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拉胡同袁宅书房 内 夜
袁世凯身着便装,心事沉沉地在室内缓缓踱步。
袁克定快步走进,小声地:“宫内总管李莲英传出话来:老佛爷突然把醇亲王载洋叫去,命他把三岁的儿子溥仪在宫内教养,并在上书房读书;授载洋为摄政王。”
袁世凯停下脚步,沉思良久,问道:“宫内―或者说老佛爷的身边还发生了什么情况吗?”
袁克定:“据说,有人向老佛爷密报:幽禁在稼台的光绪皇帝听说老佛爷病了,不觉喜动眉梢。老佛爷当即气得恶狠狠地说:我不能让他死在我的后头。”
袁世凯低沉地:“这件事我知道了。”
袁克定:“是!”
袁世凯:“光绪皇帝的情况如何?”
袁克定:“不清楚!”
袁世凯:“下去吧!”
袁克定:“是!”他转身走出书房。
袁世凯缓缓踱到窗前,整着眉头眺望夜空。画外音:
“既然老佛爷说:我不能让他死在我的后头,那光绪为什么还没有结果呢?……载津的妻子是老佛爷的侄女,照这样看来,老佛爷已经决定立载洋的儿子溥仪了!”
有顷,袁克定引赵秉钧走进:“父亲!赵大人有机密大事察报!”
袁世凯蓦地转过身来,严厉地质问:“是光绪皇帝驾崩了吗?”
赵秉钧:“对今天,隆裕皇后到稼台去看皇帝,发现光绪皇帝冷冰冰地躺在**,不知何时气绝身死。”
袁克定庆幸地:“父亲!他终于死了。”
袁世凯冷静地:“这是料中之事,没有什么可值得高兴的!”
袁克定:“是!”
袁世凯:“秉钧,对此,老太后又有何动作呢?”
赵秉钧:“病中的老太后当即颁郊旨,命以载洋之子溥仪人承大统,为嗣皇帝;以摄政王载洋为监国。”
袁世凯沉吟良顷,沉沉地叹了口气。
赵秉钧:“袁大人!我们该怎么办呢?”
袁世凯:“静观老太后何时升天。”
赵秉钧不解地:“您怎么就不想想一朝大权在手的载洋和隆裕皇后呢?”
袁世凯:“只要老太后还有一口气,载洋和隆裕皇后这些皇子、皇孙就不敢轻举妄动!”
赵秉钧微微地点了点头。
隆裕太后宅邸 内 晨
隆裕太后大孝在身,坐在太师椅上抽泣不止。
一个侍女走进:“太后,摄政王求见。”
隆裕太后取出一方手帕轻轻地擦了擦满面的泪痕,极力控制情绪:“请进!”
侍女:“喳!”转身退下。
重孝在身的摄政王载滓走进,行大礼:“参见太后!”
隆裕太后:“请起,坐下谈吧!”
摄政王载洋站起:“谢座!”遂坐在右边那把太师椅上。
隆裕太后硬咽着说:“我真的搞不明白,光绪帝就这样不明不白地驾崩了!”
载洋:“不仅皇亲国戚这样看,而且满朝文武大臣也在私下悄然议论。一句话:烛影斧声,千古之谜。”
隆裕太后:“难道就没有一点蛛丝马迹吗?”
载洋:“有!”
隆裕太后:“讲!”
载洋慑喘地:“我……不敢。”
隆裕太后生气地:“都到什么时候了,你还这样胆小?不要忘了,先皇帝是你的胞兄!”
载洋:“是!第一种说法,是老太后下药毒死的;第二种说法是袁世凯派人下药毒死的;第三种说法,是老太后和袁世凯合谋害死的。”
隆裕太后沉思片时:“要说是袁世凯害死先皇帝,我信;要说是老太后……”
载洋:“您就更应当相信!为了所谓变法之争,她在袁世凯的支持下,把先皇帝一关就是十年啊!一旦她驾崩归天,先皇帝重掌大权……”
隆裕太后:“我懂,我全都懂。”
载洋:“时下,我们必须节哀,谨防袁世凯突然发动兵变,夺我大清天下。”
隆裕太后沉重地点了点头。
“兹旨下―!”
