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集(1 / 1)

冼星海 王朝柱 5378 字 6个月前

黄土高坡 外 日

一望无际的黄土高坡上走着白云似的羊群,一位扎着羊肚子毛巾的放羊老汉,不时甩响手中的鞭子,信口唱起(信天游》:对面面沟里流河水,恒山上下来些游击队……

一辆驴拉胶轮大车奔跑在两面是黄土高坡的小路上,系在毛驴脖子下边的铜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冼星海坐在车前,仰望山坡上的羊群,听着放羊老汉唱的《信天游》,赞不绝口地:“韵玲!你听,这歌声是何等的粗犷、悠长,就像是从这黄土高原中冒出来的!”

钱韵玲:“你不是说过吗,民歌是受着地域、族群影响的。”

冼星海:“对,对!”他继续看着黄土高原那特有的雄浑的深秋风光,啃叹不已地:“在时下的中国,很难再看到像陕北这样恬静的地方了!”

赶车的老汉转过身来,看着冼星海那惊奇的样子,说道:“先生!俺们陕北可不像你说的那样。”

钱韵玲:“是什么样呢?”

赶车老汉:“到延安你们就知道了!”他说罢甩了一个响鞭,又喊了一句:“驾!”

毛驴拉着胶轮大车沿着小路向前跑去,车后洒下一串清脆的铃声。

延安南门外傍晚

吕骥、鲁人站在路旁的高坡上,手搭凉篷,顺着小路向远方探望。

小路旁边站着鲁艺副院长沙可夫以及十多个青年学生。他们有的抬着鼓,有的拿着锣,有的两手各拿一只钱,焦急地等待着冼星海的到来。

小路的拐弯处跑出一辆驴拉胶轮大车,并传来清脆、悦耳的铜铃声。

鲁人手搭凉篷远望:“吕骥同志!好像是星海和韵玲到了。”

吕骥手搭凉篷吃力地看着:“你的眼神好,不会错吧?

鲁人:“我看是错不了啦!

吕骥:“那就下欢迎令吧!

鲁人:“同学们!冼星海老师到了,准备欢迎!”他说罢冲下来,从一个同学手里拿过鼓捶,用力往下一挥,延安南门外响起了欢迎的锣鼓声。

吕骥走下高坡,站在最前面的路旁,挥舞着双手,高声喊着:“星海同志!星海同志!

冼星海从驴车上跳下来,快步跑来,与吕骥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他激动地:“吕骥同志!上海一别就是两年啊……没想到在延安又相见了!

吕骥笑着说:“这就应了那句老话:条条大道通罗马!

这时,驴拉胶轮大车停在了大路中央。

钱韵玲从驴车上走下来,回身又取下随身带的行装。

冼星海指着钱韵玲介绍道:“这是我的夫人钱韵玲女士,她是已故的钱亦石先生的女公子。”

吕骥紧紧握住钱韵玲的手:“我叫吕骥,欢迎你的到来!”

钱韵玲:“我早就听星海说起过你。”

吕骥指着沙可夫:“星海同志,他就是我们延安鲁迅文学艺术学院的副院长沙可夫同志!”

沙可夫伸出双手,用力握住冼星海的双手,热情地:“星海同志!我代表全院的师生欢迎你的到来!”

冼星海感动地:“沙可夫院长!我真诚地谢谢您邀请我到延安鲁迅文学艺术学院音乐系任教;我更要感谢您亲自前来欢迎我的到来!”

沙可夫:“这是我应该做的!”

这时,鲁人把鼓捶交给一个青年,学着说书人的腔调,大呼一声:“星海!韵玲!我来也―!”他伸展双臂,快走两步,用力地抱住了冼星海。

冼星海惊诧地:“鲁人!你怎么走到我们的前边了?”

鲁人:“我到西安之后,听八路军驻西安办事处的同志们说,你遇到麻烦了……”

冼星海:“那些人发现我是冼星海之后,天天派人来缠着我们,就是不让我们夫妇去延安。咳!搞了一个多月,我们才从西安脱身来延安。”

鲁人:“就在这个空当,我偷偷地跑到延安了!”

沙可夫:“先谈正事吧!星海同志,你和韵玲同志先在交际处住下,等我们找到合适的窑洞之后再搬家。”

冼星海:“行啊!”

