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孙中山下榻处的院中 外晨
院中有两棵樱花树,朝阳透过树盖的枝叶洒在大地上,别有一番情趣。
已经睡醒了的小鸟唱个不休,并在樱花树上跳跃、戏耍,脱落的樱花像是花雨徐徐飘洒在地上。
孙中山手执宝剑,十分专心地起舞。
顷许,胡汉民引已过不惑之年的朱卓文走来,二人停在樱花树下观赏孙中山舞剑。
孙中山舞剑结束了,很有套路地收好宝剑。
胡汉民、朱卓文情不自禁地鼓掌。
孙中山转过身来:“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胡汉民:“刚到!孙先生,又是一夜没有休息吧?”
孙中山:“睡不着啊!一方面要赶写中华革命党的《革命方略》,另一方面又要关注袁世凯想复辟当皇帝的动向。”
胡汉民:“这样会把身体搞垮的!”
孙中山叹了口气:“霭龄走了,她父亲耀如兄肾病加剧,近期就要回上海休养,我嘛,只有加班加点了!”
胡汉民:“我和仲恺商量了一下,把朱卓文同志调来给你当英文翻译。”
朱卓文:“我这个英文秘书除了做饭、洗衣不会以外,其他的事情都行。”
孙中山:“会下象棋吗?”
朱卓文:“只知道马走日,象走田,炮打一溜烟。”
胡汉民:“想下棋了,找我。”
孙中山:“但是,你必须服从我的规矩―输家不开口,赢家不能走。”
胡汉民摇摇头:“我就怕你这条规矩!”
朱卓文:“这是为什么呢?”
胡汉民:“你不知道,先生好强,不赢不准收棋走人;我有意输给他吧,他还批评我下假棋,有悖人格。所以,经常是下到天亮还不让走。”
朱卓文:“没关系!到时你给我使个眼色,我就把袁世凯想当皇帝的消息告诉先生,他嘛……”
孙中山认真地:“棋可以不下,但有关袁世凯当皇帝的消息必须立报!”
朱卓文:“是!”
胡汉民取出一沓材料:“先生,这是有关袁世凯复辟当皇帝的内部材料。”
孙中山接过材料专心地阅读起来。
胡汉民一把又将这些材料夺过来,指着屋门说道:“先回家吃早点,然后朱秘书与宋耀如先生办理移交,到那时你再看这些材料。”
东京孙中山下榻处 内 日
孙中山坐在餐桌前,再次捧读那些材料。
朱卓文坐在餐桌旁边,一会儿看看胡汉民十分香甜地吃着日式早点,一会儿又为难地瞧瞧孙中山专心地看材料,他只好用手捅了胡汉民一下,示意让孙中山吃饭。
胡汉民沉吟片时:“孙先生,你是不是心疼早点钱啊?”
孙中山边看边说:“没有啊!”
胡汉民:“那你不吃,叫我和朱秘书怎么下著呢?”
孙中山:“可这些材料太重要了!”
朱卓文叹了口气:“难怪同志们说,孙先生的心里啊,装的都是推翻帝制这些大事。”
胡汉民:“这是因为孙先生是职业革命家,最喜欢革命!”
孙中山碎然火了:“谁说的?”
胡汉民:“我说的!”
孙中山:“瞎说!要不是四万万同胞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才不去革命呢!”他说罢拿起筷子吃早点。
朱卓文:“看来,孙先生最喜欢下象棋了?”
孙中山:“谈不上!有时太累了,需要换换脑子,找人下盘棋。”
胡汉民:“对孙先生来说,下棋最多是一种爱好。”
朱卓文:“这样说来,孙先生最喜欢与书为伴了!”
胡汉民:“有道理!我听日本的一位朋友说,二次革命失败以后,孙先生逃到了日本,海关发现孙先生带了六个大皮箱,他们上报外务省,说装的都是钱!”
孙中山:“胡扯!都是书。”
胡汉民:“对! 日本外务省请孙先生的日本朋友头山满核查,结果就像孙先生说的那样,全都是书。”
孙中山怅然地:“书,是人长知识的阶梯,也是寻求真理的钥匙。读书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它是人们的必须,但并不是人最喜爱的东西。”
朱卓文一怔:“那先生最喜欢什么呢?”