隆裕太后、载洋几乎是同时双膝跪地。
一个老太监走进,大声宣读:“隆裕太后、摄政王奉昭即刻人宫!”
“是!”隆裕太后、载洋说罢惶恐对视。
北京锡拉胡同袁宅庭院 内 日
初冬的朔风呼呼地吹着,树叶随风飘舞,洒落尘埃。
袁世凯身着滩羊皮小袄,在庭院中缓慢地走着,忘记天寒风骤,落叶飘零。
袁克定从门外走进,迫不及待地说:“父亲!大事不好了,老佛爷又颁布了一道鳃旨:嗣后所有军国政事,均由监国、摄政王载洋裁定;隆裕太后垂帘听政。”
袁世凯驻足自语:“这是老太后的最后一道蛇旨了!”
袁克定一怔,问道:“父亲!您怎么知道这是她最后一道露旨了?”
袁世凯怅然长叹一声:“你呀,何时才有大的长进呢!”
这时,赵秉钧慌忙走进,异常不安地说:“袁大人!老太后驾崩升天了……”
袁世凯镇定地:“这是料中之事!”
赵秉钧:“袁大人,我们该怎么办呢?”
袁克定:“对呀!”
袁世凯平静地:“进屋再说。”
袁世凯官邸客厅 内 日
袁世凯坐在客厅中央那把太师椅上,不露声色地听赵秉钧、袁克定讲话。
赵秉钧:“据来自宫内的消息,光绪皇帝死前立有遗命,称要他的弟弟摄政王、监国载津诛杀袁大人!”
袁世凯:“谣传!光绪生前,载洋还是醇亲王。”
袁克定:“大内总管李莲英说,光绪皇帝死时面色黯黑消瘦,颇像是中毒的样子,因此,宫内风传是父亲买通了御医,用药毒死了光绪皇帝。”
袁世凯冷漠地:“捕风捉影!”
赵秉钧:“更有甚者,说袁大人利用老太后病危之际,企图用武力立庆亲王奕助的长子为皇帝,自己做当今的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阿瞒。”
袁世凯不耐烦地:“算了,算了!等老太后、光绪出殡以后,像这样的谣言会铺天盖地地向我袁某人袭来。”
赵秉钧:“那您如何应对呢?”
袁克定:“是啊!父亲必须清醒地知道,制造谣言者的目的,是想杀害您啊!”
袁世凯冷笑:“我当然明白!”
袁克定焦急地:“那您……”
袁世凯:“不要说了!”遂叹了口气,说道:“我已经没有主动权了!换句话说,我只能静观其变、顺势而为。”
赵秉钧:“如果隆裕太后和载津先下手呢?”
袁世凯:“这才是我最担心的呢!不过,我袁某人既不是鳌拜,也不是肃顺;再说,他载津既没有康熙爷的气魄,也没有恭亲王六爷的智慧;说到隆裕太后,她就更不是当年只有二十六岁的慈禧皇太后了。”
赵秉钧、袁克定微微地点了点头。
袁世凯:“另外,还得要看天下大势。换句话说,谁也不能不看东洋、西洋诸列强的脸色。”
赵秉钧:“浪迹海外的保皇党、革命派又会何为呢?”
袁世凯不无蔑视地“哼”了一声。
东京康有为宅邸 内 夜
银白色的烛光渐渐推远,是一根白色的蜡烛,流着蜡泪,燃烧着自身。渐渐映出:
书案变成了供桌,墙上贴着用黄表纸写成的牌位:先皇帝之位。
年迈的康有为身着黑色的丧服,泪流满面地啼哭着。
梁启超哀伤地走进。只见他身着黑色西装,臂缠黑纱,胸戴白花,跪在康有为的身旁行三拜九叩大礼。
梁启超低沉地说道:“师傅,慰藉先贤最好的办法,就是完成他们的未竟大业。今上走了,我们应该商议下一步行动方案了!”
