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集(1 / 1)

冼星海 王朝柱 5650 字 6个月前

普罗柯菲耶夫的客厅 内 日

留声机中传出普罗柯菲耶夫的《彼佳和狼》的音乐。

冼星海一边打扫客厅中的卫生一边欣赏《彼佳和狼》。

有顷,普罗柯菲耶夫从内室走出,笑着说:“星海同学,你喜欢我写的这部《彼佳和狼》吗?”

冼星海:“非常喜欢!普罗柯菲耶夫先生。”

普罗柯菲耶夫指着沙发:“来!请坐下谈谈你的感受。”

冼星海:“不!等我做完客厅的卫生再谈好吗?”

普罗柯菲耶夫一把夺过冼星海手中的工具:“你我可是有君子协定的,一起谈两个小时的音乐,我也照付工钱!”

冼星海遵命坐在沙发上,认真地说:“您写的这部(彼佳和狼》的音乐十分生动、形象,我相信全世界各个国家的孩子都会喜欢的。”

普罗柯菲耶夫:“中国的孩子呢?”

冼星海:“也一定会喜欢!”

普罗柯菲耶夫:“你的根据呢?”

冼星海:“我们国家也有类似的民间音乐,叫(百鸟朝凤》,全国的孩子都喜欢。”

普罗柯菲耶夫:“你听过穆索尔斯基的《图画展览会》吗?”

冼星海:“听过多次。”

普罗柯菲耶夫:“有何评论?”

冼星海:“穆索尔斯基的《图画展览会》不仅开印象派音乐之先河,而且也反映了俄国民族乐派―尤其是强力集团的坚定信念:把音乐还给人民。”

普罗柯菲耶夫:“完全正确!音乐来自于民间,它就应该为普通的工人、农民、孩子所喜欢。为此,俄国和欧洲各国的音乐家奋斗了近一个世纪,才创建了属于他们国家的民族乐派。同时,也诞生了格林卡、肖邦、李斯特、西贝柳丝、德沃夏克等伟大的作曲家,他们的作品也将因此而不朽!”

冼星海深沉地点了点头。

普罗柯菲耶夫:“在我看来,你的祖国尚未完成民族乐派的建立。我希望你能为创建中国的民族乐派而奋斗不息!”

冼星海再次深沉地点了点头。

狭窄的楼梯 夜

冼星海沿着这狭窄的楼梯一级、一级地向上攀登。

冼星海终于爬到了顶端,推开了阁楼的屋门。只见:

夏童坐在桌前在潜心地读书。

冼星海激动地:“夏童!你怎么坐在这儿?”

夏童:“阁下钻进了音乐的王国,忘记了锁门。”

冼星海难为情地笑了:“快告诉我,你又跑到哪儿去了?”

夏童:“这次可走远了!”他随手把书合上。

冼星海:“又出远门了!”他俯首看了一眼夏童看的书,自语地,“法文版的《共产党宣言》……”

夏童:“感兴趣吗?可以借给你看看。”

冼星海微微地摇了摇头。

夏童:“这本书是解决中国问题的基本教材,就像你们学习作曲,必须首先懂得音乐基本理论一样。”

冼星海:“没有想到啊!中国人想象中的天书,被你们在法国找到了。不过,我现在更需要另一种天书。”他倒了一杯热水,送到夏童的手里,“说说看,你又跑到哪里去了?”

夏童:“我这次去的地方,你一定想不到,我去看望你的母亲了!”

冼星海:“什么?你回国了……”

夏童:“和古久里一道去了趟上海。”

冼星海一把抓住夏童的手:“你真的见到阿妈了?她的哮喘病好些了吗?……”

夏童:“放心吧,好多了!”他取出一包法郎,“星海,这是你寄回去的四百法郎,伯母让我全部带给你。”

冼星海双手捧着这四百法郎:“那、她老人家呢?……”

夏童:“你就放心吧!伯母还过得去。”

冼星海激动地喊了一声“夏童!”遂紧紧地拥抱了夏童。

夏童:“星海!你这行为,可不大合乎我们的国情哟,即使是拿来借用,我看还是留到该用的地方为好。”

冼星海:“快别拿我这穷念书的开心了!”

