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星海的创作室 内 夜
冼星海坐在桌前,再次阅看《抗战中的陕北》。
有顷,室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冼星海合上书,高兴地站起:“请进来!”
李慧、刘浪应声走进。
冼星海:“请坐!快请坐。”
刘浪:“不坐了!明天清晨,我们就要随同夏童老师出发,行前向老师道个别。”
冼星海:“怎么走得这样急?”
李慧:“虽说是国共合作时期,但他们对去延安、去太行山的人的盘查是很严的。”
冼星海有些枪然地:“你们就要上路了,一定对我这个当老师的有话要说,那就请讲吧!”
刘浪:“您不仅是我救命的恩人,而且也是把我引上正道的严师。就要分别了,我不能不把心里话说出来:武汉没有给我一点救亡抗日的希望!”
李慧:“如今河南大部已经沦陷,日寇又沿长江一线向湖北进逼,武汉变成第二个南京只是时间问题了!请星海老师提前考虑未来的去路。”
冼星海沉重地点了点头。
刘浪:“夏童老师让我转告您:太行山的军民热情欢迎谱写《在太行山上》的大作曲家冼星海同志!”
李慧拿起桌上那本《抗战中的陕北》:“如果星海老师愿意去延安,我也是高兴的!”
冼星海:“谢谢你们二位的关心,上路吧!”
刘浪握住冼星海的手,感情地:“星海老师,保重!”
冼星海:“你也要保重。我很想知道那边的情况,挤时间给我写信来。”
刘浪:“请老师放心,我会的!”
冼星海用力握住李慧的手,感情地:“你永远是我的妹妹!遇到困难,就找夏童。”
李慧:“是!”
刘浪和李慧转身走出门去。
冼星海站在门前,分外伤情地看着刘浪、李慧远去的背影。
昙花林 外夜
昙花林的夏夜死一样的寂静,只有远近的虫叫蛙鸣。
冼星海独自一人在甫路上蹈龋踱步,似在思索着什么。
张曙大步走到近前,气愤地:“星海,贺衷寒秘书长一上任就下达指示:不准高喊救亡,要低调处理中日问题!”
冼星海愤怒地:“那政治部还要我们这些人做什么?”
张曙取出一页文稿:“这是他们下达的口头指示:你我写的救亡歌曲中,凡有救亡二字的歌词都要修改。”
冼星海:“岂有此理!那为什么还要高喊保卫大武汉呢?”
张曙:“这是做给老百姓看的!用田汉处长的话说:救亡不准说,抗日要低调,三厅六处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冼星海凝思片时:“看来是到了想退路的时候了!……”
三厅办公室 内 日
田汉坐在桌前打电话:“是郭厅长吗?
远方出现郭沫若接电话的画面:“我是郭沫若。
田汉:“朝中不可一日无主啊!您……”
郭沫若:“我决定不当这个厅长了!
田汉:“为什么?
郭沫若气愤地:“政治部长陈诚调任九战区指挥长官,在宜昌一线为老蒋把守重庆的东大门;副部长黄琪翔被贬到五战区任副司令;像张厉生、贺衷寒这样的政治小丑出任副部长、秘书长之后,搞得部内人事纠纷,无法排解!让我……”
田汉:“好了,好了!请您想一想,三厅有这样多的艺术家,他们该怎么办呢?
郭沫若:“我欢迎他们随时来我家做客!
随着郭沫若挂上电话,远方画面消失。
田汉无可奈何地挂上电话。他抬头一看:
冼星海拿着一封信站在门前。
田汉:“星海,有什么事吗?
冼星海:“找郭厅长!
田汉:“他已经有三天没来上班了!
冼星海:“是郭厅长在家草拟文稿、撰写文章吗?
田汉:“全都不是!
冼星海:“那……是为什么呢?
