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内甘必达街六十一号 内 夜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唯有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
孙中山焦急不安地在室内走来踱去,忽而走到简易作战地图前看看,忽而又走到窗前打开窗子,遥望远天摇首。
突然传来如雷般的蔚声。
孙中山愕然一怔,转过身来一看:
黄兴趴在桌上已经进人梦乡,并发出有序的奸声。
孙中山走到桌前,重重地拍了黄兴的后背一下:“起来!就要出发上前线了!”
黄兴抬起头来,擦了擦沿着嘴角淌出的口水,笑着说:“大元帅,还有几个时辰出发啊?”
孙中山挥了一下拳头:“嘿!你还笑得出来。”他说罢又在室内快速地踱步。
黄兴:“不笑还哭啊?”他突然大呼一声:“立正!”
孙中山下意识地立正站下,瞬间又清醒过来,问道:“你喊什么立正啊?”
黄兴:“请回答我,你的两条腿累不累啊?”
孙中山条件反射似的蹲在地上,一边按摩小腿肚子一边说:“何止累啊,还有点酸疼!”
这时,墙上的挂钟敲响了四下。
黄兴:“你知道自己这一夜走了多少里路吗?”
孙中山心烦地:“不知道!”
黄兴平静地:“我知道!”
孙中山:“瞎说!”
黄兴:“我是有科学根据的!听着,按照你这一夜踱步的速度计算,一分钟不少于一百二十五下,一步至少八十厘米,也就是说你一分钟走一百米,一个小时走六千米,也就是六公里。从昨天八点到今晨四点,整整走了八个小时,合计一共走了四十八公里。你说还能不累吗?”
孙中山有些吃力地站起来,说道:“我可没有你这种闲心算这个。”
黄兴:“你更没有闲心睡大觉!”
孙中山“对!我只想清晨四点了,怎么还没有攻占镇南关三座炮台的消息呢!”
这时,黎仲实抱着两套军装走进:“报告!你们杀上战场的戎装做好了,请立即换装!”
孙中山生气地:“不换!”
黄兴:“你不换我换!”遂伸手接过一身戎装。
孙中山伸手拦住黄兴:“有意思,换大元帅服了,你倒积极起来了!”
黄兴:“因为我知道三座炮台已经被我攻占,急需你我赶到前线,指挥镇南关战役!”
孙中山愕然:“克强,这是真的吗?”
黄兴:“你没听仲实说嘛,让你我立即换装!这就是说,你我该出发了!”
孙中山:“仲实,是真的吗?”
黎仲实微微地点了点头。
孙中山碎然之间来了精神,命令地:“请粹芬立即摆好酒宴,为我等壮行!”
和顺茶楼门前外晨
八匹战马一字排开,不时发出“恢恢”的叫声。
身着戎装的孙中山、黄兴、胡汉民、刘摆一、黎仲实相继走出茶楼的大门,依次走到自己的战马前。
谭人凤右手提着一个酒坛,左手拿着一个海碗步出茶楼,走到孙中山面前,请求地说:“中山先生,请允许我跟着你们杀上镇南关吧?”
孙中山:“谭老!这里也需要人啊!你就和阿芬留下,不仅要看好留守处,而且还要把弹药、粮草准时运到前线。”
黄兴:“对!这里是我们镇南关起义的大本营,你就留下当一个名副其实的萧何吧!”
叹寸!对啊……”胡汉民等附和着。
谭人凤动情地:“为了给你们出征一壮行色,请喝我与阿芬准备的这碗壮行酒!”他说罢向四下望去,“阿芬呢,怎么阿芬还没有来?”
在这时,侠女打扮的陈粹芬从茶楼走出:“谭老,我来了!”
谭人凤一见陈粹芬的样子,惊愕地:“阿芬,你怎么倒像是一位出征的花木兰啊?”
陈粹芬:“对!”她说罢纵身跃上马背,笑着说,“谭老,你应当为我斟上一杯壮行酒吧?”
