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厅会议室 内 日
郭沫若颇有些激动地:“方才,我对宜传周的成绩给予了充分的肯定! 自然,还存在一些不足,那是我这个当厅长的责任。对此,同志们还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了!”
鲁人站起身来:“报告厅长!我还有意见。”
郭沫若:“好!请讲。”
鲁人:“郭厅长还没有兑现请客的诺言啊!”
与会者听后笑了。
郭沫若:“我是从不食言的!更不会像田老大那样,让你们自己带钱!”
与会的同志再次发出了惬意的笑声。
田汉:“郭厅长位尊官大,比我等有钱。请当着大家的面谈谈请客的规格吧?”
郭沫若:“明天,我在东湖餐厅设宴,请诸位有功之臣喝庆功酒!”
洪深:“郭厅长!庆功酒管不管够?”
鲁人:“需不需要请周公保底?”
郭沫若:“不需要!明天宴会的标准是量腹而食,以不醉为限。”他看了看大家的表情,又补充说,“另外,诸位还可以偕同夫人、女友赴宴,以壮其兴!”
田汉拍了拍冼星海,风趣地说:“星海同志!武汉有你的十万歌咏子弟兵,难道就没有一个陪同你赴宴的吗?”
冼星海:“没有!”
郭沫若:“星海!今年多大了?”
冼星海:“过了生日就年满三十三岁了!”
郭沫若摇了摇头,感叹地:“我送你一句话:大器晚成,迟到的爱情。”
与会者听后禁不住地笑了。
鲁人:“星海同志!我看那位‘海星歌咏训练班’的骨干钱韵玲小姐就不错嘛!”
冼星海有些惊慌地摆着手:“没这事!没这事……”
鲁人:“我不管你有没有这件事,我只提醒你:爱情的琴弦不能光绷着不用,要学着在这根琴弦上奏出最动听的爱情小夜曲来。否则,琴弦绷得久了,不是断了,就是松了劲。”
张曙:“鲁人同志这番话,我看是经验之谈!
冼星海着急地:“你、你们可不要乱说……”
鲁人:“我这是正说!我的意见,明天就请星海同志把钱韵玲小姐约来赴宴,让我们的周公、郭厅长相一相,你这迟到的爱情就算划上了句号!”
冼星海狼狈地摇着头。
东湖岸边 外 日
东湖是美丽的,远山如黛,近柳成行,秀水清澈,波光粼粼,水鸟在湖面上自由地起落。
冼星海在湖边漫步,若有所失的样子。
郭沫若感叹的画外音:“我送你一句话:大器晚成,迟到的爱情……”
冼星海停住脚步,眺望湖中的水鸟,微微地摇摇头。
鲁人的画外音:“我看那位‘海星歌咏训练班’的骨干钱韵玲小姐就不错嘛……我提醒你:爱情的琴弦不能绷着不用,要学会在这根琴弦上奏出最动听的爱情小夜曲来。否则,琴弦绷得久了,不是断了,就是松了劲……”
冼星海收回视野,再次陷人怅然的沉思。
冼星海的画外音:“鲁人啊鲁人,你这个自称是粗人的艺术家都懂得爱情的哲理,可我呢……”
“星海老师!星海老师……”
冼星海被这清脆而又亲切的喊声唤醒,他转身一看:
钱韵玲着一身人时的夏装快步跑来,非常高兴地说:“星海老师!您请我到东湖来,是不是兑现你请客的诺言啊?”
冼星海有些发慌地:“对!对……”
钱韵玲:“是在东湖餐厅吗?”
冼星海:“对!对……”
钱韵玲大方地:“那我们就去吧?”
冼星海忙又摆手:“不!不……”
钱韵玲惊诧地:“星海老师,您这是怎么了?”
冼星海:“没什么,你听我说……”
钱韵玲望着膛目结舌的冼星海:“说吧!”
冼星海镇定了一下情绪:“请你原谅,今天在东湖餐厅请你吃饭的不是我……”
钱韵玲一怔:“那是谁呢?”
冼星海:“郭沫若厅长!”
钱韵玲:“为什么?
冼星海:“事情是这样的:郭厅长为了答谢扩大宣传周有功之臣,今天中午在东湖餐厅设宴,开列的名单中有你,并让我负责通知你。
钱韵玲玩笑地:“这样一来,星海老师岂不就省了一顿饭钱了吗?