孙中山枪然怅叹,转眼一看:
宋耀如带着宋庆龄走进室来。
孙中山惊得一怔,情不自禁地说:“这不是庆龄吗?几年不见,你完全长成一个楚楚动人的大姑娘了!”
宋庆龄认真地说:“不对!我很快就会变成像秋瑾那样的女革命家!”
孙中山一怔:“真的?”
宋庆龄:“当然是真的了!您还记得吧,我在美国读书的时候您问我:你最讨厌什么?……”
孙中山:“你说欺骗!你打算如何参加革命呢?”
宋庆龄笑着说:“从现在开始,我就接替父亲给孙叔叔当英文秘书。”
孙中山望着宋耀如:“查理!这……是真的吗?”
宋耀如:“真的!逸仙,等吃完了早点,我就向庆龄移交秘书的工作。”
孙中山:“我吃完了,现在就去办移交。”他说罢离开餐桌,带着宋耀如、宋庆龄踩着楼梯走上楼去。
胡汉民、朱卓文相视一笑,遂又微微地点了点头。
樱花树林 外晨
春风拂面,吹开了满山遍野的樱花树林。
一轮朝阳冉冉升起,浓抹着如海的樱花。
宋庆龄轻轻地挽着孙中山漫步樱花丛中,二人深情地交谈着。
孙中山:“庆龄,你为什么这样痴迷于革命呢?”
宋庆龄:“您一定知道美国的华盛顿,他为了创建一个自由、平等的国家,愿意献出一切,乃至于生命。”
孙中山:“可是,我们中国不同于美国,华盛顿离开了权力的中心,后来者依然会沿着他开创的建国之路前进。可是我们的国家呢……”
宋庆龄:“您无私地把权力交给了袁世凯,还通过了约束权力的《临时约法》,可他袁世凯呢,还是要制造各种借口要复辟,要当皇帝。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孙中山:“开始,我也不清楚,再加上各种力量的制衡,遂轻易地把政权交给了袁世凯。现在想来,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中国不是美国,中国就是中国。”
宋庆龄:“说到美国,我也糊涂了,袁世凯的美国顾问古德诺,为什么也公开支持袁世凯当皇帝呢?”
孙中山:“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不也是这样吗?就说日本首相大限重信吧,他不也直言不讳地说,中国太落后了,国体只能是君主立宪制,不能走民主共和的道路。”
宋庆龄:“这又是为什么呢?就说自由的法兰西帝国吧,为什么还要和德国等发生欧战呢?”
孙中山:“我只能说,他们所倡导的自由、平等、博爱,对弱小的民族、国家而言,是说一套,做一套。”
宋庆龄:“您讲得太对了!听说时下的日本,要强迫我们中国接受亡国的二十一条,这就是最好的注解。”
孙中山:“所以,我们不仅要推翻帝制,而且还要反对欧美国家―尤其是日本把我国变成他们的殖民地。”
朱卓文拿着一本刊物快步走来,焦急地说:“先生,杨度终于忍耐不住了,写了近两万字的《君宪救国论》,吹响了袁世凯复辟的序曲!”
孙中山接过刊物审视片时,十分沉重地自语:“复辟的序曲吹响了,袁世凯做皇帝的日子还远吗?”
中南海居仁堂 内 日
袁世凯站在一张红木写字台前,右手握着一支粗粗的毛笔,在墨海中饱蘸浓墨,在一张宣纸上淋漓酣畅地书写:
旷代逸才
袁世凯写罢掷笔,十分欣赏地审视片时,得意地笑了。
袁克定走进,驻足袁世凯的身后窥视,问道:“父亲,在您的眼里,谁可堪称旷代逸才呢?”
袁世凯:“杨度!”
袁克定笑着呈上一本刊物:“您是不是看了他写的这篇《君宪救国论》了?”