吕骥:“你和夫人一路鞍马劳顿,先在交际处住几天,然后再开欢迎会。”

冼星海:“听你的安排!

鲁人拍了一下冼星海的后背,向山上一指,“看!那就是中外驰名的宝塔山。”

钱韵玲顺着鲁人手指的方向仰望着宝塔山,非常兴奋地自语:“啊!宝塔山……我在上海偷看斯诺先生撰写的《西行漫记》的时候就知道你了!

沙可夫顺手向北方一指:“前面就是延安南门,进去以后,就算是进了延安城了!

冼星海激动地:“我们总算到延安了!

交际处粉厅 内 夜

一张方形的原木桌子,上面点着一盏洋油灯,四周放着几把原木凳子,和古时乡镇的饭馆没有太大的区别。

鲁人帮着冼星海、钱韵玲提着行李走进餐厅,乐观地说:“延安的交际处,等于蒋某人的国宾馆;这座餐厅嘛,可就等于蒋某人举行国宴的大厅了。”

冼星海、钱韵玲好奇地看着这简易的餐厅。

鲁人把行李放在餐桌旁边的凳子上,示意冼星海、钱韵玲落座,他大呼一声:“金处长!贵客到了,上小米干饭―”

三十多岁的金处长右手高高托着一个长形的木盘从厨房中走出,双手放在餐桌上,特写:

三大海碗热气腾腾的热汤面,上面飘着葱花和香油。

鲁人把头伸过去,抽着鼻子闻,连声赞曰:“好香啊!

冼星海:“金处长!怎么不是小米干饭啊?”

金处长:“你和你的夫人是江南人,一下吃不惯陕北的小米。另外,北方有一个风俗,叫起身饺子落身面。所以,我就特意给你们二位做了两碗葱花、香油热汤面。”

鲁人指着面前的那碗飘着葱花、香油的热汤面:“金处长!这一碗是搞劳我的吧?”

金处长:“对!你没发现吗?你这碗里的葱花比他们二位的多吗?”

鲁人:“知我者,金处长也!”拿起筷子就要吃面。

冼星海:“停!鲁人,还记得洪深讲的故事吧?”

鲁人一边吃一边说:“记得!可我说的山东人吃葱又吃面你也不会忘记吧?”

餐厅中响起一阵欢快的笑声。

接着,冼星海、钱韵玲、鲁人十分香甜地吃起了热汤面。

有顷,餐厅外传来男声合唱《抗日军政大学校歌》的歌声。

冼星海出于职业的本能停止吃面,用心倾听。

金处长:“大作曲家!快趁热吃吧。”

冼星海:“这歌子叫什么名字?”

金处长:“抗大校歌,延安的人都会唱。”

冼星海:“谁写的词?又是谁作的曲?”

金处长:“歌词嘛,是宣传部长凯丰写的,这曲子嘛……”

鲁人:“是和我一道欢迎你的吕骥同志写的。”

冼星海:“好,好……”他听了听又问,“这是哪一个合唱队唱的?”

金处长:“是中央警卫连的同志们开晚会。”

钱韵玲:“合唱是晚会的开始吧?下边演什么节目?”

金处长:“继续唱歌啊!

鲁人:“相互拉歌,打擂台。”

冼星海腾地一下站起来:“走!咱们看看他们是怎样相互拉歌、打擂台的!

鲁人伸手把冼星海按在凳子上:“先吃面条!等我来接你和韵玲去参加音乐系的欢迎会的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拉歌、打擂台了!

交际处窑洞 内 日

冼星海起床之后,他一边收拾炕上的东西,一边好奇地巡视窑洞,感慨地自语:“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

正在梳妆的钱韵玲问道:“什么很有意思啊?”

冼星海:“我们住的这窑洞!

钱韵玲:“有何感想啊?”

冼星海:“从西安来延安的路上,看到的那些窑洞都是七离八散的。当时我想,这窑洞一定是又脏又局促,空气不好,阳光不够,就像是城市贫民地窖一样。”

钱韵玲:“你呀,真是个现实主义者!连对窑洞的想象也是这样的现实。”

冼星海:“你呢?”

钱韵玲:“我啊!离开武汉的时候,妈妈拿着斯诺的(西行漫记》对我说:你知道吗?延安住的不是房子,是在黄土坡上挖出来的窑洞。当时我就问:是京戏《投军别窑》王宝住的那种窑洞吗?妈妈说:很可能是。一句话,我是做好了来延安当王宝vI的准备了!”

