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集〕(1 / 1)

辛亥革命 王朝柱 5953 字 6个月前

绍兴大通学堂卧室 内晨

室外传来鸟儿的鸣唱,朝墩透过窗子射进室内。

秋瑾平静地坐在穿衣镜前,精心地梳妆、打扮。

突然,“吮”的一声,堂屋的大门被人撞开了。

秋瑾平静如水:“谁啊!”

王金发一步跃进卧室:“大姐,我是王金发。”

秋瑾继续梳妆:“你怎么来了?”

王金发焦急地:“大姐!都到什么时候了,你还有这份闲心梳妆、打扮!”

秋瑾转过身来,笑着说:“金发,好看吗?”

王金发惊呆了,情不自禁地:“好……看……”他突然猛醒,生气地说,“大姐!打铁也不看看火色,贵福连夜去杭州搬兵,据估计大队的官兵已经出发了,可你……还能不慌不忙地梳妆、打扮!”

秋瑾笑了:“你希望大姐脏兮兮地被捕吗?”

王金发大惊:“大姐,你什么都知道了?”

秋瑾微微地点点头:“自从胡道南这个伪君子来到绍兴之后,我就知道了结果。”

王金发:“快!立即跟着我逃跑。”

秋瑾:“我是跑不掉的!”

王金发:“为什么?”

秋瑾:“你想过没有,贵福、胡道南会让我逃掉吗?他们不动我,就是想要用我作钓饵,多抓几个我们的好弟兄。”

王金发恍然醒悟:“对,对……”

秋瑾:“金发,我的好兄弟,你现在是安全的,立即从后院翻墙逃走!”

王金发:“大姐!你……”

秋瑾:“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记住,一定要警惕胡道南这种人,因为他们对革命的危害最大。”

王金发:“放心!我绝饶不了他。”他拱抱双拳,“大姐!我……走了!”他转身走出卧室。

秋瑾露出了微笑。

江南旷野外 日

旷野一片绿色的稻田,随风掀起一波又一波稻浪,偶有几个踩秧人唱着江南小调。

一条弯曲的小河把旷野劈为两半,在阳光的照耀下,像是一条流动的银带,泛着点点金光。

小河中有一条乌篷船,一个年长的老者站在船尾,拼力地划动双桨。

小河的岸边是一条较宽的土路,一些做生意的商人、要饭的男女熙来攘去地走在这条土路上。

突然,远方传来人喊马嘶的声音,放眼望去:

一队骑马的、跑步的官兵沿这条土路奔来。

做生意的商人、要饭的男女吓得向四野逃去。

有顷,贵福骑着一匹黑马沿路跑来,不停地喊道:“快!别让革命党跑了……,,”

接着,是一队扛着长枪的官兵拼力地跑着,一个个累得喘着粗气、淌着汗水。

绍兴大通学堂课室 内 日

秋瑾站在讲台上,望着二十几个男女同学,深情地说:“同学们!为救国献身的时候到了,但是你们还年轻,不能去充当无谓牺牲的救国者!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们逃出去之后,只要终生革命不渝,我就含笑九泉了!”

一个女同学抽泣着说:“秋瑾老师,我不走,要死就和老师您死在一起。”

“对!要死就和老师您死在一起。”同学们附和着说。

秋瑾感动了,硬咽着说:“同学们!你们要听我的话,要想死还不容易吗?但是,我们苦难的祖国、我们受压迫的同胞,需要你们活下去啊!”

一个男同学说道:“秋瑾老师!要走我们一起走。”

“对!要走我们一起走。”同学们强烈地要求着。

这时,大通学堂外传来了枪声和人的喊声。

秋瑾:“同学们!我不能走,我更不能和你们一起走。我求你们了,快着从后门逃走!”她说罢深深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同学们哭着离开课室,回头看着向他们挥手的秋瑾。

课室内还有三个男同学起身走到秋瑾的身前:“老师!我们要和你战斗在一起。”

秋瑾激动地淌下滚滚的热泪,伸出双手和每一位同学紧紧相握。

这时,外边传来喊话声:“秋瑾!缴枪吧,你们被官兵包围了!再过五分钟,我们将血洗大通学堂!”

