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悲枪的英雄三判题音乐声中送出深沉的画外音,并叠印出相应的画面:
“一九一三年七月二十二日,孙中山发表讨袁通电,旋即揭开了‘二次革命’的大幕。由于国民党上层意见分歧,形不成坚强的领导,这就必然造成缺乏战略计划,缺乏统一指挥,缺乏战略协同,处于仓促应战的局面。另外,加上双方军事实力悬殊等因素,‘二次革命’不到两个月就完全失败了!孙中山、黄兴等革命党人相继逃往日本。与此同时,袁世凯则无所顾忌地沿着独裁、复辟之路前进!是年十月,他派出军警胁迫国会选举他为总统;接着,他又在所谓进步党人的支持下,先后解散了国民党和国会,另行召集‘政治会议’和‘约法会议’;更为严重的是,袁世凯为了实现他的皇帝梦,并换取日本对帝制的支持,他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题,出卖国家利益,秘密接受日本提出的‘二十一条’。由此,全国上下爆发了反对卖国的‘二十一条’的游行示威,并把五月七日定作国耻日。可袁世凯呢,他依然故我,继续沿着复辟帝制的道路向前迅跑……”
北京中南海总统府办公厅 内 日
袁世凯不可一世地叼着雪茄在翻阅报纸。
特写:顺天时报。
袁克定引段棋瑞走进:“父亲,段总长到了。”
袁世凯霍然站起,指着《天时报》问道:“段总长,你看过今天的《天时报》吗?”
段棋瑞:“军务繁忙,还未来得及看。”
袁世凯:“再忙,也要先看《天时报》!我们养的成千上万的大小探子,还抵不上一张《天时报》。”
段棋瑞:“是!”
袁世凯指着报纸:“该报说,袁大总统在成立了以熊希龄为总理的‘名流内阁’以后,最大的政治隐患已经不是孙中山,而是不离老巢一步的湖北九头鸟黎元洪。”
段棋瑞:“我看有道理!大总统,您应该下令把黎元洪这个副总统调到北京来。”
袁世凯为难地:“我已经给他去了两次电报,请他来北京就任副总统,可他连个面子都不给我啊!”
段棋瑞气愤地:“难道大总统就没有办法了吗?”
袁世凯:“有!不过嘛,我得请你南下……”
段棋瑞愕然一惊。
武昌都督府门口 外 日
黎元洪驻足大门外,心事重重地向前面看着。
身着戎装、肩扛上将军阶的段棋瑞走来,冲着黎元洪行军礼:“报告i陆军总长段祺瑞前来拜见黎副总统!”
黎元洪还礼,笑着说:“礼重了,礼重了!”他转身指着大门,“请!”
段棋瑞当仁不让地走进都督府。
黎元洪小心地转身走进。
都督府客厅 内 日
黎元洪、段棋瑞分主宾落座。
黎元洪:“段总长,有何国事驾临湖广啊?”
段棋瑞:“袁大总统为消饵外国的传言,让我亲自南下迎近黎副总统北上京城,露个面,给大报小报的记者一个交代,然后您再回来。”
黎元洪为难地:“可我这个副总统……”
段棋瑞:“更不应该留在武昌了!”他双手捧上一份文稿,“这是袁大总统写给您的。”
黎元洪接过信文,用心地观看。
段棋瑞:“黎副总统,不看僧面看佛面嘛,我段棋瑞……”
黎元洪:“你是陆军总长,面子更大,更大……”
武汉车站站台外夜
这是只挂一节的“花车”,站台上也只有警卫。
段棋瑞陪着黎元洪大步走来。
黎元洪:“等段总长送我回来以后,我一定请你吃最正宗的三鲜豆皮和甲鱼垠汤。”
段棋瑞:“谢谢!谢谢……”
段棋瑞搀着黎元洪步人“花车”。
“花车”中 内夜
“花车”中一应俱全,站着几个荷枪实弹的警卫。
黎元洪走到一张茶桌前,客气地:“段总长,请坐,品着我们的湖北名茶一起聊天。”
段棋瑞:“不!要是品茶,还是我们安徽的好。”
黎元洪:“不对!茶圣陆羽可是我们湖北人噢。”
段棋瑞:“那就等我到北京再品吧!”