冼星海:“我可没想当薛平贵,更没想大登殿。”

钱韵玲生气地:“谁想那些封建的东西了!我想,既然王宝钊为了薛平贵能住十八年窑洞,我钱韵玲为了打鬼子,为什么就不能住一辈子窑洞呢?”

冼星海:“好!有点革命者的气魄。”他说罢又大发感慨地说,“实出我的所料,你看这窑洞的空气充足,光线很够,真有点像小洋房。”

钱韵玲指着窑洞的顶部:“和小洋房不同的是,天花板是土的,还是弓形的!”

鲁人一步走进:“这窑洞最大的好处啊就是冬暖夏凉。”他玩笑地说,“嫂夫人!可以去参加鲁艺音乐系的欢迎会了吗?”

钱韵玲:“请带路吧!”

鲁人:“星海,你和韵玲做好被拉歌的准备了吗?”

冼星海微微地摇了摇头。

鲁艺的大院 外 日

鲁迅文学艺术学院的大院是很简陋的,空空****,只有从教室中传出的合唱《到敌人后方去》:

到敌人后方去,

把强盗赶出境。

不怕雨,不怕风,

抄后路,出奇兵,

今天攻下来一个村,

明天夺回来一座城;

叫强盗顾西不顾东,

叫强盗兵力不集中……

冼星海、钱韵玲随着鲁人走进大院,一下被这合唱吸引了,惊异地问:“这首《到敌人后方去》才写出不久嘛,怎么鲁艺音乐系的师生就会唱了?”

鲁人:“准确地说:延安的军民全都会唱了!”

钱韵玲:“这么说来,延安的歌咏运动和武汉一样普及啊?”

鲁人:“韵玲同志,应该这样说:当年武汉的歌咏运动,是不能和延安相提并论的。

冼星海一惊:“真的?”

鲁人:“我想不要十天,你们二位就会同意我的结论的!”他指着教室大门,“进去吧?”

冼星海:“不!等他们唱完以后吧。”他走到教室门口向屋内一看,教室中央写着:欢迎冼星海同志来鲁艺音乐系任教。

冼星海再一看指挥,惊喜地:“鲁人,那不是向隅吗?”

鲁人:“对!”他指着合唱队中间的那位女同志,“星海,你看她是谁?”

冼星海:“是向隅的夫人唐荣枚!我记得当年她在上海是学声乐的,本钱不错,音乐感也很好。”

这时,吕骥从教室内走出:“星海同志!音乐系的师生都在唱着你的歌等你哪!”

冼星海:“不,不!等他们唱完了吧……”

教室 内 日

向隅站在讲堂上,十分专业地指挥合唱《到敌人后方去》。

近三十名音乐系的师生站在课桌前,非常投人地演唱《到敌人后方去》的**结尾:到敌人后方去,把强盗赶出境!赶出境——

向隅高高举起双手,用力向下一挥,合唱《到敌人后方去》结束了。

冼星海、钱韵玲在吕骥、鲁人的陪同下走进教室,他热情地拍着双手,表示感谢。

向隅走上前来,紧紧地拥抱着冼星海:“星海同志,音乐系的师生欢迎你!”

冼星海分外激动地:“向隅同志!我真诚地向你、向音乐系的师生们学习!”

唐荣枚笑着走来:“星海同志,快把夫人介绍给我吧。”

冼星海指着钱韵玲:“她叫钱韵玲,和你一样,大家闺秀,是我们都很崇拜的钱亦石先生的女公子。”

唐荣枚主动握住钱韵玲的手,指着一个空座位:“来!咱们姐妹俩坐在这儿。”

钱韵玲随唐荣枚坐下。

鲁人大呼一声:“老师同学们!欢迎星海同志给大家唱首歌好不好啊?”

“好!”

鲁人:“鼓掌!”

教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

冼星海愕然地看着吕骥:“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吕骥笑着说:“这叫拉歌。”

冼星海似有所悟地自语:“拉歌?……”

这时,一个女同学站起来大声喊道:“叫你唱,你就唱,星海老师不要装洋相!”

冼星海茫然地摇着头。

全体师生一齐大喊:“叫你唱,你就唱,星海老师不要装洋相!”

吕骥捅了冼星海一下:“星海同志,快着唱吧!”

