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悲壮的音乐声以及激战的枪炮声中,送出深沉的画外音,并叠印出相应的画面:
“马笃山大捷震撼了清末朝野,黄兴的威名传遍了南疆。当地的会党和被官诬陷、家破无归的绅民纷纷来归,部队迅速扩至六百余人,在防城一带坚持了四十多天。但是,由于弹尽粮绝、得不到补给,终于在郭人漳率数千清军的追堵下归于失败。与此同时,胡汉民、王和顺、黄明堂等在云南发动了声势浩大的河口起义,迭克新街、蒙自、开化等军事重镇。为此,孙中山委任黄兴以云南国民军总司令名义前往指挥。由于发难的主力部队多为会党、游勇、清朝的‘变兵’,在胜利面前发生了所谓派系争权夺利的内证,甚至连黄兴这个国民军总司令也遭排斥。因此,在清军和滇越边境驻防的法军合击下,轰轰烈烈的河口起义失败了……,,”
新加坡晚晴园 内 日
孙中山有些激动地:“在我的革命生涯中,钦廉、河口两次起义为之第七次、第八次失败。如果说‘吾人对于革命之一切失败,皆一切成功之种子也’是真理的话,那我们就应当及时总结革命失败的教训,化做革命胜利的经验。因此,今天的会议主要是总结失败的教训。”
在孙中山的讲话声中摇出:黄兴、胡汉民、谭人凤、黎仲实等散坐在不同的座位前,一边低头吃着当地苦力充饥的肉骨茶,一边心情沉重地听讲。
孙中山:“下边,谁先讲?”
大家依然低头吃饭,谁也不说一句话。
孙中山:“都不要这样消沉嘛!我不止一次地说过,湖南革命党中有一位最著名的黄克强,他在指挥马笃山战役的时候,兵不过二百,将多是没有拿过枪的秀才,所有武器也不过两百支枪,他不仅打胜了马笃山战役,而且还抗击了二万多清军的追击,了不起啊!”
谭人凤:“克强,看孙先生是何等的乐观啊!既然是总结教训,有什么心里话,都讲出来!”
黄兴放下筷子,低沉地说:“法国名帅拿破仑有一句篇言:‘战争第一是钱,第二是钱,第三还是钱。’这是因为购买枪械、发放军粮均非钱莫办。事后追论,如果我们有钱,镇南关之役、马笃山之役即可乘胜追击,扩大战果。遗憾的是我们没有钱……”
谭人凤:“我赞成克强的意见!”
黎仲实:“如果先生身上还有钱,他就不会请诸位吃这样一碗肉骨茶了。”
胡汉民放下筷子,表情严峻地:“对此,我说点不同的意见!”
与会者把目光投向胡汉民。
孙中山:“汉民同志请讲!”
胡汉民:“仅就河口失败,绝不能以军费不给为解,其初已呈弱点;及克强被逐出境后,该军更无勇气前进,纵得多金,亦无益于事矣!”
黄兴谦虚地:“汉民所言甚善!”
孙中山严肃地:“下边,请汉民继续讲下去。”
胡汉民:“简而言之,这些年来,我们发动革命主要依靠各地会党,希望再来一次太平天国起义。但是,历次失败的教训告诉我们:会党通常是乌合之众,不足为恃,而且其首领难以驾驭。今后,我主张全力运动正式军队。”
黄兴:“其实,汉民所力主者,早在同盟会成立不久,就有不少同志提出运动新军的主张。考虑到孙先生还有我不能回国的情况,这一主张未能实行。”
孙中山:“会党性质,我固知之,其战斗自不如正式军队;然军队中人辄患持重,故不能不以会党发难。诸役虽无成,然影响已不细。”
谭人凤:“我赞成孙先生的意见!就说郭人漳吧,我与克强做了多少工作,并介绍他加人了同盟会,结果呢,他为了自身利益,还是站在了我们的对立面。”
孙中山:“正因为我们有了这样多的失败,不仅腐朽的满清政府把我等列为头等要犯缉拿,而且各封疆大吏―包括握有实际兵权的袁世凯,也把革命党人视为大敌。因此,我以为在此前提下,清政府的军队―尤其是新军,必能继会党之后而兴起。”
黄兴:“孙先生所言极是!”