田汉:“咳!郭厅长说啦,欢迎你们到他家做客。
武汉大学 郭沫若住处 内 日
郭沫若坐在桌前打电话:“……邓大姐,你听我说,就说让我遵照政治部行文的程序,书写‘谨呈贺衷寒秘书长转呈张厉生副部长……职郭沫若。’我的自尊心就受不了!因此,请您务必转告周公。”他说罢挂上了电话,抬头一看:
冼星海双手拿着那封信向他走来,颇有情绪地说:“郭厅长!请收下我的辞呈报告吧!”遂把信放在了桌上。
郭沫若拿起信拆阅,有些惨然地笑着说:“真乃是无独有偶啊!”他拿起桌上写好的公文递给冼星海,“你看吧!这是我刚刚写好的辞职书。”
冼星海接过郭沫若的辞职书,很快拜阅完毕,惊诧地问:“郭厅长!您怎么也要辞职?……”
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响了,郭沫若拿起电话:“喂……我就是啊……对,对!他在我这儿……好,好!一定去,一定去!再见。”他挂上电话,把辞呈报告退给冼星海,顺手又接过自己的辞职书,严肃地说:“星海同志!周公来电话,要你我去他家吃午饭,你我当面向他辞职吧!”
周恩来的大门前 外 日
邓颖超站在门前,微笑着看着郭沫若、冼星海的到来:“恩来正在和陈诚通电话,要我代他欢迎你们二位。”
郭沫若:“周公的心总是那么细,我又不是什么稀客,还劳你在门前迎候。”
邓颖超:“这是应该的嘛!郭厅长,星海,请!”
郭沫若、冼星海相继走进了大门。邓颖超习惯地看了看门前四周的动静,转身走进大门。
周恩来的办公室 内 日
郭沫若、冼星海走进办公室,周恩来还在打电话。
周恩来一边用手示意郭沫若、冼星海落座,一边继续打电话:“……陈部长!贵党在咸宁抓了我党同志,是违反国共合作的原则的,至今未做处理,则更是不能允许的!……好,好!再见。”周恩来气愤地挂上了电话。
周恩来站起身来,微笑着和郭沫若、冼星海握手,热情地说道:“请坐吧!”
郭沫若、冼星海随意地坐在沙发上。
邓颖超送上两杯清茶,分放在郭沫若、冼星海面前的茶几上。
周恩来关切地说:“郭厅长!听说你有三天没有办公了,一定是身体不舒服了吗?我让小超特意准备了一点川味饭菜,帮你开开胃口。”
郭沫若整着眉宇微微地摇了摇头。
周恩来:“星海同志是广东人,可能吃不惯四川菜,今天是作陪,改天再请小超给你做点广东风味的小吃。”
冼星海:“谢谢,谢谢……”
郭沫若沉吟有顷,取出辞职书,双手捧到周恩来的面前,满腹牢骚地:“周公!谢谢您的关心,我的身体嘛,一直很好!三厅开张以来,我自己的贡献很少,思虑多时,还是激流勇退,自己动手取下项上这顶乌纱帽的好。”
周恩来认真阅读了郭沫若的辞职书,随手又放在茶几上,严肃地说:“郭厅长!三厅工作是有意义的,您的工作成绩也是众所皆知的。您应当看到,三厅这个工作岗位依然是很重要的!您还记得我曾对您说过的话吗?”
郭沫若低沉地:“记得!”
周恩来:“我想再重复一次:有您做三厅的厅长,我才可考虑接受他们的副部长,不然那是毫无意义的!”
郭沫若站起身来,有些激动地:“周公!眼下的政治部等于改组,像张厉生、贺衷寒之流升任副部长、秘书长,三厅还能怎样开展救亡工作?按照他们定的调子宣传,就等于欺骗、坑害老百姓,我希望能到自由的天地里去做抗日的工作。”
周恩来强压着火气:“还有吧?”
郭沫若:“有!我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要我在张厉生、贺衷寒的门下受气,我是吃不消的!”
周恩来蓦地站起,那双炯炯有神的目光快要喷出火来了:“郭沫若同志!为了革命的利益,一切都得忍受!我们受的委屈,比这大得多呢!”
