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藏高原与桂林山水,贝多芬《命运》交响曲与江南小调,“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与“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它们给人的感觉是不同的。人们面对青藏高原的大山、巨石,听到《命运》交响曲的激昂与悲壮,感受“大江东去”时,体会到的是一种阳刚之美,是壮美;而人们游览秀丽精致的桂林山水,欣赏柔婉妩媚的江南小调,体会“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感情时,感受到的是一种阴柔之美,是优美。可见壮美与优美是两种风格相对立的美。事实上,中国古典美也恰好分为这两种,且这种传统根深蒂固,从古老的《易经》就开始确立了。
《易经》中认为,宇宙万物的变化发展,都是因为事物内部存在着对立的两种因素,它们就是阴和阳。正所谓“一阴一阳之谓道”是统一的,都是道所不可缺少的。《易经》还指出,阴和阳就是柔和刚。在这种阴阳刚柔思想的影响下,中国古典美学通常就将美区分为以“阴”为代表的优美和以“阳”为代表的壮美。与美的这两种不同类型相对应,艺术作品中往往也分为壮美与优美这两种不同的风格。这一点在诗文、绘画中都表现得很明显。需要注意的是,《易经》中虽然指出了这两种美的区别,使人们注意到了它们的不同,但同时又指出了它们之间的统一。正如阴、阳都是道所不可缺少的,壮美与优美也并不是绝对对立的,它们是相互统一的,任何事物的美,只能是偏向于壮美或偏向于优美,但是并不会只有其中一种。壮美的形象不仅要雄伟、壮阔,还要表现出内在的韵味。优美的形象不仅要柔婉、俊秀,还要表现出内在的力量。因此,壮美与优美不可偏废其一。
在《易经》之后,清代散文家魏禧与姚鼐都对优美与壮美进行了讨论。
魏禧,字冰叔,明末清初散文家。明朝灭亡后曾隐居江西省翠微峰,后来游居江南,以文会友,传播他的学说。他的文章多颂扬具有民族气节的人、事,表现出强烈的民族意识。著有《魏叔子文集》。
关于美,魏禧曾说,风水相遇,阴阳交错,产生了美。而风水相遇的程度有轻有重,因此就形成了两种不同类型的美。如果风水相遇形成了“汹涌的洪波巨浪”,就是人们常说的壮美。如果风水相遇形成了“平静的涓涓细流”,就是人们常说的优美。魏禧认为,这两种不同的美会引起不同的美感心理。壮美的东西往往与高大、雄壮联系在一起,人们在欣赏这样的景物时,心与物之间常常产生一种对抗的关系,因此,人们内心会产生害怕的情绪。但同时,人们看到壮美的景象,又会激起一种摆脱了平庸的更为广阔的境界,内心充满豪壮之气,会感到兴奋、激动。与壮美相反,优美往往与娇小、精致联系在一起,人们在欣赏这样的景物时,常常会有亲近之感,内心愉悦,甚至会忘记自身的存在。
将壮美与高大、雄壮相联系,优美与娇小、精致相联系,并不是说壮美与优美的区别只在于形式,魏禧所说的美是形式与内容的统一。魏禧认为忠臣、孝子、义士、节妇等,都具有阳刚之美,可见壮美与优美是与事物的内容相关的。
姚鼐是清代著名的散文家,安庆府桐城(今安徽桐城)人,与方苞、刘大櫆并称为“桐城派三祖”。他曾举了一些生动的例子来说明这两种不同类型的美。他也指出文章的优美与壮美要统一,不能偏废其中任何一种。但是他又认为,一般人的文章总是不能做到非常恰切、适当的统一,总是要偏向于其中一种,正是因为如此,文章才分出了刚美与柔美两种不同的风格。而到底形成了哪一种美,一般同作者的性情有关。而且在他看来,壮美的地位要高于优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