胡汉民:“据我的观察,军队标统以上官,往往持重,其部队未有革命之思想,则更无怪其然;军队运动,宜注重于连排长以下。”
孙中山:“我赞成!应该说由会党而军队,是革命战略、政略的一次转变。因此,我们应当再做一次更为具体的研究,要密下数令于党员之负有责任者。具体工作,我提议由克强同志负责。”
“同意!”
陈粹芬有些焦急地走进:“逸仙!陶成章由日本来到新加坡,气呼呼地打上门来,要当面和你理论!”
与会者听后愕然。
孙中山冷静地:“好嘛!我们一起去见陶成章同志。”
新加坡晚晴园客厅 内 日
这是一座清雅的客厅: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轴,中央摆着一套原木的沙发和茶几、茶具。
陶成章阴沉着脸,冷漠地望着挂在墙上的山水画轴,偶尔露出一丝不屑的表情。
孙中山、黄兴等相继走进客厅。
孙中山热情地:“事先,不知陶成章同志来新加坡的消息,未能远迎,抱歉得很!都请坐吧。”
黄兴等冲着陶成章微笑致意,自由落座。
陶成章坐定之后,不阴不阳地说:“孙先生,我也为自己不请自来,且又唐突造访孙先生表示歉意。”
孙中山:“这话就说远了!阿芬,给陶成章同志煮一杯火鲁鲁岛的咖啡!”
“知道了!”陈粹芬在厨房答说。
孙中山:“成章同志,对新加坡有何观感啊?”
陶成章:“我只感到孙先生―还有诸位在新加坡过得好安逸哟!有这样好的别墅住,又有火鲁鲁岛的咖啡喝,自然,我也可以想象得到,吃得嘛……”
这时,陈粹芬端着一杯咖啡走进客厅,异常生气地说道:“我可以如实地告诉你:有时早上连片面包都吃不上,就像当年释迎牟尼那样,用一个牛角芒果充饥!”
陶成章碎然大笑,以质问的「J气说道:“好一个用牛角芒果充饥的当代释迎牟尼!既然连面包都买不起,又怎么会用火鲁鲁岛的咖啡招待我这个不速之客呢?”
陈粹芬激动地:“这……这是一位新加坡的华商,知道逸仙长在檀香山,爱喝那里的咖啡,送给他的!”
陶成章冷嘲热讽地:“可你们毕竟还有咖啡喝啊!”
陈粹芬愤怒地:“你……你乱说!”她说罢将手中的咖啡杯摔在地上,哭着跑进了内屋。
“阿芬大姐!阿芬大姐……”黄兴等边喊边站起身来。
孙中山低沉地说道:“都坐下吧!我们继续听陶成章同志说。”
黄兴等气愤地落座,把目光投向一动不动的陶成章。
孙中山平和地:“陶成章同志,有什么要求就讲吧!”
陶成章:“孙先生!《民报》因为没有钱,就要停刊了,你必须给章太炎先生汇二千元以解燃眉之急;另外,我准备回到江浙一带发动革命,希望孙先生支援五万元。”
孙中山微微地摇了摇头:“没钱!”
陶成章霍然站起,走到孙中山面前:“什么,你没钱?”
孙中山:“对!”他也站起身来,取下左腕上的手表,“成章同志,我身上只有这块手表,请你拿去换些钱吧!”
陶成章接过手表大声狂笑,随之一边把手表掷于地上一边说:“笑话!天大的笑话……”
黄兴再也忍不住了,起身走到陶成章身旁,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震怒地:“陶成章同志,不要做得太过分了!”
谭人凤、胡汉民、黎仲实相继起身走到陶成章身旁。
陶成章愕然地:“你、你们这是干什么?”
黄兴:“以一个证人的身份告诉你:孙先生为了钦廉起义和云南河口起义,用完了向侨商募来的所有的款项!”
胡汉民:“你知道吗?这两次起义失败之后,五六百位义军弟兄被法国军警赶到了新加坡。孙先生没有白天黑夜地找当地侨商募捐,甚至是借钱,解决这些同生死、共患难的弟兄们的吃饭问题!”
谭人凤:“我还想告诉你:我等来到新加坡之后,也是孙先生向当地的朋友借得这幢别墅晚晴园一席之地,供我们居住、办公。今天的早餐,孙先生只能请我们吃肉骨茶了!”