黎元洪一怔:“段总长,你……”
段祺瑞:“袁大总统要我留下。”
这时,火车的汽笛声响了。
段棋瑞:“听,汽笛响了,我得下车了!”
黎元洪指着那几个警卫冷然作笑地说:“看来,我就由他们送我去中南海了?”
段祺瑞:“对!对……”转身快步走下“花车”。
“花车”缓缓地开动了。
黎元洪隔窗看着熟悉的家乡,老泪慢慢地淌了下来。
北京正阳门火车站外夜
袁克定等政府的阁员无声地站在站台上,等待着“花车”渐渐地停下来。
“花车”打开了车门。
袁克定小心地走进“花车”,紧紧握住黎元洪的手:“我叫袁克定,代表父亲前来欢迎黎副总统。”
黎元洪枪然地:“大总统礼遇太隆,让大公子亲自来接,我于心不安啊!”
袁克定:“这是应该的!父亲明确指示,要按国家元首接待。他还要在总统府大门口欢迎。”
黎元洪:“我的心就更不安了!”
袁克定:“请!”
黎元洪缓步走下“花车”。
中南海总统府门前外 日
袁世凯站在门前,看着黎元洪诚惶诚恐地走来。
袁世凯主动地迎上去,紧紧握住黎元洪的手:“真不容易啊,我终于把你请来了!”
黎元洪:“大总统,我的确分不了身啊!”
袁世凯:“我看不是吧,在你们湖北的地盘上,当年有一个诸葛亮,非得让刘备三顾茅庐才肯出山。你嘛……”
黎元洪:“大总统,我绝无此意!”
袁世凯:“没有就好,请!”他转身走进总统府。
黎元洪就像是个跟包的,小心地走进总统府。
总统府会客厅 内 夜
袁世凯坐在那把铺着黄色锦缎垫子的太师椅上,看着有些拘束的黎元洪,说道:“这次,你就不要回湖北去了,我已下令段棋瑞接替你的都督职务。”
黎元洪:“是!”
袁世凯:“你是我的副总统,住得嘛,离我要近一点,有事好商量。我想来想去,还亲自实地察看了一番,你就住在‘南海稼台’吧!”
黎元洪一怔:“什么?我住在‘南海浪台’……”
袁世凯:“对!就是当年老佛爷囚光绪皇帝的地方。为了避嫌,我亲自改名为‘小蓬莱’。平时无事,可在‘小蓬莱’中读读书,当一个逍遥自在的活神仙。”
黎元洪:“谢大总统的良苦用心。”
袁世凯:“克定,你把黎副总统送到‘小蓬莱’去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就说出来。”
袁克定:“是!”
袁世凯:“不要忘了,今天晚上,我要举行盛大的国宴欢迎黎副总统。”
袁克定:“是!”遂陪着黎元洪走出总统府。
袁世凯站起身来,得意地哼起了豫剧唱腔。
顷许,杨度走进,笑着说:“大总统,孙中山和黄兴相继到了东京,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袁世凯一怔:“有什么好戏可看的?”
杨度:“据有关的朋友告知,黄兴到了东京去见孙中山,大被痛骂。其后,孙黄裂痕显然。想想看,他们二人绝不可能再像八年前那样团结了。”
袁世凯:“知道了,驻日领馆已经打来了电报。”
杨度:“是!大总统,下一步棋如何走呢?”
袁世凯:“一,我已经让外务部和日方交涉,像当年那样驱逐孙中山、黄兴离开日本;二,你要想办法,让更多的老同盟会员站到我们这一边来!”
杨度:“是!”
东京孙中山下榻处书房 内 日
孙中山坐在桌前,挥笔疾书。
孙中山写完文稿,掷笔桌上,拿起文稿审阅。画外音:
“……唯我辈既以担当中国改革发展为己任,虽石烂海枯,而此身尚存,此心不死。既不可以失败而灰心,亦不能以困难而缩步。精神贯注,猛力向前,应乎世界进步之潮流,合乎善长恶消之天理,则终有最后成功之一日……”
孙中山把文稿叠好,装人信封中。他抬起头,大声喊:“霭龄!霭龄!”
外间客厅没有人答应。
孙中山震怒地:“马湘!”
马湘迅速地走进:“在!先生有什么吩咐?”