办公室中的空气骤然紧张起来。
郭沫若渐渐地低下了头,小声地:“周公!我和盘托出了自己的想法,也很想听听您的意见?”
周恩来十分动感情地说:“武汉这座城市,给您我都留下了难以忘怀的记忆!十一年前,国共分裂了,轰轰烈烈的大革命被断送了,共产党人的鲜血染红了祖国的大地。您悲愤交加地亡命日本,一去就是十年啊!我愤然请缨,告别了武汉,自南昌起义始,就投身到十年内战的戎马生活中。请想一想吧,您为什么抛下妻室儿女,毅然回国?我又为什么来到武汉,竟然在陈诚的部下供职?……一切个人的委屈算得了什么?还有比国家的兴衰、民族的存亡更大的耻辱吗?!”
办公室内寂静无声。
周恩来因过分激动,胸部在明显地起伏着。
郭沫若十分沉重地思索着。
冼星海犹豫再三,惶恐地站起身来,摸了摸放在口袋里的辞呈报告,小声说:“周公,您和郭厅长谈吧,我走了。”
周恩来急忙起身抓住冼星海的手:“不要走,一起吃顿饭吧!刚才,我是太动感情了,请你一定要原谅。”
冼星海深受感动地说:“不,不!您说得太好了,我的心灵深处,的确受到了很大的震撼!”
周恩来:“郭厅长!我们都应当向星海同志学习!他为了追求真理,挽救祖国的危亡,从不把个人放在心里。”
冼星海愧疚不已:“周公!您不要说了,我……错了,改天再向您检讨吧!”他说罢匆匆走了出去。
周恩来不安地:“郭厅长!星海这是怎么了?”
郭沫若:“他和我得了一样的病。今天,也是来向您辞职的!您给我开的药方他先服了,没向您递交辞职书就打道回府了!”
周恩来:“他为什么要辞职呢?”
郭沫若:“简单地说:他感到在武汉找不到真正的救亡出路,可又不明白您为什么还留在这里搞救亡抗战。”
周恩来感慨地:“一个把心扑在救亡抗日事业上的艺术家,一旦迷失了救国之路,那是会很痛苦的1”
郭沫若:“可是,一旦星海同志认清了方向,他会为苦难的民族、危亡的祖国做出更大的贡献的!”
周恩来:“郭厅长!我们是多年的战友啦,说什么都不会介意的。可刚才说的那番话,对星海来说可能是太重了。”
郭沫若收起辞职书站起身来:“这顿饭不吃了!我这就到三厅上班,第一件事,找星海同志谈心。”
昙花林 外 日
冼星海独自徜徉在空空的院落中,似在为新作苦思冥想。
冼星海走到那棵大青树下,坐在长长的石凳上,伸出右手轻轻击节,嘴里哼着《保卫大武汉》的旋律。
镜头缓缓摇到雨路的前方,只见:
光未然领着小瑛走来。
光未然看着院落中熟悉的一切,感慨地自语:“昙花林啊昙花林,你果真是昙花一现啊!”
小瑛看见了冼星海,惊喜地:“看!星海老师在那儿。”
光未然观察了一下冼星海的样子:“小瑛,先不要打扰你星海老师,他正在构思新的音乐作品。”
小瑛:“你怎么会知道的?”
光未然:“我也是搞写作的啊!小瑛,想知道你星海老师是怎样创作歌曲的吗?”
小瑛:“想!”
光未然:“那就不出声地跟我走!”他领着小瑛悄悄地走到冼星海的背后,驻足倾听。
冼星海继续小声地哼着《保卫大武汉》的旋律。突然,他一拍大腿碎然站起,自语地:“好!《保卫大武汉》写成了!”
光未然和小瑛禁不住地鼓起了掌。
冼星海回身一看,惊异地:“你们何时来的?”
小瑛:“我们来了一会儿啦!
