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集〕(1 / 1)

辛亥革命 王朝柱 5851 字 9个月前

东京 国学讲习会 内 日

这是一间不算大的临时课室,内无课桌,有十多个中国留日学生盘腿坐在榻榻米上,等待老师的到来。

有顷,黄侃左手提着皮包,右手挽着章太炎走进课室,送到讲台上,把皮包放在讲桌的一边,然后向章太炎行弟子礼,转身走到前排,盘腿坐在榻榻米上。

章太炎:“同学们!历代传下来的说法是,孔老夫子有弟子三千,贤人七十二。这些年来,听过我章某人讲课的学生,恐怕也不下千人吧!所谓贤人―也就是未来在国学上有成就者,我看有你们这十多个人我就心满意足了!至于在国学上能超越我的弟子会有几人呢?”

黄侃站起身来,断然地说道:“我看将无一人出先生之右!”遂又坐下。

章太炎:“许寿裳、吴承仁,还有沈兼士、马裕藻,你们认同黄侃同学的意见吗?”

许寿裳等站起身来,面面相觑,无一做答。

章太炎不太高兴地说:“相互看什么?要有独立的见解嘛!否则,你们绝不会超越我章某人。坐下吧!”

许寿裳等难为情地坐下,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章太炎:“钱玄同!你的意见呢?”

钱玄同站起身来:“报告先生,从进化论的角度看,未来一定会有超越先生的弟子。”

黄侃等同学听后愕然。

章太炎:“好!坐下吧。”

钱玄同落座,巡视同学们送来的冷眼。

章太炎:“周树人,你是来日本学医的,为什么要改行学文,而且还来跟我学国学呢?”

周树人:“自从日俄战争在我国东北打响之后,我看到了中国人对亡国的麻木。由此,我觉得医治中国人的精神疾病更为重要。所以,我决定弃医从文!”

章太炎:“好,很好!坐下吧。”

周树人落座。

章太炎:“我赞同树人同学弃医从文的理论!为此,我把今天讲的国学课,临时改为佛学课。”

上课的同学愕然。

章太炎取出一张日文报纸,指着一篇文章的标题说道:“同学们!你们看了这篇文章了吧?”

“看了!”

章太炎:“好醒目的标题啊!《章太炎把民报办成了佛报》。对此,我曾对你们讲过为何要改变《民报》的办报方向,有哪一位同学还记得?”

黄侃站起:“我!先生明确地指出:‘第一是用宗教发起信心,增进国民的道德;第二是用国粹激动种性,增进爱国的热肠。”’旋即坐下。

章太炎高兴地:“对!照佛教说,逐满复汉,正是分内的事。佛教最恨君权,大乘戒律所说:‘国王暴君,菩萨有权,应当废黝。’又说:‘杀了一人,能救众人,这就是菩萨行。’其余经论,所谓王、贼都是并举,这更是与恢复民权相合。为此,我一直想做第二个唐三藏,亲自到印度游学,去取能改变国民道德的佛经……”

章太炎居所一层 内夜

苏曼殊斜靠在椅子上,下身盖着一件和服,双手捧着一份报纸小声念道:“……佛家之学,非中国所常习,虽上智之士,犹穷年累月而不得,况于一般国民,处水深火热之中,乃望此迂缓之学以收成效,何异待西江之水以救枯鱼……”他弃报纸自语,“此论已经超越批评太炎师的佛论了!”

何震:“师父,我看还是在批评太炎先生的佛论!”她拿起一张报纸,“这篇文章写得明白:‘《民报》宜作民声,不宜作佛声。”

刘师培拿起一份《民报》笑着说:“太炎先生的立论是支持曼殊的!他认为佛学是鉴于‘光复诸华,彼我势不相若,而优胜劣败之见,既深中于人心,非不顺利害蹈死如怡者则必不能以奋起,就起亦不能持久’。意思是说,佛学可以破除迷信,克服狠自卑屈,发扬勇猛无畏的精神。”

苏曼殊反对地说:“你们这都是俗人解佛,亦非太炎师的佛论真谛!”