康有为:“是!是……”
梁启超扶着康有为缓慢地站起,相对坐在沙发上。
康有为:“今上是千古明君,对我们有知遇之恩。世人皆知,今上宏伟的复国大业付诸东流,盖源于慈禧太后和袁世凯。时下,慈禧太后死了,我们的仇敌―也是今上一生最大的仇敌就剩下袁世凯了……”
梁启超:“师傅说得对!我们的当务之急,就是请今上的胞弟―握有实权的摄政王、监国载津除掉袁世凯。”
康有为:“对!”他取出一篇业已写好的文章,“大悲动哀,一夜未眠,天将亮时,我写成了这篇《讨毒轼舍身救民圣主之逆贼袁世凯檄》,你先看看吧!”
梁启超双手接过康有为的文章,一边缓缓踱步一边拜读。最后,他夸奖地说:“写得好!是一篇名副其实的讨伐袁贼的檄文。我建议遍寄满朝文武、各省督抚,请求朝廷立处握有兵权的袁世凯!”
康有为:“这样一来,即可为先帝复大仇,为国民除大贼,大清王朝也可再现一次中兴。”
梁启超:“是!另外,我想给肃亲王善者写信,建议立即将袁贼的罪状昭示全国。”
康有为沉吟片时:“可以!”
梁启超:“最重要者有三条:一,甲午战祸,全由彼所酿成;二,戊戌之事无端造出谋围颐和园一语,以致两宫之间常有介介;三,团匪之变时,彼正为山东巡抚,团匪自何起?起于山东也。”
康有为:“还要把袁贼抢夺君主立宪、废科举等旗帜的画皮戳穿。”
梁启超:“是!”
康有为:‘旧本政府查封了《民报》之后,章疯子他们有何异动吗?”
梁启超:“他正在和日本政府打官司。”
康有为笑了:“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章疯子!”
原《民报》编辑部 内 日
墙丘已经没有了孙中山先生的照片,也没有了《民报》编辑部的招牌。
章太炎巡视满屋狼藉的编辑部,怒火中烧,他提笔展纸,伏案疾书。特写:
不扫楼寇誓不休
章太炎拿起横写的条幅,自言自语地:“小小的楼寇,竟然违法查我《民报》,我章疯子决定和你宣战!”他说罢将横幅贴在墙上。
这时,刘撰一走进,有情绪地:“章先生,这里是东京,你这样做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章太炎:“那也不能丧失我中华民族的气节!”
刘撰一:“我再提醒你一次:身居东京,和日本政府打官司,不会有好结果的。”
章太炎:“大不了,我再坐一次日本的监狱。”
刘撰一长叹一声:“章先生!我们还是把精力移到国内去吧!孙先生自南洋发来紧急电报,让我们关注慈禧太后、光绪死后的政局变化!”
章太炎:“不要说了!”他异常生气地,“孙中山在南洋有吃有住,让他们为慈禧、光绪之死去费心机吧!”
刘撰一严肃地:“那先生你……”
章太炎:“我一定要站在日本的法庭上,用日本的法律打败这些不讲法理的楼寇!”
刘撰一枪然地叹了口气,遂负气走了出去。新加坡河岸边外傍晚
如血的残阳挂在西天,霞光洒在所谓的新加坡河上,那特有的波涌泛起粼粼波光。
新加坡河的岸边摆着各种小吃,那些叫买热带水果的小贩走来走去,好不热闹。
距离新加坡河不远处有一棵大榕树,树下有一个叫卖凉茶的中年妇女,正拿着一把葵扇驱赶着苍蝇。
孙中山坐在一张圆桌旁,用心地阅读一份《天南日报》。
有顷,黄兴、胡汉民、黎仲实沿着新加坡河走来,看着专心致志读报的孙中山,忍不住笑了。
黄兴:“先生!一定是在研读有关朝廷的消息吧?”
孙中山抬起头笑了:“也是,也不是。”他冲着卖凉茶的中年妇女喊道,“老板娘来三碗凉茶。”
老板娘:“好嘲!”她拿起勺子舀满三碗凉茶,送到圆桌上,“诸位先生,请喝凉茶!”遂转身走去。
黄兴:“先生,您怎么不要一碗凉茶啊?”