冼星海举起双手:“好,好!我这就唱。”

向隅起哄似的大声喊:“同学们!欢迎星海同志来个全面抗战好不好?”

“好!”

向隅:“热烈欢迎!”

教室中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

冼星海伸出双手,焦急地:“老师同学们!你们不是欢迎我唱歌吗?为什么又叫我全面抗战呢?”

全体师生听后大笑。

鲁人大嗓门说道:“星海同志!延安把两口子一块唱歌叫全面抗战!”

全体师生高兴地笑了。

吕骥笑着说:“星海同志,你和韵玲同志就合唱一首吧!”

冼星海终于镇定下来了,大方地:“韵玲,来吧,我们一齐给老师、同学们唱首我写的《做棉衣》吧!”

向隅命令地:“冷老师!用小提琴给星海、韵玲伴奏。”

冷老师是一位小提琴演奏家,艺术家派头十足。他拿起小提琴很是陶醉地奏响了《做棉衣》的前奏。

冼星海和钱韵玲相互交流了一个眼色,遂跟着小提琴放声唱起了《做棉衣》:

秋风起,秋风凉,

民族战士上战场。

我们在后方,

多做几件棉衣裳,

帮助他们打胜仗,

收复失地保家乡……

冼星海与钱韵玲唱罢《做棉衣》,学着歌唱家独唱结束以后的样子,向师生们微微地鞠子躬。

向隅突然大声问道:“老师们!同学们!星海同志的全面抗战好不好?”

“好!”

向隅:“妙不妙?”

“妙!”

向隅:“再来一个要不要?”

“要!”

向隅:“欢迎!”

教室里又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掌声。

冼星海十分冷静地举起双手,示意大家安静。

充满着掌声和笑声的教室又静了下来,等待冼星海和钱韵玲再次“全面抗战”。

冼星海突然大声问道:“老师们!同学们!我们欢迎向隅同志也来个全面抗战好不好?”

“好!”

冼星海:“请热烈鼓掌!”

教室中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向隅和唐荣枚被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吕骥笑着走到讲堂前面,伸手示意大家安静,他问道:“老师们!同学们!我们今天会议的主题是什么?”

“欢迎星海老师来鲁艺执教!”

吕骥:“很好!我宣布,欢迎星海同志来鲁艺音乐系任教的大会现在开始!”

全体师生热烈鼓掌。

吕骥:“首先,我们应当如实地向星海同志介绍鲁艺音乐系的实际情况:从师资、设备,到教材、学生,它无法与上海国立音专比,更无法与巴黎音乐学院比。因此,希望星海同志先实地考察一番,再制订出一套符合鲁艺实际情况的教学方案。下边,请星海同志讲话!”

全体师生鼓掌欢迎。

冼星海走到讲堂前,十分激动地说:“同学们!我在上海国立音专念过书,我也在巴黎音乐学院高级作曲班学过作曲,但是,他们都没有延安鲁艺音乐系这么令我感到亲切和温暖。说句心里话,我真的爱上了鲁艺音乐系!”

全体师生长时间鼓掌。

交际处餐厅 内 日

桌上摆着一盘馒头和一碟咸菜。

冼星海和钱韵玲走进餐厅,坐在餐桌前,他们每人拿起一个热乎乎的馒头就吃。

金处长一手端着一碗小米粥走来,放在餐桌上:“大作曲家,听说你们要搬家了,是不?”

冼星海:“是!为了工作方便,鲁艺就近给我们找了一孔窑洞,明天就搬家。”

金处长:“好!明天我派两个战士帮你们搬家。”

钱韵玲:“谢谢金处长!”

金处长:“没有什么好谢的!不过,我得给你们提个醒,自己起伙做饭可不简单,遇到的麻烦事少不了!”

冼星海:“没关系,慢慢地就会习惯了!”

金处长笑着说罢:“揭不开锅的时候,别忘了来找我。”他转身走进了厨房。

冼星海:“韵玲,你留下收拾东西,我赶到鲁艺参加音乐系的全体会议。”

钱韵玲:“知道开会的内容吗?”

冼星海:“听说是宣布我在音乐系的任职。”

延安郊 外 日

两匹骏马由远处急驰而来。特写:

冼星海、鲁人各骑一匹骏马,似在比赛骑术的高低。

冼星海用力勒住僵绳,骏马引颈长啸。

鲁人闻声急忙勒马停住,一看冼星海从容坐在马背上,笑着说:“行啊!我还以为你从马背上栽下来了呢。”

冼星海:“用陕北老乡的话说:你这是隔着门缝看人―把我给看扁了!”