章太炎在楼上说道:“曼殊所言极是!”他踏着楼梯一步一步地走下来,感叹地说,“东渡以来,愈高喊革命似愈茫然,唯彻夜研读,乃悟大乘法谛。”

何震一惊:“太炎先生,您也想遁人佛门了?”

章太炎大笑:“是的!另外,今日通行的佛教,也有许多杂质,与他本教不同,必设法改良,方可用得。”

苏曼殊腾地一下站起:“我懂了!太炎师想学唐三藏,到印度一探佛教的真谛。”

章太炎:“真是聪慧过人啊!”

刘师培:“先生,您打算何时动身?”

章太炎叹了口气:“我既不是当年虔诚的唐三藏,又不是时下的苏曼殊,我只是想做一个透析佛理的僧人。”

苏曼殊:“看来,先生是苦于没有去西天取经的钱啊!”

章太炎沉重地点了点头。

刘师培:“苏和尚,往返旅费,一年的食、宿、行、学的开销,至少需要多少银子?”

苏曼殊:“像我这样,只需千元车费即可;像太炎师作为访问僧人,一万、两万……那就没法核算了!”

章太炎怅然地叹了一口气。

刘师培:“太炎先生,我记得湖广总督张南皮十分仰慕您的学问,曾经请您去武汉办报。我想,只要先生肯于移搏求救,这位总督大人送您三五万两银子作为程仪费,还不易如反掌?”

章太炎:“我也曾想过向张南皮开口,可是……”

苏曼殊乐观地:“为了去印度朝拜佛祖,就是向魔鬼讨要程仪费,佛祖也会原谅的!”

章太炎依然是为难地叹了口气。

何震:“太炎先生不必如此为难,等我和师培回到南京以后,我们请两江总督端方大人帮您这个忙。”

章太炎大惊。

苏曼殊一看章太炎的表情,有意转移话题:“好了!我们应该从佛界回到人间了!太炎师,有些时日了,黄兴为什么不来看我啊?”

章太炎:“他呀,天天和他的湖南老乡谭人凤在一起,肯定是把你给忘了!”

苏曼殊:“不会的我在长沙教书的时候,就认识这位留大胡子的谭人凤。他呀,比中山先生还长六岁呢!”

东京大海岸边外 日

悬崖峭壁,海风扑面,大海撞击岩石生成一堆堆银色的雪浪花。

黄兴、谭人凤坐在悬崖之巅,听着“哗哗”作响的涛声,进行深沉的交谈。

黄兴生气地:“人凤兄!四川的张百样,我们湖南的焦达峰,怎么和刘公、孙武搞在一起,还要从同盟会中拉出一干人马,成立什么共进会呢?”

谭人凤叹了口气:“一言难尽啊!你和中山先生南下发动起义,一盘散沙的同盟会处于群龙无首的境地,宋教仁没有威信,章太炎、陶成章他们又不听刘摇一的指挥,各种议论就在同盟会内产生了!”

黄兴:“主要有哪些议论呢?”

谭人凤:“他们认为中山先生和你舍广义而取狭义,组织南路同盟为大本营,而于东京本部从不过问,殊不谓然。再者,你们在两广发动的起义接连受挫,他们准备从长江流域一带着手开展革命活动。”

黄兴:“还有其他的原因吧?”

谭人风:“有!他们认为你和中山先生只顾去搞武装起义,把会党工作忘记了。现在各省会党都有人在东京,于是拟结一有势力之团体,按照绿林开山立堂办法,遂成立了共进会。”

东京清风亭 内 日

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摇出:

共进会的会旗:大红色做底,中间辐射出九个黑色锐角,每个锐角内外两端,各有一个黄色圆星,共十八个。

主席台上坐着张百祥、刘公、孙武、焦达峰等,奇怪的是还有刘挨一。

台下是一间仅能容纳百多人的会议室,坐着来自湖南、湖北、四川、江西等省的留学生。

焦达峰站在台口大声宣布:“现在,我宣布,共进会成立大会正式开始!”