夏童:“好!我给你说最爱听的事。”他取出一条苏绣披肩,在手中抖了抖,“咖!多漂亮,这是你阿妈亲手做的。”

冼星海双手接过苏绣披肩,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啊!这是一条真正的丝绸披肩哟……”

夏童:“你阿妈听说法国海关限制,一个人只能带三尺丝绸,她就亲手用丝绸做了这条苏绣披肩,让你卖些钱,好补贴读书用。”

冼星海轻轻地叫了一声:“阿妈!……”

夏童笑了:“另外,伯母让我告诉你:三妹不能再等了,日前已经出嫁了!”

冼星海下意识地自语:“哦,三妹已经出嫁了……”他沉吟有时,“阿妈还说什么了吗?”

夏童:“她对我说:海仔的婚姻大事不管了,由他自己做主去办吧!我对伯母说:我赞成!这叫一辈子人不管两辈子的事。”

冼星海微微地点了点头。

夏童玩笑地:“恋爱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他说罢指着门外,“还等什么?快去吧!”

冼星海为难地摇了摇头。

露易丝家客厅 内 日

露易丝依偎在母亲的身边,动情地:“妈妈!冼就要参加毕业考试了,功课很重,每天还要去做工,实在是太苦了!我想用自己一半的薪水资助他,您同意吗?”

母亲:“妈同意,古久里也会同意的!”

露易丝叫了一声“妈妈!”遂投到母亲的怀抱里。

母亲抚摸着露易丝的发丝:“露易丝!给妈妈说实话,你打心里还爱冼吗?”

露易丝伤感地点点头:“爱!只要冼同意,我就和他结婚。就是不知道哥哥同不同意?”

古久里走进客厅:“我一百个同意!”他转而又严肃地说,“不过,现在可不准和冼谈这件事,这会影响他毕业考试的!”

露易丝:“我知道!”

古久里:“那我还是要说!三妹出嫁了,并不等于冼就一定会爱你。他、是个中国人……”

露易丝生气了,大声地:“哥哥!不要再说了好不好?”

古久里摇摇头:“好!今天中午,我请冼来咱家吃饭,妈妈该准备下厨房做菜了!”

母亲:“好!我这就去。”她说罢起身走进厨房。

厨房 内 日

母亲站在水池子前边精心地洗菜。

有顷,露易丝走进厨房,心不在焉地帮着母亲洗菜。

母亲侧首看了看露易丝魂不守舍的样子,关切地说:“露易丝!妈妈和古久里都希望你和冼好,可千万……不能因为冼不爱你,就对人家……”

露易丝:“妈妈!你少说几句好不好?再说啊……”

母亲:“你就去客厅找古久里说心里话去!对吧?”

露易丝:“我才不找他呢!”转身走出了厨房。

客厅 内 日

古久里坐在沙发上,随便翻看着法文报纸。

露易丝心神不定地走到钢琴前边, 自言自语地:“太脏了!我要把它清扫干净,再亲手交给他。”

古久里开心地:“露易丝!他是谁啊?”

露易丝把嘴一嗽:“你呀,是明知故问!”

这时,室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古久里站起身来:“露易丝!贵客到了,快去开门吧!”

露易丝走到门前,打开大门一看:

冼星海有些惶恐不安地站在面前。

露易丝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忙又低下头:“请进!”