秋瑾从课桌中取出五支手枪:“同学们!每人拿一支手枪,装好子弹,按照老师教的要领,对准敌人狠狠地打!”

三个男同学拿起手枪,装好子弹,分别走到两个窗前。

秋瑾熟练地把剩下的两支手枪装满子弹,一手拿着一把走到门前,低沉地说:“同学们!一定要听我的命令。”

这时,大通学堂外边再次传来喊话声:“秋瑾!你要听好,我数到十以后你还不缴枪,我们就发起攻击了!”

秋瑾提着两支手枪躲在一扇屋门的后边。

三个同学拿着手枪站在两个窗口前边。

大通学堂外传来话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时间到,发起攻击!”

霎时之间,大通学堂外响起激烈的枪声。

秋瑾躲在屋门后边,一动不动地等待着。

趴在两个窗口前的三个同学有些紧张地向窗外看着。

官兵像是羊群似的涌进大院,举着枪不停地射击,一步一步地向教室逼近。

秋瑾大呼一声:“打!”她举起两支手枪向官兵射击。

三个男同学把手枪伸出窗外拼力射击。

特写:大院中倒下一具又一具尸体。

三个男同学的手枪相继打光了子弹,走到秋瑾的身旁,愤愤地说道:“秋瑾老师,没子弹了!”

恰在这时,秋瑾的两支手枪也没有子弹了。

三个男同学:“秋瑾老师!我们怎么办?”

秋瑾把两支手枪扔出门外,大声喊道:“我是秋瑾,要杀要砍任由你们处置!我身边有三个同学,他们是无辜的,放他们回家!”

大院中的官兵发出狂笑声。

三个男同学被这狂笑声激怒了,他们大呼一声:“我和你们这些狗娘养的拼了!”随即举着手枪冲出教室门去。

秋瑾用力抱住其中的一个男同学。

“啪、啪啪……”

两个男同学随着枪响倒在了地上。

秋瑾冲出教室大门,抱着死去同学的遗体抽泣着说:“我对不起你们啊!”

贵福在警卫的簇拥下走到跟前:“把秋瑾给我带走!”

绍兴知府大堂 内 日

贵福升坐大堂,神气活现地巡视堂下四周。只见:

秋瑾戴着手铐挺立在大堂中央;

汤寿潜、胡道南得意洋洋地坐在大堂的两边。

衙役、刑警站满大堂各个角落,一派阴森。

贵福:“秋瑾!你可知罪?”

秋瑾:“我何罪之有?我倒要问你:可否知罪?”

贵福重拍惊堂木:“大胆!”

秋瑾冷笑:“不大胆,你们就不会这样害怕!”

汤寿潜惊呼:“泼妇!难怪你不仅带头休夫,而且还提倡男女平权!”

秋瑾:“汤寿潜!你为什么可以妻妾成群,中国的女人就不可以休掉像你这样的男人?”

汤寿潜:“这、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你提倡男女平权,就是要反对皇上有三宫六院,七十二殡妃!”

秋瑾大笑:“汤寿潜!你听清楚了,我不仅提倡男女平权,而且还要推翻腐败的满清朝廷!”

胡道南:“仅凭这一条,就应该杀无赦!”

秋瑾:“胡道南,像你这样的‘死人’,在神州大地上就快绝种了!”

胡道南气呼呼地:“好!死到临头了,竟然还不忘骂他人是死人。”

贵福:“秋瑾!我再问你最后一次:革命党的事有招还是无招?”

秋瑾把头一昂:“我也再最后回答一次:革命党的事就不必多问了!”

贵福:“你亲笔起草的所谓檄文就是你的口供吗?”

秋瑾:“是的!”

胡道南:“你说的‘秋风秋雨愁煞人’是什么意思?”

秋瑾:“你有什么资格问这样的问题?我可以坦然相告:你们都不配问这样的问题!”

贵福大怒:“斩!”