谭人凤不知所措。
孙中山走到陈粹芬的马下,动感情地说:“阿芬,下来和谭老守好这留守处吧。’,”
陈粹芬倔强地:“不!你看我都把战马准备好了,一定要随你上前线,当好你的保镖。”
孙中山:“阿芬,不要为我的安全担心。”
陈粹芬:“我怎么能不为你的安全担心呢!十多年了,我知道你从来没有上过战场,更不知枪林弹雨是不长眼睛的。再说,你是清楚的,我从小习武,身子灵活,到战场上可以为你挡子弹啊!”
孙中山严肃地:“不行!阿芬,你一定要留下看好我们的大本营,接应我们的到来!万一我……”
陈粹芬飞身跳下战马,伸出右手捂住孙中山的嘴:“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孙中山:“那你同意不上前线了?”
陈粹芬含泪点了点头。
孙中山激动地叫了一声“阿芬!”遂伸出双手紧紧地拥抱了陈粹芬。
陈粹芬奋力地推开孙中山,很不好意思地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多不好!”
黄兴等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孙中山聪明地:“谭老!该喝壮行酒了。”
谭人凤:“是!阿芬,接碗!”哗手把大海碗扔过来。
陈粹芬伸手接过大海碗。
谭人凤打开酒坛,双手抱着酒坛倒满大海碗:“阿芬,要最后一个给中山先生喝!”
陈粹芬:“知道了!”她端着倒满酒的大海碗走到黎仲实面前,硬咽着说,“仲实,喝吧,大姐拜托了!”
黎仲实双手接过海碗饮了一口,说道:“请阿芬姐放心!”双手把大海碗还给陈粹芬,纵身跳上战马。
陈粹芬走到胡汉民面前,低沉地说:“汉民……”
胡汉民:“都在不言中!”他双手接过大海碗喝了一大口,双手又递给陈粹芬,飞身跃上战马。
陈粹芬走到黄兴面前,双手默默地把大海碗举在额前。
黄兴接过大海碗痛快淋漓地喝了一大口,遂又还给陈粹芬:“请等候我们胜利的捷报吧!”遂纵身跳上战马。
陈粹芬走到孙中山面前,双手把大海碗交到孙中山的手里,什么也不说,遂双手合十,似在祈祷什么。
孙中山不忍再看陈粹芬的样子,一口喝完大海碗中的酒,跳上战马,说了一句:“出发!”遂扬鞭策马向前奔去。
黄兴、胡汉民、刘撰一、黎仲实依次跟在孙中山的马后沿着大道向
前奔跑。
剩下的三匹战马摇头晃脑,不停地刨地。
谭人凤望着远去的战友,久久不愿离去。
陈粹芬双手合十,微闭双眼,听着远去的马蹄声,她的眼角淌下了动情的泪水。
突然,法国人荻氏和日本人池亨吉相继走出茶楼,疑惑地说道:“人呢?怎么一个都不见了?”
谭人凤指着远去的战马:“他们上路了!”
荻氏:“池亨吉!上马,追!”他说罢飞身上战马,沿着大道向前跑去。
池亨吉用右手拍了拍摔伤的左手:“我的左手摔坏了的,阿芬,快来帮忙!”
陈粹芬走到跟前,双手相交,做成一个台阶状,命令地:“快登着我的双手上马!”
池亨吉踩着陈粹芬的双手,终于坐在了马背上,他学着汉语说了一句:“驾!”战马飞也似的向前跑去。
孙中山、黄兴等人骑着骏马飞驰在林中的小道上,两边的椰林密不透风。
荻氏骑在马上大声喊道:“停止赛马!慢慢地走!不要还未上战场,就把池亨吉的另一只胳膊摔断了!”
孙中山紧勒缝绳,身下的坐骑引颈长啸,停了下来。
接着,黄兴、胡汉民、刘挨一、荻氏、池亨吉的坐骑相继停下,沿着林中小道慢慢地向前走去。
突然,椰树上掉下一个圆圆的大椰子,恰好砸在荻氏的头上。他晃了两晃,险些摔下马来,痛得双手抱头,不停地“哇哇”大叫。
孙中山掉转马头,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荻氏指着地上的椰子说道:“你们中国这么大的东西,偏偏砸在我这个法国人的头上!”