古久里全都看在眼里,他站起身来,说道:“冼!我们一家等你多时了。抱歉得很,我要马上去国际工会一趟,让露易丝陪你谈吧!”他大步走出家,随手关上了门。

露易丝和冼星海相对而站,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露易丝慢慢地走近冼星海,鼓足最大勇气:“冼……你,你终于来了……”

冼星海:“露易丝!我……”他激动地说不下去了。

露易丝一把抓住冼星海的手,把他拖到钢琴前边:“它等你很久了!你,天天来吧……”

冼星海迟疑有顷,语调低沉地:“不!……”

露易丝大惊:“怎么……”

冼星海小声地:“不要误会……露易丝!你若接受我一样礼物,我才天天来弹琴。”

露易丝惊异地:“什么礼物?”

冼星海:“你把眼睛闭上。”

露易丝有些惶惶然,但还是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冼星海轻轻地将苏绣披肩围在了露易丝的脖子上。

露易丝睁开眼,快步跑到穿衣镜前,望着围在自己脖子上的苏绣披肩,赞不绝口地:“多美啊!多美啊……”

冼星海:“这是我阿妈亲手绣的,请夏童捎来的。”

露易丝迅速转过身来,激动地叫了一声“冼!”遂主动地拥抱了冼星海。

冼星海也情不自禁地伸出双臂,紧紧地拥抱了露易丝。

母亲端着洗好的菜从厨房中走出,看见露易丝和冼星海拥抱、亲吻的情景,高兴得热泪盈眶,竟然把洗好的一盘生菜失落在地上。

露易丝和冼星海闻声分开,再一看母亲狼狈的样子,又禁不住地笑出声来。

露易丝拿来一盒巧克力,双手捧给冼星海:“冼!给你,愿甜蜜的糖水能化出优美动听的旋律。”

冼星海拿了一块巧克力放在嘴里,甜美地品尝着滋味,他突然大声说:“你的话真灵!我的毕业作品的副部主题有了!

“哈哈……”客厅里洋滋着幸福的笑声。

在露易丝创作的《我把你热恋》的歌声中叠印:

冬去春来,群芳竞艳,百鸟歌唱;

冼星海和露易丝在开满鲜花的山野飞奔,不时又停下来在花丛中拥抱、亲吻;

冼星海在伏案创作:他忽而举起右手轻轻指挥,微眯着双眼小声哼唱,忽而又拿起笔在五线谱纸上飞快地写着……

露易丝端来一碟糖,拿起一块放在冼星海的嘴里;

冼星海坐在钢琴前,为露易丝试奏毕业作品;

春天的百花渐渐结出喜人的硕果……

巴黎音乐学院音乐厅 内 日

《我把你热恋》的歌声又化作《欢乐颂》的合唱。遂叠印一组画面:

巴黎音乐学院音乐厅举行隆重的毕业典礼仪式;

老院长神采奕奕地站在舞台中央,向萃萃学子颁发文凭;

冼星海身着西服革履,仪表堂堂地登上舞台;

冼星海恭恭敬敬地向老院长深鞠一躬;

老院长手捧文凭颁给了冼星海;

冼星海高高捧起文凭,两行热泪潜然而下;

参加毕业典礼的师生热烈鼓掌……

巴黎音乐学院门前 外 日

古久里、露易丝站在门前,似在焦急地等待着。

那位面目清瘦的守门人依然是盯着进出大门的人。

冼星海双手捧着文凭,兴冲冲地走出大门,相继与古久里、露易丝拥抱、亲吻。

古久里、露易丝争看文凭。

那个清瘦的守门人难以理解地摇着头。

杜卡斯拄着文明手杖走出大门,紧紧握住冼星海的双手:“我祝贺你完成了学业!”

冼星海激动地:“谢谢恩师!多亏您的栽培。”

杜卡斯指着古久里和露易丝:“还包括他们!”

古久里和露易丝笑了。

杜卡斯取出一封信,交给冼星海:“你愿意留在法国继续深造,或者进行创作,我可以设法帮助你。如果你愿意回到自己的祖国,把学到的知识贡献给你的民族,我也很高兴!这是我为你写的引荐信,收信人是我的学生,在上海工部局交响乐队担任指挥,他会帮助你的。”

冼星海:“谢谢恩师!我是继续留在法国,还是回到我的祖国,待决定以后再告诉您。”

杜卡斯:“好!再见,欢迎你常来我家。”他说罢走进停靠在一边的轿车远去了。

古久里大声地:“冼!我们快回家吧,妈妈为你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家宴呢!”