一支女高音哼咪独唱自远天飘来,送出秋瑾的画外音:

“磋夫!我父老子弟,其亦知今日之时势,为如何之时势乎?其亦知今日之时势,有不容不革命者乎?欧风美丽,澎湃逼人,满贼汉奸,网罗交至,我同胞处于四面楚歌声里,犹不自知,此某等为大义之故,不得不恺切劝谕者也……某等眷怀祖国之前程,默察天下之大势,知有不容己于革命,用是张我旗鼓,歼彼满奴,为天下创。义旗指出,是我汉族,应表同情也……”在秋瑾画外音中叠印如下画面:

漆黑的夜晚,数名刀斧手押解插着死囚标的秋瑾走在暗无天日的路上;

绍兴轩亭口,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数名刀斧手把秋瑾押至轩亭口,两个膀大腰圆的刽子手强行把秋瑾按在台上,两个刀斧手高高举起杀人刀……

杭州西伶桥畔,渐渐化出一座孤独的土坟,坟上开满白色的小花;

王金发站到坟前行大礼,似宣誓般地讲些什么;

王金发别坟而去,叠印如下字幕:

“誓为秋瑾报仇的王金发,于一九一0年中秋之日将胡道南诛杀……,,”

东京章太炎居处一层 内夜

苏曼殊站在凉台上,向着西方的夜空抽泣着,时断时续地吟咏秋瑾的绝命词:“痛同胞之醉梦犹昏,悲祖国之陆沉谁挽。日暮穷途,徒下新亭之泪;残山剩水,谁招志士之魂?不须三尺孤坟,中国已无干净土,好持一杯鲁酒,他年共唱拜仑歌……”

何震从内室走出,循声向凉台上一看,先是一惊,再一听苏曼殊吟咏的诗词,情不自禁地向凉台走去,低沉地问:“师父,你这是在为谁动情啊?”

苏曼殊近似愤怒地:“去,去!不要干扰我的吟咏。”

何震大吃一惊。

苏曼殊继续向着西方的夜空硬咽着吟咏:“虽死犹生,牺牲尽我责任;即此永别,风潮取彼头颅。壮志犹虚,雄心未渝,中原回首肠堪断!……”他碎然放声哭了。

何震慌忙走到凉台上,抱着失声痛哭的苏曼殊:“师父!师父……你这是为谁作的诀别词啊?”

苏曼殊转身推开何震:“我写不出这样豪迈的绝命诗!”

何震:“那……是谁的诗作?”

苏曼殊:“秋瑾!”

何震一惊:“秋瑾……”

苏曼殊:“对!她被魔鬼夺去生命,但她的行为、她的绝命诗将永存!”

何震疑惑地:“你真的相信吗?”

苏曼殊:“当然!”

何震:“你知道秋瑾为何而死?”

苏曼殊:“我已经讲过了,是魔鬼夺去了她的生命!”

何震蓦地变色:“可太炎师,还有师培他们不这样看!”

苏曼殊:“他们是怎么看的?”

何震:“是孙中山!”

苏曼殊大吼一声:“胡说!”

何震冷笑:“你不信就去《民报》编辑部看看,他们都在那里声讨孙中山呢!”

苏曼殊暴怒地:“怎么全都变成了疯子!”他说罢一抹满面的泪痕,大步走去。

《民报》编辑部 内夜

《民报》编辑部内火药味十足,章太炎、刘师培、陶成章、宋教仁,尤其是张继似乎真的变成了疯子,他们集体向刘撰一发难,大声质问着。

章太炎指着刘挨一的鼻子,近似教训地:“时下,你刘挨一是我们同盟会的庶务干事……”

刘师培恶狠狠地:“他还代行总理之权!”

张继:“他就是我们同盟会在东京的皇帝!”

陶成章:“就是真的皇帝,我们也要把你拉下马!”

刘撰一委屈地:“你们怎么这样说话呢?”

章太炎:“请问,你这个皇帝叫我等怎样说话?”

刘撰一突然也来了火气:“要讲道理!”

张继:“好!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今天,就是要解决‘革命之前,必先革革命党之命’的大事!”

章太炎:“对!请问,孙中山给《民报》社留下二千元维持费,把其余一万多元都带走,对吗?”

刘撰一:“这不存在对与不对的问题……”

张继趋前一问:“刘撰一,你就是我们的皇帝,也不能如此回答我们的问题吧?”

宋教仁:“溥泉同志!你先听撰一把话讲完嘛。”

刘师培从旁冷言冷语地:“看他如何替孙中山辩护!”