黎仲实:“我听阿芬大姐说:孙先生的兄长孙眉先生,为了支援革命,变卖了在檀香山牟尼岛的家产。”
陶成章俯身拾起手表还给孙中山:“孙先生,我想自己在南洋募捐,你能帮我出具证明吗?”
孙中山:“可以!不过,我要告诉你,近来南洋各国经济情况不好,你是很难募到钱的!”
陶成章:“我想试试看!”他换了个口气问道:“孙先生,你还有什么指示吗?”
孙先生:“没有!”
谭人凤:“我有!”他取出一张华文报纸,“请问:刘师培为何公开刊出章太炎先生写给端方的五封亲笔信?”
陶成章尴尬地:“这……”
胡汉民:“这可是章太炎先生的笔迹啊?”
黎仲实:“没错!是章太炎先生亲笔写的。”
陶成章气急败坏地:“我不清楚,你们去问已经回国的刘师培吧!”他说罢大步走出了客厅。
南京总督府后花园凉亭外 日
端方坐在凉亭的椅子上,摇着纸扇在听刘师培报告。
刘师培站在一边,毕恭毕敬地说道:“遵照端方大人的示喻,在各大报端公布了章疯子写给您的那五封信,这不仅加剧了他与孙中山的矛盾,而且还把章疯子放在了所谓革命家的审判台上。”
端方鄙视地::“区区一个章疯子,何足挂齿?我等动一动小指头,就够他洗刷两辈子的。”
刘师培:“是!”
端方:“你对全国的局势有何贡献啊?”
刘师培:“孙中山为反对朝廷搞了两块阵地:武的是在南疆起义,文的是在东京办《民报》。时下,朝廷已经平息钦廉、河口的造反,等于摧毁了他的武化阵地。为了根除设在东京的《民报》,可否请日本政府出面查封呢?”
端方:“袁宫保大人早想到你的前头了!”
刘师培一怔:“真的?”
端方微微地点了点头:“日前,袁大人以外务部的名义,照会日本驻华临时代办阿部宋太郎,要求日本政府严禁《民报》等报刊在东京出版发行。”
刘师培:“据我所知,日本接到大清国照会之后,并不想查禁《民报》等报刊啊!”
端方笑了:“对!为此,袁大人又命出使美国绕道日本的唐绍仪再提此事,我想《民报》就该寿终正寝了!”
刘师培:“这就更有好戏可看了!”
端方:“是什么好看的戏啊?”
刘师培不无得意地:“一是借用日本政府之手,拆掉了孙中山设在东京的舆论阵地,再是由此可导致孙、章之间爆发新的内战。”
端方:“好啊!看看你的预言灵不灵验。还有事情吗?”
刘师培:“有!”他取出一份报纸,小心翼翼地说,“世人皆知,大人―还有袁大人,是坚定倡行君主立宪的。但是,当康、梁二人设在上海的政闻社提出……”
端方严厉地:“‘近闻有主张七年、十年者,灰爱国者之心,长揭竿者之气……乞速宣布年限,期以三年,召开国会。’我记得不错吧?”
刘师培愕然大惊:“对,对!一字不错。”
端方生气地:“一群不懂政治的穷酸秀才!”
刘师培惶恐地:“这是不是给大人―尤其是在京城的袁大人造成麻烦了啊?”
端方轻蔑地“哼”了一声:“有什么麻烦呢?袁大人一句话就送他们”
回家了!”他站起身来迈着四方步走去了。
刘师培自语地:“袁大人一句话就送他们回家了……”
锡拉胡同 袁世凯官邸书房 内 日
袁世凯身着便装,十分得意地坐在椅子上,轻声哼着河南的曲子。
袁克定引杨度走进:“父亲!哲子有要事求见。”
袁世凯笑着说:“湖广大才子请坐!”
杨度:“谢座!”遂又感叹地说,“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国遇良臣可安邦啊!”
袁世凯:“哲子,这话何意啊?”
杨度:“袁大人明知故问下属哟!一,日前,袁大人纳第八房姨太,是不是人逢喜事啊?”
袁世凯:“是,是。”
杨度:“孙中山、黄兴在钦廉、河口造反,迅速被平息,算不算良将可安邦啊?”