袁世凯接过刊物:“对!克定,你看这篇文章开宗明义写道:‘如不废共和,立君主,则强国无望,立宪无望。”
袁克定:“这几句写得更好!”他接过刊物念道:“总统一死,诸将争取继任,终必兵戎相见,角逐于中原,此联彼抗,各不相下,海内鼎沸,不可终日。有野心之外国,乃乘此时纵横于各派之间,挑拨拥戴以助其乱,于是愈益扰攘不可收拾。”
袁世凯:“这篇文章的结论写得最好!”他夺过刊物念道:“实行君主,必须真立宪,万勿再蹈清末假立宪之覆辙。”他把刊物丢在写字台上,“时下的中国,有哪一位秀才能像杨度这样吃透我的心思?”
袁克定:“没有!”
袁世凯:“又有哪一个政治家能写出这样的文章?”
袁克定:“没有!”
袁世凯:“因此,我决定送他一块‘旷代逸才’的金匾,让他自觉地再做下面的文章。”
袁克定自语地:“让他自觉地再做下面的文章……”
袁世凯:“对!杨度有超人的慧根和悟性,他明白下面的文章该怎么去做。”
石附马大街杨度公馆门前外 日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杨度公馆门前挤满了看热闹的各界百姓。
杨度身着中式服装,十分兴奋地站在门前。
有顷,两个总统府当差的衙役抬着一块乌漆匾额,上书“旷代逸才”,上款写的是“乙卯五月题赠哲子参政”;下款是“袁世凯”。旁边盖着两方红泥图章,朱文为“慰廷”,白文为“项城袁氏”。
袁克定身着西服,神态严肃,就像当年护送圣旨的大太监那样快步走来。
杨度见这场面不知如何是好,跪也不是,站也不好,只好立正向着“旷代逸才”匾额频频鞠躬。
袁克定朗声喊道:“袁大总统题赠‘旷代逸才’匾额,请杨度参政接匾!”
杨度对着“旷代逸才”匾额深深三鞠躬,然后感激涕零地说道:“谢袁大总统赐恩!”
袁克定:“有何要我向大总统转呈谢忱的吗?”
杨度:“请代我转察大总统,杨度改日亲赴总统府,当面再谢袁大总统赐恩!”
袁克定:“很好!请接赐匾。”
杨度双手接过匾额,转身走进公馆大门。
袁克定一行跟进。
门外锣鼓声、鞭炮声、百姓的笑声响成一片。
总统府 内 日
袁世凯十分得意地叼着雪茄坐在太师椅上,双手捧读一份妇匝天时报》。
袁克定引杨度走进:“父亲,哲子前来谢赐匾之恩了!”
袁世凯笑了,看着有些拘束的杨度:“哲子,有什么可谢的?你就是旷代逸才嘛,受之无愧!请坐!”
杨度:“谢座!”他坐定之后,十分客气地说,“大总统,近来身体一定十分安康吧?”
袁世凯:“还好!不过,我们袁家祖上的男人没有活过五十九岁的,我已经年满五十七岁了!”
杨度:“祖上是祖上,大总统是大总统,更何况现在中外都在千呼万唤大总统登极做皇帝呢!”
袁世凯:“对此,我实无奢望!可是,连最先进的共和体制的美国,也认为中国必须改行帝制。”他指着《顺天时报》又说道,“你看,外国人对我当皇帝一事,似乎比国人还上心。哲子,你看我们该怎么办呢?”
杨度:“在大总统赐我匾额之前,我就在底下串联了几个支持帝制的同仁、好友,想发起成立一个组织,在京城登高一呼,大江南北,各行各业就会群而应之。”
袁世凯:“很好嘛!有哪些人参加?”
杨度:“有胡瑛、孙毓药、李燮和、刘师培,还有一个严复。他也不反对拥戴大总统改称皇帝,再加上我,一共六人,准备发起组织筹安会。我们明确昭示中外:中国人最习惯的国体是帝制,离了皇帝活不了I”
袁世凯:“很好!我封你们六个人……”他禁不住地笑了,“早了,早了!”
杨度:“不早!您想封我们六人……”
袁世凯:“筹安会六君子!”
杨度认真地:“大总统,我不能提前说谢主隆恩吧?”
袁世凯:“不能!”
杨度:“对此,您还有何示谕?”
