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不仅仅是杰拉尔德戴上那枚戒指取不下来,因此他的身形消失了;而以前隐去身形因此能够偷偷地带回家去的梅布尔现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所以不可能再偷偷带回去了。
孩子们不但必须说清楚他们当中的一个人显然不在了的原因,而且还得说清楚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真真切切地出现在眼前的原因。
“我不能回到姑妈那里去。我不能也不愿意。”梅布尔坚决地说。“即使我比现在显眼20倍也不。”
“要是你回去的话,她会觉得可疑。”杰拉尔德承认道。“我是说有关汽车和收养你的那位夫人的事。但我们怎样对法国女教师说有关你的情况呢!”他使劲地捋着戒指说。
“假如说实话会怎样?”梅布尔意味深长地说。
“她不会相信。”凯茜说。“否则,要是她相信的话,她就会完全疯掉的。”
“不,”杰拉尔德的声音说道,“我们不敢告诉她。事实上她相当好说话。我们去请她让你今晚留下来,因为回家太晚了。”
“好吧,”吉米说,“但你怎么办?”
“我去睡觉,”杰拉尔德说,“我头痛得厉害。噢,这可不是句谎话!我确实头痛。我想肯定是晒了太阳引起的。我知道身上的石墨能吸收太阳光。”
“更有可能是吃了梨子和姜饼引起的。”吉米不怀好意地说。“好了,我们走吧。真希望是我隐起身来了。我会去做一件事情,这可不是带着让人眼花的头痛去睡觉,我知道这一点。”
“你会去干什么呢?”杰拉尔德的声音就在他身后问道。
“好好地呆在一个地方,你这个愚蠢的笨蛋!”吉米说。“你使我觉得心惊肉跳。”他真的相当猛烈地惊跳了一下。“喂,走在凯茜和我之间。”
“你会去干什么呢?”杰拉尔德从那个显然空着的位置上又问。
“我会去当一个夜贼。”吉米说。
凯茜和梅布尔异口同声地提醒他偷盗是多么不道德,但吉米回答道:
“好了,那就去当侦探吧。”
“在你能够开始从事侦探工作前有一些事情可以去侦查。”梅布尔说。
“侦探并不总是去侦查事情的。”吉米实实在在地说。“要是我不能去当其他什么人的话,我就去当一个糊涂侦探。你完全可以去当一个这样的侦探,而且同样会得到无穷的乐趣。你为什么不去当一当呢?”
“这正是我准备去做的事情。”杰拉尔德说。“我们顺便到警察局去看看他们都掌握了些什么犯罪情况。”
他们来到警察局,读了警察局外面那块木板上的布告。有两条狗、一只钱包和一个“除了物主以外对任何人都没有价值”的文件夹失踪了。此外,有人闯进了霍顿农庄,偷走大量的银盘。“对提供可能找回遗失财产任何线索的人给予20英镑奖励。”
“我的计划是去侦破这桩盗窃案,”杰拉尔德说,“我要去查一查那件事情。约翰逊过来了。”他又说道。“他下班了。问问他有关这件事的情况。”勇猛的侦探隐着身,因而不能前去盘问那位警官,但我们的主人翁的弟弟以非常令人钦佩的举止去作了调查。“作出让人钦佩的举动来,吉米。”
吉米向那位警官打了招呼。
“喂,约翰逊!”他说。
约翰逊回答道:“你好,小家伙!”
“你才是小家伙呢!”吉米说,但他并没有恶意。
“这么晚了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呀?”警官诙谐地问道。“所有小鸟都回到它们小小的巢里去了。”
“我们到集市上去啦,”凯思琳说,“那里有一位魔术师。我真希望你也看到了他。”
“我听说了。”约翰逊说。“你们知道,那完全是个冒牌货。”
这就是名声。杰拉尔德站在阴影里,把衣袋里那些松散的钱弄得叮当作响以安慰自己。
“是什么在响?”那位警察立即问道。
“是我们的钱在叮当作响。”吉米说,他讲的完全是实话。
“当了不起的人物真不错。”约翰逊说。“真希望我的口袋里的钱也满得叮当响。”
“啊,你为什么没有钱呢?”梅布尔问道。“你为什么不去争取那笔20英镑的奖金呢?”
“我告诉你为什么不吧。因为在这个连大海里的波涛都归大不列颠统治的自由王国里,人们是不允许你去逮捕一个有嫌疑的家伙的,即使你明明知道谁作的恶。”
“真可耻!”吉米热心地说,“你认为是谁干的呢?”
“我想我不知道。”约翰逊的声音跟他靴子发出来的声音一样沉闷。“可能是一个犯下大量罪行很为警察熟知的人干的,但我们永远也不能逮捕他,永远也不能取得足够的证据证明他有罪。”
“啊,”吉米说,“我放了学就到你这里来当学徒,当一名侦探。这会儿,我想我们最好回家去侦查侦查我们的晚餐。晚安!”