台下与会成员热烈鼓掌。

焦达峰走到主席台后面的大墙下边,伸出右手指着会旗讲道:“同志们!这就是我们共进会的革命军旗!红色底布,期望早日光复中华;这十八颗黄色圆星,表示十八省人民团结和铁血的革命精神。今后,让我们在这面革命大旗的召唤下,为驱除勒虏,恢复中华去奋斗吧!”

与会成员再次热烈鼓掌。

焦达峰回到原座位:“下边,请孙武同志讲话!”

孙武站起,极富煽动性地讲道:“同志们!我们新成立的革命组织为什么叫共进会呢?所谓共进者,合各党派共进于革命之途,以推翻满清政权光复旧物为目的,其事甚光荣,其功甚伟大,其责任亦甚艰巨也!由于我们原为同盟会员,因此我们共进会的宗旨只改了两个字,将‘平均地权’改为‘平均人权’。我们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修改呢?因为我们的父母大都是握有地权的地主,要平均,那就先要革我们父母的命!”

与会成员听后禁不住地笑了。

焦达峰:“下边,请张百祥会长讲话!”

张百祥:“由于我是孝义会的首领,川东以下的码头最熟,为了联络会党,我们共进会的内部也用开堂、烧香、结盟、人伙的办法。为了弄清会党中山、水、堂、香等规矩,请跟着我念:山叫中华山!”

“山叫中华山!”

张百祥:“水叫兴汉水!”

“水叫兴汉水!”

张百祥:“堂叫光复堂!”

“堂叫光复堂!”

张百祥:“香叫报国香!”

“香叫报国香!”

渔人码头外傍晚

在苍劲、高亢的日本民歌《拉网小调》的歌声中摇出:

这是一座风平浪静的渔人码头,停泊着由大海驶来的一只又一只渔船。

商人大宗收购海鲜产品,百姓们买活鱼、活虾,交易十分繁忙。

黄兴、焦达峰、谭人凤远远地看着这渔人码头,进行着严肃的交谈。

黄兴:“达峰,何故立异?”

焦达峰:“同盟会意见分歧,举趾舒缓,故以是赴急,非敢异也!”

谭人凤:“这岂不等于闹分裂?”

焦达峰:“同盟会实质上已经分裂了!”

黄兴:“如是,革命有二统,一为同盟会,再为共进会,这二统谁将为正?”

焦达峰笑着说:“时下,兵未起,何急也?”

谭人凤:“怎能不急?迟早会有个谁服从谁的问题!”

焦达峰严肃地说:“异日,公功盛,我则附公;我功盛,公亦当附我!”

黄兴低沉地:“真是出我所料也!”

谭人凤:“我也明确表达自己的态度,你们共进会采用会党的组织形式,是反文明复野蛮,尤力持不可!然渠等之意志已决,卒印刷章程条例,奋励进行!”

焦达峰:“很好!请问克强兄,下一步是否还是南行,协助孙中山在两广地区发动起义?”

黄兴:“是!”

焦达峰:“谭老,您做何打算?”

谭人凤:“追随中山先生继续革命!”

焦达峰:“好!我们一道去渔人码头,多买些海鲜,回去之后,我们吃着日本的鱼生,喝着日本的青酒,为……”

谭人凤严厉地:“为我们三个湖南人分道扬镰吃散伙饭,是吗?”

焦达峰尴尬地:“不!不……”

黄兴打圆场地:“不再争这些事情了!达峰,梁启超他们在东京又干些什么呢?”

焦达峰:“先是和我们湘籍才子杨度搞在一起,想借清廷颁布‘预备立宪’之机,创办所谓政闻社。由于他们意见不合,很快就又发生分裂。”

谭人凤:“接着,杨哲子成立了宪政讲习会,对吧?”

焦达峰:“对!”他沉吟片时,又说道,“据说,哲子准备近期回国,说是另有高就。”

黄兴一怔,说道:“人各有志,不可强求。”

谭人凤道:“克强说得对!”

黄兴:“梁启超的政闻社不是已经正式成立了吗?”

