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街头 外 夜
在《狂欢节序曲》的音乐中摇出:
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着,巴黎变成了银色的世界。
五彩缤纷的烟火,红色的圣诞老人……使得巴黎圣诞节显得妖烧多姿。
准备过圣诞节的巴黎人踏雪购物,喜笑颜开,更增添了几分节口的气氛。
菲力普的拐馆 内 夜
餐馆的中央摆着一棵圣诞树,闪烁着五颜六色的灯光。
菲力普坐在柜台里边,自得其乐地唱着《马赛曲》。
老王头默默地向小木屋顶摆上一些棉花,看上去像是雪片。
菲力普:“王!趁着过圣诞节,把你和菲多琳娜的婚礼也办了吧?”
老王头害羞地:“我的将军!可不要开这种玩笑啊。”
菲力普:“这哪是玩笑呢?咳!谚语说得好,恋爱是幸福的,结婚等于进了坟墓。就这样办吧,我这个荣誉军人为你们二人站岗,看着你们天长日久地谈恋爱!”
菲多琳娜拿着一个纸盒从外面走进来,神秘地:“王!猜猜看,我送给你的圣诞礼物是什么?”
老王头站起身来:“看你!土埋脖子的人啦,还专爱干这些孩子的事。我不猜!”
菲多琳娜把纸盒子往老王头怀里一摔,呱着嘴:“给你,是件皮大衣。不懂感情的木头人!”
老王头打开纸盒子,取出皮大衣,往身上一披,满意地:“嘿嘿!真不赖,穿着还蛮合身呢!
菲多琳娜:“我是按照你的身材买的,还能不合身?”
菲力普大喊一声:“立正!”
老王头披着大衣下意识地立正站好。
菲多琳娜生气地:“哥哥!你就会恶作剧。哼!也不分个时候,看看场合。”
菲力普得意地笑了:“王的军事素质不错!我命令你,今天晚上穿着这件时髦的皮大衣,挎上我的妹妹菲多琳娜,去逛巴黎街头的狂欢之夜吧!”
老王头憨直地说:“对不起,我的将军。用我们中国的一句谚语说,今夜还是外甥打灯笼―照舅(旧)!”
菲力普被噎得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菲多琳娜气得坐在桌前的椅子上。
恰在这时,夜空传来婉转动情、深沉思乡的小提琴声。
菲多琳娜蓦地站了起来,惊喜地:“听!你们听啊?多好听的音乐哟……太动人了!”
菲力普有意高傲地说:“是啊!当年拿破仑元帅的军乐,唤醒过战死在滑铁卢的鬼魂哩!”
菲多琳娜含情脉脉地看着老王头:“我对拿破仑可不感兴趣!再说,他哪能比得上蒙古人……哦,我又说错了,是中国人的音乐,我……就是喜欢中国人!”
菲力普:“我的下士,菲多琳娜又在夸你哪!”
老王头默然无语,但心里在乐。
菲力普:“我命令你:立即把冼请到餐馆来,一块热热闹闹地过圣诞节!”
菲多琳娜:“好!冼拉小提琴,你唱中国歌!”
菲力普:这个主意好!最后我们再一块高唱《马赛曲》,回顾一下当年战场上的生活!”
老王头:“行!”脱下皮大衣,转身欲走。
“等一等!”菲多琳娜拿起新买的大衣,披在老王头的身上,关切地,“外边天冷,小心冻着了!”
老王头憨厚地笑了,大步走出餐馆。
阁楼 内 夜
冼星海在忘情地演奏小提琴。
老王头推开阁楼的小门,兴冲冲地说:“星海!快别拉琴了,跟着我过圣诞节去!
冼星海中断拉琴:“跟你去哪儿过圣诞节啊?”
老王头:“去你打过工的餐馆!
冼星海似想起了什么,沉默不语。
老王头急忙解释:“星海!菲多琳娜是个有嘴无心的人。你走后她真是后悔极了!几次央求我,说什么也得把你请回来。今晚你一去,用咱们中国的话说,就是一了百了啦!
冼星海为难地:“我也很想和他们一起过圣诞节!可是,我的恩师杜卡斯教授破例请高级作曲班的同学,一块去他家过圣诞节。你看……”
老王头:“你先去杜卡斯教授家里过圣诞节,回来之后,再到餐馆一块热闹!”
冼星海:“好!一言为定。”
老王头:“星海,你知道露易丝的近况吗?”
冼星海伤感地摇了摇头。
老王头:“听古久里说,在经济大萧条的今天,露易丝竟然找到了一份收人稳定的工作。”
冼星海:“做什么?”
老王头:“在一所中学教音乐。这真是上帝对她的恩赐啊!”
冼星海沉吟顷许:“愿她过好今年的圣诞节!”
巴黎音乐学院 外 夜
大野宁次郎和一个法国学生快步走在雪地上。
大野宁次郎:“我听说杜卡斯教授深居简出,很少出席巴黎上层各种沙龙举办的活动。”
法国学生:“是的!同辈大师们戏称:杜卡斯教授生活中的色彩,全都用在音乐作品中去了!”