他们看见警察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警察局的推拉门里。当推拉门再次静止下来的时候,他们听见杰拉尔德的声音在狠狠抱怨着。
“你们跟只值半便士的小圆面包一样没头脑。”他说。“连那些银器是怎样被盗的,什么时候被盗的这些细节都没有打听到。”
“但他告诉我们说他知道那些情况。”吉米强调道。
“是呀,那就是你们从他那里打听到的全部东西。愚蠢的警察有着愚蠢的想法。回家去侦查你们那宝贵的晚餐吧!你们只适合做那样的事情。”
“你晚饭怎么办?”梅布尔问道。
“吃小圆面包!”杰拉尔德说。“吃只值半便士的小圆面包。它们使我想起我亲爱的弟弟和妹妹来。你们或许有足够的头脑去买小圆面包吧?我在这种状况下是不能到商店里去的。”
“你脾气别这样暴躁。”梅布尔情绪激动地说。
“我们尽了最大努力。如果我是凯茜,你就只能白白指望你那讨厌的小圆面包了。”
“如果你是凯茜,英勇的年轻侦探早就离家而去。一间不定期货船的船舱,都比住着一个吵吵嚷嚷的妹妹的最佳私人宅邸好。”杰拉尔德说。“目前你有点儿像个外人,我高贵的小姐。吉米和凯茜很清楚他们勇敢的队长什么时候在开玩笑,什么时候是认真的。”
“不,我们看不见你的脸时就不知道。”凯茜松了口气说。“我真的以为你发起火来了,吉米也这样认为,不是吗?”
“噢,胡说!”杰拉尔德说。“跟我来!这条路通向那家小圆面包店。”
他们向圆面包店走去。凯茜和吉米走进面包店,其他两人透过玻璃,盯着橱窗里罩在铺开的黄色平纹细布下的果酱馅饼、瑞士面包卷、维多利亚三明治和巴思[16]小圆面包,这时杰拉尔德在梅布尔的耳边谈论起一个人开始侦探生涯的计划和希望来。
“我可以告诉你,我今晚一夜都不会合眼。”他开始说道。“我要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绝不疏忽。隐身侦探不仅能找到那只钱包和那些银器,而且能侦察出甚至没有实施的某种犯罪行为。我要四处闲逛,直至看见某些样子可疑的人离开这座城镇,然后暗中跟着他们,并在他们手里满是无价财宝时把他们当场抓住,移交给警察。”
“噢!”梅布尔叫道,叫声是那样尖厉,那样突然,使杰拉尔德从梦幻中醒过来,并抚慰着她。
“你痛吗?”他十分体贴地问。“一定是那些苹果,它们相当硬。”
“啊,不是那个。”梅布尔非常认真地说。“啊,多可怕!我从来没有想到那一点。”
“没有想到什么?”杰拉尔德焦急地问。
“那扇窗子。”
“什么窗子?”
“装着镶板那个房间的一扇窗子。你知道就是我那座城堡的家里。所以我必须回去。我们没有把它关上,也没有把百页窗关上,所有的财宝都贮藏在那里。姑妈是绝对不会到那个房间里去的,她从未进去过。所以我必须立刻回家去。”
这时其他两人拿着面包从商店里走出来,很快听说了这个情况。
“因此你们明白,我得走啦。”末了梅布尔说道。
凯思琳也认为她必须回去。
但吉米说他不明白那样做会有什么好处。“因为,不管怎么说,钥匙被锁在屋里了。”
“她会生气的,”梅布尔悲哀地说,“她不得不叫园丁们找一架梯子来,并且——”
“万岁!”杰拉尔德说,“有我在这里呢!隐身杰瑞比园丁或梯子更高尚,更隐秘。窗子上爬满了常青藤,我可以从它们上面爬到窗子里去,我相信我能平安无事地爬上去关上窗子和百页窗,把钥匙挂回那颗钉子上,毫不引人注意地溜出来,穿过毫无察觉的仆人们看守的迷宫。还有足够的时间。我想,不到深夜盗贼们不会开始干他们那可怕的勾当。”
“你不害怕吗?”梅布尔问道。“万一被抓住了,你会安全?”
“非常安全。我不会被抓住的。”杰拉尔德回答。这个问题由梅布尔而不是凯思琳提出来,让他觉得奇怪,因凯思琳常喜欢对危险和荒唐的冒险行为大惊小怪,让人烦恼。
而凯思琳只是说道:“好啦,再见;梅布尔,我们明天再来看你。10点半在花神庙见。我希望你不会因为那个驾汽车的夫人的事遭到严厉责骂。”
“咱们现在去侦查晚餐吧。”吉米说。
“好吧。”杰拉尔德略带讥讽地说。要讨论这样一个冒险活动,要在不同年龄——它仿佛突然从仪表上被切去了一段时间——的人身上找到共同的兴趣,是非常困难的。杰拉尔德觉得在这种时候他应该是大家关注的焦点。但他不是。他们居然谈论起晚餐来了。唉,由他们去吧。他不在乎!他尖刻而严厉地说:“让食品窗开着,我侦察完时好从窗子上爬进去。好啦,梅布尔。”他抓住她的手。“话虽这样说,帮我用袋子把面包装起来。”他后来想起一件愉快的事情,抓起那只袋子塞给梅布尔补充道;于是梅布尔跑走了,当她的身影渐渐远去时,大街的人行道上回响起4只靴子的声音。
法国女教师正在客厅里,正坐在窗前弦月的月光里读着信。
“啊,vous voici[17]!”她不解地问道。“你们又回来迟了;我的小杰拉尔德呢,他到哪里去了?”