冼星海一本正经地:“不!只要你喜欢吃,我一定另设宴席,请你一个人吃!
钱韵玲大声笑了:“星海老师,我的脸皮有那么厚吗?
冼星海窘迫地不知说什么才好。
钱韵玲:“郭厅长何时在东湖开宴啊?
冼星海:“中午十二点。
钱韵玲看了看手表:“就要到了,怎么一个人都没来啊?
冼星海:“放心!郭厅长是不会食言的。
这时,沿着东湖边的马路驶来一辆黑色的轿车。
冼星海激动地:“看!郭厅长来了。
钱韵玲:“何以见得?
冼星海:“那是郭厅长的轿车!
黑色轿车戛然停在路边。
冼星海急忙走上前去,麻利地打开轿车后门。
但是,走出来的是鲁人。
冼星海惊诧地:“郭厅长他们怎么没来?
鲁人沉重地:“他们不来了!
冼星海:“为什么?
鲁人:“徐州陷落之后,日本的土肥原师团大举进逼黄河北岸。昨天,黄河突然决口,把豫东平原变成水乡泽国,几百万老百姓……”他悲愤地说不下去了。
冼星海:“我们能做些什么呢?”
鲁人:“周公和郭厅长,正在昙花林召开紧急会议,研究应急措施,要你立即赶回去。”
冼星海:“是!”他转身看着钱韵玲:“钱老师……”
钱韵玲:“什么都不要说了,去吧!”
冼星海用力地握了握钱韵玲的手,说了声“再见!”转身钻进轿车中。
钱韵玲有些失望地看着远去的黑色轿车。
冼星海的卧室 内 日
冼星海坐在桌前,用心地看书。
有顷,室外传来敲门声。
冼星海急忙合上书,封面特写:
《抗战中的陕北》
冼星海随手又拿起一裸五线谱纸,盖在《抗战中的陕北》一书的上面:“请进!”
门打开了,钱韵玲提着一个饭盒走进来。
冼星海惊喜地:“是你?……”
钱韵玲:“您生病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冼星海:“是谁告诉你的?”
钱韵玲:“鲁人老师!他说,星海病了,你这个弟子也不去看看。就这样,我让我母亲做了点冰糖莲子粥给您送来。”她边说边打开饭盒,送到冼星海面前:“吃吧!是败火的。”
冼星海:“真谢谢你!不过……”
钱韵玲:“别说了!您呀,准是在我这个弟子面前逞强说没病。
冼星海:“我真的是没病!为了集中时间读一本犯禁的书,我装作生病呆在家里。
钱韵玲:“是一本什么书?
冼星海拿去五线谱纸:“就是这本《抗战中的陕北》。
钱韵玲拿起《抗战中的陕北》翻了翻,问道:“读后有何感想啊?
冼星海:“我感到很兴奋!
钱韵玲:“能说得具体一点吗?
冼星海想了想:“我认为中国现在是成了两个世界,一个是向着堕落处下沉,而另一个就是向着光明的有希望的上进。延安就是新中国的发祥地。
钱韵玲:“这是您的真实想法吗?
冼星海深沉地点了点头,遂又说道:“你今天有时间吗?
钱韵玲:“有什么事吗?
冼星海:“我应该请你吃饭了!
钱韵玲:“说到吃饭,我母亲早就向你发出了邀请。我来之前,她又叮嘱我:星海先生不愿一个人来我们家,可以请他带上夫人一块来。
冼星海:“谢谢她老人家的美意!可惜我……没有夫人。”
钱韵玲一怔:“您的夫人呢?”
冼星海:“我从未结过婚。”
钱韵玲:“真的?”
冼星海微微地点了点头。
钱韵玲十分大胆地走上前来,一把抓住冼星海的手:“走!去我家赴宴,吃我母亲做的饭。”
鲁人在室外大声说:“星海在家吗?”
冼星海急忙从钱韵玲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有些慌张地答说:“在!有什么事吗?”
鲁人在室外说:“明天上午,周公请你去他家,说是你的一位老朋友到了。”
冼星海自语地:“是哪位老朋友呢?”
钱韵玲再次抓住冼星海的手:“明天一见就知道了!星海老师,先去我家吃我母亲做的饭吧!”
