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红桥酒影友朋欢(1 / 1)

郑板桥画传 陈书良 3296 字 7天前

一个人的事业能够成功,抑或在学术、艺术、技艺上取得重大成就,除了时代和个人等因素外,总与师友分不开。诚如郭沫若在《历史人物》中说的,师友“是一种重要的社会关系,在一个人的成就上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因数”。

在中国的历史上,具有旋风般浪漫气质的人物的朋友更多。北宋的乐天才子苏东坡就对弟弟子由说过:“吾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以陪卑田院乞儿。眼前见天下无一个不好人。”有趣的是,郑板桥也曾对堂弟郑墨说过:“愚兄平生漫骂无礼,然人有一才一技之长,一行一言之美,未尝不啧啧称道。橐中数千金,随手散尽,爱人故也。”[44]的确,虽然板桥常常“如灌夫使酒骂座,目无卿相”[45],“然其为人内行醇谨,胸中具有泾渭”[46]。所以,他的朋友很多,其中郡王、官吏、诗人、画家、和尚、道士、平民各色人等都有。《板桥自序》曾不无自负地说:“结交天下通人名士虽不多,亦不少。”我们检阅《郑板桥集》,凡诗画相赠、书信往来而提及姓名者多达一百余人。关于板桥的老师陆种园,前面已谈了不少,就不赘述了;现择对其生平、事业起过较大影响者做些考索和介绍,以便于读者从师友这个“极其重要的因素”研究郑板桥的思想和艺术。

艺术上,与板桥来往密切的首推同属“扬州八怪”中的另外七人,即汪士慎、黄慎、金农、高翔、李鱓、李方膺、罗聘。他们与郑板桥是清代扬州画派的主流人物,除罗聘生卒年略迟外,都历经康熙、雍正、乾隆三期。他们八人中五个是布衣,三个是地方小官,所处的经济、政治地位相似,对时政和生活的态度也相似,又都精于书画,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当然关系很亲密。他们常在一块儿喝酒游玩,谈诗论画,兴至则即席赋诗,随手挥毫,常常互相以书画赠答。其中,板桥与李鱓、金农、高翔的关系似乎更亲密一些。

李鱓,字宗扬,号复堂,又号懊道人、衣白山人、墨磨人、苦李、中洋化、木头老子、滕薛大夫等,与板桥是兴化小同乡,大约大板桥八九岁。李鱓衣着讲究,气度恢宏,一生际遇颇富传奇色彩。他是在资财丰厚、水田千亩的家境中长大的,少年时即受到良好的教育,加上资质颖慧,康熙五十年(1711)中了举人。后来在古北口献画,得到康熙皇帝赏识,任清宫内廷供奉,是一个宫廷画师。由于他性格洒脱放纵,不按规定的题材画画,后被清宫画院开除。不久,以检选出任山东滕县知县。因触犯权贵,乾隆五年(1740)罢官。回兴化后,修了一座“浮沤馆”,吟诗作画,并往来扬州卖画。约在乾隆二十七年(1762)卒于扬州。著有《浮沤馆集》[47]。

板桥视复堂是介乎师友之间的,因为无论从功名上说,还是从画事上说,李鱓成名都早得多。《板桥自叙》云:“(与)同邑李鱓复堂相友善。复堂起家孝廉,以画事为内廷供奉。康熙朝,名噪京师及江淮湖海,无不望慕叹羡。是时板桥方应童子试,无所知名。后二十年,以诗词文字与之比并齐声。索画者,必曰复堂;索诗字文者,必曰板桥。且愧且幸,得与前贤埒也。”板桥对金农、汪士慎等虽也很推崇,但是还没有以“前贤”称之。