焦达峰:“是的!”他取出一本中文杂志,“这是他们出版的《政论》,详尽地论述了君主立宪的政纲。”

黄兴接过报纸看了一眼,自语地:“看来,我们的《民报》又有了一个新的论敌……”

东京(政论》报社 内 日

梁启超侃侃而谈:“首先,我再次向诸位传达康南海先生的三条指示:一、尊崇皇帝,扩张民权;二、巩固国防,奖励民业;三、要求善良之宪法,建设有责任之内阁。简之,这三条指示就是我们政闻社的三条政纲!”

在梁启超的讲话声中摇出:徐佛苏等七八人听讲时的不同表情。

梁启超:“另外,康南海先生在给我的密信中还郑重地指示,革命党现在东京占极大势力,前此预备立宪诏下,举国狂矣!与革命党死战,乃是第一义。有彼则无我,有我则无彼。诸位清楚了吗?”

与会者答说:“清楚了!”

徐佛苏:“为了让东京的学子明了我们政闻社的政纲,我提议在政闻社成立的当天下午,在锦辉馆举行报告会,由梁先生亲临会场,向众多的萃萃学子宣讲我们的纲领!”

与会者答说:“同意!”

梁启超:“我也赞成。不过……”

徐佛苏:“放心!在东京的同盟会总部业已分裂,已经无暇相顾其他了!”

梁启超:“我是担心那些无政府主义者前来滋事。”

徐佛苏:“绝不会的!张继、汪公权、刘师培、何震等人都是秀才,他们不会干斯文扫地的事情!”

梁启超微微地点了点头。

《民报》编辑部 内夜

墙壁上贴着一条横幅,书:社会主义讲习会。

张继站在台前讲道:“近岁以来,社会主义―也就是虚无主义盛行于西欧,蔓延于日本,而中国学者则鲜闻其说。为此,我们特创办社会主义讲习会,以讨论斯旨!”

在张继的讲话声中摇出:刘师培、陶成章等几十个男女青年散坐在室内,十分用心地听讲。

张继:“下边,请社会主义讲习会主要发起人刘师培先生讲演!”

与会者热烈鼓掌。

刘师培走上讲台,十分亢奋地讲道:“首先,我要开宗明义地讲:吾辈之宗旨不仅以社会主义为止,乃以无政府主义为目的。直言之,吾辈之意,唯欲于满洲政府颠覆后,即行无政府。如果推翻清朝之后再成立新政府,那就势必举欧美、日本之伪文明推行于中国。同学们,你们必须知道:政府是万恶之源!因此,我们有义务号召中日两国国民,互相扶持,以促无政府主义实行!”

张继带头鼓掌,室内传出热烈的掌声。

这时,身强力壮的汪公权与何震各拿着一本杂志走进,汪公权大呼一声:“停!停―!”

与会者停止鼓掌,一起把目光投向汪公权。

张继:“汪公权同志!发生了什么情况?”

汪公权举着手中的杂志,气愤地说:“梁启超的《政闻》报不仅公开叫嚣实行国会制度,建设责任政府,而且还无耻地说:‘其对于皇室,绝无干犯尊严之心,其对于国家,绝无扰紊治安之举’。”

听讲的学生个个愕然。

何震指着手中的报纸讲道:“更是可忍孰不可忍的是,他们政闻社不仅堂而皇之地召开成立大会,而且还请他们的二号祖师爷―梁启超出席做报告,宣讲他们尊崇皇室、维护帝制政权的理论!”

听讲的学生个个愤慨不已。

汪公权:“据确切的消息说,他们通过熊希龄的活动,拟戴醇王为总裁,泽公为副总裁,并以袁世凯、端方等为暗中赞助人。你们说,我们这些无政府主义者该怎么办?”

听讲的学生大喊:“向他们宣战!”

张继突然跃上讲台,断然地说道:“对!我们一定要向他们宣战。但此仗如何打?请静候命令!”

东京锦辉馆内 日

梁启超站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地讲道:“中国今天要救亡,就必须改良政治!但是,执政者所处之地位,最易滥用其权力而放弃其责任。故无监督机关,则政治终无由以进于良。此万古不易之通义也!”