这是一个很糟糕的时刻。在吉米的侦探计划里,没有包含任何对这个不可避免的问题的答案。直到吉米开口才打破了沉默。
“他说他上床睡觉去了,因为他头痛。”这当然是真的。
“这个可怜的杰拉尔德!”法国女教师说。“我应该给他准备一些晚餐吗?”
“他头痛的时候从不吃东西。”凯思琳说。这也是事实。
吉米和凯思琳上了床,完全没有为担心哥哥而烦恼;法国女教师拿出那捆信,一边吃着简单的残羹剩饭一边看读起来。
“这么晚在外面行走真是太妙啦。”杰拉尔德在宜人的夏日黄昏里行进时说道。
“是的。”梅布尔说,似乎孤独地拖着沉重的脚步沿公路走着。“我真希望姑妈不会暴跳如雷。”
“再吃一个面包吧。”杰拉尔德好心地说,接着传来一阵愉快大嚼声。
姑妈亲自为脸色苍白、颤抖不已的梅布尔打开被规定为耶尔丁城堡的家庭成员进出的那扇门。她先越过梅布尔的头顶望了望,仿佛会看到一个比梅布尔高一些的人。接着,一个非常小的声音说道:
“姑妈!”
姑妈惊得倒退了几步,然后向梅布尔走过去。
“你这个又淘气又顽皮的女孩!”她生气地叫道。“你怎么能这样吓我一大跳呢?我真想让你为此在**呆一周,小姐。噢,梅布尔,感谢上帝你平安无恙!”说着姑妈用双臂搂住了梅布尔,梅布尔的也搂住姑妈,她们那样紧紧地拥抱着,就像以前从未见过一样。
“可今天早晨你似乎一点儿都不担心。”当梅布尔意识到姑妈真的很担心,真的很高兴她又平安地回到家里时,她说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在那里听着呢。别生气,姑妈。”
“你又平安地回到我身边,我觉得好像再也对你生不起气来了。”姑妈令人吃惊地说。
“怎么会呢?”梅布尔问道。
“亲爱的孩子,”姑妈让人难忘地说,“我精神有些恍惚。我想自己一定是要生病了。我一直很都很喜欢你,但我不想把你宠坏了。昨天,大约3点半,我正在集市上向卢森谈起你的时候,突然觉得你似乎根本就无关紧要。在我收到你的信和那些孩子们来的时候,我也有同样的感觉。但今天,在下午茶吃到一半时,我突然清醒过来并意识到你走了。那真是糟糕透了。我想我一定是要生病了。噢,梅布尔,你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那只是个玩笑。”梅布尔轻声说道。然后两人走进去,把门关上。
“这真是怪极了,”杰拉尔德在门外说道,“对我来说这看起来更像是魔法。我觉得我们似乎一点儿都没有摸清这座城堡的底细,它并不像乍一看起来那样简单。
事实上的确如此,因为这座城堡碰巧很不一般,但要让杰拉尔德告诉你更多情况是不公平的——他只在那天晚上隐身独自穿过城堡阴影中的宽阔院子,去寻找装着镶板的房间里那扇没有关上的窗子时才了解到有关城堡的一点情况。那天晚上,他对城堡的了解并不比我告诉你的多;他走过那些挂满露珠的草坪,穿过一丛丛灌木和树林——水池像几面大镜躺在那儿映照着天上静静闪烁着的星星,那些洁白的雕像肢体隐隐约约地闪着光,与阴暗的背景形成鲜明对比——这时他开始感到好些了,既不兴奋又不惊讶,也不担心,只是有些异样。
公主隐身事件让人吃惊,变戏法事件让人激动,突然决定去当一名侦探的事也给人带来了它自身的渴望;所有这些事既奇妙又不寻常,但它们看起来毕竟是可能发生的,就像把两种**倒在一起迸出火花来的化学实验一样奇妙,就像变戏法一样令人惊讶,就像魔术师的表演一样让人兴奋,仅此而已。只是现在,他走过那些花园时心里只有一种新的感觉,即白天那些花园就像梦境一样,晚上它们则如幻影一般。走路时他看不见自己的脚,但能看见被脚触及的挂着露珠的草叶在移动。那种奇异的感觉难以形容,然而又是如此真切,如此令人难忘,以致他似乎置身于另一个世界,这世界像一张地毯铺在地板上一样把旧世界掩盖隐藏起来。地板确实还在地毯下面,但他走在铺于地板上的地毯上面,而那张地毯充满了魔法,就像草皮充满露水一样。
那种感觉非常奇妙,或许你们有一天会有这样的感觉。在这个世界的一些地方仍然能够找到这样的感觉,不过它们每年都在减少。