冼星海抚摸着小瑛的头:“你为何不喊我?让未然同志受此冷遇?
光未然:“是受了一次最高的礼遇!”
小瑛:“未然老师是诗人,星海老师是作曲家,你们二人合作吧,我相信一定能创作出打动中国人,也能打动外国人的艺术作品来!”
冼星海:“小瑛说得对!这是历史和人民赋予我们两个人的伟大使命!
光未然:“我想这伟大的使命总有一天会实现的!但是,现在没有可能了。”
冼星海:“为什么?”
光未然:“我奉周公之命,就要奔赴前线,今天是来向你辞行的。”
冼星海:“你准备去什么地方?”
光未然:“我随新建立的抗敌演剧三队去山西黄河岸边,到阎锡山的二战区去。小瑛也随同前往。”
冼星海:“我赞成!小瑛,离开三厅,离开周公和郭厅长,心里不好受吧?
小瑛:“嗯!
光未然:“今天中午在周公家吃饭,她还哭鼻子呢……”
(画面渐渐化出……)
拐厅 日 内
小瑛愁眉苦脸地坐在餐桌前一言不发。
邓颖超:“小瑛!你这是怎么了?”
小瑛:“我不愿意离开武汉。”
邓颖超:“为什么呢?”
小瑛:“武汉有邓妈妈和周爸爸,还有郭厅长……”
邓颖超笑着说:“小瑛,你知道吗?我和你周爸爸的家不是在武汉啊!”
小瑛一惊:“那你们的家在哪里呢?”
周恩来:“和你就要去的二战区隔着一条黄河。”
小瑛:“你们老家的人,一定和你们一样好吧?”
周恩来高兴地笑了:“对,对!全都像我们似的,那里的人吃一样的饭,穿一样的衣,无论是当官的,还是当战士的,都一心想着打鬼子。”
小瑛好奇问:“我们到了二战区,可以过河去看看你们老家的人吗?”
周恩来风趣地:“欢迎,欢迎!我们老家的人,对抗日的小瑛可欢迎呢!”
邓颖超:“小瑛!到那时啊,说不定我和恩来回老家探亲了,我就用黄澄澄的小米招待你和未然同志。好吗?”
小瑛:“好!”
光未然:“愿意随我去二战区了吧?”
小瑛:“愿意!……”
(渐渐隐回……)
大青树下 外 日
冼星海取出一支自来水笔交到小瑛的手里:“去吧!不要怕艰苦,行军路上要抓紧一切时间学习文化,学习艺术,不要辜负周公和邓大姐的期望。”
小瑛:“是。”
冼星海:“你要永远地记住:一辈子为苦难的祖国呐喊,为中华民族奋斗!”
小瑛硬咽地:“星海老师,我全都记下了……”
突然,安装在昙花林的防空警报器发出恐怖的叫声。
冼星海:“快!跟着我进防空洞。”说罢他拉着小瑛跑去。
防空洞 内 日
冼星海、光未然、小瑛爬在防空洞里,听着这撕裂心弦的叫声,注视着防空洞外的情况。
冼星海感慨万千地说:“咳!三厅就像是炎热的夏季就要结束一样,它在武汉的历史使命也快结束了!”
光未然:“是啊!三厅多数的成员随着抗敌演剧队、宣传队相继开赴前线和大后方,还有一些反对‘前线主义’的勇士们,也趁机向重庆、成都逃去。”
这时,防空洞外传来隆隆的飞机马达声。
冼星海关切地:“小瑛!躲到里边去。”
小瑛:“不!我要亲眼看着日本鬼子的飞机是怎样轰炸我们的武汉的!”