孙中山:“霭龄呢?”
马湘微微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孙中山质问地:“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马湘:“我只是知道她又上街了!”
孙中山:“她为什么不向我请假?”
马湘不高兴地:“这……我怎么知道?”
孙中山生气地:“好哇,连你马湘对我都变了!”
马湘:“不是我变了,是先生变了!”
孙中山:“你!你……”他终于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你说说看,我怎么变了?”
马湘:“自从二次革命失败以后,您动不动就发脾气,让人下不了台。”
孙中山茫然地:“我有这样的事情?”
马湘:“太多了!就说那天黄兴夫妇来看您,三句话没说,您就把黄兴骂了一顿,把二次革命失败的责任全都推到他的头上了。”
孙中山:“本来就是他的责任嘛!”
马湘:“先生,难道您就没有一点责任吗?那天要是我啊,我就卷起铺盖卷回加拿大了!”
孙中山整眉自问地:“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马湘:“叫我说啊,您输不起!”
孙中山腾地一下又火了:“你瞎说!”
马湘:“好,我瞎说!”他转身走了出去。
孙中山独自一人在书房中,无限的孤寂涌上心头。
孙中山痛苦地摇了摇头,轻声地:“马湘!”
马湘撅着嘴走进。
孙中山拿起桌上的信:“你把这封信发了吧!”
马湘接过信:“是!”转身就走。
孙中山:“等一下!”
马湘转过身来,一言不发。
孙中山:“我们什么时候去宫崎寅藏先生家?”
马湘:“今天晚上!”
孙中山疑惑地:“是为了什么事情来着?”
马湘:“我怎么知道?!”他沉吟片时,“我提醒先生,无论发生什么事,您都不要和宫崎先生发脾气。”
孙中山:“乱弹琴,我怎么会和宫崎先生发脾气呢!”
宫崎寅藏家客厅 内夜
宫崎寅藏、黄兴跪在榻榻米上,二人沉重地交谈着。
宫崎寅藏:“这些天来,我内心十分沉重!二次革命失败了,当然难过!但你和孙先生因此而分手我更难过!因此,我把你们二位请在一起,解除误会,共同革命。”
黄兴:“宫崎先生,我和孙先生不是误会,而是在思想上发生了分歧。”
宫崎寅藏:“到底有哪些分歧不能解决呢?”
黄兴:“一,他认为二次革命失败的原因不是敌我力量对比悬殊、主客观条件不成熟所致,而是我当时反对立即举行二次革命造成的;二,他不是总结革命成功的经验和失败的教训,而是想通过重新组建新党,立即发动第三次革命。我认为他这种想法不现实,是疯子!”
孙中山一步闯进,强压着怒火:“克强!请你直言,我为什么是疯子?”
客厅中的空气顿时紧张起来。
宫崎寅藏劝解地:“孙先生,别急,坐下谈。”
孙中山:“不!我站着听。”
黄兴蓦地站起身来:“好!我说。”
宫崎寅藏也站了起来:“熄熄火再说好不好?”
孙中山:“不好!请克强讲!”
黄兴:“好!我讲。”他沉思片时,“姑且放下二次革命失败的原因不谈,就说您为什么要抛开同盟会、国民党重新组建新党呢?这样做将会伤及多少革命同志的心啊!”
孙中山:“请问昔日的同盟会、今天的国民党还有战斗力吗?想想看,当年在宫崎先生家发起同盟会的同志,还有多少坚持原革命的志向?刘师培投降敌人了,胡瑛站到袁世凯一边吹捧独裁去了,就说孙毓绮、李燮和吧,也跟着杨度去吹捧袁世凯了!”
黄兴:“孙先生不要忘了,就在不久以前,我和您也曾经吹捧过袁世凯啊!”
孙中山:“这是我的错误!”
黄兴:“难道就不允许他们犯错误吗?请先生再仔细地想一想,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他们不都是我们的同志嘛!”
孙中山:“可现在呢,一盘散沙,各自为政,谁都不听我的话!请想想吧,这样下去,谁还跟着我们革命?中国何时才能再现自由平等的曙光?”
黄兴沉默不语。
孙中山:“我的决心已定,今图第三次革命,弟欲负完全责任,愿附从者,必当纯然听弟之号令。今允主张仍与弟不同,则不人会者宜也。一句话,我要做真党魁,绝不做像现在这样的假党魁!”