花园里的魔法迷住了他。
“我现在还不忙爬到窗子里去,”他自言自语道,“太早了点。或许我以后晚上再也不能到这里来了。我想一定是夜晚使得每一样东西都显得如此不同寻常。”
有个白色的东西在一棵垂柳下面活动起来,一双洁白的手分开沙沙作响的长长的柳树叶子。一个洁白的身影走出来,是一只长着角、山羊腿和男孩脑袋及胳膊的家伙。杰拉尔德并不害怕。那是最为奇妙的东西,虽然他永远不会承认这一点。那个白东西展开四肢,在草地上打了个滾,然后摆正身子蹦蹦跳跳地从草坪上跑过去。还有一个白色东西在柳树下闪着微弱的光芒,杰拉尔德走近3步,看见那是一座空洞的雕像的基座。
“它们活过来了,”他说,另一个白色的身影从花神庙里走出来,消失在月桂树林里。“那些雕像活过来了。”
砂砾马路上传来一阵小石子发出的嘎吱声。一个极长的深灰色东西缓慢吃力地向他爬来。月亮恰好在这时出来照出了它的体形。是一条你能在水晶宫里见到的用石头刻成的巨蜥,尺寸跟数百万年前人类没成为地球的主宰、它们才是世界主宰时的那种可怕巨蜥一样大。
“它看不见我,”杰拉尔德说,“我并不害怕。它也活过来了。”
它扭动着身体从他面前经过,他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它巨大的尾巴一侧。那尾巴是石头做的,并没有像他以为的那样“活过来”,只是它的石头躯体复苏了。然而,在他摸它的时候,它转过身来;但杰拉尔德也同样转过身以最快的速度向那座房子跑去。因为在他摸过石头尾巴后,“恐惧”已经跑进花园,差不多要攫住他了。他逃避的是“恐惧”而非正在移动的石兽。
他喘着气在第5扇窗子下停住。在顺着相互缠绕紧紧附在墙上的常青藤爬到窗台上时,他回头向那座灰白色的斜坡望了望,曾经映着星星的鱼塘里传来一阵溅泼声,巨大的石兽躯体正在睡莲叶间的浅水里打着滾。
进入那个房间之后,杰拉尔德转身又看了一眼。鱼塘平静而幽暗地躺在那里,水面上映着月亮。月光穿过那棵垂柳的空隙,照在一尊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基座上的雕像上面。现在,每一样东西都回到了花园里自己的原位。一切又恢复平静。
“多么神奇啊!”杰拉尔德说。“我认为在走过这样一座花园,做了这样一个梦之后,你肯定会睡不着觉的。”
他关上窗子,擦燃一根火柴,然后关上百页窗。他又擦燃一根火柴便看到了那扇门。他转动钥匙,走出去,又锁上门,把钥匙挂在它平常挂的那颗钉子上,然后蹑手蹑脚来到走廊尽头。他隐着身很安全,在那里等待着,直到火柴耀眼的光芒不再使他眼花,这时他又能借着月光看清道路了——月光透过大厅装着窗格的、敞开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明亮斑驳的影子。
“真想知道厨房在哪里。”杰拉尔德说。他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一名侦探,一心想回家去把自己在花园里做的非常奇异的梦告诉其他人。“我想,无论我开哪几扇门都不要紧吧。我想自己毫无疑问仍然隐着身吧?是的,我看不见举到眼前的手。”为此,他举起了一只手。“瞧呀!”
他打开了很多扇门,漫无目的地走进那些长长的房间,这些房间有的家具用棕色亚麻布罩子装饰,它们在奇异的光线里显得发白;有的在高高的天花板上吊着套于大袋里的枝形吊灯;有的墙上挂满了画;有的墙上一排又一排地陈列着旧书,黯然失色;有的卧室十分豪华,伊丽莎白女王无疑在那些巨大的四帷柱**睡过觉(顺便说说,那位女王一定很少在家,因为她似乎在英国的每一座旧房里睡过觉)。但杰拉尔德没有找到厨房。最后,一组通往上面的石梯上的一扇门打开了,有一条狭窄的石梯通道通向一扇门,那扇门下面的门缝里透出一片灯光。不知为什么,一个人要把手伸向那扇门打开它是困难的。
“胡说!”杰拉尔德心想。“别傻了!你隐着身呢,不是吗?”