“轰!轰……”
日本飞机投下的炸弹在昙花林附近爆炸了。
顷许,防空洞外传来喊声:“昙花林对面的文华大学中弹起火了,炸死很多教员和学生!……”冼星海愤怒地自语:“要永远记住这笔笔血债!”光未然:“星海,武汉陷落在即,这昙花林是不能再呆了!”小瑛:“星海老师,快点离开武汉吧!”冼星海沉重地点了点头。
冼星海创作室 内 夜
冼星海伏案潜心阅读《抗战中的陕北》。
冼星海站起身来,拿着《抗战中的陕北》在室内处着眉头缓缓踱步。
有顷,他走到窗前,眺望夜色的长空,远方渐渐化出周恩来、邓颖超和小瑛对话的画面:
小瑛:“你们老家的人一定都和你们这么好吧?”
周恩来高兴地笑了:“对,对!都像我们似的。那儿的人吃一样的饭,穿一样的衣,无论是当官的、当战士的,都一心想着打日本。”
远方的画面渐渐隐去。
冼星海转身快步走到桌前,提笔展纸书写。
冼星海的画外音:“亲爱的韵玲……”
钱韵玲的书房 内 日
钱韵玲站在书房中央,双手捧读来信,冼星海的画外音:
“……我想到不久要到陕北的时候,那边给我们多少伟大的前途和希望!我也希望你一样地不和我分离,同在艰苦中奋斗,同在炮火中生长……我们到陕北去吧!那里可以给我们更多的勇气,那里可以使我们更了解真正的爱,再这样去创立我们的事业和未来。……”
钱母哼唱着“母亲送儿打东洋,妻子送郎上战场……”走进屋来,她一看钱韵玲依然像相面似的看信,小声地问:“韵玲!星海又来信了?”
钱韵玲微微地点了点头。
钱母:“先帮着妈学会《在太行山上》,然后你再读情书。”
钱韵玲心烦地:“妈!您怎么也这么烦人啊!……”
钱母听后一怔:“你这是怎么了?”
钱韵玲:“没什么!”
钱母摇了摇头:“不对吧?是不是星海他……”
钱韵玲:“妈!您老乱猜什么哟……”
钱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钱韵玲想了想,双手把信送到钱母的面前:“妈!您看吧。”
钱母忙摆手:“不,不!我可不看女儿的情书。”
钱韵玲:“要是情书就好了!妈,您就看吧!”
钱母有些茫然地接读冼星海的来信。随着信的内容,她的表情越来越严肃了,最后,她整着眉头说道:“像这样大的事情怎么也不商议一下呢?”
钱韵玲:“他这封信不就是和我商议吗?”
钱母:“这哪是和你商议啊?叫我说啊,完全是心血**!”
钱韵玲沉默不语。
钱母命令地:“你立即去把星海给我请到家来!”
钱韵玲:“理由呢?”
钱母:“就说……我请他吃饭!”
昙花林甫路 外 日
钱韵玲快步地走着,一句话也不说。
冼星海大步依傍着钱韵玲,有些着急地:“韵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钱韵玲:“见了妈妈你就全都清楚了!”
冼星海:“她老人家是不是不同意你去延安啊?”
钱韵玲:“叫我说啊,同意我去倒是意外了!”
冼星海:“为什么呢?”
钱韵玲:“我父亲才过世一年,家里只有我能和她老人家开心解闷,我突然一走,她老人家受得了吗?”
冼星海一把拉住钱韵玲,坚决地:“那就这样吧!我一个人先去延安,等妈妈同意了,你再来。”
钱韵玲:“不行!我愿意和你一道去延安。”
冼星海:“那又怎么办呢?”
钱韵玲想了想:“你见了妈妈以后,听她把心里的话说完,千万不要发脾气,更不要惹她老人家生气。”
冼星海:“行!”
钱家的庭院 外 日
钱家的庭院安静极了,只有钱母在屋中哼唱《在太行山上》的歌声:“母亲叫儿打东洋,妻子送郎上战场……”
冼星海随着钱韵玲走进庭院,他一听钱母的歌声,疑惑地问道:“韵玲,妈妈为什么改唱《在太行山上》了?”