钱韵玲家的庭院 外 日
这是一座十分典型的具有楚国风韵的庭院,有藤萝、假山,还有以松柏为主体的各种盆景。
钱韵玲陪着冼星海走进庭院。
冼星海以艺术家那独有的慧眼观赏各种盆景造型。
这时,室内传出女声哼唱的《夜半歌声》………天昏昏,地冥冥,用什么来表我的愤怒,惟有那江涛的奔腾;用什么来慰你的寂寞,惟有这夜半歌声!”
冼星海被这歌声所吸引,本能地侧耳细听。
钱韵玲:“唱得怎样?”
冼星海:“感情真挚,很有些声乐上的造诣。是谁唱的?”
钱韵玲:“我母亲!她是属于受‘五四运动’的影响,冲出封建大家庭的那一代女性。因此,她特别喜欢反封建的电影《夜半歌声》,也是在情理之中了!
冼星海深沉地点了点头。
钱韵玲大声地:“妈!我代您邀请的客人到了。”
客厅 内 日
这是一间中西合璧的客厅:有沙发、茶几,也有古色古香的红木雕花家具。自然,墙壁上少不了挂有名人的字画。
钱母年近五十,穿着人时的旗袍,落落大方地站在客厅中央,迎接冼星海的到来。
冼星海随钱韵玲走进客厅,礼貌地:“伯母好!”
钱母下意识地说着:“好!好……”遂又上下打量冼星海。
冼星海被看得十分不自然。
钱韵玲有些生气地:“妈!您老这是……”
钱母认真地:“我想好好地看一看,像《夜半歌声》这么动听又百唱不厌的曲子,星海是怎么写出来的!
冼星海很不自然地笑了,他指着自己的胸口:“伯母,是从心里流出来的。”
钱母:“对,对……只有情动于心,方能歌感于人啊!”
钱韵玲:“妈!该请客人落座了吧?”
钱母:“是,是……星海!请随便坐吧。”
冼星海有些拘谨地坐在沙发上。
钱母:“星海,你很了不起啊!一次歌咏游行,就唤醒了成千上万的优秀儿女杀上战场,和小鬼子决一死战!
冼星海:“您的女儿也功不可没!
钱母:“她呀,最多是一个救亡歌咏运动中的马前卒,而你才是真正的歌咏大帅!”
冼星海:“伯母过誉了!说到大帅,那只能是周公和郭厅长。我嘛,至多才是一个音乐方面的带头人。”
钱母:“那也很了不起!由于韵玲父亲的原因,在你们政治部,尤其是三厅中有我很多熟人。星海啊,请带去我对郭厅长、田汉、洪深等友人的问候。”
冼星海:“是!”
钱韵玲不耐烦地:“妈!该请客人吃饭了吧?”
钱母:“吃饭着什么急啊!从今以后,星海馋了,什么时候都可以来吃嘛。”
冼星海:“伯母说得对!我随时都可以来吃。”
钱韵玲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冼星海的住处 内 夜
冼星海推门走进,只见:
李慧抱着一个布包袱坐在桌前,潜心地看书。
冼星海惊喜地:“小慧!你怎么来了?”
李慧:“我从上海乘坐难民船赶来的。”
冼星海紧紧握住李慧的手:“你一点也没有变,只是多了一点老练的神色和气质。”
李慧:“这要感谢监狱这所奇特的学校。说句笑话,假如您有幸坐上它一年半载的监狱,我深信您创作的音乐更铿锵有力,也会更有一些骨气!
冼星海:“你说得可能是真理,但我最好还是不去坐监狱。”
李慧:“为什么呢?”
冼星海:“有多少救亡抗日的大事需要我用音乐来反映啊!”他倒了一杯白开水放在李慧面前,“小慧,你出狱之后见到我阿妈了吗?”
李慧:“见到了!”她双手拿起那个小包袱,“这是伯母给您做的衣服,让我当面交给您。”
冼星海双手接过小包袱放在胸前,久久没有说一句话。
李慧:“伯母对我说,小慧,你年轻,还不懂儿行千里母担忧这句话啊!我说懂,懂……接着,我们母女俩就唱起了您在巴黎谱写的《游子吟》……”她有些硬咽了。
冼星海沉吟良久,问道:“我阿妈的身体好吗?她在上海靠什么过活?”