袁世凯怅然摇首:“不敢贪天之功哟!”他拌然变色,“誓子,就不要和我绕弯子了!说老实话,你是不是为《钦定宪法大纲》而来啊?”
杨度蓦地火起:“对!”他取出一张日文报纸,激动地质问,“袁大人!在正式公布这部《钦定宪法大纲》之前,您自应知情吧?”
袁世凯:“不仅知情,而且还参与其中[”
杨度:“那袁大人为什么会同意这样一部宪法?”
袁世凯碎然变色:“有什么不对吗?”
杨度指着报纸念道:“您听听,一,大清皇帝统治大清帝国,万世一系,永世尊戴;二,君上尊严,不可侵犯……”
袁世凯霍然起身:“够了!”
杨度:“不!我还要讲!看来,外电说袁大人上书太后,要求查禁康、梁设在上海的政闻社也是真的了?”
袁世凯:“没错!”
杨度一惊:“那……袁大人昔日倡导的君主立宪呢?”
袁世凯:“也是真的!”
杨度大惊,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袁世凯低沉地:“你们这些狂妄的秀才啊,连‘欲速则不达’这句话都不懂!结果,干出事与愿违的事来,还拿别人出气,你们不觉得可笑吗!”
杨度微微地摇了摇头,余气未消地坐在椅子上。
袁世凯:“西太后,皇上,连同那些新老权贵们,他们最怕什么?最怕你们这些秀才、还有我们这些汉族大臣有篡位的野心!懂吗?”
杨度沉默不语。
袁世凯:“请问:你为什么和康、梁分道扬镰啊?”
杨度:“道不同,不相为谋!”
袁世凯:“还有由谁坐第一把交椅之争吧?”
杨度:“有这层意思!”
袁世凯:“再者,孙中山和章太炎、陶成章为什么发生内争?难道真的是为了办《民报》所需要的几个钱吗?绝对不是!我可以断言,他们间的矛盾还要发展。一句话,孙中山和章疯子不打得个头破血流,是绝不会罢手的!这一切的一切是为了什么呢?一个字,权!”
杨度近似自语地:“一个字,权……”
袁世凯:“对!你们这些秀才办报纸,都知道要大权独揽!管理了五十多年天下的太后能不懂吗?康、梁何许人,太后能忘记吗?他们想借太后暮年赶快通过三年立宪的上书,她能不清楚康、梁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的把戏吗?”
杨度:“这样说来,我就懂了袁大人的所为了!”
袁世凯冷然一笑:“你又犯了自以为是的大忌!”
袁克定慌张走进:“父亲!庆亲王突然前来造访。”
袁世凯一怔,自语地:“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袁世凯大门前 日
袁世凯身着朝服,偕袁克定等驻足门前,顺着胡同有些不安地望去。
顷许,随着鼓乐齐鸣,开道的仪仗队收人袁世凯的眼帘。
接着,又抬大轿沿着胡同走来。
袁世凯偕袁克定急忙走下台阶,诚惶诚恐地等候着。
在鼓乐声中,浩浩****的仪仗队走过袁世凯的大门。
八抬大轿缓缓落地。
袁世凯急忙走上前去,伸手扶着步下大轿的庆亲王奕助,故作惶恐状地说道:“不知王爷造访舍下,有失远迎,敬请海谅!”
奕助笑着说:“袁大人!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今天突然造访,是向你贺喜来了!”
袁世凯:“您又说笑话了,时下的袁某人有何喜可贺呢!”
奕助笑着说:“有!还是大喜。”
袁世凯:“那我就托王爷之福了!”遂搀扶着奕吻走上台阶,又一步一步地走进大门。
袁世凯官邸客厅 内 日
奕助、袁世凯相对坐在两张太师椅上,一边品茶一边交谈,气氛很是融洽。
奕助笑眯眯地说:旧前,我向太后请安,她对我说:项城是个识大体、顾大局的人。
袁世凯匆忙站起,双膝跪地:“谢太后!”
奕助:“请起吧!你我今日交谈,纯属私谊往访,不必行此大礼。”
袁世凯:“谢大人!”遂站起坐在太师椅上。
奕动:“太后说:‘项城鼓吹宪政最力,可他一旦发现康、梁乱党上书、请愿后的真实目的之后,就毅然挺身而出,维护朝廷的安危。”,
袁世凯:“这是为臣的责任!”