孙中山:“我不渴。诸位,我遇到了一个意外的难题,大家能帮忙解决吗?”
“没问题!”
孙中山:“先别吹牛里我想了整整一个下午,也没有想出个结果来。”
黄兴一怔:“是什么难题啊,把先生难成这个样子?”
孙中山:“对联。”
“对联?”大家惊愕地说道。
孙中山:“对!”他双手捧着报纸说道,“《天南日报》刊出一联语征求下联,我想了一个下午,也没有对出来!”
黄兴:“先生,您先把上联念出来吧!”
黎仲实:“对!先生还不知道吧,汉民兄可是一位联语专家哟!”
胡汉民:“专家不敢当,业余爱好是真的。”
孙中山念道:“摄政王兴,摄政王亡,清国兴亡两摄政。”他抬起头来问道,“汉民,摄政王兴的摄政王是指谁啊?”
胡汉民:“清朝初年的多尔衰!”
孙中山:“仲实,那摄政王亡的摄政王又是指谁呢?”
黎仲实:“简单,指醇亲王载津。”
孙中山:“对!开始对下联吧。谁先出对?”
黎仲实:“自然是联语业余爱好者汉民兄先对了!”
胡汉民站起身来,一边整眉凝思一边缓缓踱步,摇头晃脑地自语:“摄政王兴,摄政王亡,清国兴亡两摄政……难,难啊!”
孙中山:“尤其是下联的内容再和清国兴亡联系起来,真可谓是绝对哟!”
黎仲实说风凉话似的:“那是自然了,要不先生怎么会一个下午都”
没有对出来呢!
黄兴笑着说:“汉民,我献丑了!”
胡汉民一怔:“好!好……”
黄兴有意酝酿了一下情绪,念道:“驱胡者豪,驱胡者杰,汉家豪杰再驱胡!”
黎仲实拍手叫绝:“好!对得好……”
胡汉民不服气地:“没看出来,克强还是一位联语专家。”
黄兴笑了:“明人不做暗事,这下联非出自我手。”
黎仲实:“那是谁呢?”
黄兴:“保密!下边,听先生讲汉家豪杰再驱胡吧!”
孙中山:“好!首先,我们要在如下两件大事上取得共识:第一,慈禧、光绪碎然而死,腐朽没落的满清王朝内部将会发生哪些矛盾?第二,全国的革命者―尤其是我们,应该采取哪些对策?”
胡汉民:“我认为,光绪皇帝不过是空名尸位,死活无关满清王朝的兴亡。那拉氏慈禧就不同了,她的死可堪比冰山之忽颓,其中满奴如端方、铁良,汉奸如张之洞、袁世凯,莫不仰其颐指。”
黎仲实:“可时下掌实权者为光绪胞弟载洋,还有光绪的老婆隆裕太后,他们一定会为光绪复仇的。因此,宫中的内证必然会发生。”
黄兴:“我赞成!但这种内证绝不是动嘴吵架,而是磨刀霍霍,动手杀人!”
胡汉民:“我看他们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袁世凯。”
“对!对……”
孙中山:“为此,我们先静观他们的自相残杀,然后再确定我们下一步的革命行动!”
北京摄政王官邸 内夜
载洋身着摄政王孝服在室内些眉踱步,心情无比沉重。
一个老太监走进:“陆军部尚书铁良大人请见!”
载洋:“请进!”遂坐在中央那把太师椅上。
老太监退下。
有顷,铁良走进,行大礼:“参拜监国、摄政王!”
载洋:“请起!”他指着左边的太师椅,“请坐下谈吧!”
铁良站起:“谢座!”遂坐在左边的太师椅上。
载洋:“外面的情况如何?”
铁良:“开始,京城内外风传,监国和隆裕太后传旨杀了袁世凯。自昨日,庆亲王、袁世凯陪同您会见外国驻京使节之后,这股杀袁之风才骤然平息。”
载洋:“近日以来,还有哪些文武大臣去锡拉胡同朝拜袁世凯?”
铁良:“没有!”