袁世凯:“虽然说胡瑛、孙毓绮、李燮和、刘师培这四个人都曾是紧跟孙中山、坚决主张民主共和的,但他们的名气似乎小了些。你能不能让梁启超、章太炎这些知名之士也参加你们的筹安会呢?”
杨度:“梁启超嘛,我看有些难。”
袁世凯:“为什么?当初,他和康有为就是保皇党;后来,我当了大总统不仅没有制裁他,还请他人阁当上了司法总长、制币局总裁……”
袁克定:“他梁启超懂什么制币?父亲不过是给他个捞钱的差事罢了。再说,他退出内阁之后,还亲自跑到温泉来找我探听消息,然后才回天津当寓公的。”
杨度:“可我还听说,他临行之前,还和我湖南同乡蔡愕将军晤谈过一次。”
袁世凯:“你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吗?”
杨度:“不知道!”
袁世凯:“这是我十分担心的啊!”
杨度:“不用担心,我了解蔡愕,他当年是梁启超最得意的门生,后来在政治上也多有往来。可是,他最近和夫人的感情出现了裂痕,天天不回家,一人泡在妓院中。”
袁世凯:“是真的吗?”
杨度:“没错!听说蔡愕的母亲和他大闹了一顿,然后气得偕儿媳妇和孙子们回湖南了。”
袁克定疑虑地:“父亲,不会有什么变数吧?”
袁世凯沉默不语。
袁克定:“哲子,你能不能亲自去妓院暗访一次呢?”
杨度:“可以”
北京陕西巷云吉班外夜
这是一家以卖唱为招牌的上等妓院,各个接客的房中多有琴声和歌声传出。
二层有一条长长的廊道,每根柱子上系有纸扎的彩灯,随风摇曳;每一间接客的房门上贴有艺名的木牌。
一位老鸭子引一位身着青布长衫、头戴一顶高档礼帽的中年缥客沿廊道走来。
老鸭子走到一扇门前,以命令的口气说道:“小凤仙!你的客人到了!”
有顷,门打开了,走出一位穿着一般,也少有姿色的二八佳人,她就是小凤仙。她客气地说:“蔡先生,请!”
这位蔡先生就是蔡愕。他微微地点了点头,遂走进屋去。
老鸭子:“小凤仙!这可是一位要客,一定要侍候好。”
小凤仙:“是!我会尽心的。”遂转身走进屋去,又随手关死房门。
小凤仙的接客室 内夜
小凤仙的接客室中十分典雅,正面墙上挂着一把琵琶,左边挂着一支洞箫,右边挂着一支吹奏昆曲的昆笛;正面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轴,下面是一张雕花的写字台,上面摆着文房四宝,和一些押妓的客人留下的所谓墨宝。
蔡愕愁眉不展地坐在写字台旁边,看着宽大的双人**摆着的那张小炕桌。
小凤仙走到近前,打量一下蔡愕的表情,说道:“徜蒙不弃,愿为君解忧,休视奴为青楼贱物。”
蔡愕微微地摇摇头:“如果你果真是青楼贱物,我就不会再人你的房间了。”
小凤仙:“谢谢!”
蔡愕拿起一幅画轴:“我可以欣赏吗?”
小凤仙:“可以!但品味都不甚雅,以不看为好。”
蔡愕放下画轴:“客遵主意。”
小凤仙忙说:“不!您是客,更是主,我只是一个侍候您的卖唱女。”她沉吟片时,“蔡先生,我想讨您一幅墨宝,不知愿赠否?”
蔡愕:“当然可以!”他说罢拿起毛笔在墨海中蘸墨。
小凤仙匆忙取来宣纸,小心地铺在写字台上。
蔡愕略加思忖,挥毫写下这副对联:
不信美人终薄命
古来侠女出风尘
接着,蔡愕在上款署:风仙女史集正,旋即放下毛笔。
小凤仙:“蔡先生,上款蒙署及贱名,下款须署尊号。”
蔡愕犹豫不决。
小凤仙拌然变得严肃起来:“彼此混迹都门,虽贵贱悬殊,究非朝廷钦犯,何必隐姓埋名,效那鬼喊的行径。”
蔡愕淡然一笑,但仍未拿起毛笔。
小风仙真的不高兴了,说道:“大丈夫行事磊磊落落,若疑我有歹心,天日在上,深加诛延!”