奕助:“太后说:‘项城就要到知天命的年龄了,他打算如何过五十大寿啊?”
袁世凯:“对此,微臣不敢做主,一切听太后的。”
奕助:“太后说:‘告诉项城,要大办!”
袁世凯:“是!”
奕动:“通过操办五十大寿,要昭告天下,所谓知天命,就是要更加忠诚于国家、朝廷。”
袁世凯:“是!”
奕动:“太后说,她和皇帝都要给项城送寿礼!”
袁世凯急忙站起,双手伏地,诚惶诚恐地:“太后万寿无疆!万寿无疆……”袁世凯缓缓抬起头,特写:
袁世凯的两行热泪潜然而下。
奕动近似自语地说:“忠臣啊!……”锡拉胡同 袁世凯官邸庭院外 内
在鼓乐喧天、鞭炮齐鸣的欢腾气氛中叠印:
袁克定、袁克文身着节日的盛装,迎进一拨又一拨身着朝服的官员,喜笑颜开地走进寿堂。
接着,随侍抬着各种生日贺礼,向着厢房或后院走去。
一声“皇太后、皇上的御礼到―!”
鼓乐之声直冲云天,鞭炮之声震耳欲聋。
袁世凯身着朝服慌忙走出寿堂,急忙伏地跪在寿堂门前,恭候慈禧太后、光绪的贺礼。
两个年长的太监走进庭院,一人捧着一个覆盖黄续子的礼盒,傲然走在红绸铺地的甫路上。
奕助与张之洞头戴双眼花翎、身着一品朝服走进庭院。他们迈着四方步,目不斜视地走在红绸铺地的雨路上。
袁世凯伏地跪迎太后、皇帝贺礼的特写:
袁世凯微微抬头,恭迎两个太监捧着礼盒从身边走过;
袁世凯用余光迎、送奕动、张之洞从身边走过。
袁世凯站起身来,跟在奕动、张之洞的身后走进寿堂。
威严的寿堂 内 日
寿堂外面继续响着喜庆的鼓乐声和鞭炮声。
寿堂中央摆着一个供桌,透过黄缎锦帐可见:
两个覆盖黄续子的礼盒摆在供桌的高处。
两个太监分站供桌两边,在他们的吃喝中依此摇出:
袁世凯双膝跪地,朝着慈禧、光绪赠送的贺礼三拜九叩,遂又站起身来。
两个太监拱抱双手,冲着袁世凯微笑着点了点头。
袁世凯急忙从朝服的衣袖中取出两张银票,送到两个太监的手中。
奕动、张之洞相视而笑。
两个太监昂首仰视地走出寿堂。
奕助、张之洞、袁世凯躬送两个太监离去。
寿礼、寿联、寿屏大厅 内 日
大厅中摆满了各种寿礼,墙上挂满了不同的寿屏,空中系着均为红色的寿联。
大小官员、文人骚客进进出出,品评寿联的寓意。
顷许,袁克定陪着杨度走进大厅,各种参观人员自然地让出一条通道。
袁克定介绍道:“家父过五十大寿,除去独享太后、皇上赠贺礼的殊荣外,我看就是这些寿联、寿屏了!”
杨度:“一共收到多少?”
袁克定:“收到寿联五百余副,寿屏一百二十余堂。全部都是泥金笺制作的,绝无较次的红蜡纸。”
杨度:“难怪北京、天津、保定三地的泥金笺、寿屏全部销售一空,真是名副其实的洛阳纸贵了!”他抬起头,观看第一副寿联,惊愕地自语,“啊!是首席军机大臣庆亲王送的……”接着小声念道,“有献有为有守,多福多寿多男。”他看着袁克定笑着说,“袁大人再多福多寿多男,老弟是嫡出长子啊!”
袁克定不无得意地说道:“老兄,真不愧为湘籍大儒哟!”旋即,他指着第二副寿联说道,“这副寿联是庆亲王的公子载振送的。”
杨度小声念道:“相我国家尚书北斗,锡公纯报天保南山。”遂微微地点了点头。
袁克定:“很有些寓意吧?”