鲁人在马上拱抱双手:“岂敢,岂敢……不过,我要提醒大作曲家:虽说我们的鲁艺是以鲁迅的名字命名的,但鲁艺师生的思想和鲁迅的思想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冼星海:“吕骥同志早就对我说过:冷老师的小提琴拉得很不错,可他就瞧不起写救亡歌曲的作曲家,术其是对聂耳同志颇多微词。”

鲁人:“其他系―尤其是戏剧系,我看问题就更多了!”

鲁艺大院 内 日

大院内挤满了各界群众,其中娃娃们跑来跑去,更增加了几分热闹的气氛。

冼星海、鲁人走进大院,好奇地看着。

塞克站在教室门前大声说道:“老乡们!请不要影响我们上课排戏,都回家吧!”

冼星海:“那不是塞克同志吗?”

鲁人:“对!他为了提高戏剧系师生的表演水平,和系主任张庚同志商定:排练契诃夫的名剧《万尼娅舅舅》。没想到他们刚刚进人化妆排练,延安的老百姓就传开了,说鲁艺的老师会大变活人,把中国人变成俄国人。结果,大冷的天全都跑到这里来,就像是看耍猴的一样,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很难排戏!”

这时,一个老头大声说:“快看啊!俄国人变出来了……”

冼星海循声一看:

在塞克的身后站着两个化妆成戏剧人物的学生。

冼星海整着眉头说道:“走!去音乐系。”

音乐系教室门前 外 日

教室门前站着几个婆姨,在听教室内练习发声。

手风琴奏响一个大三和弦,男女师生就跟着唱:“咪咪咪嘛嘛嘛―”接着,按着音阶的顺序向上唱。

冼星海、鲁人走到这几个婆姨的身后,听她们议论:

“他们怎么像叫猫似的,咪咪咪地叫着没完。”

“不!他们是在喊妈,你听,这不是在妈妈妈地叫嘛?”

“你们说得都不对,我听过天主教堂唱诗班练习唱歌,和他们唱得是一样的。”

“肯定不是!他们是八路军,不是天主教徒……”

冼星海微微地摇了摇头,走到教室门口,向教室内一看:

冷老师非常陶醉地把右手轻轻一点,全体师生练声结束了。

鲁人:“咱们进去吧?”

冼星海:“不!再听听冷老师是怎样教学的。”

冷老师:“下边,正式上合唱课。今天练习的曲目是《山在虚无缥缈间》。发给大家油印的歌篇都有了吧?”

“有了!”

冷老师:“首先,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这首《山在虚无缥缈间》。这是我的恩师黄自先生的代表作清唱剧《长恨歌》中的一首,是女声三部合唱。它以民族风格的音调和调式、以弱进行为主的和声,用音乐勾划出了虚无缥缈的蓬莱仙境……”

就在冷老师得意地讲解《山在虚无缥缈间》的时候,吕骥走到冼星海的身后,客气地:“你来得很早啊,进教室吧!”

冼星海:“吕骥同志!你认为时下的鲁艺音乐系唱这些东西合适吗?”

吕骥一怔:“等我宣布了院方对你的任命以后,你尽可发表自己的意见。”他说罢走进教室,“冷老师!先停止上合唱课。”

冷老师不悦地:“为什么?”他抬头看见冼星海走进教室来,话中带刺地说:“噢,新的领导上任了!”遂站在了一边。

吕骥走上讲堂,严肃地:“同学们!我宣布院部的决定:任命冼星海为鲁艺文学艺术学院音乐系系主任!”

全体师生热烈鼓掌。

吕骥:“经研究:冼星海主任兼任指挥、作曲、作品分析、合唱等课程的教员!”

全体师生再次热烈鼓掌。

吕骥:“下边,请冼星海主任讲话!”

冼星海在掌声中走上讲堂,示意大家安静。

冷老师拿着一根指挥棒:“请等一下,先让我向冼主任移**唱课。”他晃了一下手中的指挥棒,“不过,它是我从上海带来的,就不上交归公了!”