载洋:“袁世凯有何异动吗?”
铁良:“也没有!”
载津:“你要在锡拉胡同多多加派荷枪实弹的军队,谨防他的北洋官兵有什么异动。”
铁良:“是!另外,两江总督端方发来了紧急密电,熊成基等在安庆造反。”
载洋惊得蓦地站起:“又是安庆出事……熊成基何许人?与孙中山等有何关系?”
铁良:“据端方大人报告,熊成基是安徽岳王会的中坚,与孙中山无直接关系。”
载津:“电告端方:速派大军,尽快剿灭熊成基在安庆的造反!”
铁良:“是!”转身退出。
载沫缓缓站起,依然心情沉重地踱步。
老太监走进:“监国的两位胞弟载涛、载询求见!”
载洋:“请进!”他再次坐在那把太师椅上。
老太监转身退下。
有顷,载涛、载询走进,双双行大礼:“参拜摄政王!”
载洋:“请起!”
载涛、载询站起,分别坐在左右两边的太师椅上。
载洋:“情况如何?”
载涛:“诸王公贵宵众口一词:为确保我大清王朝万世一系的祖业,必须从速杀掉袁世凯!”
载津微微地点了点头。
载询:“大家还献计,利用文武大臣上朝之际,当众宣布袁世凯的罪状,然后推出午门问斩!”
载津再次微微地点了点头。‘
载涛取出一沓奏折双手呈上:“这是诸王公大人转给您和隆裕太后的折子。一句话: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载津接过奏折:“好!我这就去拜见隆裕太后。”
皇宫隆裕太后下榻处 内 日
隆裕太后坐在中央,倾听载津陈述。
载洋:“时下,我想起了近五十年前的一件往事,那时,只有二十六岁的慈禧太后如果犹豫、手软,不联合恭亲王除掉肃顺等八大顾命大臣,我大清王朝早就移主他人了!”
隆裕太后:“时下的袁世凯不仅是汉人,而且军权在握,一旦他抢先下手,大清王朝就改朝换代了!”
载洋:“他就是不抢先下手,也一定会变成当今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阿瞒!”
隆裕太后碎然站起:“看来,只有杀掉袁世凯,大清王朝才会万世永固。”
载洋:“对!”
隆裕太后在室内缓缓踱步不语。
载洋看着踱步不语的隆裕太后,小心地问道:“您不会改变杀袁的初衷吧?”
隆裕太后:“不会!”她驻足原地严肃地问道,“朝中的文武大臣有多少支持杀袁世凯的?万一多数大臣站在袁世凯一边又怎么办?”
载洋沉吟良久:“我们可以单独召见握有实权的大臣!”
隆裕太后:“由谁起草这份杀袁的‘严旨’?”
载洋:“先由我草拟,然后交由杨度酌改。”
隆裕太后沉吟片时:“这个杨度可靠吗?”
载洋:“我想他会是一个识时务的秀才!”
隆裕太后:“万一这个杨度成了袁贼的报信人呢?”
载津笑了:“那恰好中了我预设的引蛇出洞计!”
北京锡拉胡同袁世凯官邸书斋 内夜
袁世凯坐在桌前,用心地撰写文稿。
有顷,袁克定走进:“父亲!杨度先生求见。”
袁世凯一边写一边生气地说:“我不是说过吗?在这特殊时期,任何人前来拜访都要为我挡驾!”
袁克定:“可杨度先生说有要事相告!”
袁世凯:“那也不见!”
袁克定:“可他说是事关父亲生死的大事啊!”
袁世凯惊得站起,沉吟良久,遂轻轻地掷笔桌上,合上文稿。特写:
《戊戌纪略》
袁世凯:“他在什么地方?”
袁克定:“客厅。”
袁世凯叹了口气,离开书桌向门外走去。
袁世凯官邸客厅 内夜
杨度十分焦急地在客厅中走来踱去。
顷许,袁世凯若无其事地走出,笑着说:“哲子,有何要事相告啊?”
杨度一看袁世凯那坦然而笑的样子, 自愧不如地说:“袁大人,我真服了您了,都到什么时候了,您还能笑出来!”