刘撰一忍耐着:“据我所知,孙总理留二千元作为《民报》的维持费实属无奈,策动潮州黄冈、惠州七女湖二地起义需要钱啊!”

章太炎:“可结果呢,不仅潮州黄冈、惠州七女湖二地起义相继失败,而且还至使皖、浙二地起义造成重大牺牲!”

陶成章:“对!就说徐锡麟、秋瑾二同志吧,他们就是听了孙中山要他们策应两广起义的话,才发动浙、皖起义。结果,他们也就为此而献出宝贵的生命。”

刘师培:“另外,孙中山所得两笔捐款来路不正,据大清国驻日使馆称,是日本外务省指使日本财团干的。”

张继:“对! 日本黑龙会的北一辉亲口对我说,日本外务省为了照顾孙中山的面子,才出此之策!”

章太炎:“这样一来,问题就严重了!这就涉及到我们同盟会总理的气节大事!”

刘师培:“把话说白了吧,他孙中山为了一己之私,不惜拿着革命者的人格做交易!再说得严重些,这是他向日本政府投降的大事!”

张继:“对!我们应该罢免孙中山的总理之职!”

“同意!”章太炎、陶成章、刘师培等大声说道。

刘撰一拍案而起:“我坚决反对!”

与会者被惊得不知所措。

宋教仁:“请问,在你们心目中,将由谁来取代孙总理?”

章太炎:“黄兴!”

刘睽一断然地:“据我所知,黄兴同志绝不会同意!”

刘师培:“那就由太炎师接任!”

陶成章:“我赞成!”

刘樱一:“我更加反对!”

张继一把抓住刘撰一的衣襟:“理由呢?”

刘撰一用力推开张继,义正词严地:“第一,我深知孙总理素以实行革命为己任,绝不允许凭借空穴来风污蔑孙总理的人格、国格;第二,黄兴同志与孙总理正在越南谋划两广起义,万一因总理二字而有误会,使党军前途顿生阻力,非独陷害孙、黄二公,实不窗全体党员之自杀!”

陶成章:“这不成其理由!”

刘师培:“对!死了张屠夫,我们也不会吃浑毛猪。”

张继再次抓住刘摆一的衣襟:“说吧,你这个代行总理之权的皇帝,同不同意主持改选总理?”

刘楼一:“不同意!”

张继:“你再说一遍?”

刘撰一大声地:“不同意!”

张继挥起右拳,把刘撰一打倒在地:“好一个不同意,我要用拳头和你讲话!”

刘撰一“噢”地从地上跃起,与张继厮打在一起。

章太炎、陶成章、刘师培等与会者不知如何是好。

恰在这时,苏曼殊走进编辑部,大呼一声:“都给我住手―!”

张继与刘撰一被惊得停止打斗。

章太炎、陶成章、刘师培等惊得膛目结舌。

苏曼殊悲愤地:“今天,我要站在佛的立场上讲几句话:一,你们都是我尊重的师友,也是解救亿万生灵出苦海的先知先觉,做出这样的”

事情来,不觉得有失斯文吗?二,我不知张继、刘师培你们从哪里学来

的无政府主义,我只知佛家弟子―就像秋瑾那样,为信仰献身,为佛祖去化缘,哪怕自己饿死也在所不惜!可是我们这些中山先生的革命弟子呢?有哪一位为中山先生这位革命的佛祖化过缘?相反,我们这些弟子还伸出双手,向中山先生要钱,给少了就说不要人格、国格,这是哪家的理论啊!”他说罢号陶大哭。

章太炎、刘师培等低头不语。

突然,张继抱着刘摇一说道:“樱一!我对不起你。”随即放声哭了起来。

刘撰一紧紧抱着张继:“溥泉,我们对不起中山先生啊!”遂也失声大哭。

苏曼殊硬咽着说罢:“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遂像是喝醉了似的踉跄走去。

刘撰一下榻处 内夜

刘撰一独自一人坐在桌前,大口地喝着闷酒。

宋教仁走进,一把夺过酒杯:“楼一,我们必须想个办法,把越闹越大的事态压下去!”