蔡愕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他拿起毛笔,毅然在下款署名:“松坡。”
小凤仙惊愕自语:“啊,您就是大名鼎鼎的蔡将军?”
蔡愕伸手示意静声,他拉着小风仙走到窗前,撩开薄薄的窗慢一角,二人侧首向楼下一看:
几个便衣坐探在窗下走来踱去,不时地向上面看看。
小凤仙惊得不知所措。
蔡愕放下窗慢,笑着说:“不要怕,什么事都没有。”
这时,室外传来老鸭子和客人吵架的声音:
老鸭子:“先生!我们小凤仙已经接客了。”
“她接客没关系,我就是要进去会会这位客人!”
老鸭子:“这就更不行了!”
“为什么?”
老鸭子:“国有国法,行有行规,这是干我们这一行传下来的规矩。”
“我今天就要破破你们这个规矩!”
蔡愕怒火心烧,腾地一下站起,“吮当”一声打开了房门,循声看去:
杨度推开老鸭子,大步走来。
蔡愕急忙说:“是哲子兄到了,请!”
杨度大步走到门前,随着蔡愕走进屋去。
老鸭子愕然地望着杨度和蔡愕的背影叹了口气。
杨度走进屋去,有意审视小凤仙,遂微微地点了点头。
蔡愕:“凤仙,我给你介绍一下,他是我的同乡、鼎鼎大名的杨度先生!”
小凤仙:“杨先生,您可是第一次来云吉班吗?”
杨度:“来过!但没有蔡先生的运气好,碰到你这样一位知音。”
小凤仙:“这就羞煞我了!”
杨度看着写字台上的对联:“蔡先生对你的评价是何等的高啊!不信美人终薄命,古来侠女出风尘。”
蔡愕:“哲子兄,不要把我扯进来。”
杨度:“凤仙姑娘,能得到蔡将军如此的评价堪称凤毛麟角!你作为知音,也应倒出自己的知音之声吧?”
小凤仙:“如果杨先生真的希望听到我的知音之声,”她伸手取下琵琶,“那我就给您唱一段苏州评弹《待月西厢下》。”
杨度:“好!”他轻轻地鼓掌。
蔡锣:“不要急嘛,哲子,你一定有什么事情找我吧?”
杨度尴尬地:“这……这……”
蔡愕:“放心!这位凤仙姑娘既然是我的知音,她就不会乱说的。”
小凤仙:“那我就出去暂避片时,等你们二位……”
杨度:“不用了!简单地说,我不明白,你的恩师梁启超先生,为什么要写《异哉所谓国体问题者》这篇文章?”他说罢拿出一份报纸。
蔡愕接过报纸:“有什么问题吗?”
杨度:“公开反对袁大总统称帝!”
蔡愕笑了:“对此,我没有兴趣。自从梁先生回到天津以后,我们就没有联系了!”他说罢将报纸丢在写字台上。
杨度凝思:“原来如此啊!”
蔡愕:“对!凤仙,快唱评弹《待月西厢下》!”
中南海居仁堂 内 日
袁世凯整着眉头,叼着雪茄,微眯着双眼仔细倾听。
袁克定:“父亲,各地反对‘二十一条’的声浪一波高似一波,大有向北京延展之势。”
袁世凯:“内容呢?”
袁克定:“骂父亲卖国!同时,还把签订‘二十一条’的五月七日定为国耻日。”
袁世凯:“京都的情况呢?”
袁克定:“据我们的耳目报告,一些留居京都的国民党员,还有那些失意的议员,也在私议和串联。”
袁世凯:“记住:在皇冠、王位面前,一是没有亲疏之分,再是手不能软。懂了吗?”
袁克定:“懂了!”
袁世凯:“当你遇到改朝换代的大事时,一要想想唐朝的李世民,他设计杀了亲兄热弟;再是要想想当年只有二十几岁的老佛爷,竟然以非常之手段诛杀了多个顾命大臣。”
袁克定:“请父亲放心,我对阻止父亲称帝的乱党决不会手软的!”