于是他打开了那扇门,有人突然在里面粗鲁地说起话来。
杰拉尔德倒退几步,身子紧贴在墙壁上,因有个男人快步冲向门口,并且突然把一盏提灯照进通道里。
“没什么。”那个男人差不多松了口气啜泣着说。“只不过是门太沉重,自动打开了,没别的。”
“该死的门!”另一个声音咆哮地说道。“如果刚才我觉得那不是抓得有理的话,我就不得好死。”
他们把那扇门又关起来。杰拉尔德并不介意。事实上他宁愿如此。他不喜欢那些人的相貌。他们身上有股杀气。在他们面前,即便隐身也似乎是一个很容易被识破的伪装。杰拉尔德差不多看到了他想看的东西。他看见自己就在那伙歹徒的附近。一个玩牌的人仅凭令人惊奇的运气,仅凭初学者的运气都能告诉他,他在自己侦探生涯的第一晚上就发现了一起盗窃案。那些人正在把银器从两只大箱里拿出来,包上破布装进粗呢口袋里。那个房间的门是一扇6英寸厚的铁门。实际上那是个保险库,这些人撬开了锁。他们把撬锁用过的工具像木雕家保存的凿子那样,放在地板上一个整洁的布卷里。
“快点!”杰拉尔德听见有人说。“你们没必要在那上面花一整夜时间。”
银器发出轻微的叮当声。“你们真是些像讨厌的响板一样叮当作响的盘子。”那个极其粗暴的声音说道。杰拉尔德转过身,非常小心、非常迅速地离开了。最奇怪的是,虽然他找不到去仆人们住的耳房的路,而且可以说目前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银叉和银杯,以及什么人有可能跟随他沿着那些曲折的通道走来,其它什么都没有想,但他像箭一般直接走到从大厅通向他想去的那个地方的门前。
走着走着,他脑子里想起发生的事。
“这位幸运的侦探,”他自言自语道,“遇到的事情已超过他最疯狂的梦想,离开现场去寻求帮助去了。”
但能得到什么援助呢?无疑,那座房子里有人,还有那位姑妈,但他不可能告诉他们。
他已隐起身来,根本无望引起陌生人的重视。梅布尔的帮助不会有多大的价值。警察呢?在找到他们并让他们来予以阻止前,那些盗贼早就带着装有银器的口袋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杰拉尔德停下来努力想着,双手抱着头。你知道,那样子跟你有时候想简单的方程式,或者想美国南北战争那几场战役的日期时差不多。
后来他用铅笔和笔记本,在一个窗台上以他在那一刻能够发挥的全部聪明才智写道:“你们知道存放银器的那个房间吧。盗贼们正在偷银器,那道厚实的门被撬开了。派个人去叫警察。要是那些盗贼在警察赶到出事地点前离开了,我就会去跟踪他们。”
他犹豫片刻,然后写上结尾:“一位朋友敬上,这不是谎话。”
他把这封信用一根鞋带紧紧绑在一块石头上,呼地一声抛进一个房间的窗户,里面梅布尔和她姑妈正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之中,享用着一顿特别诱人的晚餐——有炖李子、乳酪、海绵蛋糕以及装成一杯杯的奶油冻和冷面包黄油布丁。
饥饿并且隐着身的杰拉尔德,在把石头扔出去前渴望地看了一眼那顿晚餐。他等待着,直到一阵尖叫声渐渐平息下来,他看到那块石头被捡起,她们开始读起那封报警信来。
“胡说八道!”那位姑妈说,她平静了一些。“真缺德!这当然是个恶作剧。”
“噢!一定要像他所说的那样派人去请警察。”梅布尔悲叹道。
“像谁说的?”姑妈呵斥。
“不管是谁。”梅布尔苦劝道。
“立刻派人去请警察来。”杰拉尔德在外面用最果断的语气说。“要不然,就只能怪你们自己了。我不能再为你们做什么啦。”
“我——我要放狗来咬你!”姑妈叫道。
“啊,姑妈,不要!”梅布尔急得直跳。“那是真的,我知道那是真的。快——快去叫醒贝茨!”
“我对那些话一个字都不相信。”姑妈说。贝茨也不相信,但由于梅布尔一直焦虑不安他被吵醒了。可当他看了看字条,并且必须决定自己是到保险库去验证那些话是否真的不可信,还是骑上自行车去请警察的时候,他选择了后者。
警察赶到时,保险库的门半开着,那些银器,或者说3个人能扛走的那么多银器不见了。
杰拉尔德的笔记本和铅笔在那晚较晚的时候再次派上用场。直到早上5点钟,他才疲惫不堪、冷得像块石头一样地悄悄爬上了床。
“杰拉尔德少爷!”伊莱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7点钟了,又是一个睛朗的日子,又发生了一起盗窃案。哎呀!”她拉开窗帘,向那张床转过身去尖声说道。“看看他的床,全都被弄黑了,他却不在!”“噢,吉米尼!”这次又是一声尖叫,凯思琳从她的房间里跑出来,吉米坐在**揉着眼睛。
“到底怎么了?”凯思琳大声问。
“我不知道,我被吓了一大跳。”伊莱扎边说边重重地坐在一只箱子上。“首先是他的**完全是空的,而且跟烟囱后面一样黑,他不在**,后来我再看时他却一直躺在那里。我一定是胡涂了,昨天早上我听见那些萦绕在心头的安琪儿的声音时,也是这样想的。我要把你和你的恶作剧告诉法国女教师,小伙子,你可以相信这一点。把自己全身染得墨黑,把干净的被单和枕套也弄得煤烟一样黑。我一定要把它查个水落石出,走着瞧。”
“瞧,”杰拉尔德慢吞吞地说,“我准备告诉你一些事情。”
伊莱扎对此只是嗤之以鼻,她那样做是很无礼的,但那个时候她受了惊吓,还没有恢复过来。
“你能保守秘密吗?”杰拉尔德非常认真地问道,他身上的石墨被擦掉一些,变成铅灰色。
“能。”伊莱扎说。
“那么保守住这个秘密,我给你两先令钱。”
“你要告诉我什么?”
