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魔法大师(1 / 1)

天气跟昨天一样晴朗,从那座洁白的大理石神庙望过去,那意大利式的风景看起来更像一幅手工着色的钢雕,或者一幅透纳[14]的仿油画石版画。

当3个孩子舒适地坐在通向那座白色雕像的阶梯上时,只听传来第4个孩子悲哀的声音:“我并不是不领情,可我相当饿。你们不能老从食品窗里为我拿吃的东西,要是你们愿意,我就回到城堡里去住。据说城堡里以前闹过鬼。我想我能够像其他任何人那样装成鬼魂在城堡里出没。你们知道,我现在可以说已经变成幽灵了,如果你们愿意我会那样做的。”

“噢,不,”凯思琳诚恳地说,“你应该和我们呆在一起。”

“但吃的东西怎么办?我不是不领情,真的,但早餐就是早餐,面包仅仅是面包。”

“要是你能把那枚戒指取下来,你就可以恢复原形。”

“是的,”传来梅布尔的声音,“但是你知道,我取不下来。我昨晚在**又试了一下,今天早上又试了一下。从你们食品室里拿东西出来,即使那东西只是面包,那也跟偷盗是一回事。”

“是的,的确如此。”杰拉尔德说,是他采取了这一大胆冒险。

“好了,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去挣些钱。”

吉米评论说这个主意很好。但杰拉尔德和凯思琳很专心地听着。

“我想说的是,”那个声音继续说道,“我非常肯定,我隐去了身形是再好不过的了。我们要去冒一下险,你们看看我们是否有这个必要。”

“冒险,”胆大的冒险家说,“并不总是有利可图的。”低声说出这话来的是杰拉尔德。

“总之,你们瞧,这次冒险是有利可图的。只是你们不能都去。听我说,要是杰瑞能让自己看起来普通一些——”

“那应该是很容易的。”吉米说。凯思琳叫他别那样爱找茬儿。

“我可没找茬,”吉米说,“只是——”

“只是他心里想到你们的梅布尔打算像‘美丽的桑斯·梅西夫人’那样让我们惹上麻烦。”杰拉尔德插嘴说。“他不想在今后的岁月里让人发现自己孤身一人,一脸苍白地在莎草之类的东西中游**。”

“我不会让你们惹上麻烦的,真的不会。”那个声音说。“啊,从昨天你们那样站在我身边的时候起,我们这一辈子都成了一帮兄弟姐妹。我的意思是杰拉尔德可以到集市上去变戏法。”

“他一点儿都不会变戏法。”凯思琳说。

“事实上将由我来变,”梅布尔说,“但杰瑞可以装着在变戏法——如不用触摸东西就能让它们移动之类。但你们3个人都去不合适。我认为孩子们看起来越小,人们对他们独自变出来的戏法就越感到惊奇。”

“技艺高超的魔术师也会认为这些话是至理名言。”杰拉尔德说。另两个孩子沮丧地说道:“啊,我们怎么办呢?”他建议让弟弟和妹妹不露声色地混进人群里。“但别让人看出你们认识我,”他说,“想办法让自己就像是那个集市里某些成年人的子女。否则好心的警察很可能会牵住那两个迷路的小孩的手,把他们带回到忧心忡忡的亲戚那里——我是指那个法国女教师的手中。”

“咱们现在就去吧。”他们听起来总是不十分顺耳的声音说道,当梅布尔从一个地方走到另一个地方时,那声音便从空中不同的地方传来。于是他们向集市走去。

集市在离那座城堡大门约半英里远的一片荒地上举行。他们离集市近得足以听见旋转木马上的蒸汽风琴声时,杰拉尔德提说他有9便士钱,可以先到市场里去买点东西给大家吃,所用的钱从他们变戏法可能挣到的钱里扣回。其他几个人在一条两边较高的通道的阴凉处等待着。杰拉尔德很快就回来了,尽管他们过了好久还说他去了很长时间。他带来一些巴塞罗纳[15]坚果,带红斑的苹果,又小又甜的黄梨,灰白色的肉馅姜饼,整整四分之一磅薄荷牛眼糖和两瓶姜啤。

“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投资。”凯思琳在说奢侈之类的话时,他说。“我们都需要额外的营养,来保持我们特别是勇敢的魔术师的体力。”