徐佛苏站在台口带头鼓掌。

台下听讲的各界人士跟着鼓掌。

坐在台前的张继、陶成章、汪公权等则无动于衷。

梁启超严肃地讲道:“对于国民来说,其责任为何?亦曰:务建设一由人民选举代议制之国会,以为政治上巩固永续之监督机关而已!至于革命,那是万万干不得的,甚至比‘恶政治’还要坏得多!因此,苟革命屡行,则其国常陷于无政治之地位,视恶政治之害,抑更甚焉!”

徐佛苏站在台口再次鼓掌。

台下听讲的各界人士跟着鼓掌。

梁启超兴奋地大声说道:“诸位听讲的朋友们,我告诉你们一个天大的喜讯:今朝廷业已下诏,克期预备实行君主立宪―!”

张继碎然站起,以日语大声叱之曰:“马鹿!”

只见陶成章、汪公权等数十个年轻力壮的青年站起。

张继用汉语大呼一声:“打!”遂带头冲上讲台。

陶成章、汪公权等数十个青年相继跟着张继冲上讲台。

梁启超吓得不知所措,旋即向后台逃跑。

张继脱下皮鞋向梁启超投去。

梁启超抱头鼠窜,消失在后台之中。

站在台口的徐佛苏连声大叫:“快上台来救梁先生啊!快上台来救梁先生啊……”

汪公权赶上前去,一拳把徐佛苏打倒在讲台上。

陶成章对着台下的听众大喊:“同胞们!保皇狗们被我们打跑了,你们快离开此地吧!”

听讲的各界人士遂又变成看热闹的,相互议论起来。

张继走到台前举起双手,大声说道:“我们胜利了!保皇狗们夹着尾巴逃跑了……”

台下一片乱哄哄的景象。

日本海边外 日

黄兴、谭人凤、焦达峰漫步海边,十分深沉地交谈着。

黄兴:“这是典型的无政府主义者的行为,我坚决反对!”

谭人凤:“我也不赞成!这样下去,他们一定会失掉留学生们的拥护。”

黄兴:“达峰,你了解这个无政府主义者汪公权吗?”

焦达峰:“了解!他是刘师培的表弟,圈内的人都在背后议论,这个汪公权和其表嫂何震有染。”

黄兴:“这是他们的隐私。达峰,你还听说国内有何重大的新闻吗?”

焦达峰:‘旧前,刘师培告诉我,朝廷准备正式颁旨,免去张之洞湖广总督、袁世凯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职务,上调北京军机处供职。”

黄兴沉吟良顷:“从表象看,这是满人的朝廷清除了握有实权的汉人大臣,可实质上呢,这是没落的满清朝廷发出了覆亡的信号!”

焦达峰:“我赞成克强之见!接下来,就看张之洞、袁世凯做何反击了!”

黄兴摇了摇头说:“张南皮垂垂老矣,不可能有新的作为,关键是要看那些帝派权贵们如何与袁世凯斗法了。”

北京西山脚下外 日

数匹骏马沿西山脚下的平坦草地飞驰而来。

随着镜头缓缓摇近,可见:

奔跑在最前面的是一黑、一白两匹骏马,高超的骑手是铁良和醇亲王载洋。

紧随其后的战马,显然是铁良、醇亲王的贴身侍卫。

铁良和醇亲王载洋几乎是同时勒马,两匹骏马相继竖起前蹄,引颈长啸,停止了奔跑。

铁良一挥手中的马鞭,大声地说道:“痛快啊!从来没有过的痛快!”

载洋笑着说:“的确是从来没有过的痛快!”

铁良:“不久以前,徐世昌调任钦差大臣、东三省总督兼三省将军事务,等于斩断了袁某人的左膀;时下,他即将丢掉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之位,那就等于把袁某人的右臂、双脚全都废了,让他乖乖地待在北京这只铁笼子里。”

载洋微微地摇了摇头,说道:“他袁某人非等闲之辈,我们可不要轻敌哟!”

铁良:“他还有何解套的办法?”