露易丝急忙说:“哥哥!你先回家帮着妈妈准备家宴吧,我和冼还有点事,过一会儿再回去。”

古久里莞尔一笑:“行!可不要忘了回家。”

塞纳河畔 外 日

塞纳河盛夏的风光是宜人的,林荫大道上徜徉着来往行人。

冼星海、露易丝坐在绿色的草坪上,一边喝着饮料一边交谈。

露易丝:“冼!毕业了,有什么打算?”

冼星海望着塞纳河的流水,许久没有说一句话。

露易丝:“你就留在这里,永远在巴黎住下去好吗?杜卡斯教授不是说让你留下继续深造吗?”

冼星海深沉地点了点头。

露易丝主动把头贴在冼星海的胸前,深情而又有些不安地说:“亲爱的,等你有了正式工作,你我就……”

冼星海:“行!行啊……可是,阿妈呢?……”

露易丝:“当然要把她接来,和妈妈住在一起。”

冼星海迟疑地望着长空中的蓝天、白云。

露易丝:“这样吧!虽然我一刻也不希望离开你,但是,还是应该让你回去一趟,看看阔别多年的祖国,再把阿妈接来,我们永远住在一起……”

冼星海真的被感动了,他叫了一声“露易丝!”第一次主动地拥抱了露易丝……

恰在这时,菲多琳娜挽着有些拘谨的老王头沿林荫大道走来。特写:

老王头身着笔挺的西服,是紧张还是天热?鼻尖上冒着汗。

菲多琳娜穿着一件紧身素花的连衣裙,她那全身发胖的线条**无遗,异常分明。

突然,菲多琳娜指着草坪惊奇地:“王!你看哪……”

冼星海看见了走来的老王头和菲多琳娜,他拉起露易丝,大方地走过来。

菲多琳娜笑着说:“真是太巧了!小蒙古,不!不……冼、露易丝……我们正要找你们呢!”她说罢用胳膊捅了捅老王头,“呱,你说呀,你……你怎么哑巴了?……”

老王头涨红着脸,结巴地:“是、是这么回事……”

冼星海:“是什么事啊?”

老王头:“嘿嘿……其实啊,我……我不说,你、你们二位也知道,起码……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的……”

露易丝禁不住地笑出声来。

菲多琳娜生气地:“咳!真是笨嘴拙舌到家了……你这个人啊,真是的……是、是这么回事……嗯,嗯……”

冼星海也被打人五里雾中,只好和露易丝茫然而笑。

菲多琳娜:“咳!还是由我来说吧,我和王就要结婚了!”

“真的?”冼星海和露易丝异口同声地说。

老王头难为情地点点头:“真的!到那一天,再请你们去餐馆喝喜酒。”

冼星海抓住老王头的手:“放心吧!我们一定去喝喜酒!”

菲多琳娜:“你们什么时候请我和王喝喜酒呢?”

露易丝大方地:“快了!”

餐馆 内 日

在《结婚进行曲》中,摇出餐馆里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一桌桌中法合璧的饭菜,诱人馋涎欲滴;

菲力普大声喊着:“贵客到齐!请大家人席―”

各方来客寻找着自己的席位,很快坐定。

菲力普大声喊道:“为新郎和新娘的幸福干杯―”

“干杯!”

旅法华人社团的代表走过来,向新郎老王头和新娘菲多琳娜频频敬酒;

法国的荣誉军人向菲力普敬酒,遂又一起唱起《马赛曲》;

冼星海、露易丝、古久里、母亲一起端着酒杯,向老王头和菲多琳娜敬酒。

菲多琳娜端起酒杯:“王!为冼和露易丝早日完婚干杯!”