黄兴:“好吧!我绝不参加先生新建的革命组织!”他说罢大步走出去。
孙中山愤然不语。
宫崎寅藏:“看!我本意是想让你们二位重新携手,没想到……”他痛苦地长叹一声。
孙中山终于平静下来,小声地间道:“宫崎先生,我们是老朋友了,请直言我有什么错吗?”
宫崎寅藏:“你心地之高洁,抱负之远大,实在值得感佩,但离开人情世态过远,使人怀疑是否能够实现。一句话,我未能使你们二人交情复旧,觉得实在太可惜。”
孙中山:“可这是事关中国命运的大是大非问题啊,我不能以私谊而影响为公。对不起,再见!”他拖着疲惫的身体沉重地离去了。
东京大森海湾外夜
在低沉而又深情的音乐声中缓缓摇出:
孙中山站在大森海湾的山巅,任凭寒冷的海风吹拂,一动不动地听着依旧的涛声。远方出现幻影:
陈天华从海涛中渐渐升起,向着孙中山招手;
秋瑾从远天飞来,向着孙中山在述说着什么;
宋教仁以及喻培伦、林觉民、方声洞……从四面八方飞来,向着孙中山大声呼喊着。
孙中山无比痛苦地大喊一声:“同志们!我孙中山会继续前进的!”他放声地哭了。
顷许,孙中山像个醉汉似地告别了大森海湾,沿着海滩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去。
远方传来“孙先生”的喊声。
孙中山边答说:“我在这儿!”边踉跄跑去。
胡汉民迎面跑过来:“孙先生,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啊?”
孙中山:“不去说它了!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情况?”
胡汉民:“章太炎先生不听同志们劝告,独自一人北上找袁世凯辩理去,结果,被袁世凯软禁了。”
孙中山沉吟,良久:“如果说性格即命运是真理的话,我这位盟弟是一定要这样干的……”
北京前门共和党总部 内夜
总部门外站着荷枪实弹的宪兵。
章太炎披头散发,一派疯人的形象。他走到门前,大声叫道:“袁狗们!放我出去见独裁者袁世凯!”
四个宪兵走过来,双手架枪,拦住大门。
章太炎:“你们放不放我出去?”
“不放!”
章太炎端来一把酒壶,揭开壶盖,笑着问:“你们都张开嘴闻一闻,是不是醇香的美酒?”
“是!”
章太炎:“好!让你们都喝上一滴。”他说罢抡起酒壶,向着夜空中洒去,酒泼在了警卫的身上。
章太炎大声狂笑:“你们这些袁家的狗,全都被我拿酒淹死了!哈哈……,,”
章太炎走到桌前,拿起一粒花生米,随手掐去花生米蒂,笑着说:“我杀了袁贼的头了!”遂又放到嘴里十分香甜地嚼了起来。
章太炎拿起笔在一张纸上写了“袁贼”两个字,然后擦着洋火点燃,大呼:“袁贼烧死矣!”
大门外传来喊声:“章疯子!有客人来访。”
章太炎:“是袁家的狗一个不见!”
“不!是你的学生们来看你了。”
章太炎:“先生这边有礼了,请!”
有顷,钱玄同、黄侃、鲁迅走进。
黄侃行弟子礼:“先生在上,受学生黄侃一拜!”
章太炎大笑:“真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也!你们都给我坐下。”
鲁迅将一个大纸包递上:“先生,这是您爱吃的臭鸭蛋、臭豆腐干,还有咱们家乡出产的野菜!”
章太炎接过大纸包,欣赏地:“好!有这些臭东西,我就不想袁贼那个臭东西了!”他抓起一把花生米吃了起来。
黄侃站在墙下,看着写在墙上的一幅七言绝句,大声念道:“时危挺剑人长安,流血先争五步看。谁道江南徐骑省,不容卧榻有人斯。”他转身赞赏地,“先生,好诗啊好诗!”
章太炎:“有什么好的?我来到北京的第一天,袁贼就把我羁押在这间屋子里,我一气之下,拿起笔就在墙上写了这首七绝。诗味少了些,可骂得痛快、淋漓、酣畅。”
钱玄同:“先生,您还缺少什么东西吗?”