刘撰一从宋教仁的手中夺过酒杯,斟满酒,一饮而尽。

宋教仁再次夺过酒杯,用力摔在地上,震怒地:“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刘撰一:“听见了又怎么样?”

宋教仁:“想办法解决!”

刘撰一:“我、解决不了!”

宋教仁:“为什么?”

刘樱一:“一,自从陶成章来到日本以后,遂和章太炎先生搞在一起,想取中山先生自代。万一这个目的达不到,他们就会以光复会取代同盟会。”

宋教仁:“我早就听说了,他们拉黄兴的大旗是为了作虎皮,作幌子,一句话,想夺同盟会的大权!”

刘撰一:“二,四川―尤其是湖北的同志,正在密谋、串联,想公开从同盟会中分裂出去,单独再成立一个组织。你说我刘楼一能劝阻他们放弃分裂吗?”

宋教仁微微地摇了摇头。

刘樱一:“三,刘师培为什么和驻日使馆的人联系那么多呢?张继他又为什么听日本无政府主义者―尤其是像黑龙会的头子北一辉这些人的话呢?”

宋教仁:“这也是我的怀疑。”

刘樱一:“四,孙先生和黄兴寄回一些海外华侨的捐款,让我等在”

日本购买军械,支持两广起义,可太炎先生他们以所买军械过时为由,坚决扣住这笔钱不买!一旦贻误起义的战机,我岂不成了历史的罪人!”他说罢号陶大哭。

宋教仁:“撰一,坚强些。”

刘摆一:“我不是不坚强啊!辞职,对不起孙先生和黄兴对我的托付;留任,他们这些人一定会干出更多的对不起历史的事情。”

宋教仁:“你打算怎么办呢?”

刘撰一:“万方有罪,罪在一人,恳请孙总理向东京本部辞职!”

越南河内一裸大榕树下外 日

孙中山、黄兴坐在榕树下的小桌两边,二人望着一盘残棋沉思,谁也不说一句话,谁也不动棋子。

特写:楚河汉界

胡汉民站在一边观棋,他似乎有意托着下巴看笑话。

黄兴:“先生,这步棋有这么难吗?足有五分多钟了!”

孙中山整着眉头摇了摇头。

胡汉民有意地:“先生,这可是一步关键棋啊,要不要让我给您点拨一下啊?”

孙中山生气地:“你再多嘴,我就说粗话了!”

胡汉民笑了:“你的粗话我听过一百遍了!河边无青草,不要多嘴驴。 又寸吧?”

孙中山:“对,那你还当什么多嘴驴呢!”

胡汉民:“我只是想证明,‘师不必贤于弟子,弟子不必不如师’这句话是真理!”

黄兴:“你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胡汉民:“据我所知,先生一生最喜爱下棋……”

孙中山:“瞎说!”

黄兴:“那先生最喜欢什么?”

孙中山:“等赢了棋再告诉你。”

胡汉民:“我看这盘棋没希望了!”

孙中山:“又是在瞎说!走马。”他终于拿起了马。

胡汉民一把抓住孙中山拿棋子的手:“先生,这个马不能走啊!”

黄兴:“落地为死!”

孙中山急忙把马放在原位上:“我还没有落地嘛,不算悔棋!”他转过脸来问胡汉民,“快告诉我为什么?”

胡汉民:“既然先生不耻下问,我就教先生一招。”

孙中山:“少卖关子,说啊!”

胡汉民:“先说句题外的话,先生领导我们革命,最感缺少什么?”

孙中山叹了口气:“最缺两位大秀才!一个是静坐筛幌里,智取千里外的张良,再一个就是能帮着我筹款、筹粮的萧何!”

黄兴:“那先生也来个月下追韩信嘛!”

孙中山:“我也曾想过啊!第一个是梁启超,他不仅不帮我出主意,而且还打着我的旗号办坏事;第二个是章太炎,为了请他帮我出主意,还和他结为异姓兄弟。结果呢,也令我失望!只有黄兴你……我并没有追,你却是我的一位没有异志的大将军韩信。”

胡汉民:“如果章太炎他们要造你的反呢?”

黄兴:“我敢担保,绝不会的!”

孙中山:“我赞成黄兴的意见!”