李鱓曾随著名的宫廷画师蒋廷锡学习花鸟,他继承了明代孙隆和清初恽南田用彩色作写意花卉的传统;后又从师高其佩,在泼墨及指墨中得法;又从家乡石涛、八大的破笔泼墨中受益,成就了“纯乎天趣”的“一辈高品”。板桥对李鱓的画是很佩服的。他在山东任上时,厌倦官场,想随李鱓画画。《署中示舍弟墨》云:“李三复堂,笔精墨渺。予为兰竹,家数小小。亦有苦心,卅年探讨。速装我砚,速携我稿;卖画扬州,与李同老。”罢官后,他也确在浮沤馆旁建了一座“拥绿园”,与李鱓比邻而居。

然而,在佩服之余,板桥也能冷静地看到李鱓画的短处。他说:“复堂之画凡三变……初入都一变,再入都一变,变而愈上……六十外又一变,则散漫颓唐,无复筋骨,老可悲也。”出于爱护的心情,他认为“世之爱复堂者,存其少作壮年笔,而焚其衰笔、赝笔,则复堂之真精神、真面目千古常新矣!”[48]

李鱓对板桥的评价虽没有留下文字材料,但《板桥集·题画》云:“复堂李鱓,老画师也。为蒋南沙、高铁岭弟子,花卉翎羽虫鱼皆绝妙,尤工兰竹,然燮画兰竹绝不与之同道,复堂喜曰:‘是能自立门户者’。”可知郑、李之间是相亲相敬的。

板桥与李鱓相识很早,交谊甚厚。今天我们能见到的关于李鱓身世的一些文字,大都来自板桥的诗文和题画。板桥集中给复堂的赠诗有五首之多。由于他们的一生坎坷颇为相似,所以,板桥往往能写出李鱓的真精神与真面目。如:

两革科名一贬官,萧萧华发镜中寒。回头痛哭仁皇帝,长把灵和柳色看。

(《李鱓》)

……萧萧匹马离都市,锦衣江上寻歌妓。声色荒**二十年,丹青纵横三千里。……

(《饮李复堂宅赋赠》)

《冬夜喜复堂至》更记载了两人彻夜长谈的情谊:“我夜凝寒酒一卮,灯前重与说相思。可怜薄醉微吟后,已是沉沉漏尽时。”老友重逢,说不尽的相思,一席未终,已是漏尽了,就是给李鱓的题画中也洋溢着对朋友品艺的敬慕和自己一往情深的思念:

篱**开艳,经霜色更红。

不畏西风恶,巍然独自雄。

(《题复堂绘红菊》,见李涤尘辑《郑板桥集外吟》)

今日画石三幅,……一幅寄江南李鱓复堂氏,三人者予石友也。昔人谓石可转而心不可转,试问画中之石,尚可转乎?千里寄画,吾之心与石俱往矣!

(《题画》)

这些文字声情摇曳,高情厚谊透于纸背,是不可多得的题画小品。

李鱓死后,板桥很悲痛,他在题画中也慨叹没有人能一起商量画事了,大有高山流水、知音难得之感。

在书画同人中,板桥除了与李鱓是同乡、紧邻,关系非常密切外,论交谊之深,则莫过于金农了。金农,字寿门,号冬心,浙江杭州人,生于康熙二十六年(1687),卒于乾隆二十八年(1763)。别号特多,有稽留山民、曲江外史、昔耶居士、龙梭仙客、百二砚田富翁、心出家庵粥饭僧、苏伐罗吉苏伐罗等二十几个。有《金冬心集》传世。金农嗜金石,精鉴赏,工诗,又从何义门读书,学问很好。五十岁才学画,一出手便非同凡响。乾隆元年(1736)荐举博学鸿词,金农坚决不就,以布衣终老。所以称他“百年大布衣,三朝老名士。疏髯雪萧萧,生气长不死”。他的品行是高出一时的。他的个性也很突出。蒋宝龄《墨林今话》卷二云:“冬心性情逋峭,世多以迂怪目之。”金农养了一只乌龟,只有铜钱大小,龟甲上绿毛斑斓,就像一枚古铜钱。金农很宝爱这只小龟。他还喂了一条洋狗,叫阿鹊,每天,金农总弄点肉食喂它。后来阿鹊死了,金农还写了悼诗,哭得很伤心。其实,这些怪癖都是他愤世嫉俗的表现。