钱韵玲:“不知道!反正你要记住一条:你我要恭恭敬敬地听她老人家说气话。”
冼星海轻轻地叹了口气:“听你的。”
钱母的客厅 内 日
冼星海随钱韵玲走进客室。
钱母坐在双人沙发上,停止哼唱《在太行山上》,严肃地:“你们都请坐吧!”
冼星海和钱韵玲很不自然地坐在两边的沙发上。
钱母:“星海!你写给韵玲的信,她让我看了,你经过深思熟虑了吗?”
冼星海:“这怎么说呢?”
钱母:“是什么就说什么!”
冼星海:“我去延安的决定,至少没有考虑伯母的情况。”
钱母:“我有什么情况需要你考虑啊?”
冼星海:“韵玲跟着我去了延安,伯母一人留在武汉怎么生活呢?”
钱母:“你的母亲能留在上海,我为什么就不可以留在武汉呢?再说,我的经济条件也比你母亲好嘛!”
冼星海:“伯母说得对!”
钱母:“星海,每当我唱起‘母亲叫儿打东洋,妻子送郎上战场’的时候,我就想到你的母亲。同时,我也在想,武汉就要失陷了,我作为母亲,也要叫我的几个儿女去打东洋!”
钱韵玲惊喜地:“妈!你真是通晓大义的妈!……”
钱母碎然变得严肃起来:“关键是要把自己的儿女送到什么地方去打东洋!韵玲和她的弟弟去延安,去太行山,都可以。但是你去……我就反对!”
冼星海惊诧地:“为什么反对我去延安呢?”
钱母:“因为你是作曲家,而且是很有成就的作曲家!”
冼星海:“这又是为什么呢?”
钱母:“作曲家进行创作是有条件的吧?”
冼星海:“对!”
钱母:“你知道延安有没有供你作曲的条件?”
冼星海微微地摇了摇头。
钱母:“你去了延安,如果没有作曲的条件怎么办?万一工作不顺心,你能不能从延安再出来?”
冼星海再次摇了摇头。
钱母:“星海!你打算怎么办呢?”
冼星海沉默不语。
钱韵玲着急地:“赶快找知道那边情况的同志间一下嘛!”
冼星海:“找谁呢?”
钱母:“你不是认识周公吗?就去问他!”
三斤会议室 内 日
冼星海:“周公!我想去延安,行吗?”
周恩来:“星海同志!非常欢迎。”
冼星海:“需要像我这样只会作曲的人才吗?”
周恩来:“太需要了!你还不知道吧?今年春天,延安成立了鲁迅文学艺术学院,你当年在上海的战友吕骥同志、向隅夫妇等音乐家都在鲁艺音乐系任教。”
冼星海:“真的?”
周恩来:“真的!另外,你认识的剧作家张庚、崔冤、丁里等同志也在鲁艺戏剧系任教。”
冼星海:“那里的创作条件呢?”
周恩来:“我看至少比武汉要好。”
冼星海:“我去了延安以后,还能再出来吗?”
周恩来:“我们的方针是:来去自由。”
冼星海:“周公!我决定了,立即去延安!”
这时,郭沫若走进来,一本正经地说:“我不赞成!”
冼星海愕然一惊:“郭厅长!您……”
郭沫若:“先别紧张!田汉他们说了,星海不请大家吃喜糖、喝喜酒,三厅是绝不放他走的!”
冼星海:“请同志们放心,我一定请!”
周恩来:“郭厅长!近期我将回家办事,在我没回到武汉之前,不要操办星海同志和韵玲同志的婚礼。”
洞房 内 夜
夜深人静,只有城郊隐隐传来中日交战的炮声。
钱母在这隆隆的炮声中,无声地归整双人**的新被、新褥,接着又抱来一对双人枕头放在床头上。
钱韵玲走进来:“妈!你听听这炮声,还有必要操心费力地收拾这新房吗?”
钱母:“又在瞎说!女儿出嫁,是当妈的一生中最大的事,就是日本人开始进攻武汉三镇了,我也得把你的婚事办得像那么回事的!”