胡汉民:“根据呢?”

孙中山:“我这个盟弟虽无萧何之才,可他也不会有魏延的反骨!”

黄兴:“先生识人!”

胡汉民:“你们二位全都错了!”他取出一封电文,往棋盘上一掷,生气地说,“请看吧,这是刘撰一发来的电报,说他们编织各种谣言,还在私下进行八方串联,目的只有一个:坚决罢免先生的总理之职!”

孙中山、黄兴大惊。

河内 甘必达街六十一号客厅 内夜

孙中山震怒地:“真是岂有此理!我孙中山自献身革命以来,从未滥用爱国华侨捐赠的一分钱!相反,我无时无刻不在为革命掸精竭虑,到处去为推翻帝制、创建共和化缘,可他们呢……”他悲愤地讲不下去了。

胡汉民:“奇怪的是,他们也自称革命者,但似乎只有向中山先生要钱的权力,从不知道也有化缘的义务!”

黄兴:“咳!这些秀才生来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爷,谁也没有想过先生募来的每一分钱是何等的不易!”

孙中山:“更为严重的是,他们不仅没有张良之才、萧河之贤,而且还像西天取经的唐僧,经常毫无道理地给我们念紧箍咒!”

黄兴:“更为重要的是,他们这些人最缺唐僧力克九九八十一难、誓志去西天取经的坚定信念。”

胡汉民:“先生,您看我们该怎么办呢?”

孙中山取出一封信:“为了答复他们要我辞职等问题,我写了一封回信。你们看后,如无不同意见,就寄给他们。”

黄兴接过孙中山的信展阅。

孙中山的画外音:“……党内纠纷,唯事实足以解决,无引咎之理由可言……再,南方起义,迄未使用同盟会之名义,均以革命党号召之……,,”

黄兴看罢交给胡汉民,遂又取出一封信:“先生,我也给他们写了一封信,你看后如无不同意见,一并寄给他们。”

孙中山接过黄兴的信展阅。

黄兴的画外音:“……革命为党众生死问题,而非个人名位问题,孙总理德高望重,诸君如求革命成功,乞勿误会,而倾心拥护,且免陷兴于不义……”

孙中山把信交给胡汉民,动情地叫了一声:“克强……”遂伸出双手紧紧地拥抱了黄兴。

河内郊区小河边外 日

孙中山、黄兴缓缓踱步河边。

黄兴:“先生,我考虑了一夜,事情搞成这个样子,一定还有我们―乃至于太炎先生等所不知的内幕。”

孙中山:“我也这样认为!”

黄兴:“从外部讲,参加同盟会的日本人总共有八人,他们会不会站在日本政府的立场上,在幕后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孙中山:“这是一定的!在日本期间,我就感到除了宫崎寅藏以外,许多日本人似都是负有任务而加人同盟会的!”

黄兴:“我对太炎先生最欣赏的刘师培是存疑的。”

孙中山:“至少他和驻日使馆有关人员秘密交往,绝不是帮着同盟会收集情报的。”

黄兴:“我同意先生的见解!另外,湖北和四川的一些同志,如张百祥、焦达峰、刘公、孙武等准备近期在东京正式成立共进会。这说明,他们要和同盟会分手了!”

孙中山叹了口气:“我等对此已经无能为力了!”

黄兴:“我想,近期回东京一趟,利用我和他们有多年交情的关系,想做最后的一次努力。”

孙中山沉吟良久:“可以!不过,要快去快回,镇南关等处的起义,还等着你我策划呢!”

黄兴:“可以!”

孙中山取出十元钱:“这是我个人的钱,请代我转给革命和尚苏曼殊,请他买几块牛排吃吧!”

黄兴:“先生已经知道苏曼殊的事情了?”

孙中山沉重地点了点头:“他是一个很重情的人,遇到这样复杂的事情,他一定会痛苦不堪的。再加之他的异性好友秋瑾之死,更会使他伤心落泪。如病情较重,可请他回到上海去休养。”

黄兴:“我会按先生说的去做!”