这时,一位仆役走进:“大总统,杨度有要事求见。”
袁世凯:“知道了!你们去准备一下,我要在前院与他品茗交谈。”仆役:“是!”遂弯着腰退出。
居仁堂前院外 日
这是一座十分幽静的大院,高大的松柏直插云天,花坛中盛开着各种鲜花,而采花的蜂蝶飞来飞去。
树下摆着一张方桌,桌旁插着一把黄锦缎制成的遮阴大伞,袁世凯、杨度坐在桌旁一边品茗一边交谈。
杨度:‘旧前,我突然闯进云吉班,造访了正在押妓的蔡松坡将军。”
袁世凯:“感觉如何?”
杨度:“令我费解。一个没有超人姿色的小凤仙,竟然迷住了大将军。我只能套用一句俗话说,情人眼中出西施。”
袁世凯:“可在我看来,说不定是情人心中有盘算哟!”
杨度一惊:“大总统的意思……”
袁世凯:“我早就对你说过,蔡松坡是一个十分危险的将军!”他端起茶杯小呷了一口香茗,“我调他进京以后,任命他为陆军编译处副总裁、全国经界局督办、政治会议议员、参政院参政等职务,可他呢……”
杨度:“辜负了大总统的希望!”
袁世凯“哼”了一声:“我绝不这样看!请问,你的这位大同乡,昔日有过押妓的爱好吗?”
杨度:“没有!”
袁世凯:“为什么在全国上下拥戴我当皇帝的呼声中,在他的恩师梁启超撰文反对君宪的时候,他却突然变成了一个缥客,而且搞得京城无人不晓呢?”
杨度微微地摇了摇头:“请大总统明示!”
袁世凯:“你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还用得着我点明吗?想想看,历史上孙、庞斗智的故事还不令今人发省吗?”
杨度:“我懂了!”
袁世凯:“另外,关于梁启超那篇《异哉所谓国体问题者》的文章,绝不是空穴来风,肯定地说是有背景的。”他取出一封信,“这是梁启超写给他朋友的信,有意思的是竟然落到了我的手中。”
杨度愕然一怔。
袁世凯:“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给你念一段。”他展开信纸念道,“……当此普天同愤之时,我若不自树立,恐将有煽而用之,假以张义声音。我为牛后,何以自存?”
杨度:“他……这不是投机吗?”
袁世凯:“想想看,他梁启超从铁杆保皇党,到和他的恩师康有为分裂;从把我当做政治上的死敌,到给我这个大总统写信求饶,并在我的内阁中出任司法总长、制币局局长等等,这说明了什么呢?只有一个结论:文人无行啊!”
杨度不语,遂取出手帕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袁世凯:“不去说这些了!你搞的筹安会开张了吗?”
杨度:“开张了!我任理事长,孙毓绮为副理事长,严复、刘师培、李燮和、胡瑛为理事。”
袁世凯:“想做哪些具体的事呢?”
杨度:“宣言已经写好,近日见报。同时,我们将在全国成立分会,掀起一个轰轰烈烈的拥戴袁大总统改任皇帝的请愿运动。”
袁世凯:“很好!一定要把反‘二十一条’的气焰压下去。”
袁克定走来:“父亲,据来自我国驻日使馆的情报,孙中山成立的中华革命党已经成了气候,他正在北方各省秘密建立中华革命军。”
袁世凯缓缓地站起身来,沉吟片时,问道:‘旧本政府的态度呢?”
袁克定:“据来自日本外务省的情报,只要父亲坚定地履行‘二十一条’,他们也就坚定地支持父亲当皇帝。”
袁世凯微微地点了点头,近似自语地:“看来,我的主要对手还是孙中山啊!”他缓缓踱步凝思,突然以命令的口气说道,“通令各个渠道,刺杀孙中山者重赏!”
东京孙中山书房 内 晨
透过玻璃窗子可见,晨曦微明,就要天亮了。
孙中山还是坐在书桌前翻着一张又一张中外报纸,不时地在笔记本上记些什么。
书桌上的台灯越来越失去了效用,但孙中山依然故我地工作着。
顷许,宋庆龄走进书房,“啪”的一声关掉了台灯,爱责地:“又是一夜没有合眼,对吧?”