章太炎把手一挥:“缺一面大鼓!”
钱玄同一怔:“先生要鼓作何用啊?”
章太炎:“我要在这软禁室里学着称衡的样子,练习击鼓骂袁。等有一天这个袁贼要见我,你们就再把这面大鼓抬到他的总统府里,我要当着袁贼的面演一出章疯子击鼓骂袁贼!”他说罢大声狂笑起来。
黄侃:“先生,我回国以后,也曾跟着他们热闹过一番,先当上了报纸的主编,后又在赵秉钧的手下供职。一年下来,我左想右想,还是回到课堂上教书的好。”
章太炎:“或许你说的有道理!但我现在只能敲着床板大骂袁世凯!”
这时,一个官员提着一个布袋子走进:“章先生,这是袁大总统赏给你的月薪五百银元!”
章太炎接过装有银元的布袋子:“黄侃,你教一个月的书有五百银元吗?”
黄侃:“没有!”
章太炎:“看起来教书不如骂袁贼的薪水多啊!”他拿着布袋子走到门口,大骂:“谁要你袁贼的臭钱!”遂将布袋冲着门外摔了出去。院中传来“叮叮当当”的银元声。
送钱人大惊。
章太炎:“回去告诉袁贼,还我自由!”
送钱人:“是,是!”转身溜了出去。
章太炎望着逃去的送钱人又狂笑不止。
总统府会客厅 内 日
袁世凯叼着雪茄缓缓踱步凝思:“哲子,你说什么东西能打动中国的士?”
杨度:“知遇之恩!”
袁世凯:“有道理!当年,刘备三顾茅庐,感动了诸葛亮,使他终生为汉室江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杨度:“袁大总统对我而言,也有很重的知遇之恩啊!”
袁世凯:“说不上!说不上……”他沉吟片时,“好像中国的士是吃软不吃硬的。”
杨度:“准确地说,做官的要礼贤下士,而士呢就会为做官的出主意。像胡瑛,孙毓箔、刘师培等原都是孙中山、黄兴的忠诚弟子,就因为大总统不计前嫌,大胆重用,所以他们就又转到大总统这边来了。”
袁世凯:“有道理,有道理。”
杨度:“就说梁启超吧,他自从公车上书失败以后,便和大总统结下了不解的冤仇。可是大总统采取冤家宜解不宜结的办法,不仅月送银元三千,还送他几十万元组建新党,而且还请他当上财政总长,他能不受感动吗?”
袁世凯:“可我采取同样的办法,请康有为来北京为我出谋划策,他为什么不来呢?”
杨度:“如果大总统当上了皇帝,他这个保皇党的通天教主就会出山了!”
袁世凯笑了:“章太炎呢?”
杨度:“他才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的穷酸秀才!”
袁世凯:“好!任他耍疯,我绝不拧着他来。”
袁克定一瘸一拐地走进:“父亲,驻东京使馆发来好消息,黄兴和孙中山彻底分手了!”
袁世凯:“原因呢?”
袁克定:“孙中山要成立新的中华革命党,取代当年的同盟会和国民党。前提条件是,要绝对服从孙中山的领导,还要在人党申请书上打手印。”
杨度:“我了解黄兴,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袁世凯:“这说明孙中山从失败中悟出了一些打天下的基本道理。”
杨度一怔,遂违心地:“是!”
袁世凯:“黄兴怎么办呢?”
袁克定:“据说他为了表示自己不和孙中山争名夺位,准备离开日本去美国。”
袁世凯笑了:“好!很好。”
日本东京黄兴的下榻处客厅 内 日
黄兴、徐宗汉在室内收拾行囊,默然无语。
宫崎寅藏走进,哀叹一声:“克强,你真的要走了?”
黄兴:“是的!”
宫崎寅藏:“能不走吗?”
黄兴:“不行!”他取来一封信,“孙先生给我来信,仍然坚持要我‘静养两年’,‘此后彼此可不谈公事,但私交上兄实为良友,切勿以公事不投而间之也’。”他说罢将信收起。
宫崎寅藏:“真的没有协商的余地了吗?”
