙的旧戒指!”

“我没有偷任何东西。”绅士朋友说。“喂,别管我。是我的眼睛看错了。放开我,你听见了吗?”

他的手突然垂下去,他踉踉跄跄地退到大水桶边。伊莱扎“放开”了他。她用两只看不见的胳膊把孩子们推到一边,从他们中间挤过去。杰拉尔德用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用另一只手摸她的耳朵,耳语道:“你站着别动,一句话也别说。要是你行为端正,干嘛要阻止我让人去叫警察呢?”

伊莱扎不知道怎样阻止他,于是按照他的吩咐,隐身站着,只是在喘不过气来时才发出特有的那种喘气声和鼻息声。

穿芥末色套装的年轻人恢复了正常,站在那里看着孩子们,如果可能的话他的眼睛睁得比刚才更圆了。

“怎么回事?”他无力地喘着气问。“发生什么事了?这一切都是怎么的?”

“要是你不知道,恐怕我们也不能告诉你。”杰拉尔德礼貌地说。

“我说话的样子很古怪吗?”他取下帽子抹抹额头问道。

“非常古怪。”梅布尔说。

“我希望我没说过什么不礼貌的东西。”他不安地说。

“根本没有,”凯思琳说,“你只说了你的未婚妻抓住了你的手,还说你看不见她了。”

“我是看不见她。”

“我们都看不见她。”梅布尔说。

“我做梦也没想到这一点,因此就到这里出这种洋相了,不是吗?”

“你很有头脑。”杰拉尔德有礼貌地说。

“但是,”穿芥末色套装的受害者差不多叫起来,“你是想告诉我……”

“我什么都不想告诉你,”杰拉尔德十分真诚地说,“但我要给你一点儿忠告。你回家去躺一下,放一块湿布在头上。你明天就好了。”

“但我没有——”

“我会的。”梅布尔说。“你知道,太阳非常大。”

“我目前感觉很好。”他说。“不过,好啦,我只能说很抱歉,我能说的就这些了。我以前从没有这样过,小姐。我是不会受它影响的,你们不这样认为吗。我本来要咒骂伊莱扎的——她不出来见我?”

“伊莱扎在屋里,”梅布尔说,“她今天不能出来见任何人。”

“你们不会把我这种情况告诉她,是吗,小姐?要是她认为我很容易一阵阵发作的话,会跟我不和的,我从小时候起就不这样。”

“我们不会把你的任何事情告诉伊莱扎。”

“你们会原谅我的冒失吧?”

“当然。我们知道你不得不那样做。”凯思琳说。“你回家去躺下吧,我相信你肯定需要这样。午安。”

“午安,我敢肯定,小姐,”他做梦一般地说,“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仍能感觉到她的指头在我手上按出印记。你们不会让这件事传到我老板——我是说我雇主的耳朵里去吧?在任何行业里,所发作的各种毛病对一个男人来说都是不利的。”

“不,不,不,好啦,再见。”每个人都这样说道。当他慢慢绕过那只大水桶,把绿色的院门在他身后关起来时,一阵沉寂降临下来。伊莱扎打破沉寂。

“放开我!”她说。“放开我,让我在牢房里去伤心难过吧!”

突然吧嗒一声,一滴圆圆的、湿辘辘的水珠落在门口台阶上。

“雷阵雨。”吉米说。不过那是从伊莱扎眼里流出来的一滴眼泪。

“放开我,”她继续说道,“放开我(吧嗒),别让我在镇里这个地方被抓起来。这里的人认识我,尊重我(吧嗒),我情愿走到10英里远的地方去被一个陌生警察而不是约翰逊逮起来,因为他和我表弟经常往来(吧嗒)。但有一件事情我确实要感谢你们。你们没有告诉厄尔夫我偷了那枚戒指。我没有偷(吧嗒),在一定程度上说我只是借了一下而已。今天是我的假日,就像你们亲眼看到的,我那位绅士朋友是个非常有钱的人。”

孩子们看得出了神,那些有趣的泪水从悲哀的伊莱扎看不见的鼻子上滾落下来时变得清晰可见。这时候杰拉尔德醒悟过来,开口说话。

“你说也没有用,”他说,“我们看不见你!”

“他也是这样说的,”伊莱扎的声音说道,“但是——”

“你看不见自己,”杰拉尔德继续说道,“你的手在哪里?”