杨度:“那是自然!锡公纯报,是从‘锡尔纯瑕’演化而来,有天赐大福之意;天保南山,取自《诗经》‘南山有台’,用来比喻朝廷乐得贤人之意。”
袁克定:“看!这是张之洞张大人送的寿联。”
杨度:“我要认真地拜读恩师赠的寿联!”他带着敬仰之情念道,“朝有王章威九泽,寿如旦召佐重光。”他啃叹不已地自语,“写得好,写得好啊!”
袁克定:“哲子,好在什么地方?”
杨度:“九泽,系指外国,上联意指袁大人是称职的外务部尚书;下联嘛,他借用辅佐周成王的周公旦、召公爽的典故,隐喻张大人、袁大人如周公、召公珠联璧合地辅佐大清王朝。”
袁克定笑了,连声赞道:“哲子非等闲之辈哟!”
杨度与袁克定相视会意,心照不宣地笑了。接着,杨度又有意地说道:“此乃千古一寿,唯袁大人可独享其盛啊!”
袁克定:“可老爷子依然有不满意之处。”
杨度一惊:“这可是真的?”
袁克定叹了口气:“是!就在这朝野争相躬奉其盛的时候,老爷子一手栽培的赵秉钧却没有露面。”
杨度沉吟片时:“我想,他可能有比祝寿还重要的事吧!”
袁世凯官邸书房 内夜
书桌上摆着几副业已写好的字幅,显得有些杂乱。
袁世凯手握狼毫,悬肘书写,大有一气呵成之感。
袁世凯放下毛笔,把写好的四副字摆在书桌上,自我欣赏地看着。
这时,六姨太叶氏走进,邀宠地说:“老爷,五姐姐说,这些天来您实在是太累了,特派我来值班。”
袁世凯笑着说:“还是五姨太想得周到。”
六姨太:“那我就去卧室迎候老爷了!”
袁世凯:“等一下!”
六姨太一怔:“老爷您……”
袁世凯玩笑地:“我想考考你!合格,今晚你就值班;不合格,就让新进门的八姨太值班。”
六姨太大惊:“那……老爷考我什么呢?”
袁世凯:“我听克文说,你很有些文采,但我从未当面考过。今晚,我从众多的寿联中选了两副,亲自动笔重新写了一遍。”他指着书桌上刚写成的四条书联,“一,必须一字不错的念出;二,还要当面向我说明寿联的意蕴。”
六姨太胆怯地点了点头。
袁世凯以命令的口气说道:“开始吧!”
六姨太走到书桌前,抑扬顿挫地念道:“第一副寿联是:五岳同尊唯篙曰峻极;百年上寿如日之方中。”
袁世凯轻轻拍手:“好,好!接着讲寿联的意蕴。”
六姨太:“上联用篙山喻老爷是河南人氏,下联说老爷五十大寿只是百年上寿的一半,前途无量。”
袁世凯微笑着点了点头:“第二副!”
六姨太念道:“赤手擎天星拱北,黑头参政日方中。”
袁世凯一手抱过六姨太,大加夸奖地:‘,真是名副其实的江南才女!”遂即粗野地吻了六姨太的面颊。
恰在这时,书房外传来袁克定的话声:“父亲!赵秉钧赵大人求见!”
袁世凯:“今晚不见!”
袁克定:“可赵大人他已经到了啊!”
袁世凯:“请他回去,明天再见!”
袁克定:“不行啊,他说有重要大事察报!”
袁世凯叹了口气:“请他在客厅稍候!”遂松开六姨太,整理一下服装,很是败兴地走出书房。
袁世凯官邸客厅 内夜
赵秉钧在客厅中心烦意乱地踱步。
袁世凯从内室走出,生气地:“有什么重要大事啊.难道比我过五十大寿还重要吗?”
赵秉钧:“袁大人……”
袁世凯坐在太师椅上,生气地:“太后、皇上都送重礼庆贺我的五十大寿,可你哪……”
赵秉钧惶恐地:“袁大人,您听我说……”
袁世凯:“不听!我只想对你说:翅膀还没有硬起来,你就想飞啊!”
赵秉钧突然把头一昂,一本正经地:“袁大人!我深知您对我的大恩大德,从未想过离开您的事情!”
袁世凯似被震住了,他沉吟片时,低沉地:“那天,你干什么去了?”