老王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借着酒兴,说道:“星海,你和露易丝结婚的时候,一定要把你阿妈接来,让这位没见过面的老嫂子也高兴高兴啊!”

母亲:“接来就不走了!我和菲多琳娜,还有王,一块陪着冼的阿妈看凯旋门,登埃菲尔铁塔!”

老王头:“说不定啊,冼的阿妈会头晕的!

“哈哈……”

菲力普大声地喊道:“请安静!下边,请新郎和新娘跳双人舞―”

在大家的笑声和掌声中,胖胖的菲多琳娜和瘦高的老王头翩翩起舞。

露易丝紧紧依偎在冼星海身边,多情地:“冼,我们什么时候……”

这时,餐馆新的服务生走到冼星海身边,附耳小声地:“先生!餐馆外面有人找你。

冼星海站起身来:“你们先热闹,我去去就来!

餐馆门外 日

餐馆中传来喜庆的《结婚进行曲》和祝酒的欢笑声。

夏童有些焦急地在踱步。

冼星海走出餐馆,高兴地:“啊!是老兄你呀,真是有福之人不用急,快进去喝老王头的喜酒!

夏童神态严肃地:“不行!没有时间了,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冼星海一惊:“去什么地方?”

夏童:“我马上就要回国,火车票,回国的船票全都买好了。”

冼星海:“这……为什么会这样突然?”

夏童:“你还不知道吧?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野心完全暴露了!他们一方面向中国增派重兵,一方面强迫南京政府签订丧权辱国的‘何梅协定’,同时,他们还和中华民族的败类―汉奸走狗在冀东密谋搞所谓自治。其结果必然导致华北危机、平津危机,整个中国就要步东三省的后尘。我必须赶回去!

冼星海:“你回去做什么呢?”

夏童坚定地:“拿起枪,打鬼子!

冼星海沉重地点了点头。

夏童:“星海!危难的祖国在向我们召唤,我希望在祖国的大地上,能听到你谱写的抗日战歌!好,再见!”夏童说罢就快步走去了。

冼星海望着夏童走去的方向凝视着,沉思着……

露易丝从餐馆走出:“冼!哥哥要去国际工会看电影,我们也跟着去看好吗?”

冼星海:“好!好……”

国际工会俱乐部放映厅 内 夜

银幕上出现:

日本军队侵占山海关、攻陷承德、突破长城、人侵华北的一组镜头……(黑白纪录片)

日本军队放火烧民房、强奸妇女、制造无人区、活埋数以千计的中国老百姓的镜头……(黑白纪录片)

座席上:

冼星海愤怒地观看电影的特写。

古久里观看电影,偶而侧首看看冼星海的表情。

银幕上又出现:

国民党军队从前线节节溃退,兵败如山倒的镜头……(黑白纪录片)

黄泛区,赤地千里,饿俘遍野,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逃难百姓的镜头……(黑白纪录片)

日本飞机结队飞来,忽而俯冲扫射,忽而狂轰滥炸的镜头……(黑白纪录片)

逃难的人群呼天喊地,四处奔逃,一个老年妇女惊恐叫喊的镜头……(黑白纪录片)

座席上:

冼星海两眼溢**着愤怒的泪水,禁不住地叫了一声:“阿妈!”

露易丝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冼星海……

凯旋门 外 日

凯旋门前人山人海,三色旗迎风飘扬,《马赛曲》的歌声响彻云霄。

在人群夹道的中间整齐地走过步兵、骑兵卫队的队伍,中间特别有穿着路易十四时代服装的仪仗队以及青年妇女的武装……这是法国人民正在庆祝贞德节。

两边围观的群众人头攒动,如痴如狂地高唱(马赛曲)。

露易丝和她的母亲一边淌着泪水,一边跟着人们放声唱着。

不远处:菲力普架着双拐和菲多琳娜兴奋地挥舞着三色旗,自豪地唱着、喊着……

古久里介绍道:“这个一年一度的贞德节,是我国人民为纪念历史上的爱国女英雄而举行的。贞德为了抗击外国的人侵,献出了青春,牺牲时才十八岁。”

冼星海敬佩地:“了不起!贞德是法国人民的骄傲。”

古久里:“我想,在中国五千年的历史上,也产生过像贞德这样的女英雄吧?”