无疑伊莱扎试图看见它,但当然看不到。她立刻尖叫一声,歇斯底里症猛烈地发作,要是附近有警察那尖叫声很可能会把他们引来。孩子们使出浑身解数,把他们在书中读到的适用于这一场合的每种办法都用上了,但要正确对待一个隐着身、穿着最好衣服、极度歇斯底里的女佣是极端困难的。这就是不久以后,那顶最漂亮的帽子呈现在他们眼前并被完全毁掉,那件最漂亮的蓝套装被弄得面目全非的原因。当他们尽量凭猜测几乎就在伊莱扎鼻子下面烧起几支鸡毛掸子时,突然间冒出一团火焰,弥漫出一股难闻的气味来;当火焰被杰拉尔德敏捷的双手扑灭后,他们非常清楚地看见伊莱扎也用那条女式长围巾设法帮着灭过火。

它确实起了作用。伊莱扎哭泣着“苏醒”过来,说道:“别烧我的纯驼鸟毛长围巾,我现在好些了。”

他们扶起她,她在最下面的一级阶梯上坐下,孩子们非常小心、十分诚恳地向她解释说她确实已隐起身来;又说要是人偷了抑或借了戒指,他永远无法确定将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我永远永远都只能停留在这种状况了吗?”她呜咽道,这时他们从厨房水槽上面挂镜子的那颗钉子上取来桃花心木小镜,使她相信自己真的隐起身来。“我们打算在下一个复活节结婚。没人愿意娶一个他看不见的女孩。那是不可能的。”

“不,你不会永远永远都这样。”梅布尔诚恳地说。“但你必须像得麻疹一样把这段时间熬过去。我想明天你就会好了的。”

“我认为今天晚上就会好。”杰拉尔德说。

“我们会竭尽全力帮助你,不会告诉任何人。”凯思琳说。

“连对警察也不说。”吉米说。

“现在,咱们去为法国老师准备下午茶吧。”杰拉尔德说。

“还有我们的。”吉米说。

“不,”杰拉尔德说,“我们到外面去吃下午茶。我们要去搞一次野餐,把伊莱扎也带去。我出去拿蛋糕。”“我不想吃蛋糕,杰瑞少爷,”伊莱扎的声音说道,“所以你不用考虑我那一份。你们会看见它进入我肚里。我认为在露天让人看见蛋糕从我身体里穿过并不妙。噢,我只是借了一下戒指,却遭到可怕的审判!”

他们安慰她,准备好下午茶,委派凯思琳去打开门把疲惫并有点儿忧愁地回到家的法国老师让进屋,现在似乎只等她、杰拉尔德和蛋糕了,然后他们就出发前往耶尔丁城堡。

“搞野餐是不允许的。”梅布尔说。

“我们的可以搞。”杰拉尔德简要地说。“喂,伊莱扎,抓住凯思琳的胳膊,我走在后面把你的影子遮住。哎呀!把你的帽子取下来,它使你的影子看起来像个我也不知道的什么东西。人们会认为我们是从郡疯人院里跑出来的。”

这时帽子在凯思琳手里现出形来,显示出本该流到伊莱扎脸上的星星点点的泪水只有很少一部分消失了。

“那是我最好的帽子。”伊莱扎说,然后是一阵夹杂着几声轻蔑的鼻息声的沉默。

“听我说,”梅布尔说,“你打起精神来。你尽管把这全都看成是一场梦好了。要是你的良心在梦里因为那枚戒指受到遣责,那也只是你可能梦见的东西。”

“我会再次醒过来吗?”

“哦,是的,你会再次醒过来。现在我们要把你的眼睛蒙起来,带你走进一扇非常小的门,你不要反抗,否则我们马上就去把警察带到这个梦里来。”

我没有时间描述伊莱扎是怎样进入那个洞穴的。她的头先进去:女孩们把她推进去,男孩们在下面接住她。要不是杰拉尔德想到把她的手绑起来,有人肯定会被她抓伤。即使这样,梅布尔的手还是在冰凉的岩石和伊莱扎的一只猛烈晃动的靴跟之间擦伤了。我也不会向你们叙述,当他们带领她顺着那条边上长着厥类植物的壕沟往前走,穿过拱门走进那片意大利风景似的仙境时,她所说的一切。他们在一座手持弯弓,平稳地站在一只脚尖上,摆出一副极其不适当的射箭姿势(我一直都这样认为)的黛安娜[19]雕像旁的一棵垂柳下解开她的蒙眼布,这时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现在,”杰拉尔德说,“除了美好的事物和蛋糕之类的东西外,什么都不存在了。”