赵秉钧取出一份公文,双手捧过头顶,说道:“我办了这样一件大事!”
袁世凯一怔:“什么事?”
赵秉钧:“袁大人在朝中的宿敌―御史江春霖向朝廷上书,列举了您的十二大罪状。”
袁世凯一惊,不屑地:“我不看了,摘其要者讲!”
赵秉钧:“是!”他双手捧着公文说道,“一,庆亲王为您祝寿,在寿联上不称王而书名,他的儿子载振自称如弟,有背禁例;二,说袁大人利用职权,引进私属,如保举我为民政部侍郎,杨士琦为农工部侍郎,梁敦彦为外务部侍郎,杨士嚷为直隶总督,唐绍仪为出使大使……”
袁世凯震怒地:“停!”他站起身来,满面怒气地在室内一边快速踱步一边自语,“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赵秉钧后退一步,整着眉头看着袁世凯。
袁世凯蓦地停了下来,口气十分平和地问道:“你是怎么得到这份上书的?”
赵秉钧:“是我安插在御史江春霖身边的人搞到的。”
袁世凯:“送给太后了吗?”
赵秉钧:“据您的金兰之好―宫廷大内李莲英总管传话给我,说折子已经交到他的手上了。”
袁世凯:“莲英老弟是如何处理的?”
赵秉钧:“他让我转告您,事关重大,不能不转呈老佛爷阅处。但是他还让我转告您,请放心,一切有他呢!”
袁世凯:“秉钧!立即挪兑五万两白银,给我的这位盟弟李总管送去。”
赵秉钧:“是!”
这时,袁克定有些慌乱地走进:“父亲!李总管从宫里传出话来,请您心中要有底数,太后近期要传见父亲。”
袁世凯一听怔住了,久久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赵秉钧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袁世凯像个赌徒似地一挥右手:“再设法挪兑五万两白银,合计十万两,于明天送进宫去,要亲手交给李总管!”
赵秉钧:“是!”
袁世凯:“另外,要在醇亲王载洋、陆军部尚书铁良,还有光绪皇帝的夫人隆裕皇后的身边多安几个耳目。”
赵秉钧:“是!”
袁世凯:“除去准确掌握来自帝派的态势外,还要关注他们对老太后身体日衰的态度。”
赵秉钧:“是!”
载伴官邸客室 内夜
载津身着初冬的便装在室内缓缓踱步,轻轻地烯嘘。
突然,一位年长的佣人慌忙走进,张口结舌地说:“老爷……隆……隆裕皇……后……皇……后……”
载伴生气地:“快说!她怎么了?”
佣人:“她……她身着便装到了王府。”
载津大惊,转身向客厅门外一看:
隆裕皇后身着黑色锦缎长衫,外套一件普通的丝棉小袄,在两个身着便装的年轻宫女陪同下走来。
载洋慌忙跪地接驾。
隆裕皇后走进客厅,当仁不让地坐在首席座位上,对着两个宫女:“到门外候着去!”
两个宫女:“喳!”遂迈步走出客厅。
隆裕皇后:“醇亲王,起来吧!”
载洋:“谢皇后!”遂不安地站起身来,低头立在一边。
隆裕皇后:“今晚,我是奉皇上之命私访御弟,请坐下谈吧!”
载洋:“谢皇后!”遂坐在旁边的一把太师椅上。
隆裕皇后:“白天,我去宫中探视了老太后,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她听从了达赖喇嘛的进奏,打发庆亲王奕动去东陵查看她的陵墓工程,放人佛像驱邪。”
载洋急不可耐地:“照这样说来,她的大限就要到了?”
隆裕皇后点点头:“我是这么看的,当今皇上也是这么看的。为了避过那些耳目,皇上让我便装造访,将这一消息告诉御弟,以做准备。”
载沫:“她会让皇上重掌朝权吗?”
隆裕皇后沉重地:“我想不会!”
载津:“她会把这九五之尊的大权交给谁呢?”
隆裕皇后:“当时,太后问我:你看由谁来管理这天下呢?我吓得慌忙跪地说道:一切唯老佛爷是从!”
载津:“说得好时下,皇后一定要确保皇上的安全。”
隆裕皇后:“我懂!”
载滓:“请转告皇上,我将尽其全力谨防袁世凯起兵篡夺大权。”
隆裕皇后:“这也是皇上最为担心的!”