池亨吉得意地说道:“这是因为你们法国人欺侮中国人,这椰子嘛,就替中国人出气了!”
荻氏:“池亨吉!你们的日本人,更是欺压中国人,为什么椰子不砸在你的头上?”
池亨吉笑着说:“这是因为我长得像中国人,把这爱国的椰子嘛,骗过去了!”
这时,空中又掉下一个椰子,刚好砸在池亨吉的头上。
池亨吉痛得大叫不止,晃了两晃,从马上摔到地上。
孙中山愕然地:“荻氏,池亨吉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荻氏得意地说:“和我一样,让你们中国的椰子砸在了他的头上。”
黄兴:“这里的椰子为什么专砸外国人呢?”
池亨吉站起身来,捂着头说:“中国的椰子比李鸿章、袁世凯强,不怕外国人!”
孙中山:“不对!是专砸外国人。”
同行的人们发出惬意的笑声。
突然,空中传来了孩子的笑声。
孙中山等循声向空中看去:
一个十多岁的男孩赤着上身,穿着一件短裤,拿着一把弯月形的砍刀,坐在椰子树上大笑不止。
孙中山仰着脸,生气地问道:“小鬼!你为什么拿椰子砸人家的头?”
男孩答说:“打老番!”
孙中山盛眉自语:“打老番……”
男孩:“对!你要是老番我也砸你的头。”
黄兴:“先生,什么叫老番?”
孙中山:“杀害中国人的外国人。”
黄兴:“小鬼!我们不是老番,快告诉我们,离那模村还有多远的路?”
男孩警惕地:“你们去那模村做什么?”
孙中山:“找接应我们的人,带我们去镇南关炮台!”
男孩:“你们认识一个叫孙中山的吗?”
孙中山:“我就是孙中山。”
男孩:“骗人性”
黄兴:“小鬼,他没有骗你,是真的孙中山。”
男孩:“孙中山,你认识一个叫孙逸仙的吗?”
孙中山笑了:“我原来的名字叫孙逸仙!”
男孩就像是一只灵动的猴子,沿着椰树干飞快地滑落在地上。他双腿下跪,说道:“大人不把孩子怪,我叫小冯,是奉黄明堂首领之命,在此迎接孙大首领的!”
孙中山笑着把小冯扶起来:“小冯,快带着我们去镇南关炮台吧?”
小冯:“不行!黄首领让我先把你们接回那模村,打尖后再上镇南关炮台。”
黄兴:“小冯,去你们村打完尖天就黑了。”
荻氏:“小朋友,我们法国的拿破仑说过,时间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天黑之前,我们必须要登上炮台。”
小冯:“我是中国人,就听我们最大的首领孙中山的理”
孙中山:“好!改天再去你们那模村打尖,今天你就带着我们上镇南关炮台!”
小冯:“行!可我没有马啊?”
孙中山拍了拍自己马鞍子的前边:“上来!我们两个人共骑一匹战马。”
小冯吓得向后倒退:“不,不……这可使不得!”
黎仲实跳下马来,双手抱起小冯,往上一举。
孙中山双手接过小冯,稳稳地放在马鞍前边。他一手搂着小冯,一手抓着缪绳,喊了一声“驾!”战马沿着椰林小路向前奔跑。
通向石山顶的小道外夜
黑洞洞的大山密林,偶尔夜空传来一两声清脆的枪响,越发增加了恐怖感。密林中只有一条又窄、又乱的盘山小道。
小冯左手拿着一支火把,右手拿着那把弯月形的砍刀,像是一只小松鼠沿着又窄、又乱的盘山小道向上攀登。
孙中山、池亨吉、黄兴、荻氏、胡汉民、刘撰一、黎仲实等手拉着手,紧紧跟着小冯十分艰难地爬山。
孙中山拉着长吁短嘘的池亨吉问:“怎么样,你这位精通汉语的日本文人吃不消了吧?”
池亨吉把头一昂:“恰恰相反,我的脑袋里文思奔涌,全都化成**澎湃的诗句了!”
小冯转过身来:“看来,日本人比法国人还能吹!”
孙中山开心地:“小冯,他们怎么个吹法?”