黄兴:“我和宗汉想了许久,担心同志之间意见日深,将自行削弱革命力量,给敌人以挑拨离间的机会,故决定离开日本,远适欧美,以便使孙先生得‘以行其所事,各不相妨。”
孙中山拿着一幅字轴走进:“克强,宗汉,我来为你们送行了。”
“谢谢!”黄兴、徐宗汉答说。
孙中山取出一封信:“宗汉,这是我写给美国朋友的一封信。他是很好的医生,到了美国以后,你要带着克强做一个全面的体检。”
徐宗汉接过信:“谢谢孙先生!”
孙中山:“克强,我一生引为真朋友的就你一人,可惜我们二人都是把国事看得比生命还重的人,谁也不肯让步。为此,我十分痛苦!你就要走了,我一夜没有睡觉,回想了你对革命的忠诚和对我的支持,再想到我身上的缺点,我真的无声地淌了许多眼泪……”他说着说着硬咽了。
黄兴:“我谢谢你对我的感情。”
孙中山擦拭一把眼泪:“我没有什么送给你们的,我连夜为你们夫妇写了一幅字,希望你们喜欢。”他说罢双手把字轴呈到黄兴、徐宗汉面前。
宫崎寅藏和徐宗汉双手接过,遂又小心地展开。特写:
安危他日终须仗
甘苦来时要共尝
黄兴低沉地吟咏:“安危他日终须仗,甘苦来时要共尝。”他念罢激动地叫了一声:“孙先生!”遂伸展双手紧紧地拥抱了孙中山。
孙中山抱着黄兴禁不住地又淌下泪来。
徐宗汉抽泣了,急忙转过身去。
宫崎寅藏难以控制自己的感情,泪水潜然而下。
孙中山的下榻处 内 日
孙中山伫立窗前,痴然地望着窗外盛开的樱花。
有顷,宋霭龄穿着人时的着装,提着一只小巧玲珑的手提包走进,多情地叫了一声:“先生!”
孙中山转过身来一怔,问道:“有什么事吗?”
宋霭龄:“我是来向先生告辞的。”
孙中山一惊:“为什么要离开我?”
宋霭龄:“我热恋了,不久就要结婚。”
孙中山失落地:“你……你为什么要结婚呢?”
宋霭龄:“俗语说得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
孙中山:“那你为什么不能留下来……继续给我当英文秘书呢?”
宋霭龄冷静地:“先生,您有钱吗?这几年以来,都是我父亲代您给我付薪水的。”
孙中山痛苦地:“是,是!”
宋霭龄:“可我现在热恋的情人呢,他是孔老夫子的后裔,是山西出了名的有钱人,同时也是留学美国的高材生。”
孙中山:“我认识他吗?”
宋霭龄:“现在还不认识,不过他也是先生的崇拜者。”
孙中山:“叫什么名字?”
宋霭龄:“孔祥熙!”
孙中山自语地:“孔样熙……看来,我还得重新找一个英文秘书了!”
宋耀如走进:“不用了,我来给你当英文秘书。”
孙中山:“不行!你有肾病,不适合做秘书工作。”
宋耀如:“没关系,过些天,我的二女儿庆龄就大学毕业了,如果她愿意,我就让她来给你当英文秘书。”
孙中山:“好!好……”
宋耀如取出一信:“这是我上任后收到的第一封信,是你我的老朋友章士钊、苏曼殊写给你的。”
孙中山一怔:“是不是这个苏和尚又没钱了?”
宋耀如:“不!苏曼殊说,他给朋友画了两幅中国画,人家给了他一些钱,他说要请你吃法式大餐。”
孙中山高兴地:“好!我一定如约赴宴。”
一家临海的法式餐厅 内 日
法式餐厅包间内,墙上挂着印象派的油画复制品,旧式留声机传出印象派作曲家拉威尔的名曲《包莱罗》的乐声。
一桌法式大菜,每人面前摆着一份法式大虾。
苏曼殊一手拿刀,一手拿叉,低着头十分香甜地吃着。
孙中山、章士钊对吃似没兴趣,二人滔滔不绝地交谈。
章士钊取出一本刊物:“为了探讨中国革命向何处去,我和陈仲甫、苏曼殊办了一本刊物《甲寅》。”
苏曼殊:“不对!是你章行严拿钱办的,我和仲甫是给你打工的。”
孙中山:“拿钱的也好,打工的也好,只要能把同志们从二次革命的失败中唤醒,就好!”