载洋:“您知道老佛爷为什么要召见袁世凯吗?”
隆裕皇后微微地摇了摇头。
锡拉胡同袁世凯官邸 内夜
袁世凯坐在太师椅上,双脚放在一个暖炉上,似显得平静如水的样子。
有顷,袁克定引赵秉钧、段棋瑞走进客厅:“父亲,赵大人和段将军到了!”
袁世凯指着左、右两边的太师椅,镇定地说:“你们二人先坐下吧!”
赵秉钧、段棋瑞应声落座。
赵秉钧急切地:“大人!老太后批评您了吗?”
袁世凯低沉地:“她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赵秉钧、段棋瑞同时愕然一惊。
袁世凯:“秉钧,先说说京城之中在刮什么风吧!”
赵秉钧:“京城的皇亲国戚惶惶不可终日,都在削尖了脑袋四处打听:老佛爷的大限之日何时来到。”
袁世凯:“这是人所皆知的事情!讲吧,外面对我还有哪些流言蜚语?”
赵秉钧为难地:“这、这……”
袁世凯:“这有什么好难的!我们都是自家人,就是骂我袁某人的话也可以讲!”
赵秉钧:“这两天由载洋、铁良的府中传出风声:老佛爷大限将至,袁某人准备利用手中握有的兵权,废掉光绪皇帝,推戴庆亲王奕助的儿子载振为皇帝。”
袁世凯微微地点了点头:“老太后听说了吗?”
赵秉钧:“李莲英总管让我告诉您,老佛爷不仅知道了,而且还为这件事劳神呢。”
袁世凯近似自语地:“看来,吃姜还是老的辣啊!庆亲王奕勤突然被派去东陵,陆军部尚书铁良管的第一镇新军又突然要进京接防,都和这流言蜚语有关啊!”
段棋瑞碎然站起,愤怒地质问:“袁大人,我驻防北京的第六镇新军呢?”
袁世凯:“那一天,老佛爷说了几句我祝寿铺张的话后,十分和气地说:项城啊,我想把第六镇新军全部调出北京,开往沫水,再把陆军部尚书铁良管辖的第一镇新军调来京城接防,你有何意见啊?我当时只好伏地惶称:军队是朝廷的,一切听命于老太后的安排。”
段棋瑞:“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袁世凯:“第一,她从这些流言蜚语中意识到,所谓万世一系的爱新觉罗皇朝的厄运到了;第二,她唯恐立幼主,我会变成鳌拜、肃顺那样的顾命大臣,故借此试探之。”
段棋瑞微微点头:“我怎么办呢?”
袁世凯:“遵命行事。”
段棋瑞:“袁大人呢?”
袁世凯:“从现在起,我只能静观待变。”
赵秉钧:“我呢?”
袁世凯:“待老太后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她一定会钦点新的皇帝。你要及时、准确地掌控这方面的情报。”
赵秉钧:“是!这新的皇帝会是谁呢?”
袁世凯:“这就是老太后的过人之处!”
醇亲王府客厅 内 日
载津驻足窗前,眺望长空,一副舍我其谁的样子。
有顷,身着戎装的铁良志得意满地走进:“醇亲王,老太后那边有消息吗?”
载津:“没有!你的接防任务完成了吗?”
铁良:“完成了!”
载洋:“好!一旦老太后驾崩归天,你立即派兵救出光绪皇帝。同时,还要把袁贼的官邸包围,谨防他逃跑!”
铁良:“是!王爷,太后会让光绪皇帝重新执政吗?”
载津断然地:“绝对不会!”
铁良:“那她会立谁呢?”
载洋:“不知道!另外,当今皇上―还有隆裕皇后都在为此伤神啊!”
铁良:“皇上的身体好吗?”
载津:“隆裕太后说:很好!”
这时,门外传来“彭旨到―!”
载津大惊,匆忙跪地接旨。
一个年长的太监走进,大声宣旨:“醇亲王载津接到茹旨之后,立即进宫!”
载洋:“皇太后万岁!万岁!万万岁!”他站起身来,双手接过茹旨,惊恐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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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集终
作者注:
隆裕皇后便装私访醇亲王的内容不见于正史,是据野史编撰的,请史学家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