载洋:“如果说我们实现自己的理想,是寄托在我的兄长光绪帝的身上;那他袁世凯若想实现其野心,就一定投靠最大的后台老佛爷。另外,他的另一个后台庆亲王大权在握,也会帮着他走出困局的。”

铁良用力一甩马鞭:“这个老不死的庆亲王!”

载洋:“我们永远不要忘了袁某人的野心:第一,他亲自上阵操练新军,是想做当今的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阿瞒;第二,他如此积极地倡行君主立宪,是想借用东洋、西洋诸国虚君、实权的路数,达到他掌控天下的目的。”

铁良高傲地:“那我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他扬鞭催马,向前飞快地跑去。

载洋微微地摇了摇头,遂又举起马鞭打了马的臀部一下,骏马飞也似的奔向前方。

天津直隶总督府庭院外夜

夜,漆黑漆黑的,只有庭院中高挂的宫灯有点微光。

袁克定沿着庭院中的雨路走来。

身着西服革履的袁克文与袁克定并肩而行。

袁克定:“克文,你这次去南京公干虽然时间不长,可京城的形势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因此,你向父亲请安的时候可要分外地小心!”

袁克文淡然一笑:“有什么可小心的?父亲不就是用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换了一个军机大臣兼外务部尚书嘛!叫我看啊,比起张之洞老头来要好多了!”

袁克定站在院中,生气地:“你懂什么?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有兵、有钱,手里还有实实在在的大权!而军机大臣和外务部尚书呢,只是老太后身边一个听差的!把话说白了吧,这是铁良和醇亲王载沫他们搞的杯酒释兵权!”

袁克文不以为然地:“我不这样看!”

袁克定:“你是怎么看的?”

袁克文:“铁良这个兵部尚书上任快一年了,他能指挥父亲一手操练的六镇新兵吗?没有嘛!同样,醇亲王载洋想借其兄光绪重掌大位,置父亲于死地,能办得到吗?”

袁克定:“他怎么办不到?”

袁克文:“那你就太小看父亲的智谋了!”

袁克定一怔,笑着说:“你天天吃喝玩乐,竟然还知道父亲的智谋?”

袁克文:“那是自然!”

袁克定:“说说看!”

袁克文笑了:“哥!天机不可泄露。”

袁克定捶了袁克文的后背一下:“没正经的!记住:今天给父亲请安,要分外小心!”

直隶总督府 内夜

袁世凯十分惆怅地巡视将要告别的总督府大堂,有些枪然地摇摇头。

这时,大堂外传来了脚步声。

袁世凯本能地走到放在大堂中央的太师椅前,十分习惯地坐在了太师椅上。

有顷,袁克定陪着袁克文走进:“父亲!大弟克文从南京回来了,向父亲请安!”

袁世凯威严地:“好!”

袁克文双腿跪在地上:“父亲安好!”接着,他向前伏身磕头,特写:

一张照片从袁克文西服上衣口袋里滑出,竟然冲到了袁世凯的面前。

袁世凯俯首一看,隐约可见是一张人时的少女相片,生气地问道:“这是从哪里弄来的?是不是你在南京夫子庙、秦淮河边新相识的相好的?”

袁克文慌张地:“不!不……”

袁世凯严厉地:“她和你是什么关系?”

袁克文胆怯地:“我……不敢说。”

袁世凯:“讲!”

袁克文拿起照片,说道:“我在南京的时候,端方大人告诉我,说父亲就要上调北京了。我想,父亲对此安排一定是很不高兴的。”

袁世凯一怔:“克文也懂政治了!”

袁克文:“为此,我请端方大人在秦淮河觅了一位小姐,请她照了这张相片,希望能帮着父亲解解闷。可我转思一想,又怕父亲骂我。”

袁世凯:“这是你当儿子的孝举嘛,我怎么会骂你呢!呈上来,让父亲看看。”

袁克文站起,双手把照片呈给袁世凯。

袁世凯接过一看,特写:

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妙龄女郎。

袁世凯笑着说:“不错。克定!”

袁克定:“孩儿在!”

袁世凯:“派专人去南京,按照袁家的规矩,把她接到天津来,在我赴京上任之前,和父亲择吉成亲!”

袁克定:“是!”