小冯:“我们这里有一句土话,说法国人做买卖,能把活人给吹死了!刚才我一听这个日本人的话啊,他准能把死人给吹活了!”
孙中山等忍不住地笑了。
池亨吉生气地:“我们日本人―至少我池亨吉不会把死的人,给吹活了!”
孙中山:“你能用汉语即兴吟一首律诗吗?”
池亨吉:“没问题!我嘛,也能比曹子建,七步成诗。”
小冯边走边转过身来,看着整眉凝思的池亨吉小声数道:“一、二、三、四……五、六、七,停!”
池亨吉一怔:“为什么叫停?”
小冯停下脚步:“念诗!”
孙中山:“再让他多走几步吧?”
小冯:“不行!他自己说的七步成诗,七步到了,念不出来就是吹牛!”
孙中山感慨地:“好厉害的小冯哟!”
黄兴也凑趣地说:“叫我看啊,这叫童不可欺。我们革命党人啊,千万不能向池亨吉学习……”
池亨吉:“停!我有了律诗了。”
小冯:“那就快着念吧!”
池亨吉拿腔拿调地吟咏:“感来意气不论功,魂梦忽惊征马中;漠漠东亚云万叠,铁鞭叱咤厉天风!”
孙中山情不自禁地说道:“好诗!好诗……”
池亨吉得意地:“小冯,我们日本人……”
小冯:“七步没写出诗了,就是吹牛!念我们的孙大首领说你写的是好诗,就算你是个半吹牛的人吧!”
孙中山等再次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枪响。
黄兴命令地:“小冯!快把火把熄掉。大家立即躲在树后,不要出声。”
孙中山等散开,迅速地躲在山道两旁的大树后边。
小冯拿着火把焦急地往山道上戳,可火就是灭不了。
孙中山快步走到小冯身旁,急忙脱下上衣包住火把。
小冯着急地:“衣服!衣服……”
孙中山打开衣服,火把熄灭了,再一抖衣服:“看!我的衣服没有烧坏吧?”
小冯惊奇地:“没有!太神了,太神了……难怪我师傅说,逸仙,逸仙,是神仙中最……最……”
池亨吉:“最飘逸的神仙,对吧?”
小冯:“对,对!是最飘逸的神仙。”他“扑通”一下跪在山道上,哀求地,“最飘逸的神仙,你就收下我这个弟子吧!”
孙中山真的震撼了,他双手扶起小冯,说道:“我不是什么神仙,我和你一样,也曾经是个调皮的农村顽童。”
小冯:“真的?”
孙中山:“真的生听,枪声停了,你再带着我们上山吧!”
小冯:“好!”他拿着弯月形的砍刀又前进了。
镇七炮台下山处外夜
两队义军手执火把,分别站在下山处的两边,十分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动静。
黄明堂手执火把站在下山的出口,表情肃穆地俯视通往下山小道的情况。
顷许,下山小道上传来脚步声。
黄明堂低沉地问道:“来者通名?”
“迎客人小冯!”
黄明堂:“贵客何时上山?”
“随我已到山门!”
黄明堂动情地说了一句:“孙先生到了!”他高举着火把沿着山路的台阶向下跑去。
孙中山看着跑来的黄明堂,吃力地向上快走几步,紧紧地拥抱着黄明堂,说道:“你们没费一枪一炮,就拿下了镇南关炮台,了不起,我真诚地谢谢你们!”
黄明堂:“这都是先生指挥有方!”他转过身来,“看!弟兄们都在等着一睹先生的仙风道骨呢。”
小冯:“还有飘逸大仙的仙气!”
大家听后忍不住地笑了。
黄明堂:“弟兄们都在等着呢,我给你们带路,上山!”他说罢举着火把向山上走去。
孙中山等一行人兴奋地紧随其后,快步上山。
黄明堂登上炮台,激动地:“弟兄们!孙先生他们已经上山来了!”