袁世凯:“你是湘籍大儒,自然知道这两句话:慷慨赴刑易,从容就义难。”
杨度:“知道!我认为在时下的中国,只有我的同乡谭嗣同义士,真正做到了这两句话!”
袁世凯:“因此,你要心平气和地讲,我嘛,以从容不迫的心态来听。开始吧!”
杨度:“今天上午,摄政王拟了一道严旨,要我修改,我一看内容是关于杀袁大人的。”
袁世凯笑着问:“你是怎么改的啊?”
杨度:“我一字未改,当时就对摄政王说:新君初立,不宜杀戮大臣。另外,摄政王既然命袁氏恭办大行丧事,这就表明袁氏可以信用。再者,列举袁氏谋逆,未有事实。”
袁世凯微微地点了点头,故作淡然状地说:“摄政王是不会同意你的意见的。”
杨度:“是的!他拿出一份您任山东巡抚时的谢恩折,折上没有先帝的名字,生气地说:‘这不是谋逆是什么?”
袁世凯:“你是如何答对的呢?”
杨度:“我说,这可能是当年书记者漏誉,袁氏不留心之过,断不能说是谋逆之举!”
袁世凯:“摄政王是怎么看的呢?”
杨度:“他认为我有意为您开脱,最后把我斥退了!”
袁世凯平静地点了点头。
杨度焦急地:“袁大人!您怎么还是这样若无其事啊?赶快想化险为夷的良策吧!”
袁世凯微微地摇了摇头:“我哪里有化险为夷的良策?”
杨度:“我建议:袁大人援请朝中的重臣庆亲王、张南皮等联名上书,为之开脱!”
袁世凯:“这样做岂不证明我袁某人心中有鬼吗?”
杨度愕然一惊。
袁世凯:“谢谢你!还是那句俗话说得好:未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下去吧!”
杨度:“是!”转身走出客厅。
袁克定从内室走出,“扑通”一声跪在尘埃,焦急万分地说:“父亲!您……您赶快逃离京城吧!”
袁世凯生气地:“我哪里也不去!”
袁克定:“那……您要不逃到英国大使馆避难吧?”
袁世凯严厉地:“不去!”
袁克定:“那……我带着您的亲笔信出城搬兵……”
袁世凯蓦地站起,一挥右手:“胡闹!”
袁克定抬起头看着袁世凯愤怒的样子,禁不住地失声哭着说:“父亲,难道您老人家就坐以待毙吗?”
袁世凯沉默良久,枪然地说:“我严遵为臣之道,万一发生不测,你就将我写的《戊戌纪略》传之后人。”然后转身大步走进书斋。
袁克定站起身来,叫了一声:“父亲!”遂又失声地哭了。
皇宫隆裕太后官邸 内 日
隆裕太后在宫女的侍候下由内室走出,有点不大自然地坐在官邸中央的位置上。
一声:“摄政王、庆亲王二位大人到―!”
隆裕太后稍微整理一下衣容,做出威严的样子。
有顷,摄政王载伴、庆亲王奕动身着朝服走进官邸,双膝跪地,同声说道:“参拜皇太后!”
隆裕太后:“摄政王,你是监国,就免礼请坐吧!”
载洋:“谢座!”遂起身坐在右边的太师椅上。
庆亲王奕助跪在地上,窥探隆裕太后。
隆裕太后表情严肃地说道:“庆亲王,今天只请你一位重臣来见,就是为处理袁世凯一事听取意见。”
庆亲王奕助一怔:“愿听皇太后赐教!”
隆裕太后异常严厉地:“袁世凯自打小站练兵迄始,就以武力干涉朝纲,不仅出卖先帝光绪爷,而且还挟迫朝廷通过君主立宪等政改方案。你作为当朝首辅总理大臣,应该清楚如何处置袁世凯吧?”
庆亲:奕助大惊:“愿听皇太后明示!”
隆裕太后:“我已经与摄政王、监国等皇室重臣议定:袁世凯,杀无赦!”
