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羲之、王彪之之后,琅琊王氏子弟的兴趣普遍从政治上移开。
王羲之一共有七子一女,这八个子女都在书法上小有成就。王羲之唯一女儿的名字无考,只知她嫁给了浙江余姚的刘畅。她和刘畅有个孙女,嫁入了陈郡谢安家,生了一个曾外孙,取名谢灵运。大诗人谢灵运就是王羲之的重外孙。
七个儿子中,最有名的是王献之。王献之曾担任过吴兴太守,官职终于中书令,但他最大的成就还在书法方面。书史上把他与父亲王羲之并称为“二王”。王家的人书法成就斐然,得益于家庭提供的优越物质基础,更是他们刻苦练习的结果。王羲之练习书法的时候,吃饭走路都不放过,人们常常看到他用手指在身上画来画去,因此王羲之的衣服换得特别勤。教科书中经常举的两个王羲之练字的例子,鼓励现在的孩子以他为榜样。第一个例子是一次王羲之在书房练字忘了吃饭,家人把馒头送入书房,王羲之太投入了,摸了一个馒头就蘸着墨吃起来。家人进来收拾的时候,看到满嘴墨黑的王羲之还在啃“墨水馒头”呢。还有一个例子是王羲之洗砚把一池水都给洗黑了。人们把这样的水池称为“墨池”,现在绍兴、永嘉、庐山等地都争着说王羲之牌“墨池”在自己的辖区内。王献之开始练字的时候,问父亲王羲之书法的秘诀是什么。王羲之指着院子中满满的十八口大水缸说,那就是秘诀。王献之练字研磨,把那么多水都给用完了,书法水平果真大进。王献之的书法,继承了父亲的风格,又更加无拘无束。中国书法史上“一笔书”的狂草就是王献之的创举。
王献之的婚姻生活很不幸。他先是娶二舅郗昙之女为妻,小两口子感情很深,但被迫与爱妻离婚,当了新安公主的驸马。王献之和新安公主生有一女,后来当上了皇后——东晋南朝的皇帝热衷与士族大家联姻。
王羲之诸子中经历最传奇的是王徽之。王徽之也擅长书法,但成就逊于父亲和弟弟王献之。他的官也小,只做过参军和黄门侍郎之类的中级官员,心思根本不在官场上,平日不修边幅,工作时蓬首散带,根本不过问职责内的事情。一次桓温问他,王先生现在是什么职务啊?王徽之挠完痒痒,说看到衙门口马匹进进出出,可能是个管马的衙门(实际上是军府)。桓温又问,最近衙门里死了几匹马啊?王徽之冷冷地说,我连衙门里有几匹活马都不知道,哪里知道有几匹死马?这么不负责任的回答,竟然让王徽之获得了玄学界的一致好评。上级知道这段奇闻后,脸上挂不住,找王徽之谈话,要求他态度严肃,好好上班。王徽之盯着天花板,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谈话结束后,王徽之干脆弃官而去。
相比于官场,王徽之更喜欢山阴的乡间生活。一夜,山阴大雪,王徽之半夜醒来,发现大地白茫茫的一片,自饮自酌起来。彷徨间,王徽之想起了居住在剡县的好友戴逵,连夜叫人备船要去造访。当夜,皎月当空,一叶小舟穿行在浙东的水系之间。王徽之边饮酒,边吟诗,等天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终于到达了戴逵府前。奇怪的是,王徽之却叫船夫调头回山阴。船夫问其故,王徽之答:“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他要的就是造访的过程和期待的感觉。王徽之的后半生与竹子为伴。浙东丘陵的竹子挺拔茂盛,成林后气象万千,王徽之自评生活不可一日无竹,于是终老竹林之中。
丞相谢安想和王家联姻,原先挑中的人选就是王徽之。听说王徽之“雪夜访戴”一事后,谢安反悔了,将侄女转嫁给了王徽之的哥哥王凝之。
王凝之的成绩不如兄弟,活得也不够潇洒。他担任会稽内史,掌管地方军政大权,正赶上海匪孙恩起义。起义军围攻会稽。部下建议备战,王凝之却相信道家神祖能够保佑会稽无恙,只是终日闭门祈祷。部下催得急了,王凝之就说:“吾已请大道,许鬼兵相助,贼自破矣。”结果起义军**,杀入会稽,王凝之和子女一同遇害。
后世喜欢用王凝之的例子来证明王家势力的衰败,进而论证整个门阀士族势力在南朝的逐渐没落。这有一定的道理,但东晋南朝的政治大背景是清静无为,不喜欢多事。后人想当然的奋发进取的政治姿态,并不利于士族势力的维持与发展,相反只能让他们与王朝政治格格不入,给自己带来危险。既然制度保障士族的利益,士族子弟们自然乐意选择清静,漫天神侃。王家从政坛走向书法和玄学,也是一种必然的选择。起码在整个东晋南朝,琅琊王氏都保持了南朝第一家的地位。王家子孙兴趣转移到别处,是情理之中的自然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