孙中山抬起头,歉疚地一笑:“没办法,国内形势发展太快了,我必须透过这些材料把握全局。”
宋庆龄:“那也得休息!”
孙中山:“对!不过,你先给我打盆凉水,让我洗一洗头,精神些。”
宋庆龄叹了口气:“拿你可真没办法!”她端起洗脸盆架上的搪瓷脸盆走出去。
孙中山站起身来,在书房中活动上身。
有顷,宋庆龄端着一盆凉水走回书房,放在脸盆架上。
孙中山走到洗脸盆架前,把头伸进水中,十分惬意地说道:“好舒服啊!”遂痛快地洗了起来。
宋庆龄拿来一块白色的毛巾,帮着洗完头的孙中山擦拭湿媲渡的头发。
孙中山十分调皮地夺过宋庆龄手中的毛巾,飞快地擦拭头发。有顷,他说罢“接住!”遂把毛巾扔给了宋庆龄。
宋庆龄接过毛巾:“好!你去卧室休息,我洗毛巾。”
孙中山:“我睡不着啊!”
宋庆龄:“为什么?”
孙中山:“一,国内反袁、拥袁的大事搅得我没有困意;二,用凉水一洗头,我就越发地精神了!”
宋庆龄:“那你想干什么呢?”
孙中山多情地:“我嘛,想和你一道去海边看日出,或冲进大海中戏水。”
宋庆龄:“不行!”
孙中山一怔:“为什么?”
宋庆龄:“香凝大姐再三叮嘱我,为了先生的安全,一定要备防袁世凯派到东京来的杀手。”
孙中山:“哪有那么多的杀手!”他看了看宋庆龄的表情,又说道,“放心,我的命大,绝不会变成宋教仁第二的。”
宋庆龄无奈地摇了摇头,遂挎着孙中山走出书房。
通向大海的山路外晨
朝墩染红了东方,淡抹覆盖着青山的绿草和树木。
孙中山、宋庆龄近似比赛地快步走在山路上。
宋庆龄身轻如燕,快步向山上走去。
孙中山大口地喘着粗气,力不从心地向上攀登。
宋庆龄转身一看:
孙中山落在后边,但依然坚持向山上走来。
宋庆龄停下脚步,冲着山下大声喊道:“哎!要不要我帮你一把啊?”
孙中山仰起头,气喘吁吁地答说:“不需要,我还行!”
宋庆龄边说边沿着山路向下走:“我看你是不行了,让我帮你一下吧!”她很快走到孙中山的身边,伸出右手挽着孙中山继续向山上走。
孙中山上气不接下气地:“停!停……”
宋庆龄一怔:“为什么?”
孙中山:“稍做……休整……”
宋庆龄嫣然一笑:“看来,年龄是不饶人的啊!”
孙中山本能地:“我不老,咱们继续前进!”
宋庆龄看了看有些生气的孙中山,笑着说:“是我老了行不行?我们休息一会儿好吗?”
孙中山:“好。”他说罢一屁股坐在了山道旁边。
宋庆龄得意地笑了:“请告诉我,贫穷落后的中国不革命行吗?”
孙中山:“不行!”他看着宋庆龄那天真的样子,“我还要告诉你,不仅中国不行,欧美诸国也不行!”
宋庆龄:“我赞成!我在美国读书的时候就想,中国的君主立宪派天天喊:走英国的议会道路,不仅可以和平改变国体,而且还能富民强国。可他们并不知道,英国完成君主立宪的革命,也是从杀皇帝开始啊!”
孙中山:“法国大革命前后死了多少工人、市民?就说拿破仑吧,他领导法国人民完成资产阶级革命不久,就又带头复辟当起了皇帝!”
宋庆龄:“时下,袁世凯又学着拿破仑的样子搞起了复辟,其目的还是要当皇上的。”
孙中山:“我可以断言,他一定是短命的!”他说罢站起身来,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我可以大胆地预言,他比法国的拿破仑还要失败得更快、更惨!”
宋庆龄:“中国的秀才们为什么那么羡慕英国呢?”