庆亲王吓得额头触地,不发一言。
摄政王载洋:“庆亲王!难道你会同意袁世凯揽权跋息、植党营私吗?”
庆亲王奕动肃然昂起头,断然地:“不!”
隆裕太后分外生气地:“那你为什么不同意立杀袁贼?”
庆亲王奕助:“杀了袁世凯并不难,万一北洋军造反谁来负责?又靠什么去平叛?”
隆裕太后听后愕然,与摄政王载沫交换了个眼色。
庆亲王:“再者,袁世凯身兼外务部尚书,与东洋日本、西洋诸国―尤其是美国交往素笃,一旦杀袁引起西方列强的干涉,我们将如何应对?”
隆裕太后再次与摄政王载洋交换了个眼色,命令地:“庆亲王,下去吧!”
庆亲王奕动:“谢皇太后!”他站起身来,大步走去。隆裕太后匆忙离座,不安地问道:“摄政王,你看该怎么办啊?”摄政王载津沉吟片时,坚定地:“交由我去办吧!”
锡拉胡同袁世凯官邸大门外夜
朔风怒吼,发出吓人的响声,吹得悬挂在官邸大门上的两盏宫灯摇来晃去。
锡拉胡同中皆是军警、便衣,似在交谈什么。
袁世凯官邸书斋 内 夜
袁世凯继续伏案疾书《戊戌纪略》。
袁克定有些兴奋地走进:“父亲i您的部属托人带来了吉祥的喜讯。”
袁世凯拿着毛笔沉思片时,惨然一笑:“讲!”
袁克定:‘旧前,摄政王载洋以军机处的名义打密电给北洋六镇统制,征询对父亲的处理意见。”
袁世凯有所着急地:“他们回电了吗?”
袁克定:“回了!其中第四镇统制吴凤岭、第六镇统制赵国贤会衔回电说:请将臣等先行革职,以免士卒有变,辜负天恩。”
袁世凯连声赞曰:“好!好……”
袁克定:“这就等于告诉摄政王载洋:你要杀我们的袁大人,我们容得你,我们手中的宝刀却容你不得!”
袁世凯:“不要高兴得太早了,下去吧!”
袁克定走出书房。
袁世凯继续伏案书写《戊戌纪略》。
皇宫隆裕太后官邸 内 日
隆裕太后依然坐在她的座位上,有些不安地听着摄政王载津的报告。
摄政王载沫:“除去北洋六镇诸统制表示与袁世凯共进退外,西方列强驻华大使也频频询问对袁世凯的处置。”
隆裕太后整着眉头:“看来,我们对袁世凯的处置必须欲快从速。”
室外传来:“张相国到―!”
摄政王载津:“等听了张南皮的意见后再定。”
张之洞身着朝服,老态龙钟地走进,双膝跪地:“参拜皇太后!摄政王!”
隆裕太后:“免礼!赐座!”
张之洞:“谢座!”他站起身来坐在太师椅上。
隆裕太后客气地:“今天请张相国来,就是想听一听你对处理袁世凯的想法。”
张之洞:“我认为时下皇帝年幼,时局危艰,不可轻诛旧臣。”
摄政王载洋:“那我们还要继续养虎为患吗?”
张之洞:“可否用其所长,请袁宫保继续办理外交,促其将功补过呢?”
摄政王:“这岂不是遗患后世吗?”
张之洞沉默不语。
隆裕太后:“张相国,你是当朝重臣,可否把心里的话说给我和摄政王听呢?”
张之洞:“可以!说到遗患后世之事,我想到了明代崇祯皇帝既勤政爱民,也称得上是一代令辟,徒然以对待臣下操切,轻于杀戮大臣,遂至亡国。如今皇太后、监国仁慈开明,宜宽大为怀,培植祥和之气,以增厚国脉。”
隆裕太后:“你认为朝廷如何处置袁世凯为好呢?”
张之洞:“既然朝廷恩典,赦免袁宫保,我意可发布上谕,让袁宫保回籍养病。”
隆裕太后:“摄政王,你的意见呢?”
摄政王载洋叹了口气,说道:“也只能依张相国的意见去办了!”