板桥与金农相交,时在中进士以前,亦即“十载扬州作画师”期间。金农在《冬心画竹题记》中曾满怀深情地回忆起从前和板桥流连维扬,亲密无间,好像水鸥和鹭鸶一样形影不离。他自认为属于板桥同一流派,而又承认自己的画品比板桥稍逊,其《冬心先生杂画题记》云:

吾友兴化郑板桥进士,擅写疏篁瘦,颇得萧爽之趣。予间写此,亦其流派也。设有人相较吾两人画品,终逊其有林下风度耳!

这种谦虚的态度是很可贵的。

板桥对金农也极为敬佩,他在诗文中屡有提及:

扬州汪士慎,字近人,妙写竹,曾作两枝,并瘦石一块,索杭州金农寿门题咏。金振笔而书二十八字,其后十四字云:“清瘦两竿如削玉,首阳山下立夷齐。”自古今题竹以来,从未有用孤竹君事者,盖自寿门始。寿门愈不得志,诗愈奇,人亦何必汩富贵以自取陋?

(《题画竹》)

乱发团成字,深山凿出诗。不须论骨髓,谁得学其皮?

(《赠金农》)

对金农的人品和艺术都极为推崇。据《冬心自写真题记》说,有一次金农病了,其时板桥在潍县做县令,听到金农去世的谣传,就披麻戴孝,设位而祭。后来有人从江苏到山东来,告诉板桥金农没有死,板桥才破涕而笑,千里致书慰问。足见郑、金二人交谊之深。

在艺术追求上,板桥和金农都是志在创新的,他们互相切磋,互相受到启发。如在书法艺术上,金农从隶书入手,古朴奇拙,号称“漆书”;板桥则以隶、楷、行、草四体相参,加入兰竹笔意,自成一家,创“乱石铺街”的“六分半书”。驰骋书坛,各有千秋。近代康有为说:“乾隆之世,已厌旧学,冬心板桥,参用隶笔,然失之怪。”杨守敬说:“板桥行楷,冬心分隶,皆不受前人束缚,自辟蹊径。”[49]康、杨评论虽褒贬不同,但都看出了郑、金同是以“怪”体反对旧俗。我们完全有理由推测,郑、金交游时,对于书艺如何创新是交流了看法的。《郑板桥集》中有几首《与金农书》,讨论诗词艺事、文物鉴定,有些话,只有他们之间才会说出来。兹将其中一首移录于次:

赐示《七夕诗》,可谓词严义正,脱尽前人窠臼,不似唐人作为一派亵狎语也。夫织女乃衣之源,牵牛乃食之本,在天星为最贵,奈何作此不经之说乎!如作者云云,真能助我张目者,惜世人从未道及,殊可叹也,我辈读书怀古,岂容随声附和乎!世俗少见多怪,闻言不信,通病也。

作札奉寄,慎勿轻以示人。

(《天咫偶闻》卷六)

从这封信中,完全可以看出郑、金二人在思想上的一致和关系上的亲密。其中讨论的问题,蕴含着可贵的民生思想,已不完全是诗文艺事了。

除画家外,板桥还和当时的文士多有接触,其中与袁枚的交往颇富传奇色彩。袁枚(1716—1797),字子才,号简斋,浙江杭州人。乾隆进士,曾任江宁等地知县。辞官后侨居江宁,筑园林于小仓山,号随园。有《小仓山房集》《随园诗话》和笔记小说《子不语》等。板桥长袁二十三岁,先袁三十二年卒。和与李鱓、金农的朝夕相处不同,郑、袁是神交已久而相见甚晚,交谊深长而聚日甚短。