钱韵玲:“妈!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和星海结婚以后,就偷偷地北上延安了。这新房留给谁用呢?”
钱母:“你不用管!你们走后,我就把这新房封起来,每当我想起你和星海,我就打开这新房看看。”
钱韵玲叫了一声“妈!”遂抱着母亲哭了。
钱母:“大喜的日子,哭什么?让星海看见多不好?”
不知何时,冼星海抱着一个他和钱韵玲的结婚照片站在了门口。他走进新房,强作笑颜地说:“妈!您看看我和韵玲照的结婚照好不好?”
钱母接过镶在镜框中的结婚照,连声说道:“照得真好!照得真好……”
钱韵玲:“妈!这是我和星海给您留作纪念用的,您……就把它收好吧!”
钱母:“不!星海,帮个忙,把它钉在这面墙上。”
冼星海拿来锤头,把结婚照钉在双人床对面的墙上。
钱母看了又看,自言自语地说:“这就好了!等我想你们的时候,我就站在这里看它。”
冼星海取出一张报纸:“韵玲!我们结婚的消息登在报上了!”
钱韵玲接过报纸看了看:“周公回到武汉了吗?”
冼星海:“回来了!”
钱母:“这就好了!有周公和郭厅长给你二人操办婚事,当母亲的脸上也有光啊!”
餐厅包间 内 日
一架老式的留声机,播放着《婚礼进行曲》。
同时,室外传来时断时续的中日交战的炮声。
在《婚礼进行曲》中渐次摇出:
一桌丰盛的喜筵;
新郎冼星海、新娘钱韵玲坐在正中央;
主婚人郭沫若、婚礼司仪田汉以及尚在三厅的洪深、张曙、鲁人等围坐餐桌的四周。
田汉站起身来,但毫无喜庆的面色,严肃地说:“同志们!冼星海、钱韵玲二位同志的结婚典礼现在开始!”
餐厅包间中响起热烈的掌声。
新郎冼星海和新娘钱韵玲起身鞠躬致谢。
田汉:“这是一个特别的婚礼,也是我们这些文化人永志不忘的婚礼!下边,就请我们的郭厅长在日寇进攻武汉的炮声中,为我们的战友冼星海、钱韵玲主婚!”
参加婚礼的同志严肃地鼓掌。
郭沫若站起身来,很是激动地说:“我这大半生参加过不少婚礼,但都没有这一次动感情!星海同志为了追求音乐事业,为了祖国奔波呐喊,前后达十年之久,到今天才办自己的婚事,令人感动啊!”
参加婚礼的同志冲着新郎冼星海鼓掌。
郭沫若:“今天,我又想起了‘千里搭帐篷,没有不散的宴席’这句话。武汉三镇就要沦陷于敌手,我们三厅的帐篷要移地,在座的同志们也要各奔西东……”他有些硬咽了。
参加婚礼的同志也枪然地渭叹不已。
郭沫若把头一昂,说道:“按照祖宗留下来的传统,分别要讨留言或赠语,借以激励别后的豪情和壮志。因此,我想把今天的婚礼,变成三厅在武汉举行的最后的宴席,大家可以给新郎、新娘提出要求,也可以向新郎、新娘寄语盟志,你们看这样进行好不好?”
“好!”
“我也赞成!”
随着话声,周恩来大步走进餐厅。
参加婚礼的同志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
周恩来伸手示意大家落座,自己坐在了冼星海的身旁:“我第一个响应郭厅长的提议:首先发言!”
参加婚礼的同志笑着鼓掌。
周恩来深情地说:“按照中华民族的传统,我首先祝福新郎、新娘白头偕老,永远倾心相爱!”
全体热烈鼓掌。
新郎冼星海、新娘钱韵玲再次起身致谢。
周恩来取出一份电文,在面前微微地摇了摇,说道:“同志们!我给星海同志带来了一份电文,就算做我送给新郎和新娘的礼物吧!”