李慧伤感地:“她老人家的身体很不好!逢人就谈起您,每当听见有人唱您写的歌曲,她就自言自语地说:‘这是我海仔写的,这是我海仔写的……’有的时候她一个人在家,就哼唱您爱听的号子《顶硬上》……上海沦陷以后,物价飞涨,您留给伯母的钱早就用完了,她又只好给人家去做娘姨,洗衣服……”
冼星海身体微微颤栗着,万分不安地:“她为什么不把那架钢琴卖了呢?”
李慧:“伯母舍不得卖啊!我离开上海的时候,她老人家双手抚摸着钢琴对我说,抗战胜利了,海仔回到上海以后,还要用它作曲呢!……”
冼星海:“阿妈!……”双手紧紧抱住了胸前的包袱。
李慧沉默许久:“星海老师!我走了,你该休息了。”
冼星海:“小慧,你有住处吧?”
李慧:“有!是光未然老师帮着找的。”
冼星海:“隔行如隔山,我和未然同志同在三厅工作,却很难见上一面。”
李慧:“他也很想念您。”
冼星海:“小慧,带去我对未然同志的问候。”接着,他把李慧送出屋门,直到李慧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
冼星海回到室内,把包袱放在**,小心地打开,特写:
几件夏天穿的衣服和一封信。
冼星海泪眼模糊地看着母亲做的衣服和请人写的信。
冼星海拿起信,用剪刀剪开,取出信纸,双手捧读:
黄苏英的画外音:“星海吾儿,见字如面:上海一别,又近一年。不要担心阿妈,要多多注意自己的起居饮食,千万不要病倒了……”
冼星海热泪纵横,自语地:“阿妈!您可千万不要病倒了,快把那架钢琴卖了吧!……”
冼星海走到窗前,眺望夜色的长空,似陷人那沉远的回忆之中。画外音:
“亲爱的阿妈:诚如我上封信写的那样:我不能不忍痛离开您而站到民众当中……把最伟大的爱贡献国家,把最宝贵的时间和精神都花在民族的斗争里……我们在祖国养育之下正如在母胎哺育一样恩赐,为着要生存,我们就得一起努力,去保卫那比自己母亲更伟大的祖国!……”
冼星海回到桌前又看到了那本《抗战中的陕北》。
东湖周恩来的住处门前 外 日
邓颖超坐在门旁边,细心地剖洗一条武昌鱼。
冼星海走到门前,客气地:“邓大姐,好大的一条武昌鱼啊!”
邓颖超笑着说:“星海同志,老家来人啦,恩来点名请你作陪,也算请你吃一餐广东饭。”
冼星海:“这多不好意思,又要占用您和周公很多宝贵的时间。”
邓颖超:“这话可就越说越远了!快去吧,恩来在楼上正等着你哪!”
周恩来的办公室 内 日
周恩来坐在桌前小声地打电话:“李慧同志,家里来人啦,你带着那个同志也来听听家里的事,一块高兴高兴卜.…好,一会儿见!”他挂上电话,看见冼星海站在门口,忙又小声地说:“星海同志,请坐,请坐!”
冼星海遵命坐下:“周公!你找我有事情吗?”
周恩来:“今天请你来,主要是作陪吃饭。其次嘛,老家来了一位同志,还自称是你的一位老战友,想给你讲讲老家的一些情况,让你开开眼界。”
冼星海惊诧地:“周公,我的这位老战友是谁?他怎么能住在你的家里?”
周恩来:“小声点!不要性急,让他多睡一会儿,很快你就见到这位老战友了。”
这时,室内传出一个男人的话声:“星海同志!你马上就知道我是谁了。”
冼星海下意识地站起身来,两眼看着卧室少顷,夏童穿着灰色的八路军戎装由内室走出。
冼星海惊喜地迎上去,紧紧地拥抱着夏童,异常激动地说:“你这位老兄!一去就没有音信,快告诉我,你这次是从什么地方飞来的?”
夏童:“奉朱德将军之命,从太行山飞来的!”
冼星海:“你真幸福!……”
夏童:“你在周公身边不也很幸福吗?”
冼星海:“我说的不是这层意思。”
夏童:“我懂!我懂……”
冼星海:“你快给我讲讲太行山上的军民打鬼子的故事吧!”