章士钊:“很难啊!就说陈仲甫吧,他原是安徽都督柏文蔚的秘书长,二次革命失败之后逃到了日本,情绪很灰,写了一篇《爱国心与自觉心》,登在这期《甲寅》上。”他说罢遂将这本刊物送到孙中山的手中。
孙中山接过刊物:“我回去以后,要认真地研读仲甫先生的这篇文章。”
苏曼殊:“我看先生用不着去读这篇文章。”
孙中山:“为什么?”
苏曼殊:“仲甫曾是教我写诗、学习绘画的启蒙先生,谈起宗教来也是头头是道,可他一接触实际,竟然连佛教的轮回都不懂了!”
孙中山一怔:“和尚,这和佛教的轮回有什么关系?”
苏曼殊:“让行严告诉你,我该吃法式大虾了!”旋即又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章士钊:“苏和尚说,九年前,大家为推翻满清皇帝来到东京,成立了同盟会。仅仅用了六年,大清王朝就垮台了!现在,大家为打倒独裁的袁世凯又来到了东京,孙先生又成立了中华革命党,他说这就叫轮回。可仲甫先生并不同意苏和尚的这种轮回观。”
孙中山:“有意思!苏和尚,我们在这次轮回中,需要几年才能打倒独裁的袁世凯?”
苏曼殊:“袁搞独裁,不出五年;袁当皇帝,立即垮台。”
孙中山兴奋地:“好!借苏和尚的吉言,这桌法式大菜算我请客。”
苏曼殊:“真的?”
孙中山:“真的!”
苏曼殊:“那你还得给陈仲甫买一份!”
孙中山:“为什么?”
章士钊叹了口气:“他呀,正在过着身无分文、全身都是虱子的日子!”
《甲寅》编辑部 内 日
这是一间编辑部兼卧室的房间,窗外是一个凉台,挂着两件尚未晒干的衣服。
陈独秀披着一床棉被跪在榻榻米上,面朝窗子,双手捧读一件文稿。
章士钊和提着一个料理盒的苏曼殊走进编辑部来。
陈独秀似乎没有听见,继续捧读手中的文稿。
苏曼殊朝着章士钊使了个眼色,遂悄悄地走到陈独秀的身后,蓦地用力拉下披在陈独秀身上的被子。
特写:陈独秀**的上身。
陈独秀依然一动不动:“苏和尚!给我把被子披上。”
苏曼殊:“这样多好,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陈独秀:“我不是出家人,需要被子取暖。”
苏曼殊:“站起来,自己动手把被子披在自己的身上。”
陈独秀:“好吧,等我看完这篇来稿再说。”
苏曼殊:“我这里有法式大虾,你吃不吃?”
陈独秀:“吃!”他腾地一下站起,赤条条地站在榻榻米上,伸手去夺苏曼殊手中的料理盒。
苏曼殊得意地笑个不停。
章士钊拿起被子披在陈独秀的身上:“你呀,一听说吃就什么也不顾了!”
陈独秀一边抓起一只法式大虾往嘴里放一边说:“这就叫民以食为天!再说,你们二位请孙中山吃法式大菜去了,我的肚子还闹革命呢!”
章士钊:“那也得穿上衣服啊!”
陈独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中国逃出来的时候没带一件多余的服装!”他指着凉台上的衣服,“看!我穿了一个多月了,全都是虱子。趁着二位请孙中山吃饭,我就用开水烫了烫这身衣服。”
章士钊:“那也不能光着身子在编辑部里看稿件啊!”
陈独秀边吃边说:“一,自从猿变成人开始,谁都知道人身上的这点不是秘密的秘密;二,我收到了一篇敢于批评我的稿子。”
章士钊一怔:“谁有这样大的胆量?”
陈独秀:“一个叫李守常的作者,写了一篇《厌世心与自觉心》,批评我写的那篇《爱国心与自觉心》。”
章士钊:“写得怎样?”
陈独秀:“尚未看完。”
苏曼殊:“你有没有孙中山先生的心胸啊?”
陈独秀:“什么心胸啊?”