“确实是该我们吃下午茶的时候了。”吉米说。事实如此。

伊莱扎一经确信自己虽然隐起形来但胸膛并不透明,伙伴们不能透过它数出她吃了多少个小圆面包,就放开肚子大吃一通。其他人也一样。如果你真想去享受吃下午茶的乐趣,那么吃上一顿切碎的小牛肉、土豆和米饭布丁午餐,接下来再兴奋几个小时,到晚些时候再去吃你们的下午茶吧。

柔和凉爽、呈现出绿色和灰暗的花园里正在发生变化——绿色渐渐变成金色,阴影渐渐变成黑色,太阳神神庙下面的那座倒映着天鹅的湖,沐浴在玫瑰红色的光里,这光来自于落日那边绒毛似的小小的云彩。

“它真漂亮,”伊莱扎说,“就像一张明信片一样,不是吗?两便士的那种。”

“我该回家去了。”梅布尔说。

“我这个样子是不能回家的。我得留下来当个原始人,如果那座白色的小屋有墙和门,我就住在那里。”伊莱扎说。

“她说的是那座狄俄尼索斯[20]神庙。”梅布尔指着它说。

太阳突然在斜坡顶上的那排黑色的冷杉树后面落下去,先前还是白里透红的神庙变成了灰色。

“即使像现在这样,它也会是个非常好的居住地。”凯思琳说。

“它四面透风,”伊莱扎说,“而且,天哪!有多少阶梯要扫除!他们修那些没有墙的房子干什么啊?谁会住到里面去。”她突然打住话头,凝视一会儿,然后又说道:“那是什么?”

“什么?”

“正从阶梯上走下来的那个白东西。啊,那是个用石头雕成的小伙子。”

“在这里,日落后那些雕像确实会活过来。”杰拉尔德用非常平淡的口吻说道。

“我看见他们活过来了。”伊莱扎似乎根本不吃惊或惊慌。“又有一个活过来了。瞧那些长在他脚上的小翅膀,好像鸽子的翅膀一样。”

“我想那一定是墨丘利神[21]。”杰拉尔德说。

“那座雕像下面,脚上长着翅膀的是赫耳墨斯神[22],”梅布尔说,“但是——”

“我什么雕像也没看见,”吉米说,“你们推我干吗呀?”

“难道你没看见?”杰拉尔德低声问,但他用不着如此煞费苦心,因伊莱扎的目光游移不定,正紧紧盯着快速地到处跑动的隐形雕像。“你没看见吗?太阳落下去时那些雕像活过来了,但你看不见它们,除非你隐着身,而且即使你看见了它们也不会害怕,除非你摸到它们。”

“我们让她去摸一个看看。”吉米说。

“他跳进了水里。”伊莱扎用一种着迷的口吻说。“哎呀,他也不会游泳!长着鸽子翅膀的那一个在湖上到处飞着同他开玩笑。我确实认为那很可爱。它跟你在结婚蛋糕上看见的丘比特[23]一模一样。这里又来了一个,是个长着长耳朵的小伙子,一只小鹿在他身边奔跑着!瞧那位抱婴儿的女士,她把婴儿像球一样抛起来又接住。我感到奇怪她居然不担心。不过,观看他们这样真是美妙极了。”

那座宽阔的公园在孩子们面前展开,显得越来越灰暗和静谧。在渐渐浓厚的阴影中,他们能够看见雕像一动不动地闪烁着白光。但伊莱扎看见了另外的东西。她很快闭上嘴默默地观看着,他们也默默地观看着,黑夜像一块面纱降临下来,天变得越来越阴沉黑暗了。现在已是夜里。月亮升上了树梢。

“噢,”伊莱扎突然叫道,“这是那个可爱的小男孩带着那头鹿子,他正向我走来,天哪!”

紧接着她尖叫起来,然后尖叫声渐渐变弱,砾石上响起一阵急促的靴子声。

“快点!”杰拉尔德叫道。“她摸了它,害怕起来了,就像我上次那样。追!要是她像那样跑回城里去,她会让那里的每个人都发疯的。只有嗓音和靴子声!追!追!”