东京一家料理店 内 日

这是一间高档的包厢,身着和服的黄兴、宋教仁、刘摇一每人面前有一张小茶桌,他们一边吃一边交谈。

刘撰一:“自从收到你和中山先生的来信之后,同盟会本部‘倒孙’风波暂告一个段落。”

宋教仁:“我看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黄兴:“他们这些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宋教仁:“要钱,要权。”

刘撰一:“主要的是要权!举例说,当刘师培力推太炎先生当同盟会总理、他当庶务干事的梦想破灭之后,最初‘倒孙’时的热情就一落千丈!”

宋教仁:“如果他像太炎先生那样开‘国学讲习会’,对革命事业也许不会造成直接的影响。可是,像刘师培和他的夫人何震那样,天天与驻日使馆的仲清等人邀饮,这就令我不能不产生怀疑了!”

黄兴:“一定要设法查清他们交谈的内容!”

宋教仁:“我看是很难!”

刘挨一:“我看也没有那么难!俗语说得好,纸里包不住火,他们干坏事,很快就会暴露的。”

黄兴:“但要谨防对革命造成更大的损害。”

刘摇一:“是!”

黄兴:“张继近来的表现如何?”

刘摇一:“他除去积极参与‘倒孙’之外,就是与刘师培等人热衷于无政府主义,和一些志同道合的日本学者办什么社会主义学习班。”

宋教仁:“实际上还是宣传无政府主义那一套!”

黄兴:“我们的革命和尚苏曼殊的情况呢?”

宋教仁:“很不好!前一个阶段,似乎患上了精神病。”

黄兴一惊:“不可能吧?像他这样豁达的出家人怎么会得精神病呢?”

宋教仁:“你对他还不了解!他来日本最大的目的,就是要找到日本的生身之母。日前,他终于找到了,出他所料的是这位日本母亲改嫁了。他回来之后,不停地说着‘我是中国人……’当他见到何震的母亲以后,忘情地抱着这位年过半百的老太太,不停地叫着‘妈妈……”’

黄兴:“这说明他从小就缺少母爱啊!”

刘挨一:“同时,当他亲眼目睹了所敬重的太炎先生等同志―尤其是刘师培夫妇近似发疯似的攻击中山先生之后,他的精神完全崩溃了!几乎天天自语:‘这是为什么啊?我们何以安秋瑾在天之灵呢……”,

章太炎居所的一层客厅 内 日

苏曼殊病情很重,似难以支撑了!他吃力地拿着笔不停地写着、写着,两眼淌着悲愤的泪水。最后,他愤然挥笔写下《秋瑾遗诗序》五个大字。

苏曼殊累得喘着粗气,似乎已经没有了力气。他扶着桌子稍事休息,碎然掷笔桌面,双手捧着已经写好的序文朗朗出口:“……死即是生,生即是死。秋瑾以女子身,能为四生请命,近日一大公案。秋瑾素性,余莫之审。前此偶见其诗,尝谓女子多风月之作,而不知斯人本相也。秋瑾死,其里人章炳麟序其遗诗,举袁公越女事。磋夫,亡国多才,自古已然!”

苏曼殊朗读毕,沉吟良久,自语道:“佛啊!您的报应学说应当灵验啊!让出卖秋瑾的叛徒遭得应有的报应,让两江总督端方这些杀人如草芥的贪官,一个个都不得好死!”他淌下了悲愤的泪水。

有顷,苏曼殊碎然昂起头,惊呼一声:“秋瑾女侠―!”遂虚弱的身子晃了两晃,“啪”的一声昏倒在地上。

黄兴在宋教仁的陪同下走进,四顾茫然,室内空无一人。他们二人小声喊道:“曼殊!苏和尚……”

黄兴俯首一看:

苏曼殊静静地倒在地上。

黄兴惊呼了一声:“曼殊!”遂扑到近前,双膝跪在苏曼殊的身旁,小心地抱起苏曼殊,放在自己的双腿上。

特写:苏曼殊手中的《秋瑾遗诗序》手稿突然飘落尘埃。

宋教仁匆忙伏身拾起苏曼殊刚刚写就的手稿,小声念道:“《秋瑾遗诗序》……”他不无感动地说道,“好一个重情重义的苏和尚……”

苏曼殊渐渐地苏醒过来。他睁开双眼一看,抱着他的竟然是黄兴,欣慰地说:“你终于回来了!”