冼星海:“是的!有很多很多……”

古久里:“现在,你的祖国、同胞,正处在日本帝国主义的血腥统治之下,如果人人都能变成像贞德这样的英雄,日本一定会被打败,中国也一定会强大起来!”

冼星海沉重地点了点头。

古久里再次投人到庆祝贞德节的爱国热情中。

冼星海的确被这强烈的爱国情绪感染了,他激动得热泪盈眶,视线也渐渐地模糊了……

叠化:

凯旋门下宏大的游行队伍渐渐化作中国逃难的流民;

法国人民庆祝贞德节的歌声、呼喊声渐渐化作日本飞机狂轰滥炸,他似乎听见母亲在呼喊:“星海!我的儿子……”

叠化的画面渐渐回到庆祝贞德节的实况。

古久里侧首看着陷人沉思的冼星海,大声地问:“冼!你在想什么?”

冼星海毫不犹豫地:“我在想我的祖国!”

这时,老王头穿过疯狂呼喊的人群,挤到冼星海的身边,惶恐地说:“星海……快!杜卡斯教授他、他……”

冼星海:“他怎么了?!”

老王头:“他,他不行了!……”

冼星海惊得“啊”了一声,遂惊呼着“杜卡斯教授!”拨开庆祝贞德节的人群,疯了似的向前跑去。

医院中一间病房 内 日

冼星海上气不接下气地闯进病房,只见:

杜卡斯奄奄一息地躺在病**。

冼星海惊得站住了,溢满眼眶的泪水滑然而下。

冼星海步履沉重地走到病床前,紧紧靠着床头跪在了地上,他轻轻地叫着:“老师!……老师!……我来看你了……”

杜卡斯慢慢地醒了过来,他微微睁开眼,看到冼星海泪流满面地跪在床头前边。他吃力地伸出手来……

冼星海的双手紧紧握住杜卡斯的手。

杜卡斯微笑着用尽气力说道:“孩子……你……是我……最喜欢的……学生。你还记得……你对我的……批评吗?”

冼星海十分悲痛地点了点头。

杜卡斯:“孩子,请原谅我当时的无礼……因为……你击中了……我的弱点……你是对的!……”

冼星海再也忍不住了,他哭喊着叫了一声:“老师!……”

杜卡斯继续时断时续地说道:“一个……艺术家……只有……根植于本民族的土壤中,……才能……开放出……灿烂的……花朵!

冼星海:“老师!我记下了。”

杜卡斯张了张嘴,没能再说些什么。他无力地垂下了紧握冼星海的手,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冼星海:“杜卡斯教授!”他痛不欲生。

杜卡斯的代表作《学徒索西尔)轰然而起。叠印:

塞纳河水在呜咽;

骤起的风在低吼;

冼星海独自一人沿着塞纳河大步走着,狂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和衣襟。

冼星海走着、走着,他的耳边又响起了杜卡斯的临终话声。

“……一个艺术家,必须根植于本民族的土壤中,才能开放出灿烂的花朵……一个艺术家,必须根植于本民族的土壤中,才能开放出灿烂的花朵!……”

交响乐《学徒索西尔》渐渐化作狂热的《马赛曲》的歌声。

冼星海大步踉跄地走着,他的眼前又幻化出:

凯旋门前的法国人民那充满爱国情绪的浪潮;

狂风又化作祖国逃难人群的呼叫;

呜咽的塞纳河又化作奔腾咆哮的黄河;

忽然,一声炸雷,夏童的话声在天空回响:

“拿起枪,打鬼子!”