冼星海强忍着火气:“同学们!我们是在民族危亡之际诞生的鲁艺音乐系,不是上海国立音专,更不是巴黎音乐学院,因此,我们培养的不是谱写交响乐的音乐家,而是肩负着救亡图存大任的音乐工作者!”

吕骥带头热烈鼓掌。

冼星海:“因此,我们的合唱课也就用不着唱《山在虚无缥缈间》。”

冷老师:“请问冼主任,我们的救亡歌曲中,有哪一首称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合唱曲呢?”

冼星海:“我们自己动手写嘛!”

冷老师:“你……好!我等着唱你写的合唱曲。”他再次晃了晃手中的指挥棒,“冼主任,教合唱有指挥法吗?”

冼星海发火了,他一挥右手:“我可以编写指挥法!”

冼星海的窑洞 内 日

冼星海盘腿坐在火炕上,在一张小方桌上写着。封面特写:

《指挥法讲义》

钱韵玲坐在小凳子上,一边用夹木炭的钳子拨弄火盆的木炭一边说:“听说那位拉小提琴的冷老师有意和你过不去?”

冼星海边写边说:“是的!”

钱韵玲:“为什么呢?”

冼星海:“把话说白了,他瞧不起我!”

钱韵玲:“我也听音乐系的同学说了:他言必称黄自老师如何的高明,甚至说你根本就没在巴黎音乐学院学过作曲,说你根本不懂现代和声学、配器法,只会写点救亡歌曲……”

冼星海震怒地掷掉手中的笔,愤怒地:“他、他这是有意诽谤,想在音乐系里低毁我!咳、咳……”他因过分激动大咳不止,又有要吐的感觉。

钱韵玲走过来,一边轻轻地为冼星海拍背一边说:“是不是胃又难受了?”

冼星海:“我……”他急忙用手捂住嘴,跳下炕,快步跑出窑洞,蹲在地上大口地吐了。

钱韵玲十分着急地取出手绢,轻轻地为冼星海擦拭嘴和鼻子上吐后的污垢。

鲁人大步走来:“星海!怎么了?”

钱韵玲:“他吃不惯陕北的小米饭,开始胃酸加多,吐酸水;这几天由于赶写《指挥法讲义》过于劳累,再加上生点闲气,就把吃的小米饭全都吐出来了。”

冼星海站起身来:“咳!小米饭看起来像是鸡蛋炒饭,黄黄的,很好看!可是……”

鲁人:“吃到肚子里就享受不了啦!”

冼星海:“外边太冷,进窑洞谈吧!”他走进窑洞,顺手拿来一个小木凳放在炭火盆前坐下,又指着钱韵玲曾坐过的小木凳,客气地,“坐下谈吧!”

鲁人坐在小凳上一言不发,显得十分沉重的样子。

冼星海:“鲁人,一定有什么事吧?”

鲁人点了点头,低沉地:“我们的好战友张曙同志他、他冼星海:“他怎么了?”鲁人:“他在桂林被日本飞机投下的炸弹炸死了!”冼星海惊得不知所措,缓缓地站起身来,把头垂在了胸前。有顷,他又缓缓地抬起头来,特写:

一双饱含愤怒泪水的大眼。

冼星海自语地:“这是日本鬼子欠下的又一笔血债!……”

鲁人:“汪精卫从重庆出走,在河内发表艳电,正式宣布投降日本,甘当民族败类!”

冼星海悲愤地:“又多了一个无耻的汉奸!”

鲁人:“随着形势的逆转,躲在山城重庆的蒋某人,也会很快改变对共产党的态度的。”

钱韵玲:“他会怎么办呢?”

鲁人:“对延安搞经济封锁。换句话说,连星海不喜欢吃的小米,有一天都不一定吃得上了!”

冼星海:“那……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呢?”

鲁人取出一页纸:“这是鲁艺党委订的理论学习计划,上边开列了必看的和参考的书目。”

冼星海接过书目边看边小声念:“《矛盾论》、《实践论》、《大众哲学》……”他没看完,就把这张油印的书目交到鲁人的手里,“请你把它退给吕骥同志。”

鲁人一怔:“这是为什么呢?”

冼星海:“一、我对当哲学家没兴趣;二、我没有时间,正在开夜车写《指挥法讲义》。”

延河边 外 日

隆冬的延河冰封雪盖,刮着呼呼作响的北风。

冼星海穿着棉大衣独自走在延河岸边,似在思索什么。

塞克穿着棉大衣迎面走来,他大声叫道:“星海!你又企望延河给你灵感啊?”