苏曼殊:“我站在佛的立场上预测了袁世凯的末日,他就反客为主,请我和行严先生吃了一餐法式大菜。”
章士钊:“你吃的这份法式大菜也是孙先生出的钱。”
陈独秀:“你看我穷成这个样子……”
苏曼殊:“我把请孙先生省下来的钱给你!”
陈独秀一挥右手:“那我就一定请批评我的李守常先生吃法式大菜!”
东京郊区小路外 日
章士钊与李守常走在小路上。
章士钊:“李守常同学,你在东京哪所大学读书?”
李守常:“早稻田大学政治本科。”
章士钊:“你的本名就是李守常吗?”
李守常:“不!叫李大钊。”
章士钊一怔:“李大钊……”他沉吟有顷,问道,“那你为什么写文章叫李守常呢?”
李大钊:“先生大名章士钊,我写稿给您主编的《甲寅》,岂敢钊钊同名呢?”
章士钊恍然大悟,遂自语道:“没想到你是如此尊重他人的学生。”他凝思片刻,“我的夫人看了你写的文章,想请你做我们子女的政治教师,不知愿意否?”
李大钊:“只要你们夫妇不嫌我学识疏浅,贻误公子的前程,我愿意和他们一道研读政治学。”
章士钊:“好!今天宴请你的是陈仲甫先生,也就是写《爱国心与自觉心》的作者。你听说过关于他的故事吗?”
李大钊:“没有!”
章士钊:“仲甫先生英雄气概十足,难以容下不同的政见,为此常与友人争短论长,对方生气而去,他却坦然处之。我担心今天的相见,你们会争得不欢而散,伤了和气。”
李大钊:“谢谢您的提醒!”
还是那家临海的法式餐厅 内 日
陈独秀有些焦急地站在餐厅包间中。
章士钊引李大钊走进,笑着说:“仲甫,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
陈独秀:“不用了!”遂主动地握住李大钊的手,“你就是李守常先生!”
李大钊有些木呐地点了点头。
章士钊:“他叫李大钊。”
陈独秀:“大钊先生,我到今天,才真正懂得了三人行必有我师的道理。由此还应引申出这样一句话:为师者不在年高,而你,就是一位比我年少的师者。请上座!”
李大钊惶恐地:“独秀先生过誉了!钊实不敢当。按照祖宗留下来的规矩,长者为上,二位请!”主动坐在末席。
章士钊:“这就是大钊先生!”遂主动坐下。
陈独秀依然站着不动,说道:“我感谢你写的那篇文章,使我丢弃了消极的情绪,代之而起的是乐观主义精神。它使我茅塞顿开,犹如在茫然中又觅到了坦途。今天,我是特为求教而来的。”
李大钊:“独秀先生,快坐下谈。”
陈独秀:“大钊先生的文章写得好,我应当做一名敢于向真理投降的勇士。”他落座之后又说:“大钊先生,中华民族最恨什么?我认为最恨皇帝。”
李大钊:“但中华民族又离不开皇帝,几千年以来,他们打倒一个皇帝,又用双手扶起另一个皇帝!”
陈独秀:“这是为什么呢?我认为在神州大地上多的是愚昧,少的是科学;多的是独裁,少的是民主。想想看,几千年来的封建统治,民主与科学已经**然无存,剩下的就是愚昧和独裁了!”
李大钊:“因此,推倒了大清王朝,袁世凯又渐渐地从民主共和走向封建独裁了!”
陈独秀:“行严兄,更为好笑的是,竟然是一些当年高喊革命、推翻大清王朝的秀才们,现在又要把袁世凯推上皇帝的宝座!”
章士钊:“你们说得不无道理,如何才能遏制袁世凯称帝呢?难道仰仗高喊几句民主与科学的口号,袁世凯就不登上龙庭了?”
李大钊:“我不完全赞成行严先生的意见!如果四万万同胞都明白了民主与科学的重要性,就能从根本上杜绝帝制的思想。唯有如此,想当皇帝的人才会越来越少!”
陈独秀:“大钊先生所言极是!我准备近日回国,针对袁世凯复辟称帝的卖国行径,高举起科学与民主这两面大旗,引导四万万同胞去战斗!”
李大钊:“仲甫先生,不知您回国以后,准备开创一个怎样提倡民主、科学的阵地呢?”
陈独秀:“创办一种新型的刊物,名字就叫《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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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集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