周恩来:“夏童,你不是要让星海听听家里的事,开开眼界吗?那就开讲吧!”
夏童:“这个题目太大了点,等空闲的时候,我再单独给星海讲吧!”
冼星海:“不行!就现在讲。”
周恩来:“我赞成!夏童同志,星海是大作曲家,我看就不要泛泛地讲家里的事,最好还是用音乐交谈。”
冼星海一惊:“夏童!你也学会作曲了?……”
夏童:“我全身也没有一个音乐细胞,打死我也写不出一句调调来!”
冼星海:“那你如何用音乐和我交谈呢?”
夏童取出一张油印的曲谱:“给你!这是你的老同行贺绿汀同志写的。
冼星海接过曲谱一看,自语地:“《游击队歌》……”
夏童:“贺绿汀同志随演剧一队到了太行山,朱总司令接见了他们,并派我给他们做向导,参观访问了很多部队和老百姓。贺绿汀同志从太行山军民那里吸收了营养,并从他们打鬼子的事迹中找到了灵感,很快就谱成了这首《游击队歌》。和你吹点牛,我可是这首《游击队歌》的第一位听众哟!
冼星海双手捧着曲谱,早已进人了音乐之中:他忽而用手击节在心里默唱,忽而全身随着音乐的节奏微微地动着……
夏童:“周副主席!您看他……”
周恩来小声地:“用你们的军事术语说:进人了情况!
夏童:“哎!星海同志,你这重乐轻友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啊?
冼星海不好意思地:“真对不起,我一下子就被贺绿汀同志的《游击队歌》抓住了!
周恩来:“夏童自称是音盲,可他却跟着贺绿汀同志学会了这首《游击队歌》;你是作曲家,照着曲谱唱是没有问题的;看来就是我这个半音盲不会唱。怎么样?你们二位大声唱,我小声随着唱。
冼星海:“好!”他酝酿了一下情绪,看了看夏童和周恩来的表情,十分投人地唱起了《游击队歌》。
夏童、周恩来跟着也唱起了《游击队歌》:
我们都是神枪手,
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仇敌;
我们都是飞行军,
哪怕那山高水又深;
在密密的树林里,
到处都安排同志们的宿营地;
在高高的山岗上,
有我们无数的好兄弟……
在冼星海、夏童、周恩来演唱的背景上叠印:
山高林深,八路军、游击队月夜行军;
青纱帐中,抗日健儿神出鬼没,奇袭小股的日伪军;
河湖港叉,苇浪草丛,水上游击队、雁翎队驾渔舟、雁排打鬼子的汽船……
冼星海、夏童、周恩来的歌唱化作男声合唱:
没有吃,没有穿,
只有那敌人送上前;
没有枪,没有炮,
敌人给我们造。
我们生长在这里,
每一寸土地都是我们自己的,
无论谁要是抢占去,
我们要和他拼到底!……
在男声合唱《游击队歌》中叠印:
八路军、游击队在太行山的密林中、在华北大平原的青纱帐中与日伪军队作战的各种画面……
随着歌声渐次消失,画面也渐渐隐去……
冼星海痴然地望着油印的歌篇,仍沉浸于音乐之中。
夏童:“大作曲家!有何感想?”
冼星海:“真是乐如其人,使歌者如亲临其境!毫不夸张地说,这是贺绿汀同志对救亡抗日的一大贡献,也是贺绿汀同志对中国音乐创作的一大贡献!”
周恩来:“还有呢?”
冼星海:“我从这首《游击队歌》中看到了中国抗日的希望,也找到了真正的救亡之路!”
周恩来:“你讲得完全正确!不久前,毛泽东同志发表了《论持久战》,全面地阐发了中国抗日的道路和希望。夏童同志,你这堂音乐课上得好啊!”
冼星海、夏童笑了。
周恩来:“星海同志!太行山是我们八路军总部所在地,是坚持敌后抗战的根据地,你不想为他们写首战歌吗?”
冼星海:“想!不过,没有歌词啊……”
夏童取出一页文稿:“真巧!你的一位诗人朋友写了一首《在太行山上》,我给周副主席看了,他说歌词写得很好,一定要星海同志为它插上音乐的翅膀。”
冼星海接过《在太行山上》的歌词很快看完,激动地:“有夏童做顾问,我有把握谱好!”