袁克文书房 内 夜

这是一间十分洋气的书房,四壁挂有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其中《人的堕落》格外显眼。

袁克定生气地:“克文!说老实话,你在什么地方把这个芳龄少女搞到手的?”

袁克文生气地:“哥!有必要说吗?”

袁克定严肃地:“有!说吧。”

袁克文:“她是一个青楼女子,除去貌美惊人以外,她的气质也是一流的。我和她在钓鱼巷一来二往,很快就坠人爱河,享受着人间难以言述的仙境般的情爱生活……”

袁克定生气地:“谁听你讲这些男女私情,快讲你们二人到了什么火候啦!”

袁克文:“简而言之,我们二人很快就订了嫁娶盟约。接着,我用钱把她赎出来,并决定在天津找一处清静的房子,然后就把她接来完婚。”

袁克定:“什么完婚?还不是再搞一处金屋藏娇!”

袁克文:“也可以这么说吧!”他嗽着嘴哀求地说,“大哥,她很快就到天津和老爹完婚了,等到那天夜里一人洞房,老爹上去撩开她的盖头,她一看新郎不是我,而是年近半百的老爹爹,这台戏可怎么接着往下唱哟!”

袁克定:“放心!”

袁克文担心地:“我能放心吗?如果她在洞房花烛夜闹出个三长两短的来……,,”

袁克定:“咳,你可真是个情种啊!想想看,像她这种女人,既然能把你灌得晕头转向,她也会顺水推舟,把老爹这个新郎官哄得乐开怀的!”

袁克文:“绝对不会的!”

袁克定:“她绝对会的!记住当哥的一句话:只有戏台上才有旧情难舍的玉堂春。”

袁克文:“但愿如此!”他沉思片刻,又不安地问道:“万一这台戏唱砸了呢?”

袁克定:“只要你不横生枝节,没有任何人会唱砸这台戏的!懂吗?”

袁克文:“不懂!你就说吧,下边的戏我该怎么演?”

袁克定:“永远不要和这个女子见面!”

袁克文愕然自语:“这……这……”

袁克定:“这是最严厉的家规!”

袁克文低沉地:“好吧!”

袁克定:“明天,你借进京给父亲收拾住处、找对门子,立即离开天津。”

袁克文:“是!可一旦父亲进京上任呢?”

袁克定:“你就再提前赶回天津来!”

袁克文痛苦地:“嘿!”

袁克定:“没出息!记住: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在此觅闲愁!”

袁克文近似自语地:“你哪里知道,天涯芳草唯她香哟!”

袁克定:“那也就只好割爱吧!在喜庆的鼓乐声、鞭炮声中摇出如下画面:”

袁世凯身着新郎穿戴的长衫、礼帽,用右手挽着身穿红色嫁衣、戴着红色盖头的新娘走到天地堂前。

年长的司仪站在天地堂旁边,摇头晃脑地吃喝着。

袁世凯和新娘终于完成三拜大礼,向正屋走去。

满院看热闹的来宾笑着跟在新郎、新娘的后边,争看大户人家的洞房。

洞房 内 夜

洞房外依然是人声鼎沸,说明贺喜的客人尚未离去。

洞房内布置得一派喜庆的气氛,只有身着大红嫁衣的新娘坐在洞房中的长板凳上。由于新娘没有摘下大红的盖头,尚不知她的庐山真面目。

洞房外嘈杂的人声渐渐远去。

新娘悄悄地撩开盖头的一角,特写:

诱人的脸庞上方,长着一对杏核大眼,那双黑黑的眸子就像是即将射出的子弹,在观者的心湖中已经掀起了波澜。

突然,洞房外传来话声:

“袁大人!尽兴就好,一定要适可而止哟!”

袁世凯答说:“谢谢诸位关心,明天一见便知。”

接着,洞房外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新娘嫣然一笑,随手放下大红的盖头。

袁世凯兴意极浓地走进洞房,打量了一番坐在长凳中央的新娘,笑着说:“自己拿掉盖头,让我看看你的尊容。”

新娘:“不!按规矩是你为我掀起盖头的。”

袁世凯:“好!”他伸出右手,“噢”地一下,拿掉了盖头。

特写:

袁世凯喜出望外,上去就要拥抱新娘。

新娘惊吓不已,身不由己地向后躲闪。

袁世凯碎然变色,严厉地:“你为何要躲闪我?”