孙中山:“因为他们只看见了大英帝国的强盛,可他们却不知道大英帝国是靠着什么强盛的。”
宋庆龄:“他们说,是因为大英帝国的科学技术领先。”
孙中山:“对此,我研究过了。科技发达,当然是助英国发展的重要的条件,但它绝不是决定的条件。”
宋庆龄:“那……是什么呢?”
孙中山:“侵略!”
宋庆龄一怔:“侵略……”
孙中山:“对!英国称雄于世,主要是把发达的科技用于战争。他们造了大量的坚船利炮,侵略世界所有的弱小民族,掠夺他们国家的财富。更为残酷的是,他们还靠贩卖黑奴、鸦片,榨干了各个国家的血汗钱。”
宋庆龄:“有道理。”
孙中山:“将来有一天,我带你去参观大英博物馆,那里真实地记录了大英帝国欠下全世界人民的血债!”
宋庆龄:“时下爆发的欧战,也是一种更大规模的军事掠夺吧?”
孙中山:“当然是!”他叹了口气,以嘲蔑的口气说道,“由此也可以看出,中国某些秀才们大声叫喊反对革命,以为走君主立宪就可以富民强国,是何等的可怜啊!”
宋庆龄:“我同意先生的见解!”
孙中山挥手指着山顶:“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看谁先爬到山顶!”他说罢向山上跑去。
宋庆龄笑了笑,紧紧跟在孙中山的身后向山上跑去。
海边山巅外 日
孙中山、宋庆龄相继登上山顶,向山下一看:
碧蓝的海水缓缓地冲刷着银色的海滩,生成片片的雪浪花,发出“哗哗”的响声。
孙中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啊!今天的大海真美。”
宋庆龄:“来,我搀扶着你走下山去,踏着柔软的沙滩,继续听先生听革命的道理。”
孙中山:’‘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我还是要亲身体验一下。”他说罢又沿着山路向大海走去。
宋庆龄快走两步,挽着孙中山的臂膀向山下走去。
浩**的大海外 日
浩瀚无边的大海似乎睡醒了,有节奏地做着深呼吸。
大海中成群结队的海鸥随着海浪的起伏,自由地追逐和鸣唱。
孙中山、宋庆龄卷着裤腿,拎着皮鞋,踏着沙滩上涌来退去的海水随意地走着。
孙中山和宋庆龄或许是走累了,二人相依坐在沙滩上,默默地享受着大自然带给人的幸福。
宋庆龄沉吟片时,小声地问道:“告诉我,是什么在支持着你革命不息呢?”
孙中山真诚地:“我的祖国,我的人民。”
宋庆龄:“你愿意为他们献身,是吗?”
孙中山:“是的!我从很早以前就知道普罗米修斯的故事,那时我就立下革命的志愿:为了我的祖国和人民窃取西方的天火,以温暖我那处于水深火热中的祖国和人民。”
宋庆龄:“如果牺牲了,你会有遗憾吗?”
孙中山:“过去没有,现在有。”
宋庆龄:“为什么?”
孙中山:“因为现在你来到了我的身边。”
宋庆龄平静地:“这又是为什么呢?”
孙中山:“因为我爱你!”
宋庆龄望着孙中山那饱含泪水的双眼,害羞地说:“我也爱你!”
孙中山紧紧地拥抱着宋庆龄。
海浪冲来,淹没了正在亲吻的孙中山和宋庆龄。
孙中山的寓所门前外 日
已过中年的仲清依然拖着一条辫子,带着几个日本的打手在门前走来走去。
这时,朱卓文从门口走出,大声责问:“你们是干什么的?一大清早就跑到这里来乱转悠?”
仲清:“我、我们是驻东京使馆的,想了解一下住在这里的中国人。”
朱卓文:“看你身后那条辫子,还像是一个中国人吗?赶快给我滚!”他有意摸了一下腰间。
仲清胆怯地:“快走!他腰里有手枪。”说罢遂和几个日本打手小跑似地逃走了。
朱卓文眺望通向远方的小路,遭着眉头自语:“去什么地方了呢?怎么还不回来吃早点……”定格叠印字幕:
第四十一集终
作者注:
由于这段历史错综复杂,未按编年体写,请史家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