“拿起枪,打鬼子―”

冼星海迎着狂风向前奔跑着,奔跑着……

脚步变换,化作爬楼梯的脚步。

露易丝家 内 日

“咚”的一声,露易丝家的门被打开了,冼星海出现在门前。

古久里神态肃穆地站在客厅中央。

冼星海小声地:“露易丝呢?”

古久里:“到医院找你去了。”

冼星海沉重地走到古久里面前,紧紧握住古久里的双手,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回祖国!”

古久里凝视着冼星海坚毅的表情,沉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早晚有一天,你会……”他说不下去了。

冼星海更加坚定地点了点头。

古久里声音有些颤抖地:“好吧!我现在就替你准备去马赛的火车票,还有你回国的船票。”

冼星海:“谢谢!”

古久里走到大门前又转回身来,很不平静地说:“不过……你要跟露易丝好好地谈一谈,千万不要一下子……”

冼星海:“我懂!你就放心吧……”

这时,露易丝神情紧张地出现在门口,不容分说,冲到冼星海的面前,紧紧地拥抱着,凄然地叫着:“冼,冼……”

冼星海也只有痛苦地叫着:“露易丝!露易丝……”

古久里不忍再看下去,转身走出了家门。

露易丝终于抬起了泪流满面的头:“冼!你是……要走吗?

冼星海沉重地点了点头:“是的!……”

露易丝听后号陶大哭起来,她紧紧地拥抱着冼星海那颤抖的身躯,生怕他会马上离去似的。

冼星海也紧紧地拥抱着露易丝,他两眼湿润了:“……露易丝,你……不是说过让我回国去一趟吗?”

露易丝抬起头,冲着冼星海微微地点了点头。她突然又大喊了一声“不―”遂又紧紧地抱住了冼星海。

冼星海沉吟有顷,感情地说:“露易丝,你怎么跟个孩子似的!我离开自己的祖国、母亲,已经整整六年了,难道我不应该回去看看吗?”

露易丝听后只有小声的哭泣。

冼星海沉默了片刻,他又一边轻轻地抚摸着露易丝的发丝,一边继续小声说道:“当然,阿妈可以接来,甚至可以让古久里去上海把她接来!但是我的祖国呢?难道也可以把她接来,好不受日本帝国主义的蹂瞒吗?你们爱你们的法国,我又怎能不爱我的祖国呢!……”

露易丝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感情,慢慢地抬起头来,硬咽地说:“……请原谅我,可能我太自私了!……你,应该,回到自己的祖国去!……”

“露易丝!”冼星海激动地拥抱着露易丝:“请你相信,等抗日胜利之后,我就回来!”

露易丝:“那,要多长时间?……”

冼星海:“我想半年―顶多一年!”

露易丝:“一年,……真是太长了!……万一,你不回来了呢?……”

冼星海:“我会回来的!”

露易丝:“真的?”

冼星海:“真的!……除非我在战场上……”

“不!”露易丝急忙捂住了冼星海的嘴,惊恐地说:“我不许你瞎说!我情愿你……不回到我的身边,也希望你为你的祖国好好地活着。”

“露易丝!”

“冼!”

露易丝和冼星海更加用力地拥抱在一起,他们互相热烈地亲吻着。

露易丝再次平静下来,悄声恳求地:“冼!今晚就不要走了,好吗?

冼星海沉默了一会儿,低沉地:“不!露易丝,我还要回阁楼收拾东西!

阁楼 内 夜

冼星海环顾相伴多年的阁楼,一阵酸楚打心底涌起。

冼星海看见挂在墙上的那管竹箫,一种异样的情潮在心湖中涌动着。

突然,冼星海从墙上取下那管竹箫,紧紧握在自己的手中,他欲吹又止,遂走到桌前,隔窗望着对面楼中惟一还亮着灯光的那间房子,情感的闸门打开了,真是澎湃激**……

冼星海的画外音:“露易丝,亲爱的姑娘!你的心我怎能不知道,我的痛苦和矛盾又何尝不深…天知道我们这次分别,什么时候才能见面!………一露易丝,我的露易丝!