新娘吓得哆嗦着说:“克……文呢……”

袁世凯:“进京替我办事去了!”

新娘:“你是克文的什么人?”

袁世凯粗野地:“爹!”

新娘惊得“啊”了一声,险些摔倒。

袁世凯急忙伸手搂住新娘的腰肢:“怎么了?”

新娘顺势仰望袁世凯:“我不敢相信!”

袁世凯俯首欣赏新娘的娇艳:“你还敢怀疑我?”

新娘:“不!不……”

袁世凯:“那又是为什么呢?”

新娘:“我……我真的不敢相信是真的……”

袁世凯破怒为笑:“这不会错的!”顺势抱起新娘放在挂有帐子的双人**,粗野地亲吻了一下。

新娘:“难道这就是我的命吗?”

袁世凯:“对!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袁世凯的第六房姨太太。”

加辛亥革命

新娘一惊:“啊,袁大人,您前边还有五房太太啊?”

袁世凯:“算上元配,再加上你,一共是七房了!”

新娘:“没想到,袁大人有这样多的太太。”

袁世凯:“比皇帝少多了!”他说罢伸展双手,命令地,“来!帮我生衣服。”

新娘害羞地:“是!”遂帮着袁世凯脱上衣。

直隶总督府膳房 内 晨

这是一间典雅的小餐厅,一张圆桌,上面铺着雪白的台布,摆着!较简朴的早点。

袁世凯一边吃早点一边冷冷地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现在,毛就向你宣布我为袁家订的规矩。”

六姨太胆怯地:“是!”

袁世凯:“谁是我们袁氏家门的王熙凤呢?就是五姨太。你们这,房太太的起居饮食等等,都由她来安排。”

六姨太:“是!”

袁世凯:“不要光听我说嘛,一块儿吃早点!”

六姨太:“是!”可她依然不敢下著。

袁世凯:“和我吃过这餐早点以后,你就按照五姨太的安排,搬圣你该住的房间去。”

六姨太:“那……晚上睡觉呢?”

袁世凯:“像昨天晚上那样,你我就此结束了!”

六姨太大惊:“为什么?”

袁世凯:“今后,五姨太安排你何时来我房间陪住,你我再相会。 二然,你们这些太太们还不打起来啊!”

这时,袁克定一瘸一拐地走进:“父亲,赵秉钧大人从北京赶来,鉴父亲贺喜!”

袁世凯不悦地:“告诉他,在客厅候着。”

袁克定:“不行!他说有大礼相送,条件是陪着新郎、新娘吃早点。”

袁世凯:“岂有此理!昨天,他干什么去了?”

赵秉钧一步走进,笑着说:“袁大人!嫂夫人,小弟这方有礼了!”

袁世凯生气地:“你怎么今天才来?”

赵秉钧:“袁大人,咱们家乡河南不是有句俗语吗?叫候候有席!”

袁世凯:“礼单呢?呈上来!”

赵秉钧伸出双手:“没有!”

袁世凯向着餐厅门口一指:“出去!”

赵秉钧指着自己的脑袋笑着说:“袁大人,我这里头可有万两黄生买不来的礼单,您收不收?”

袁世凯整眉凝思有顷:“收!”

赵秉钧:“庆亲王让我转告您,何时人京,提前电告,到了北京的第二天,太后就召见袁大人!”

袁世凯:“真的?”

赵秉钧:“真的!如有半点差错,我愿献上项上人头。”

袁世凯:“张南皮呢?”

赵秉钧:“等召见袁大人以后,再视情见张南皮。”

袁世凯恶狠狠地:“好!一定要让铁良、载伴这些黄牙小儿吃不下,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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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集终

作者注:

关于袁世凯迎娶六姨太叶氏的戏,是根据袁世凯的女儿袁静雪的回忆写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