手执火把的两队义兵高呼:“欢迎孙先生!消灭满清兵!欢迎孙先生!消灭满清兵……”
孙中山登上镇北炮台,双腿跪地,亲吻大地。他捧起一捧热土,热泪盈眶地说道:“祖国啊,我被腐败的满清政府赶出国门,十多年了,到处流浪,现在,我终于又回到了您的怀中。”接着,他又把手中的热土洒向空中。
“欢迎孙先生!消灭满清兵”的喊声惊天动地,向着空旷的南天夜空散去。
镇刁七炮台作战室 内夜
这是一间十分特殊的作战室,正面墙下既摆着固有的十八般武器,又挂着时兴的盒子炮、各种长枪。对面墙上挂着一幅全国地图和一幅镇南关简易地图。
黄明堂指着那幅镇南关简易地图讲道:“石山顶为镇南关的右侧高地,山顶自南而北有三个山头,设有大炮防守,即为镇南炮台、镇中炮台和镇北炮台。除去镇南炮台稍经战斗外,镇中、镇北两座炮台顺利落人我们手中。”
在黄明堂讲解中摇出孙中山、黄兴、胡汉民、刘撰一、黎仲实、池亨吉、荻氏等不同的表情。
孙中山:“这几天有战斗发生吗?”
黄明堂:“有!守备镇南关的清兵每天都向炮台发起进攻,但都被我们打退了。”
黄兴指着镇南关简易地图问道:“向炮台发起进攻的清兵,应是驻扎在镇南关的黄福廷所部吧?”
黄明堂:“对!事先,经我们义军首领关仁甫、李佑卿的联系,黄福廷表示愿意响应起义。就在占领炮台的第二天,我们就派人下山和他联系,可至今还没有消息。”
黄兴壁着眉头,本能地:“可能有变。”
黄明堂:“夜深了,你们一路鞍马劳顿,先休息吧!”
孙中山:“好!明天再议。”
镇北炮台广场外晨
一支军号奏出苍凉而悠扬的乐声。同时叠出:
一轮朝阳从东方冉冉升起,朝霞染红了一碧如洗的长空,也使雾霭飘**的十万大山非常壮美;
镇北炮台的旗杆上飘着青天白日旗;
占领炮台的义军全身戎装,整齐有序地站在广场中央。
黄明堂陪着孙中山、黄兴、胡汉民、刘撰一、黎仲实、获氏和打着绷带的池亨吉走来。
黄明堂走到义军队伍前,大声命令:“立正―!”
全体义军精神抖擞地立正站好。
黄明堂:“下边,请革命军的副元帅黄兴将军讲话!”
黄兴走到队伍前:“全体注意,向青天白日旗敬礼!”他带头举起右手行军礼。
接着,全体义军举起右手行军礼。
特写:小冯依然赤着上身站在队伍的后边,模仿着黄兴的样子行军礼。
黄兴大声命令:“礼毕!”带头放下右手。
全体义军齐刷刷地放下右手。
黄兴:“同志们!弟兄们!国旗,是一个国家的象征;军旗,是我们军队的灵魂。在任何时候,我们都要像爱护自己的生命一样,保卫我们的军旗。记住了吗?”
“乞己住了!”
黄兴:“下边,请我们革命军的大元帅―一孙中山先生给诸位训话!”
孙中山健步走到队伍前边,大声地:“同志们!弟兄们!你们为什么抛家离乡闹革命呢?因为清朝太腐败、太可恶了,搞得国破家亡,没有一条活路!我们一定要将它推翻,我们的革命一定成功!你们说对不对啊?”
“对!”
孙中山:“我们革命的愿景是什么呢?首先是解放中国最南端的镇南关,然后悬军万里,族旗堂堂,贯通中国的中部,直出中国的山海关。同志们!弟兄们!我们一出山海关,即可送却满清王朝的末路了。现在,今此宿望的前半,行将告成。其后半的成就,尚不知在于何日。为了完成这一伟大的革命宿愿,我愿和你们一道抛头颅、洒热血,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我亲爱的祖国!”
恰在这时,山下传来进攻炮台的枪炮声。
孙中山:“报效我亲爱的祖国的时候到了!你们要在黄兴将军的指挥下,狠狠地打击这些腐败的官兵!”