他们追起来。但伊莱扎比他们先跑。而且她跑到草地上时,他们听不见她的脚步声,只好等待皮鞋声在远处的砾石路上再次响起。再者,她为恐惧所驱使,恐惧又使人跑得很快。

看样子,她隐身穿过渐渐亮起来的月光在离他们最近的路上跑着,明白只有她才知道在林间空地和小树林里都有什么。

“我要在这里停下来,明天见。”当吵吵嚷嚷的追逐者们跟着伊莱扎咔嗒咔嗒的脚步声跑过柱廊时,梅布尔气喘吁吁地说道。“她从马厩院里跑过去了。”

“走后面那条路。”他们转过自己所属的街道拐角处时,杰拉尔德喘着气说。他和吉米摇摇晃晃地经过那只大水桶走进来。

一个看不见又焦躁不安的人似乎正在摸索着被锁起来的后门。教堂的钟敲响半个钟点。

“9点半了。”杰拉尔德正好喘过气来,说道。“使劲扒戒指,或许现在能拔下来。”

他对着空空如也的门口台阶说话。不过,站在那里的是浑身凌乱不堪、气喘吁吁的伊莱扎,她的头发散落下来,衣领被扭曲,衣服乱七八糟地绞在一起。她突然伸出一只手,一只他们看得见的手。在那只手里,在月光之下,那只魔法戒指的黑色圈体清晰可见。

“等一下!”第二天早上,伊莱扎的那位绅士朋友说道。她提着提桶,手里拿着软磨石打开门时,他正在外面等着她。“你昨天不能出来真是遗憾。”

“我也是。”伊莱扎用湿湿的法兰绒布块擦着最上面那级阶梯说。“昨天你干了些什么?”

“我的头有点儿痛,”绅士朋友说道,“昨天下午大多数时候我都躺在**。你昨天在干啥呢?”

“噢,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伊莱扎说。

“那么全都是一场梦了。”他走后她说。“不过那对我来说是一个教训,就是再也不要去轻易乱动任何人的旧戒指。”

“这样说来,他们没有把我昨天的所作所为告诉她。”他一边走一边说道。“太阳,我想就像我们的部队在印度时一样。我希望自己不那么容易被晒着,就这样!”

约翰逊是当时的英雄。他去跟踪了那些盗贼,拟定计划,重新找回了失窃的银器。他没有扔那块石头,舆论断定梅布尔和她姑妈一定是误以为有人扔了石头。但他没有否认那封报警信的事。杰拉尔德吃完早饭出去买报纸,他大声地向其他几个人读着报上那两栏虚构出来的故事,那是评论员利窦斯比对这些事实所作的报道。他读着的时候,每个人的嘴巴都张得越来越大,当他读完“这位天才的市民有着胜过尼可和福尔摩斯先生的侦探本能,现在他的提升满有把握了”时,周围鸦雀无声。

“啊,”吉米打破沉寂说道,“他没有夸大,是吗?”

“我觉得,”凯思琳说,“那好像是我们的错,仿佛是我们撒下了所有这些弥天大谎,因为要不是你,杰瑞,他们就不可能办到了。他怎么能那样说呢?”

“好啦。”杰拉尔德说,他试图公正一些。“你知道,那个家伙毕竟得向人们说点什么。我很高兴我——”他突然打住。

“你很高兴你什么?”

“那没什么要紧的。”他带着一副抛开国事般的神情说道。“好了,我们今天打算干什么?那位忠实的梅布尔走过来了,她会来要她的戒指的。而你和吉米也想戴它。噢,我知道了。法国老师有好长日子都没有注意她了——我们的英雄是不愿意承认有这么久的。”

“我希望你不要老是把自己叫作‘我们的英雄’。”吉米说。“无论如何,你不是我的英雄。”

“你们两个都是我的英雄。”凯思琳急忙说。

“好小女孩。”杰拉尔德恼人地微笑道。“让婴儿弟弟保持好心情,直到保姆回来为止。”

“你不会抛下我们一个人出去吧?”凯思琳急忙问道。

“今天是缝场的日子,

我匆匆地离去。”

杰拉尔德唱道。

“到那里的集市上呀,

为我的美人买来玫瑰。

“如果你也想去,穿上靴子,而且要快一些。”

“我不想去。”吉米嗤之以鼻地说。

凯思琳对着杰拉尔德露出一副失望的神情。

“噢,詹姆士,詹姆士,”杰拉尔德可悲地说,“你使我多么难以忘记你是我的小弟弟啊!要是我像对待一个别的家伙那样对待过你,嘲笑你,像我嘲笑特纳、马伯利或任何个伙伴一样,唔,结果就这样。”

“你又没把他们叫成你的婴儿弟弟。”吉米说,这句话一点不假。

“是的,我会非常非常小心不再那样叫你了。来吧,我的男女英雄们。忠诚的麦斯若[24]正作为奴隶向你们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