冼星海无声淌下的泪珠,又一颗一颗地滴在了他握在手中的竹箫上……

冼星海慢慢地举起手中的竹箫,竹箫由模糊变为清晰,母亲教的《顶硬上》的歌声又悠然而起。远方叠化:

当初,黄苏英为冼星海送行的一组画面;

黄苏英在上海为有钱人家做娘姨;

冼星海亲自陪伴黄苏英穿过凯旋门,又登上埃菲尔铁塔;

黄苏英站在埃菲尔铁塔上,伸手指着东方大声地说:“巴黎好啊!可它不是我们的家……海仔!我们的家是中国,那里正遭受日本鬼子的侵略!……”

冼星海渐渐地从幻化中回到了现实。

《顶硬上》的歌声,又逐渐转化为《游子吟》的旋律。

冼星海随着《游子吟》的旋律,脱口吟唱起六句古诗:

慈母手中线,

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

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

报得三春晖!

冼星海轻声吟唱过《游子吟》,遂又吹起竹箫,这游子思归的箫声响彻夜空……

露易丝的凉台 外 夜

露易丝穿着洁白的睡衣,迎风屹立在凉台上。

长夜的冷风吹动着露易丝那散乱的头发和衣裙。

冼星海吹奏的箫声刺人了露易丝的心灵。

露易丝痛苦的泪水顺着面颊无声地淌下。

母亲悄悄从内室走出,把一件外衣轻轻披在露易丝的身上。

露易丝听罢《游子吟》,悲痛欲绝地仰面高呼:“冼不回来了!”她说完转过身来,扑在母亲的怀抱里,随着凄然的哭泣声,泪水像断线的珍珠般流淌着……

巴黎公墓 外 日

刻有杜卡斯遗像的墓碑。

冼星海和露易丝把一束丁香花献在墓碑前。他们静默片时,二人相对无言。

露易丝慢慢地举起双手,捧着冼星海的头,用心地端详着他的脸,好像永远看不够似的。

冼星海深情地叫了一声:“露易丝!”

露易丝似从遥远的地方被呼唤回来,她看着冼星海微笑了一下,充满感情地问道:“冼!明年的现在,你还会和我一起来给杜卡斯教授献花吗?”

冼星海点了点头。

露易丝微笑着:“那、我们明年见。”

冼星海:“明年,再见!……”

露易丝那俊俏、明亮的双眼又滚动着泪水,依然是含笑地说:“我等着你……回来!……”

冼星海:“我一定……回来!……”

露易丝的泪水就要夺眶而出了,她急忙转过身去拭泪。

冼星海俯身把放在地上的藤箱打开,取出一大裸参差不齐的原始曲谱,双手捧到露易丝面前:“这是我在巴黎期间写的所有作品的手稿,我视它比自己的生命还要宝贵!我把它们……全部留在你的身边。”

露易丝的心震颤了!她双手接过这攘用心血浇灌出的乐谱,紧紧地放在自己的胸前,颤抖地说:“请放心!我将像保护自己的生命一样来保护它们,直到它们回到自己主人的身边!”冼星海:“再见了,露易丝!”露易丝双手抱着一挥曲谱深情地点着头。

巴黎火车站 外 日

开往马赛的客车就要启动了。

冼星海提着藤箱大步走到客车的门前,转过身来与露易丝做最后的吻别。旋即登上客车。

有顷,驶往马赛的客车缓缓地开动了。

古久里、母亲、老王头、菲多琳娜等挥动双手向冼星海告别。

马赛港 外 日

一声汽笛长鸣,开往中国的客轮缓缓驶离海港。

冼星海站在船舷旁高声喊道:“露易丝!再见啦……”

在海港的岸上,露易丝穿着一身洁白的衣裙,飘然而来(高速镜头),她挥舞着苏绣披肩,高声喊道:

“冼!再见啦!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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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集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