山下战场外晨
在激战的枪炮声中摇出:
穿着勇字军装、拿着长枪的官兵蚂蚁似的分散在山坡上.他们一边盲目地朝天放枪一边向炮台前进。
不远处,有两门大炮摆在广场上,有近百人在操弄这两门大炮,准备炮轰山上的炮台。
镇刁匕炮台 外 日
在激战的枪炮声中摇出:
在黄兴等的指挥下,趴在炮台前沿的义军举着长枪,不停地向山下射击。
孙中山拿着盒子炮巡视战场,沉稳地喊着:“打!看准了再狠狠地打!”
黄明堂带着手拿砍刀的小冯走到孙中山的身边,焦急地说:“孙先生!这里太危险了,还是回作战室吧!”
孙中山生气地:“弟兄们和官兵们拼命,我怎么能躲到作战室中坐等胜利呢!”
黄明堂:“您和弟兄们不一样啊!”
孙中山:“有什么不一样的?”
小冯:“您不仅是飘逸大仙,还是我们的大元帅!”
孙中山:“又在瞎说!明堂,这山下的官兵是黄福廷的部队吗?”
黄明堂:“应该是!”
孙中山:“这说明他响应起义的承诺是鬼话!”
黄明堂:“可他……我是了解的,行事还是十分义气的。”
孙中山微微地摇了摇头,沉吟片时,又问道:“你还能再派人下山吗?”
黄明堂为难地:“都参加战斗了,实在抽不出人来。”
孙中山自语:“一旦这个黄福廷是个骗子……战事的发展就严重了!”
小冯:“报告大元帅!我愿下山当细作。”
黄明堂:“你年龄太小了,又不认识黄福廷……”
孙中山:“就是认识也不行!”
黄明堂:“我两天前派出的联络人员都没回来,一旦黄福廷叛变,你小小的年纪就更回不来了!”
小冯:“我可以找当地的老百姓,不仅能探得我们的联络员是死还是活,而且我保准还能活着回来。”
孙中山整眉凝思:“有道理……”
小冯:“大元帅同意了?”
孙中山:“明堂,你的意见呢?”
黄明堂:“时下也只有派他下山探个虚实了!”
孙中山:“好!就派小冯下山。”
小冯拱抱双手:“得令!”转身就跑。
孙中山:“站住!”
小冯转过身来望着孙中山:“您又变卦了?”
孙中山:“没有!”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块银元,“带上,路上用。”
小冯举起手中的弯月形砍刀:“有它就行了!”
孙中山:“你饿了呢?”
冯细:“我就用它砍芒果、菠萝蜜吃。”
孙中山笑着说:“好!快去快回。”
小冯:“得令!”转身向着后山跑去。
山下战场外 日
在激战的枪炮声中摇出山下的战场:
进攻的清兵被压迫在大树的后边,朝着天空放枪。
不远处,摆在广场上的两门大炮发威了,向着镇北炮台连续发炮,山上升起一缕缕硝烟。
一个躲在大树后边的军官大喊一声:“我们的大炮响了,冲啊!”他举着长枪向山上冲去。
接着,散在山坡上的清兵喊着“冲啊!”一边向空中放枪一边向山上冲。
镇北炮台广场外 日
激战的枪炮声越来越紧密了,只见:
黄兴一边指挥炮台前沿的义军勇敢地射击,一边向山下打枪,自语地说:“好!打死一个,又打死一个!”
炮台附近落下一发又一发炮弹,击起一片又一片硝烟。
孙中山站在炮台前沿,拿着单筒望远镜向山下看:
山下广场上那两门大炮不停地向山上开炮。
孙中山大声地喊道:“荻氏!荻氏……”
荻氏快步跑到孙中山身前,行军礼:“报告!荻氏奉命赶到,请您下达命令!”
孙中山指着山下的广场:“给我调准炮台上的大炮,我要亲自把山下那两门大炮打哑!”
荻氏:“好嘲!”他走到大炮前,十分熟练地把炮口对准山下的两门大炮,然后又装好火药,递给孙中山一住点燃的香,说道,“大元帅,请点火放炮!”