冼星海一看塞克的样子,快步走过来:“塞克!你也一定在为创作绞尽脑汁吧?”

冼星海和塞克相视大声地笑了。

冼星海用力捶了塞克一下:“怎么样?咱们一块来个厉害的!

塞克:“过去写的还不厉害啊?冲啊,杀啊,大刀啊,枪炮啊,全都写到词里去了!

冼星海:“我的意思是要写一个大部头的,要有民族气魄,还要有民族的形式!”

塞克:“我也正为这件事犯愁呢!

冼星海:“说说看,我能不能帮你点忙?”

塞克严肃地:“难啊!因为这是毛泽东同志亲自交给我的创作任务。”

冼星海:“是什么重要的创作任务啊,还要毛泽东同志亲自交给你?”

塞克:“你不会不知道吧?蒋某人近来大搞分裂,大搞磨擦,封锁边区,妄图把我们困死、饿死。”

冼星海:“知道!中央为此向全党、全军发出生产自救的伟大号召。”

塞克:“不久前,毛泽东同志在交际处请我吃饭,郑重地对我说:一场轰轰烈烈的大生产运动就要开始了,你能不能用笔耕促一下大生产运动啊?”

冼星海:“你想出来了吗?”

塞克:“我想出来就不到延河边受冻了!

冼星海:“咳!真是无独有偶啊,我也正在为一部新作的诞生到延河边挨冻呢!”

冼星海的窑洞 内 日

冼星海盘腿坐在炕上,伏在小方桌上写个不停。

钱韵玲大步走进,有情绪地:“大作曲家,你为什么不参加系里召开的理论学习会?”

冼星海:“你又不是不知道:远在武汉的时候我就听说过这两句话:国民党的税多,共产党的会多。周公对我说:到延安以后,影响你创作的会议可以不参加。”

钱韵玲激动地:“不要拿周公的话作挡箭牌! 吕骥同志、向隅同志都说:参加理论学习,不会破坏创作情绪的。”

冼星海:“这话或许是有道理的!从西洋音乐史看也不乏其例,大作曲家舒曼本身就是一位音乐美学评论家。”

钱韵玲:“那你怎么办呢?”

冼星海抬起头来:“第一是创作;第二是编写系里的音乐教材;第三嘛……”

这时,窑洞外传来敲钟的响声。

冼星海侧耳听了一阵,疑惑地:“今天是星期天,敲钟干什么呢?……”

鲁艺大院 外 日

鲁艺的师生―包括沙可夫、吕骥、塞克、向隅、唐荣枚、冷老师等都肩扛锄头赶到大院里,自觉地站成两排。

鲁人大呼一声:“立正―”

全体师生就像是战士那样肃然立正、站好。

鲁人:“向右转!齐步―走!”

全体师生浩浩****地出发了。

冼星海窑洞 内 日

冼星海继续盘腿坐在炕上,伏在小方桌上写着。

窑洞外传来鲁人的话声:“星海同志!大家欢迎你上山开荒。”

冼星海:“对不起!我编写教材的任务太重了,下次再说吧!”

鲁人:“你上山开荒不用带镐头,背上小提琴给大家助助威就行了!”

冼星海不耐烦地:“谢谢大家了!”

钱韵玲已经穿好准备开荒的衣服,生气地:“你无论有多少理由,今天都应该去上山开荒!”

冼星海:“我并不反对开荒生产,可具体问题要具体对待嘛!比方我吧……”

钱韵玲:“你是堂堂的系主任,又是编教材,又是写交响乐,一句话:开荒生产是别人的事,和你没有关系!”

冼星海抬起头,较真地:“话不能这样说嘛,像你们这些生在大城市,从小没吃过苦,又没有参加过体力劳动的青年,开荒生产也是重要的一课!”

钱韵玲也板起脸来:“开荒生产这一课,对你说来是不重要的,因为你出身好,会劳动,吃过苦,对吧?”

冼星海:“也对,也不完全对!你必须承认,革命的分工不同。你总不能要求毛泽东同志、朱德总司令也上山去开荒吧?”

夏童突然闯了进来,十分严肃地说:“星海同志!我看可以要求毛泽东同志、朱德总司令上山去开荒!

冼星海愕然一惊。

定格 叠印字幕:

第十八集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