夏童:“看来,我离开武汉的时候,这首《在太行山上》就真的跟着我飞上太行山了!”
周恩来:“要飞向全中国!”
冼星海:“我一定努力达到这样的水平!”他关切地问道,“老同学!在太行山上找到称心如意的革命伴侣了吗?”
夏童:“没有!天天打仗,找对象比打鬼子还难。”他把话题一转,“老同学,你如今是鼎鼎大名的作曲家了,一定又找到新的意中人了吧?”
冼星海慑懦地:“原来……就没有嘛,又何谈新的?……”
夏童:“周副主席!您看……
周恩来笑了:“我是新旧一概不知!既然恋爱尚未成功,那么就要仍需努力了!”
邓颖超走进:“开饭了!”
周恩来站起身来:“民以食为天,吃饭去!”
餐厅 内 日
一张圆桌,上面摆了一桌粤菜。
刘浪、李慧有些拘束地站在餐桌旁边。
周恩来走进餐厅,指着刘浪、李慧对冼星海说:“听说你们是老相识了,就用不着我来介绍了吧?”
冼星海愕然地:“周公!您也认识他们?”
周恩来:“这怎么说呢?……”
邓颖超:“就让刘浪、李慧自己说。”
周恩来:“好!不过,要先人席,然后再自我介绍。”他边说边坐在了主人的座位上。
刘浪坐定之后,说道:“我离开星海老师之后,就一直想到前线真枪真刀地和小鬼子干一场!不久前,听说夏童老师来武汉招收能打鬼子的文艺人才,我就报了名。没想到被录取了。”
夏童:“更没想到,周副主席还请你吃饭。
刘浪:“对!
冼星海:“小慧,你为什么也要去太行山呢?
李慧淡淡地:“当八路军,打鬼子。
周恩来:“今天,为了招待夏童、星海两位广东人,小超特意做了一桌粤菜。既然刘浪、李慧很快就是我们八路军的文艺骨干了,那就提前为你们送行!
昙花林 外 夜
冼星海快步走在昙花林的甫路上,李慧的画外音:
“当八路军,打鬼子。当八路军,打鬼子……”
冼星海微微地摇了摇头,自语地:“她事前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下呢?
张曙迎面走来:“星海,你说的是谁啊?
冼星海:“就是刚到武汉的小慧,没有和我商量一下,就决定跟我的一位老朋友去太行山,还说打鬼子!
张曙:“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冼星海微微地摇了摇头。
张曙:“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李慧打心里爱着你。
冼星海:“这怎么可能呢?
张曙:“完全可能!另外,你母亲也希望李慧做她老人家的儿媳妇。
冼星海:“我阿妈是怎么说的呢?
张曙:“李慧出狱之后,你母亲就对她说:小慧,过去你是我的半个女儿;现在,我多么希望你做我的儿媳妇啊!”
冼星海痛苦地叫了一声:“阿妈!……”
张曙:“当她听我说你正在和钱韵玲恋爱以后,李慧同志说:只要星海老师幸福,我也就感到幸福了!”
冼星海:“可小慧在我的心中一直是个妹妹啊!”
张曙:“所以她就选择去太行山了!”
冼星海沉吟顷许,突然说道:“我一定要写好《在太行山上》!”
冼星海的创作室 内 夜
冼星海坐在钢琴前边,完全进人了创作前的准备阶段:他一会儿在黑白琴键上弹奏《在太行山上》的音乐动机,一会儿又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眺望夜空中的一轮明月……
有顷,钱韵玲走进,小声地问:“有灵感了吗?”
冼星海一把抓住钱韵玲的手,快步走到钢琴前:“我有了一个乐思了,你听听看?”
钱韵玲从钢琴盖上拿起一把葵扇,为冼星海摇扇送凉。
冼星海坐在琴前,即兴演奏,并动情地唱着:“红日照遍了东方,自由之神在纵情歌唱……”他停止演奏和歌唱,问道,“你的感觉如何?”
钱韵玲沉思片刻:“我看音乐形象捕捉得是准的,这深情、广阔的旋律,就像是一幅巍峨葱笼的太行山重彩油画,给人以壮观、多姿之感。如果每句旋律的结束后用支声做回答,造成一种空谷回响的效果,岂不更有些意境吗?”