隆裕太后:“请张相国代为拟旨,交由摄政王去办。”
张之洞:“谢太后!谢摄政王!”
东京街头外夜
漫漫夜空响着稀疏的鞭炮声。
几个顽皮的孩子一边放鞭炮一边叫喊:“过西洋年了!过西洋年了……”
摄政王官邸 内 日
摄政王载洋双手捧着圣旨,严肃地宣读上谕:“内阁军机大臣、外务部尚书袁世凯,夙承先朝屡加摧用,联御极后,复予悬赏。正其才开用,律效驱驰,不意袁世凯现患足疾,步履维艰,难胜职任。袁世凯着即开缺回籍养病,以示体恤之至意。钦此!”
在摄政王宣读上谕时缓缓摇出:
袁世凯双膝跪地,诚惶诚恐地听旨。最后,他如释重负地说道:“承蒙圣恩,谢旨!”他有条不紊地站起,双手接过载洋手中的圣旨。
载洋傲岸不逊地:“下去吧!”
袁世凯:“是!”转身昂首挺胸地走出摄政王官邸。
锡拉胡同 袁世凯官邸客厅 内 日
官邸客厅空空****,只有袁克定在走动。
顷许,袁世凯只身走进客厅,往太师椅上一倒,长长出了口气。他微闭双眼,大有散了架的样子。
袁克定慌忙走到袁世凯的身旁,问道:“父亲!他们如何处置您?”
袁世凯:“开缺回籍。”
袁克定大惊失色。
这时,长空中传来一声“二踢脚”的响声。
袁世凯自语地:“今天是西历一月二日……克定,叫人通知张镇芳,就说我近日去天津,请他从盐业银行中取些银两,供我回河南安家、度日。”
袁克定:“是!需要通知直隶总督杨士骤吗?”
袁世凯沉吟片时:“就说我在利顺德饭店下榻,其他就不要说了!”
袁克字:“是!”
袁世凯:“记住:我是微服南下,要轻车简从。”
天津小站练兵场晨
军乐声声,回**在练兵场的上空。
袁世凯独自一人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飞驰在练兵场上。
袁世凯骑在马上眺望远方的枯树败絮,无限滋味在心头。他禁不住地扬起马鞭,狠狠抽打骏马的臀部。
远方渐渐叠印:
昔日,袁世凯检阅北洋新军的各种画面。
天津直隶总督府大门前夜
直隶总督府大门前威严如故:
大红的宫灯悬挂在总督府大门的两边;
手持长枪的警卫分别站在总督府门外;
各界行人远离总督府,一个个带着敬畏的目光看着这权力的中心,遂又小心地从总督府门前走过。
化装成普通百姓的袁世凯混杂在人群中,不时地看看那熟悉的总督府大门,昏花的老眼渐渐地模糊了……
远方叠印:
昔日袁世凯神气活现地出人总督府大门的画面。
天津利顺德饭店 内夜
这是一间宽敞的会客厅,一应俱全。
袁克定坐在沙发上接电话:“……我父亲此次来津,没有公干,也不准备会见亲朋好友,再见!”啪的一声,挂上电话,生气地自语,“真是狗眼看人低,太势利了!”
袁世凯微服走进,冷漠地笑着说:“克定,有什么好生气的?这就是官场!”他说罢坐在沙发上。
袁克定:“最让人生气的是这位总督大人!谁人不知,没有您的鼎力相助,他杨士骤凭什么能坐到直隶总督的宝座上?他听说您到了天津,竟然对他儿子说:他奉旨回籍,怎么能到这里来?要是来了必得上报。为了不要让他记恨我们,你就代我去看看他吧!”
袁世凯:“这就叫世态炎凉!”
电话铃声响了。
袁世凯拿起电话:“喂!我是袁世凯啊……”
远方显出赵秉钧打电话的画面:“袁大人,方才宫里传下话来,请你速返京城,早日束装就道。”
袁世凯生气地:“是!”用力挂上电话。
定格叠印字幕:
第二十集终
作者注:
袁世凯开缺后去没去天津,史无定说。我采用刘体仁的有关记述,编撰了这节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