他们吃着东西,喝着饮料。那是一顿非常棒的饭,远处蒸汽风琴演奏出来的音乐给这顿饭增添了最时髦的节日色彩。两个男孩永远也看不厌梅布尔吃东西的样子,更确切地说,是看不厌食物奇异地、魔法般地消失的样子,所有这些都显示出梅布尔正在吃东西。他们被那情景把迷住了,劝她吃下比她在宴会中应得份额还多的东西,仅仅为了获得看见食物消失的那种乐趣。

“哎呀!”杰拉尔德一次又一次地说道,“那会让他们大吃一惊的!”

确实如此。

吉米和凯思琳比其他两个人先走一步,他们来到集市里混进人群中,尽可能不引起别人的怀疑。

他们站在一个高大的女士身边,她正在看以椰子为靶子的投靶游戏;不久他们看见一个双手插在衣袋里的陌生人正漫步走过踩坏了的那片发黄的草地,其中不乏英国市场里总是随地乱扔的随风飘动的纸片、柴枝和稻草。那是杰拉尔德,但刚开始时他们简直没有认出他来。他已取掉了领带,那条本来衬着洁白的法兰绒服的深红色学生领巾被折成穆斯林头巾的样子围在他脑袋上。你可以猜到,那条领带被当成手帕使用了。他的脸和手就像精心擦亮了的炉子一样黑得发亮。

每个人都转过身去看他。

“他真像一位魔术师!”吉米低声说。“我想那颜色永远也不会褪掉,你说呢?”

他们远远地跟着他。他走近一顶小帐篷门边,一个忧郁的长脸妇女正懒洋洋地靠在门柱上。他们停下来,设法让自己显得像一位正努力用大棒槌在一只木块上敲打出节奏来的农家孩子。

杰拉尔德走到那位妇女身边。

“喝多了吗?”他问道。她叫他走开,不要那样粗鲁无礼,但口气并不严厉。

“我是来做生意的,”杰拉尔德说,“是从印度来的魔术师。”

“不可能!”妇女说,“你根本不是什么魔术师。哼,你耳朵背后全都是白的。”

“是吗?”杰拉尔德说,“你发现了这一点真是聪明!”他用双手揉着耳朵说,“好点了吗?”

“还行。你玩的是什么小把戏?”

“变戏法,的的确确是这样。”杰拉尔德说。“在印度,有一些比我还小的男孩表演魔术。瞧,你告诉了我耳朵上的纰漏,我欠你一份情。要是你愿意为我主持表演的话,我就把挣到的钱拿来平分。让我用一下你的帐篷在里面表演,你在门口招揽生意好吗。”

“哎呀!我不会招揽生意。你在挖苦我。既然你这样聪明,那就变个戏法让我们看看吧。”

“你说得对。”杰拉尔德坚定地说。“你看见这只苹果了吧?瞧,我要让它慢慢地从空中移过,然后我说一声‘去吧!’它就会消失。”

“是的,消失在你嘴里!走开,别在这里胡言乱语。”

“你不轻信别人,真是太明智了。”杰拉尔德说,“看吧!”

他从那些小苹果里拿出一只来,那位妇女便看见它凭空慢慢移动起来。

“现在,去吧!”杰拉尔德对着那只苹果叫道,那只苹果便消失了。“怎么样?”他用得意洋洋的口吻问道。

妇女兴奋得脸都红了,两眼发光。“这是我见过的最棒的戏法!”她低声说道。“要是你会耍更多这样的把戏,我就同意协助你表演,老弟。”

“会变很多的。”杰拉尔德信心十足地说。“把你的手伸出来。”妇女伸出手,那只苹果不知从什么地方仿佛一下子冒出来放在了她手里。苹果湿辘辘的。

她看了一会儿苹果,低声说道:

“快点!不要让人参与进来,我们两人表演就行了。别在帐篷里。你在帐篷旁的这个地方布置一个表演场地。在露天里表演能产生双倍的价值。”

“但要是人们可以免费观看的话,他们就不会付钱了。”

“看第一轮时是不会给的,但以后就会给了,你瞧着吧。不过你得不断招揽生意才行。”