孙中山拿着火香,点燃火药。
有顷,大炮“轰”的吼了一声,只见大炮的口中吐出了浓浓的硝烟。
孙中山拿着单筒望远镜向山下一看:
山下广场上轰的一声爆炸,升起一团烟雾。
孙中山激动地大喊:“打中了!打中了……”
荻氏:“孙先生,您好高兴啊!”
孙中山:“是的!我反对满清政府凡二十余年,今天始得亲自发炮轰击清军,能不高兴嘛!”
荻氏:“怎么样?再给他们来一炮吧?”
孙中山:“好!第一炮打的是慈禧太后,这第二炮嘛,打的是借搞君主立宪想搞独裁的袁世凯!”
北京锡拉胡同 袁公馆大门前 日
袁公馆大门前站着两队卫兵,身着“勇”字戎装,每个卫兵的手中却端着崭新的外国长枪,一片肃杀之气。
袁克定身着长袍马褂,站在门前走来踱去。
有顷,身着朝服的杨度骑着一匹白色骏马,沿着胡同很有派头地走来。
杨度仔细端详袁公馆门前的架势,匆忙跳下马来,自己牵着马的缎绳小心翼翼地走来。
袁克定看着杨度的一举一动,遂一瘸一拐地迎过来,客气地问道:“你是杨度先生吧?”
杨度高傲地答道:“在下正是。”
袁克定冲着随从使了个眼色。
随从快步走到杨度的身旁,接过疆绳把马牵走。
袁克定伸手示意:“请进!”
杨度误以为袁克定是佣人,遂大摇大摆地向大门走去。
袁克定跟在杨度的身后冷然一笑,遂又不以为然地走进袁公馆。
袁公馆正厅 内 日
袁世凯身着丝棉小袄,坐在正厅中央的太师椅上,似在用心地审阅公文。
杨度大步走进正厅,一见身着便装的袁世凯便慌忙跪在地上,惶恐地说:“参见袁大人!”
袁世凯匆忙把手中的公文放在桌上,起身走到杨度的身边,双手扶起,客气地说:“快起来!这不是府衙,无需行此大礼。”他指着右边的太师椅,热情地说,“请坐!”
杨度:“谢座!”他坐在太师椅上抬头一看:
袁克定早已坐在对面的太师椅上。
杨度:“哲子此次登门拜访,是为了感谢袁大人向朝廷推荐之恩。”
袁世凯笑着说:“区区小事,何必挂齿?再说哲子是湘籍大儒王阎运的高足,又是当代有名的君主立宪专家,为国家计,也是我等应做之事嘛!”
杨度:“谢袁大人的宽宏大量!”
袁世凯:“听说你去颐和园宣讲君主立宪了?”
杨度:“是的!”
袁世凯:“有何感想?”
杨度颇有情绪地:“与其说我去宣讲君主立宪,还不如说我去舌战朝廷中新老顽固派!”
袁世凯笑了:“这就是我们推行君主立宪的国情。”
杨度:“我们如何才能改变这种国情呢?”
袁世凯:“一,急不得;二,要团结更多的立宪专家;三,还要做好杀头的准备。”
杨度一怔:“有这样严重吗?”
袁世凯:“有!想想你的同乡前辈谭嗣同的下场,不就是很有说服力的明证嘛!你是知道的,外国也有不少皇帝、志士仁人,为了推行君主立宪而被杀头的嘛!”
杨度:“是!袁大人,您看过我的上书了吗?”
袁世凯拿起桌上的公文:“我已经看过两遍了!”
杨度:“对我向朝廷荐举梁启超的事……”
袁世凯抢先说道:“我只能这样对你说:你荐举的理由是正确的!就说梁启超吧,他在东京力图改弦更张,由维新转为立宪,但现在他回国还不行!”
杨度:“为什么?”
袁世凯:“这是国情、大局所不允许的。”
杨度自语地:“这是国情、大局所不允许的……”
袁世凯:“对!哲子,你还住在湖南会馆吗?”
杨度:“是的!”
袁世凯:“这怎么行呢?克定,石附马大街那套公寓收拾好了吗?”
袁克定:“父亲,我已经派人收拾好了。”
杨度惊愕地看着袁克定:“您就是袁大公子?”
袁克定微笑着点了点头。
袁世凯:“今后你们二人要交朋友,交知心的朋友。”
杨度:“是!”