《随园诗话》卷九云:“兴化郑板桥作宰山东,与余从未识面,有误传余死者,板桥大哭,以足踏地。余闻而感焉。”此事《清史列传·郑燮传》也有记载。可见他们未谋面时,已互相慕名并产生了深厚的友谊。乾隆二十八年(1763)清明,卢见曾召板桥及诸名士泛舟虹桥,席间袁枚与板桥相晤。板桥赠袁一联云:“室藏美妇邻夸艳,君有奇才我不贫。”袁有诗《投郑板桥明府》云:

郑虔三绝闻名久,相见邗江意倍欢。

遇晚共怜双鬓短,才难不觉九州宽。

红桥酒影风灯乱,山左官声竹马寒。

底事误传坡老死,费君老泪竟虚弹。

郑、袁过从只此一回,是时板桥七十一岁,袁枚四十八岁。从这段翰墨因缘看,两人是互敬互慕的。这里附带说明一个误解。有些人认为郑板桥谩骂过袁枚,他们的根据是舒坤批《随园诗话》:“此等诗话直是富贵人家作犬马耳。……所以郑板桥、赵云松斥袁子才为斯文走狗,作记骂之,不谬也。”我以为,“走狗”其实不是骂。这一点袁枚自己也明白。《随园诗话》卷六云:“郑板桥爱徐青藤诗,尝刻一印云:‘徐青藤门下走狗郑燮’。童二树亦重青藤,题青藤小像云:‘抵死目中无七子,岂知身后得中郎。’又曰:‘尚有一灯传郑燮,甘心走狗列门墙。’”板桥自称“走狗”,当然不会是自骂。他称袁枚为“斯文走狗”,引为同类,只不过表示他们关系的亲密而已。

板桥大半辈子从事科举考试,又做了十年县令,所以和他交往的除了画师文士外,官场中也不乏知己,其中又以与慎郡王允禧和卢见曾最为亲密,慎郡王在前面已经详细介绍,这里就不赘述了。卢见曾,字抱孙,号雅雨,山东德州人,康熙进士,两度为盐运使,著有《山塞集》,刻有《雅雨堂丛书》。卢形貌矮瘦,人称“矮卢”。性度高廓,不拘小节。能诗善画,喜欢接纳文士。乾隆元年,卢见曾为淮南盐运使,其时板桥正在扬州,常在卢见曾席上谈诗论文,甚为相得。两年后,卢以微嫌被劾,板桥作《送都转运卢公》七律四首赠之。诗中写道:“扬州自古风流地,惟有当官不自怡。”为卢的去职而庆幸:“一从吏议三年谪,得赋淮南百首诗。”可见与卢以风雅互许,关系很亲密。第四首云“吹嘘更不劳前辈,从此江南一梗顽”,表示自己对功名绝望。板桥在乾隆元年成为进士,经过三年多的求官活动,一无所得,感到非常恼火。不过,这种情绪与卢的去职联系在一起,使人推测到卢曾为板桥吹嘘游扬。乾隆二十年(1755),卢见曾再次出任两淮盐运使,(乾隆)二十二年(1757),发起和主持虹桥修禊。其时板桥亦已罢官,与金农等参与盛会,有《和雅雨山人红桥修禊》《再和卢雅雨四首》《和卢雅雨红桥泛舟》等诗作。

郑板桥的交游范围除了诗画同人和官场朋友外,还有些人在经济、生活上给了他很大的帮助。因为是接受援助,所以板桥形诸文字,往往语焉不详。以下根据零星材料钩稽,借以了解板桥的生活道路。

首先要提到的是汪芳藻。荣宝斋收藏《板桥先生行吟图》上周榘题跋云:“汪邑宰芳藻,余之旧识也。曾于除夕见板桥诗即大赠金,而至其成进士,邑中之美谈也。近闻取公之诗词板刷书作归遗计,同贩夫矣,可发一哂。”[50]按所云“板桥诗”即《除夕前一日上中尊汪夫子》:

琐事贫家日万端,破裘虽补不禁寒。

瓶中白水供先祀,窗外梅花当早餐。

结网纵勤河又泾,卖书无主岁偏阑。

明年又值抡才会,愿向秋风借羽翰。

第四章已叙述,雍正九年(1731)冬,板桥陷入贫困的绝境。但为了能参加明年的乡试,他向汪县令求赴考盘川(方言,即“盘缠”)。《行吟图》上的题跋恰恰为《板桥集》中这首没头没脑的七言诗作了注脚。

按《兴化县志·宦绩》记载,汪芳藻,字蓉洲,休宁贡生。雍正九年由教习知县事。此人学问很好,当了三年兴化县令,有政声,人民很爱戴他,工诗及骈体文,著有《仰止吟》《春晖楼四六》。周榘题跋云“大赠金”,则数目一定不小。“而至其成进士”,则以后一定还屡屡接济。板桥第一次卖画扬州,生意并不好,中举后更忙于准备应廷试,在这种境况下,家计尚能维持,以往一直使人不解,这段文字恰好作了说明。《除夕前一日上中尊汪夫子》作于雍正九年,第二年板桥则考中举人,没有辜负汪的期望。反之,如果当初没有汪芳藻的识拔英才,板桥的生活道路将回旋在穷巷绳枢之中,是难以成长为艺术大师的。

继汪芳藻以后,对板桥有过大帮助的当推程羽宸。程羽宸因慕板桥之才,以千金为酬,促成板桥与饶五娘的美满姻缘,前文已经叙及,这里对程羽宸其人简要介绍一下。

据《南昌府志》云:“程之(子)矞字羽宸,歙县人,客南昌,以诗名一时。游遍大江南北及楚越东鲁,登眺不倦,尤爱黄山,发布为诗,多感慨之作。著有《练江诗钞》行世。”可知程羽宸是一位好游览广交游的豪客。从《扬州杂记卷》知,板桥于雍正十三年(1735)识饶氏,与程羽宸订交是乾隆二年(1737),其时程已六十余岁。以后两人交谊愈深。板桥《题程羽宸黄山诗卷》云:“昔我未追逐,今我实慨慷”;“当复邀同游,为君负筇氅”,表示了想与程一起游历名山的愿望。后来,板桥在山东任上,作有《怀程羽宸》绝句二首,序云:“余江湖落拓数十年,惟程三子矞奉千金为寿,一洗穷愁。羽宸是其表字。”诗云:

世人开口易千金,毕竟千金结客心。

自遇西江程子,扫开寒雾到如今。

十载音书迥不通,蓼花洲上有西风。

传来似有非常信,几夜酸辛屡梦公。

序中“奉千金为寿”,即前引《扬州杂记卷》中所云“以五百金为板桥聘资授饶氏”,“复以五百金为板桥纳妇之费”。第一首痛快淋漓,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第二首似乎听到程谢世的凶问。其时程已七十余岁,谢世是完全可能的。

板桥的友人,还有马曰琯不可不提。马曰琯,字秋玉,号嶰谷,清康熙二十七年(1688)生,乾隆二十年(1755)卒,安徽祁门人,与弟曰璐在扬州经营盐业,积资巨万,时称二马。难得的是,马曰琯虽极富有,但不似一般富商那样醉生梦死,奢侈无度,而是将大量的资财投入文化教育事业,救助寒士。马家藏书百橱,积十余万卷,《清史列传·儒林传》谓其“藏书甲大江南北”。乾隆三十七年(1772)开馆编纂《四库全书》,征藏书家秘本,马氏被采的有七百七十六种之多。马氏不但倾重金购书藏书,而且慷慨对外借书。卢见曾、江宾谷、罗聘等都常向他借阅图书。他建有别墅数处,极林泉之盛。郑板桥、金冬心、高西康等经常在那里赋诗作画。板桥就紧邻马氏行庵长住过。《为马秋玉画扇》云:“缩写修篁小扇中,一般落落有清风。墙东便是行庵竹,长向君家学画工。”自注云:“时余客枝上村,隔壁即马氏行庵也。”这首题画诗,说马氏行庵千姿百态的新篁是学画的造化之师;而林园之幽美,主人之爱客,则不言而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