“把你的披肩借给我好吗?”杰拉尔德问道。她拔去披肩上的别针,那是一件红黑相间的格子花呢披肩,他像自己以前看见印度魔法师做的那样把它铺在地上,然后盘起腿坐在它后面。

“一定不要让任何人走到我后面来,除此而外没别的了。”他说,那位妇女便急急忙忙地在帐篷的两根拉索上挂起旧袋子,隔出一个小小的场地来。“现在我准备好了。”他说,那位妇女就从帐篷里拿出一只鼓敲着,很快一小群人聚集了起来。

“女士们先生们,”杰拉尔德说,“我从印度来,我会表演一种你们从未见过的魔术。我看见披肩上有两先令钱时就开始表演。”

“我敢说你会的!”一个看热闹的人说。人群里传来几声短促的、令人不快的讥笑声。

“当然,”杰拉尔德说,“要是你们凑不起两先令钱,”现在那群人大约有30个了,“我就不再说什么啦。”

两三个便士落在披肩上,接着有更多的钱落了下去,之后便没有了。

“9便士,”杰拉尔德说,“好吧,我天性慷慨。你们将看到从未看到过的这样一场价值9便士的表演。我不想欺骗你们,我有一个同伙,不过我这个同伙隐起身来了。”

众人嗤之以鼻。

“在这位同伙的帮助下,”杰拉尔德继续说,“我可以读出你们口袋里可能装着的任何信件。只要你们有人跨过这条绳子站在我旁边,我那位隐身同伴就可以从他肩膀上读出那封信来。”

一个脸色红润、相貌难看的男人走上前来。他从衣袋里掏出一封信,站在一个所有人都能清楚地看见的地方,那儿人人都看得出谁也无法从他肩膀上看到那封信。

“好了!”杰拉尔德说。接下来是一小会儿的沉默。然后完全是从场子的另一侧传来一阵听起来非常遥远的、像唱歌似的微弱声音,这个声音说道:

“先生,你的第15封来信我们及时收悉。关于你的地产抵押,我们很遗憾无能为力——”

“住嘴!”那个人恨恨地对杰拉尔德叫道。

他一边解释说那封信里根本没有那样的内容,一边走出了围栏。但没有人相信他,人群里响起一阵有趣的嘁嘁喳喳的议论声。当杰拉尔德又开始说起话来时,议论声突然停下来。

“现在,”他把那9便士钱放在披肩上说道,“你们用眼睛盯住这些钱,会看见它们一个接一个地消失。”

它们自然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了,然后又一个接一个地被梅布尔那看不见的手放回来。那群人大声地鼓掌。“妙啊!”“真了不起!”“再给我们表演一个!”前排的人叫道。站在后面的人则使劲往前挤。

“现在,”杰拉尔德说,“你们已经看见我会干什么,但我不会再表演了,除非我看见这块地毯上放上5先令钱。”

两分钟后7先令3便士钱便放在了那里,于是杰拉尔德又表演了几个魔术。

当站在前排的人不想再给钱时,杰拉尔德便叫他们往后站,让其他人走进来瞧一瞧。我真希望有时间把他耍的那些把戏都告诉你们。围栏周围的草地完全被挤上来看他表演的人踩坏了。事实上,要是你有一个隐身同伙的话,你就可以创造出无限多的奇迹来。他使各种各样的东西显然自动地四处飘移,甚至消失在梅布尔衣服的褶皱里。那位妇女站在旁边,看见钱翻着跟头落下来,显得越来越高兴,每当杰拉尔德停止表演的时候她就打起那个破旧的鼓来。

有关这位魔术师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集市。那群人对他钦佩得发狂。举办以椰子为靶子的投靶游戏的那个人请求杰拉尔德让他入伙;室内来复枪靶场的老板愿意为他提供免费食宿以求与他合伙经营;一位穿着紧身黑丝绸衣服,戴一顶紫罗兰色软帽的活泼而粗俗的女子,试图雇佣他去为即将开张的百货店当“革新乐手”。

在整个这段时间里,混在人群里的其他两个孩子完全没有被人注意到,因为除了看杰拉尔德以外,谁还有空去看别人呢?天已经很晚,早就过了吃下午茶的时间。杰拉尔德确实很累了,而且对自己能够分到的那份钱已经感到非常满足,因此他绞尽脑汁寻找脱身之计。