黄兴:“我是受中山先生的委派回来的。”

苏曼殊:“他怎么会知道我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黄兴:“心有灵犀一点通嘛!”

苏曼殊:“对,对!我的心是和孙先生相通的。”他说罢挣扎着站起来。

黄兴扶着苏曼殊坐在椅子上,然后又从衣袋里取出十元钱,说道:“这是中山先生让我带给你的,还说让你饿了的时候就买牛排吃。”

苏曼殊接过十元钱审视片时,高兴地说:“走!我们三人就用先生给的这十元钱吃牛排去!”他蓦地站起,身体晃了两晃,又坐在了椅子上。

黄兴笑着说:“苏和尚,说句迷信话吧,先生送给你的这十元钱,我”

和教仁是无法享受的。”

苏曼殊:“不对!我生来没钱,可用天下钱,连革命圣人中山先生都舍给我吃牛排的钱。”

宋教仁:“等你的身体好些,我再陪着你享受黄兴舍给你的钱吃牛排!”

苏曼殊像个孩子似的笑了:“那……我当然高兴了!”

黄兴:“那就一言为定!”

宋教仁:“和尚,你的女弟子何震呢?”

苏曼殊:“她天天和先生赴宴去!”

黄兴一怔:“和尚,谁有这样多的钱,天天请他们夫妇去吃宴席呢?”

苏曼殊:“驻日使馆中一个叫仲清的!一家高档的日本料理旬吉 内夜”

仲清、刘师培、何震全都跪坐在榻榻米上,尽情地谈笑。

刘师培喝得有六成醉了,他端起酒杯:“来……酒逢知己……千杯少,干!”他一仰脖喝了个底朝天。

仲清、何震相视一笑,遂碰杯而干。

站在身后的艺伎分别为他们三人斟满酒杯。

仲清说道:“刘先生,你的才气声震大江南北,连南京的两江总督端方大人都十分仰慕你啊!”

刘师培:“可我……这两年走错了路,尤其是东渡……日本之后……察其隐情,遂大悟……往日革命之非……我再有才气,端方大人他……也不会……为我开脱的。”

仲清笑着说:“刘先生,此言差矣!端方大人最欣赏的人才,就是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所谓浪子!”

刘师培一怔:“真……的……”

仲清取出一纸文稿:“这是端方大人亲笔写给你的,字里行间都充满着对你无限的期许。”

刘师培接过端方的来信,很快读完,激动地说:“我感谢端方大人……不计小人之过……为了报答他的大恩……大德……我带上老婆何震她……一起归顺……朝廷!”

仲清笑着说:“刘先生,你的夫人何震女士早已归顺朝廷了。”

刘师培大惊:“真的?”

何震微微地点了点头,说道:“你想想看,这几个月吃的、喝的、花的有多随便啊?”

刘师培:“对,对!你从哪里……来的钱?”

何震:“是使馆给我开的月钱!”

刘师培惊得已经醒过酒来,微微地摇了摇头:“我……真没想到啊!”

仲清:“刘先生,你什么没有想到啊?”

刘师培吟哦有顷:“没想到,干这种事还开月钱。”

仲清:“当然!如果干出惊天动地的大事来,一笔赏钱,就够刘先生活两辈子的!”

刘师培:“像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帮着朝廷干什么大事呢?”

仲清:“等你到了南京以后,端方大人自会给你当面交代任务。”

刘师培:“何时动身?”

何震:“我已经和使馆谈好了,等我的师父苏和尚身体好些的时候,我们三人一块回国。”

刘师培不解地:“为何要和曼殊一块回国呢?”

何震:“让我师父给我们当烟幕!”

刘师培:“对,对……与苏和尚一道回国好。”他沉吟片时,“仲先生,你们希望我回国之前做些什么呢?”

仲清:“如果能劝说章太炎先生也走这条路,你们夫妻二人就又给朝廷立了一功!”

刘师培惊愕不已。

定格叠印字幕:

第十三集终

作者注:

剧中有关苏曼殊的戏,是根据《苏曼殊集》(苏曼殊图像》等专著编撰而成,非剧作者杜撰行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