冼星海站起身来,双手接过电文。
鲁人那大嗓门高声说道:“按照祖宗的规矩:结婚收的礼物是公开的,请我们的新郎官给大家念电文好不好?”
“好!”
冼星海双手捧着电文先看了一遍,脸上泛起喜悦之色,他大声地念道:“冼星海先生:延安鲁迅文学艺术学院音乐系全体师生,诚挚地聘请您为教授,望您早日赴任!院长沙可夫。”
餐厅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田汉示意大家安静:“同志们!下边,根据郭厅长的提议,在这三厅最后的宴席上,自由地向新郎、新娘提要求吧!
洪深站起身来,非常动感情地说:“星海回国不久,我们就在一起工作。就要分开了,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当我想到何时才能相逢,心里就更不是个滋味了……星海去延安,无需我说什么。离别前,我还想提点额外的要求:再请星海同志谱一首歌曲,大家唱着这首歌曲走向不同的抗日战场!
冼星海深沉地:“洪深同志!从组织关系上,你一直是我的直接领导。从辈份上讲,你是我的长兄。你希望我写首什么内容的歌曲,就当着大家说吧!
洪深从口袋里取出一页文稿:“名字就叫《到敌人后方去》!
冼星海接过歌词看罢,坚定地说:“洪深兄!我一定把它谱好,让《到敌人后方去》的歌声为战友们送行!
郭沫若**满怀地:“好!到敌人后方去,是中华民族的共同心声!
张曙:“我一定把它带给尚未遭受日本侵略的百姓们,让他们高唱着《到敌人后方去》,杀向战场!
田汉:“周公!武汉已经变成了一座死城,只有那些盯人的狗横行无忌。到时,星海同志和韵玲如何才能安全地混出武汉,通过沦陷区呢?
周恩来:“请放心!一切包在我的身上。
新房 内 夜
冼星海坐在桌前,一边小声哼唱一边在谱纸上写着。
钱韵玲看看母亲准备的铺陈讲究的双人床,又望望挂在墙上的她和冼星海的结婚照,真是无限滋味在心头啊!
有顷,她走到冼星海的身旁,有些不安地:“我们家没有钢琴,一定会影响你创作《到敌人后方去》的。”
冼星海:“不会影响!只是你……”
钱韵玲:“不要多嘴,干扰你作曲,对吧?”
冼星海顺口地:“就算对吧……”他又投人到创作中去了。
钱韵玲有些不高兴地坐在双人**,看着冼星海忘情地创作《到敌人后方去》,有些伤情地摇了摇头。
有顷,钱母走进新房,看看埋头作曲的冼星海,又瞧瞧坐在床边无语的钱韵玲,生气地问:“你们不会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冼星海边写边说:“知道!知道……”
钱母:“你们不会不知道现在是深夜几点了?”
冼星海把笔一掷,看了看表:“知道!我写完《到敌人后方去》,还差十分钟就到半夜十二点!
钱母惊奇地:“星海,你在新婚之夜又创作了一首《到敌人后方去》?”
冼星海:“韵玲知道,我吹了牛,让《到敌人后方去》的歌声为战友们送行!
钱母:“好!你们两个先给我唱一遍,让我听着《到敌人后方去》的歌声为你们送行。”
冼星海:“妈!行……可惜没有钢琴伴奏……”他说罢双手捧起歌谱,富有表现力地试唱起了《到敌人后方去》。
钱韵玲站在冼星海的身旁唱起了《到敌人后方去》:
到敌人后方去,
把敌人赶出境!
(到敌人后方去》的歌声转为乐声,并叠化出:
武汉大街小巷忙着逃难;
一辆高级马车由远方跑来。化人马车内:
冼星海、钱韵玲化妆成富有的侨商夫妇坐在马车上。
冼星海的画外音:
“祖国啊!您的灾难更加深重了。但是,周公为我指出了一条解救您的光明大道,我将奋斗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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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集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