“这个嘛,就是这两先令钱和这秘密的事,你要闭上你的嘴。”
“我不应该接受这些钱。”伊莱扎急切地伸手说道。“现在你站起来,注意把所有角落都洗一洗,杰拉尔德少爷。”
“噢,我真高兴你很安全。”伊莱扎走了之后,凯思琳说。
“昨天晚上你似乎并不很关心我。”杰拉尔德冷冷地说。
“我想不起来是怎样让你走的。昨天晚上我不关心你,但今天早上我醒来时就想起来了!”
“好啦,够了,你也会遇上这种事情的。”杰拉尔德不计后果地拥抱着妹妹说。
“你是怎么显出身来的呢?”吉米问道。
“她叫我时那枚戒指碰巧落了下来。”
“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们吧。”凯思琳说。“现在还不。”杰拉尔德故弄玄虚道。
“那枚戒指在哪里?”吃完早饭吉米问。“我现在想戴上试试。”
“我、我忘记它在哪里了。”杰拉尔德说。“我想它在**某个地方。”
但戒指不在**。伊莱扎整理过床铺了。
“我发誓那里没有戒指。”她说。“要是**有戒指的话,我会看见它的。”
“我找了一遍又一遍,但都没有结果。”在翻遍了那间卧室的每一角落都没找到枚戒指时,杰拉尔德说。“本故事里这位高尚的侦探英雄说他马上另有事情要做,要是你们其余的人想听昨天晚上……”
“等我们找到梅布尔再说吧。”凯思琳大声地说。
“我们约定的时间是10点半,不是吗?杰拉尔德为什么不可以边走边吹牛呢?总之,我认为并没有发生多少事情。”说话的当然是吉米。
“这表明,”杰拉尔德愉快地说,“你知道得真多啊。就这一点而言,可悲的梅布尔就只能白白等待约会了。‘事情,事情,别的事情,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他用颤音唱起《樱桃成熟了》的调子,直到凯思琳掐了他一下才停下。
吉米冷冷地转过脸去说道:“你什么时候才有完啊?”
但杰拉尔德继续唱着歌:
“约翰逊微笑的嘴唇在哪儿,
樱桃岛的土地就在那儿。
别的事,别的事,我要去做别的事呀。
高贵的约翰逊,快来买吧!”
“你怎么能这样恼人呢?”凯思琳问。
“我不知道,”杰拉尔德说,恢复了平淡的说话方式。“我是说,我不知道自己是想去睡觉还是想陶醉在成功里。到没人能听见我们说话的地方去吧。
‘噢,到一座岛上去,在那里没人听见,
还要谨防有人把耳朵贴在锁孔旁边。’”
他耳语道,突然打开了门,伊莱扎果然弯着腰站在门外。她无力地用一只掸子轻拂着壁板,但仍然被识破了。
“你知道哪些偷听者永远听不到别人的话吧。”吉米严厉地说。
“我没有偷听,事情就是这样!”伊莱扎说,她偷听谈话的两只耳朵变成了深红色。于是他们走出屋子来到大街上,在教堂墓地的围墙上坐下晃**起腿来。杰拉尔德的嘴唇一直闭得相当紧。
“喂,”凯思琳说,“噢,杰瑞,别胡闹!我想听发生了什么事情简直想得要死。”
“那样更好,”杰拉尔德说,然后讲述了自己的经历。在他讲述的时候,那些神秘的白东西和月光花园里的魔法现象出现在他的声音和言语里,因此他说到那些雕像活过来了,说到那头巨兽尽管全是石头但也活过来时,凯思琳立即发起抖来,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就连吉米也不再用靴子后跟踢墙了,惊愕得张大嘴倾听。
接着讲到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盗贼的故事,讲到投给安静中的梅布尔和她姑妈的报警信,讲到面包黄油布丁。杰拉尔德以最大的快乐和如此丰富的细节讲述着,甚至教堂的时钟敲响11点半时他还在说:“在做完了代理人能够做的所有事情之后,在无望得到更进一步的帮助的情况下,我们英勇的年轻侦探——喂,梅布尔在那儿!”
梅布尔真的在那里。一辆二轮运货马车的尾板几乎把她全身都遮蔽着。
“你们没有来,”她解释道,“我不能再等下去。我搭了个便车。发生别的事了吗?贝茨到那间保险库去时,盗贼已经走了。”
“你是说所有故事都不是真的吧?”吉米问道。
“当然是真的,”凯思琳说,“说下去,杰瑞。他刚刚说道他把那块石头扔到你们的面包黄油布丁里去了,梅布尔。说下去吧。”
梅布尔爬上围墙。“你又现出身来了,比我现得快一些。”她说。
杰拉尔德点点头继续说道:
“我们必须尽可能简短地把故事讲完,因另外那件事情要在12点钟发生,现在已是11点半。在留下那封信报警后,杰拉尔德·德·福尔摩斯侦探隐着身飞快地跑回去,极其及时、极其迅速地来到了盗贼借着装有遮光装置的提灯还在偷窃的地点。我没有任何要遇上危险的感觉,因此就在那条走廊外面等着,就是有阶梯的地方,你知道吗?”