“我们怎样从这里逃出去呢?”他压低声音问道,这时梅布尔仅仅取下他的帽子并放进自己的口袋,帽子便从他脑袋上消失了。

“他们绝不会让我们离开。我先前没有想到这一点。”

“让我想一想!”梅布尔耳语道,紧接着她凑近他的耳朵说道:“把钱分了,并给她点钱把这条披肩买下来。然后把钱放在披肩上说……”她告诉了他该说些什么。

杰拉尔德的表演场地处在帐篷的阴影里,不然,在梅布尔走来走去让那些东西消失的时候,每个人当然都能看见隐身的梅布尔的影子。

杰拉尔德叫那位妇女来分钱,她分得非常公正。

“现在,”当那群等得不耐烦的人越挤越拢时,他说道,“我要给你5先令买下这条披肩。”

“7先令6便士。”女人机械地说。

“好!”杰拉尔德把他那份沉甸甸的钱放进裤子口袋说。

“瞧,这条披肩要消失了。”他捡起披肩说,把它递给梅布尔,梅布尔又把它披在身上。它自然消失了。观众中传来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声。

“现在,”他说,“我要表演最后一样戏法。我后退3步,然后从你们眼前消失。”他向后退了3步,梅布尔用那条看不见的披肩把他包起来。但他并没有消失,那条隐形的披肩丝毫没有把他隐藏起来。

“呀!”一个男孩的声音在人群里叫道,“看看他!他明明知道自己办不到。”

“我真希望能把你放进我衣袋里。”梅布尔说。人群越挤越拢。他们随时都会碰到梅布尔,那时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的确任何事情。杰拉尔德双手抓住自己的头发,他在焦急不安或者丧失勇气时都有这种习惯。梅布尔在隐身的情况下,像书上说的那样,焦急地绞着自己的双手——即她把双手握得紧紧的。

“噢!”她突然低声说,“它松了。我可以把它取下来了。”

“别——”

“是的,这枚戒指。”

“快点,年轻的大师。为我们给的钱作个交待。”一个农场工人叫道。

“我会表演的,”杰拉尔德说,“这一次我真的会消失。绕过人群溜到帐篷里去。”他对梅布尔耳语道。“在帐篷里把戒指扒下来。然后从后面溜出去跟其他人汇合。我看见你跟他们汇合到一起时,我就立即消失。走慢点,我会赶上你们的。”

“是我。”一个脸色苍白但显然是梅布尔的人在凯思琳耳边说道。“他戴上了那枚戒指。跟我来,以免那群人要散开了。”

他们走出市场大门时,听见人群里传来一阵惊愕、恼怒的喧闹声,他们知道杰拉尔德这一次真的消失了。

他们走了一英里才听见路上传来脚步声,他们往后一望,但什么人都没看见。

紧接着,杰拉尔德的声音从一个看起来空无一物的地方传来。

“喂!”那个声音沮丧地说。

“多可怕啊!”梅布尔叫道。“你把我吓了一跳!把戒指取下来,你除了声音以外什么也没有了,这让我感到毛骨悚然。”

“你也像那样使我们毛骨悚然过。”吉米说道。

“现在还别忙把它取下来。”凯思琳说,相对于她的年纪来说,她的确考虑得相当周到。“因为我想你肯定还是那样黑不溜秋的,会被人认出来,然后被吉普赛人带走,那样的话你得永远不停地表演魔术了。”

“要是我,我就把它取下来。”吉米说。“隐起身来走路也是没有用的,人们会看见我们跟梅布尔在一起,而且会说是我们把她带走了。”

“是的,”梅布尔不耐烦地说,“那样做非常愚蠢。除此而外,我想要回我的戒指。”

“不管怎么说,它不是你的也不是我们的。”吉米说。

“是,它是我的。”梅布尔说。

“噢,别说了!”杰拉尔德疲惫的声音在她身边说。“唠叨有什么用呢?”

“我想要回那只戒指。”梅布尔相当执拗地说。

“想”这个字从傍晚平静的空气里传来。“‘想’一定是你的主人。你得不到这只戒指。我把它取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