冼星海赞成地点了点头。
钱韵玲:“全曲谱完了吗?”
冼星海微微地摇了摇头。
钱韵玲:“您写吧!别破坏了您的创作情绪,我帮您弄点宵夜去。”
冼星海拦住钱韵玲:“等一下,你一定要回来。”
钱韵玲:“做什么?”
冼星海:“这是一首二部合唱,希望你来帮忙试唱。”
钱韵玲:“我会来的!”说罢走出去。
冼星海再次走到窗前,眺望长空中的明月。
随着《在太行山上》的主题悠然伸展,渐渐地化出:
透迩的太行山,苍翠的林海,云雾缭绕,浮游于半山之中;
一位独立山岗的八路军号兵,望着东方冉冉升起的朝阳,吹起了军号,回声响在山间;
军号声声,化作《在太行山上》的前奏,冼星海再次坐在钢琴前,自弹自唱起了《在太行山上》:
红日照遍了东方,
自由之神在纵情歌唱……
随着冼星海独唱的歌声,渐渐化作用五线谱纸写就的二部合唱旋律;
钱韵玲悄然走进,站在冼星海的背后用心地唱着女声部的旋律,随即又化作混声合唱:
看吧,
千山万壑,铜壁铁墙,
抗日的烽火燃烧在太行山上,
气焰千万丈。
听吧!
母亲叫儿打东洋,
妻子送郎上战场……
随着《在太行山上》的推展,叠化出相关的画面。
其中,在“母亲叫儿打东洋,妻子送郎上战场”所展现的画面中,竟然出现了冼星海的母亲黄苏英的形象……
我们在太行山上,
山高林又密,
兵强马又壮,
敌人从哪里进攻,
我们就要他在哪里灭亡!
在混声大合唱第一遍唱到“我们在太行山上……”的时候,叠化出八路军勇敢杀敌的不同画面;
第二遍唱到“我们在太行山上……”的时候,渐渐隐回冼星海自弹自唱的画面;
钱韵玲站在冼星海的身后十分投人地歌唱。
冼星海自弹自唱新作《在太行山上》结束了,他全身完全地扑在了钢琴上。
钱韵玲大声地称道三“太好了!太好了……周公一定满意,太行山上的军民也一定喜欢!”
冼星海闻声站起,迅速地又转过身来,他看着钱韵玲那忘情的样子:“真的?”
钱韵玲多情地:“真的!”
冼星海激动地叫了一声“韵玲!”用力拥抱了钱韵玲。
钱韵玲十分幸福地投在冼星海的怀抱里。
冼星海:“我真诚地谢谢你!……”
钱韵玲:“我也真诚地谢谢你!……”
冼星海:“我有什么值得你谢的呢?”
钱韵玲:“因为你……终于向我表示了你对我的爱。”
冼星海惊得碎然松开了双手,没有勇气再看钱韵玲一眼。
钱韵玲愕然地:“你这是怎么了?”
冼星海嚷懦地:“我、我……”
钱韵玲:“你难道不爱我吗?”
冼星海:“爱!非常的爱。可是……”他又戛然停住了话语,慢慢地垂下了头。
庭院中 外夜
冼星海木然地站着,看着钱韵玲痛苦的样子,小声地问:“韵玲,你爱我什么呢?”
钱韵玲:“我崇拜你的音乐天才,我更敬佩你的毅力。”
冼星海:“可是,我比你大十来岁啊!”
钱韵玲:“年龄的差异,绝不是阻挡爱情的高山。”
冼星海:“你知道我出身贫寒吗?”
钱韵玲:“知道一些。”
冼星海:“我从小没有父亲,完全是靠着自己的努力,达到留学和大学教育的。”
钱韵玲:“这正是我爱你的所在。”
冼星海:“我认为有了真正的爱情,就应更加努力的工作,彼此是快乐而无痛苦的。假如爱情是虚伪的,我宁愿没有爱情,而愿意把我一生的精力献给伟大的音乐!”
钱韵玲:“你把音乐放在爱情之上了?”
冼星海:“是的!再者,你母亲会同意我们的结合吗?假如武汉失陷了,你能放弃母亲去前线保卫祖国吗?……”
钱韵玲沉思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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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集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