梅布尔点点头。
“不久他们出来了,当然非常小心,并且不停地向四下里张望。他们没看见我,自认为没被发觉,悄无声息地排成一路纵队穿过走廊,一只装着银器的袋子从我身子前侧轻轻擦过,然后消失在黑暗之中。”
“是哪条路?”
“从你隐身去照镜子的那间小屋走的。我们的英雄穿着他那看不见的网球鞋迅速跟了上去。3个歹徒立即跑到小树林里去隐藏起来,然后偷偷经过杜鹃花丛穿过公园。”他的声音低下来,双眼直直看着前面路上灰白尘土那边一堆石上密密交织在一起的粉红色牵牛花。“那些石头活过来了,他们不停地从灌木丛间、从树下往外张望,我确实看见了它们,它们却没有看见我。但它们真的看见了那些盗贼,而盗贼却看不见它们。太奇怪了,不是吗?”
“石头?”梅布尔不得不让他解释一下。“我从没有看见它们活过来。”她说。“我傍晚经常到花园里去。”
“我看见它们活过来了。”杰拉尔德无容置疑地说。
“我知道,我知道。”梅布尔赶紧改口附和。“我想说的是,如果在你隐身时它们只是可以看见的东西,我是说恢复了生机,不再是冷冰冰的石头,我不会觉得奇怪。”
杰拉尔德听懂了她的话,我当然希望你们也听懂了。
“要是你说对了,我也不会奇怪。”他说。“城堡的花园确实被施上魔法,但我想知道它怎样和为什么被施上了魔法。好啦,跟我来,我得在12点钟前找到约翰逊。我们还要到市场那么远的地方,所以得跑着去。”
“把你的冒险经历继续讲下去吧,”梅布尔说,“你可以边走边说。”“噢,它确实太让人毛骨悚然了!”
当然,这让杰拉尔德感到满足。
“唔,我正跟随上去,你知道,像在梦里一般。他们走出那条豚鼠路,你知道,就是我们进入城堡的那个地方,我的确以为我把他们跟丢了。我只好等着,最后他们走上那条大路,这样就不会听到我把石子踩得嘎嘎作响,我只好飞奔着去追他们。我脱掉鞋子,心想我的长袜完蛋了。我追呀追呀追呀。他们走过穷人居住的地方,一直走到河边。我说,咱们得跑着去办那事。”
于是故事结束,他们开始跑起来。
他们在约翰逊自家的后院里找到了他,他正背对着后门坐在一张长凳上洗衣服。
“喂,约翰逊,”杰拉尔德说,“要是我让你得到那笔50英镑的奖金你会给我什么呢?”
“给你一半奖金。”约翰逊立刻说道。“要是你准备对我胡说八道,我就在你头上敲一下。”
“不是胡说八道。”杰拉尔德非常感人地说。“要是你让我们进屋,我就把这件事全都告诉你。你抓住那些盗贼并缴回脏物时,只消给我一英镑讨个吉利就行了。我不会向你要更多钱的。”
“那么,如果年轻的女士们不嫌弃,就进来吧。”约翰逊说道。“我敢打赌你们肯定想从我身上得到更多东西,否则干嘛不自己去索取那笔奖金?”
“约翰逊真是非常明智,他说得很中肯。”此刻孩子们全都走进小屋,门被关上了。“我希望你永远不要泄露是谁告诉你的。让他们以为那是你凭借独自的勇气和远见办到的。”
“你们坐下吧。”约翰逊说道。“假如你们在开玩笑,最好在我开始揍你们前把这两个小女孩送回家去。”
“我不是在开玩笑,”杰拉尔德高傲地说,“绝不是在开玩笑。除了有个警察外,任何人都会明白我为什么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是我干的。我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一个谁也不会以为我会去的地方发现了这事;要是他们在家里发现我几乎整夜都在外面,我肯定会遭到一顿臭骂。现在,你明白了吗,我明察秋毫的要人?”
此刻,正如吉米后来所说的那样,约翰逊太感兴趣了,因此没有介意别人用什么可笑的称呼来叫自己。他说他确实明白了,而且要求明白更多的东西。
“好吧,那么你别再提任何问题了。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知道对你有好处。昨天晚上大约11点钟的时候,我正在耶尔丁城堡里。不,我是怎样到那里去的以及到那里去干什么并不重要;有一扇窗户开着,我爬了进去,里面亮着一盏灯。那盏灯在保险库里,有3个男人正在把银器装进一只口袋里。”
“是你报了警他们才派人去请的警察吗?”约翰逊双手放在膝上急切地探过身子。
“是的,是我报的警。要是你愿意,你可以让他们认为是你报的警。那个时候你下班了,不是吗?”
“那时候,” 约翰逊说,“我正在**睡大觉呢——”
“好,警察来得不够快。在那里,我是唯一的侦探。我跟踪了他们。”
“真的?”