袁世凯:“克定,你要立即派人帮着哲子搬家,缺什么,就尽快补上。”
袁克定:“是!”
杨度受宠若惊地站起:“谢袁大人的知遇之恩!”
袁世凯:“今天,我们就谈到这里吧!过一会儿,我还要去军机处总理衙门,参加一个十分紧急的会议。”
杨度:“是!”
袁克定亲热地:“哲子!我们搬家去吧?”
杨度:“是,是……”
总理衙门会议厅 内 日
这是一间宽敞、威严的会议大厅,中间是一张长条会议桌,上面铺着天鹅绒的桌布,摆着考究的茶具等物。
袁世凯、张之洞等军机大臣坐在会议桌的左面。
载津、铁良等朝廷重臣坐在会议桌的右面。
左右两边的大臣形同冤家,气氛相当紧张。
有顷,老态龙钟的庆亲王奕动走进会议厅。
与会的诸位大臣礼节性地站起,从表情可知各自打着不同的算盘。
奕动走到会议桌的一端,伸出双手:“都坐下吧!”
与会的诸位大臣相继落座。
奕动坐定之后,严肃地说:“今天的会议就一项内容:如何消灭孙中山、黄兴等在镇南关率土匪、会党发动的叛乱,尽快夺回失去的镇南、镇中、镇北三座炮台。下边,先由陆军部尚书铁良大人介绍战情。”
铁良取出一纸电文,气呼呼地说:“顷接两广总督张人骏、广西巡抚张鸣岐电:‘乱党占据南关并附近炮台,越南邮电不通,势焰颇炽。查南关为交界要隘,向有重兵防守,何至突被匪徒占据。倘外人借口干预,恐将牵动大局。尤须严防营队,免生意外。”
奕助严肃地:“看来形势不容乐观,铁良大人,陆军部做何应对之策呢?”
铁良:“镇南关远在万里之外,一时难以掌握确情,因此,陆军部只能笼统地电令收复失地,消灭乱党!”
奕助追问:“如果失地难复,乱党不灭呢?”
铁良愤怒地:“这……就是总理大臣您的责任了!”
奕动震怒地:“这怎么能是我的责任呢?”
载伴当即反驳:“因为您是总理大臣嘛!”
奕动惊得膛目结舌,一时不知该如何答对。
会议厅中的气氛碎然紧张起来,几乎就要爆炸了。
袁世凯侧目其外,坦然处之。
张之洞有意说道:“总理大人,为了集思广益,择善而从之,我看可以先听听其他大臣的高见。”
奕助连声说:“可以,可以……你看谁先讲呢?”
张之洞:“袁项城大人!”
奕助赞同地:“对,对!袁大人,请贡献高见。”
袁世凯胸有成竹地:“镇南关之变的祸根是谁呢?大寇孙中山!为此,我将通过外务部电请法国政府帮忙,立即断掉由安南偷运至镇南关的弹药和粮草。同时,我再请法国驻安南特使下令驱逐孙中山出境!”
奕动笑着说:“好,好!这就叫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要孙中山被我们擒下马来,乱党就成了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
袁世凯:“再者,为将者均知:治军必严。时下,没有死的命令,驻守镇南关的将领就不会拼死奋战。因此,请陆军部尚书铁良大人急电两广总督张人骏、广西巡抚张鸣岐,限令龙济光、陆荣廷务必于一周内收复炮台,否则便将守将陈炳馄、黄福廷处斩,龙济光、陆荣廷械职解京论罪!”
与会诸位大人听后愕然。
奕助坚定地说道:“好!这就叫置之死地而后生。铁良大人,有什么不同的意见吗?”
铁良就像是斗败的公鸡:“没有!”
奕助:“散会!”
袁世凯起身,昂着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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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集终
作者注:
镇南关之役基本上是根据史料创作的。其中陈粹芬送孙中山上战场一节戏,史家曾记:“陈粹芬女士……个性虽刚毅,也不堪别凤离凰之悲,于孙先生启行时,流露眼泪。”
小冯的原型叫冯细,是经过艺术加工创作的典型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