“我看见他们把脏物藏起来,还知道他们从霍顿宫里盗来的东西也藏在那里,并听到他们商定什么时候把赃物转移走。”
“去指给我看看赃物在什么地方。”约翰逊说道,猛地跳起来,使得温莎椅[18]砰地一声向后倒在红砖地板上。
“不行,”杰拉尔德平静地说,“如果你在他们约定的时间前到那地方附近去,就只能找到那些银器,但绝对抓不住盗贼。”
“在这一点上你说得很对。”警察扶起椅子重新坐下来。“那该怎么办呢?”
“嗯,今晚上1点钟的时候,将有一辆汽车到塞德勒出租屋旁的船库那边的小路上去接他们。他们将在12点半时把那些东西搬到一只船里运走。因此,现在是用叮当作响的硬币塞满你的口袋,使你满载荣誉和自豪的大好时机。”
“那么,我敢说!”约翰逊沉思着,仍然不太相信。“那么,我敢说!你不可能从脑袋里凭空捏造出所有这些东西来吧。”
“噢,不,我捏造得出来,但我并没有胡编乱造。现在,听我说,这是你一生难得的机会,约翰逊!给我1英镑,你要守口如瓶,这件事就做成了。你同意吗?”
“噢,我完全同意,”约翰逊说,“我同意。但要是你们跟我开玩笑——”
“难道你看不出他并不是在开玩笑吗?”凯思琳不耐烦地插嘴道。“他不是个爱撒谎的人,我们没有哪个是。”
“如果你不同意,直说就是了。”杰拉尔德说。“我好另外去找一位更有见识的警察。”
“我可以去告你们整夜都在外面游**。”约翰逊说。
“你不要这样没有绅士风度。”梅布尔机警地说。“你别这样多疑,其实我们是在设法给你创造一个良机。”
“如果我是你的话,”杰拉尔德劝告道,“我就带上两个人到那些银器所在的地方去。你可以在那个地点附近的木材场里设下一个不错的小埋伏。而我则另外带上两三个人爬到路边的树上去等待那辆汽车到来。”
“你应该去参军,真的。”约翰逊钦佩地说道。“但假如那只是个恶作剧的话!”
“那么你就会闹出个笑话来,我想你闹笑话不会是第一次了吧。”吉米说。
“你同意吗?”杰拉尔德连忙说。“住嘴,吉米,你这个白痴!”
“是的。”约翰逊说。
“那么,你当班时到那座木材场去,你看见我擤鼻子的地点就是那个地方。那些袋子用细绳拴在水下面的桩子上。你只消迈着威严优美的步伐昂首阔步从那里走过,并在那里做个记号就行了。那就是荣誉等待着你的地方,当你出了名而得意洋洋并且当上警官时,请你一定要记住我。”
约翰逊说他真走运。这句话他说了不止一次,然后说他同意,接着又补充说他得马上走了。
约翰逊的小屋刚好坐落在镇子外面的铁匠铺那边,孩子们是穿过树林来到这小屋里的。他们沿原路返回,然后穿过镇子,穿过它那狭窄的、令人讨厌的街道,走到木材场边的那条木材牵引轨道上。在这里,他们顺着大树的树干跑过去,偷偷地窥视那个锯木坑,那些人出去吃午饭去了;这是方圆几英里内每个男孩都特别喜爱的一个游戏场所,他们自己用一块新锯出来的、散发着香味的松木板和一条榆树根搭起一座秋千。
“这是个多么绝妙的地方啊!”梅布尔气喘吁吁地坐在秋千末端说道。“我想,比起假装的游戏甚至魔法来,我更喜欢这种玩法。”
“我也是。”吉米说。“杰瑞,别老是擤鼻子,照这样下去你的鼻子会被擤掉的。”
“我实在忍不住要擤鼻子。”杰拉尔德回答。“我不敢用手帕,怕约翰逊可能在某个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注视我们的一举一动。我真希望自己想出来的是某个别的暗号。擤鼻子!不,要不是我必须擤鼻子,我现在就不会想擤鼻子了。真是奇怪。我一走到这个地方,想起我所说过的有关暗号的话,就开始感冒了。感谢上帝,他来啦!”
孩子们出色地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离开了秋千。“跟着我这个头儿!”杰拉尔德叫道,顺着一根剥去树皮的橡木树干往前跑,其他人紧紧跟上。孩子们排成纵队一会儿跑进一会儿跑出,一会儿四处乱跑,他们翻过成堆的原木,钻到堆叠在一起、一端突出在外的毛糙的木板下面。当那位警察沉重的靴子踏上牵引轨道上时,杰拉尔德在一座木板腐坏、栏杆摇晃的浮码头顶端停下,叫道:“别闹了!”然后响亮而又酣畅地擤一下鼻子。
“早上好。”他立即说道。
“早上好。”约翰说。“感冒了,不是吗?”
“啊!如果我有你那样的靴子,就不会感冒了。”杰拉尔德羡慕地回答。“看看它们,任何人在一英里之外都能听见你美妙的脚步声。你究竟是怎样靠近别人并把他们逮起来的呢?”他跳下浮码头,在经过约翰逊身边时低声说道:“勇气、机敏和速决。就是那个地方。”然后这支活跃的队伍这位活跃的领袖又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