大野宁次郎:“你们法国的同学,有去杜卡斯教授家过圣诞节的吗?”
法国同学:“从未听说过。”
大野宁次郎:“今年的圣诞节,杜卡斯教授为什么要请全体同学去他家呢?”
法国同学:“对此,我也觉得有些蹊跷。”杜卡斯的客厅 内 夜客厅中央立着一棵圣诞树,上面装饰着五颜六色的灯泡、光闪闪的金银纸片,象征着吉祥如意,生命永恒。
杜卡斯衣冠楚楚、笑容可掬地迎候学生的到来。他握住冼星海的手,幽默地:“愿上帝保佑你,把精力全部用在作曲上。”
冼星海:“谢谢恩师的祝福!”他走进客厅一看:
大野宁次郎等五位不同国籍的同学已在沙发上正襟危坐。
冼星海与同学们一边寒暄一边坐在单人沙发上。
杜卡斯坐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慈祥地:“今天,请大家来过圣诞节,一不唱子夜弥撒;二不给同学们赠送圣诞礼品;三也不准备请同学们吃圣诞晚餐……”
同学们顿感愕然。
杜卡斯品了一口香浓的咖啡:“首先,我想告诉你们一句话:上帝是万能的,但从不恩赐给作曲家以灵感!”
冼星海听后微微地点了点头。
其他同学感到有些茫然。
杜卡斯:“今天请大家来过圣诞节,我安排了两项内容:一是请大野、星海同学,分别介绍一下东方的艺术;二是我写了一件新作品,想征求同学们的批评。”
那位法国学生傲岸不逊地:“我提议:把第一项内容改为由教授介绍法国印象派的产生和发展。”
杜卡斯一怔:“为什么?”
法国学生:“东方―尤其是中国是落后的国家,所谓东方艺术就是落后国家的艺术,没有什么好介绍的!”
“不对!”杜卡斯碎然站起,严肃地说道,“艺术家的视野应当是宽广的。艺术作品的优劣,绝不以国家的强弱为标志。艺术派别的诞生,则更是在借鉴前人、学习外国优秀艺术的基础上诞生的。”
大野宁次郎激动地鼓掌。
与会的同学看着有些神经质的大野宁次郎。
杜卡斯:“就说源起于法国的印象派吧!美术界公认中国画的大写意画派,是法国画坛印象派的先祖。我研究了俄国伟大的作曲家、五人强力集团的穆索尔斯基的作品,他应当是乐坛印象派最早的启蒙大师!”
与会的同学信服地点头称是。
杜卡斯:“同学们!今天借着圣诞节,大家从敬仰西方的上帝,改信一个晚上的东方菩萨,有什么不好呢!”
大野宁次郎蓦地站起:“我赞成教授的提议,我请求第一个发言!”
杜卡斯:“可以!请坐下谈吧。”
大野宁次郎:“我认为东方艺术是世界艺术的发源地之一,而东方艺术的源头则是我们日本。只要看看我们大和民族的建筑、服饰、宗教、音乐、风俗、绘画……就完全证明了我得出的结论是正确的!”
杜卡斯:“星海同学,你的意见呢?”
冼星海:“我不能苟同大野同学的结论!举例说:日本的文字源于汉字;日本佛教供奉的佛牙,是中国唐代高僧玄奖和尚的;日本最古老的音乐,也是中国盛唐十部国乐的翻版;就说日本历史久远的运动相扑吧,也是由我国汉朝传人的……”
大野宁次郎腾地一下站起来:“一派胡言!我绝不允许你贬低我大和民族!”遂做出了打架的样子。
杜卡斯严厉地:“大野同学,请坐下!”
客厅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那位法国同学轻蔑地:“教授!今天晚上不要把中国、日本交恶的丑剧,搬进这圣洁的天堂来吧!
“不对!“杜卡斯再次站起身来,严厉地:“我是一位正直的艺术家,应当站在历史的高度,来审视人世间的一切。大野同学,你能把日本文化的由来,佛教的源起,以及音乐、美术等方面的真实历史,向在座的同学讲一讲吗?
大野宁次郎愤然不语。
杜卡斯:’‘妄自尊大,是读书求知的大敌!我曾经读过你们日本史学家写的历史书,那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日本人和中国人同文同种,日本的宗教、文化是受着中国的影响!
露易丝家客厅 内 夜
留声机传出《狂欢节序曲》。相继摇出:
客厅中装饰得流光异彩,一派分外喜庆的景象;
一张四方的餐桌,上面摆满了各种大菜;
古久里打开一瓶白兰地,分倒在三只高脚酒杯中;
露易丝有些惆怅地看着这满桌的酒菜。
母亲端着一盆汤从厨房中走出,小心地放在餐桌的中央,她高兴地说:“今年的上帝,格外照顾咱们家,露易丝走出家门,上班了!今年的圣诞老人也给我送来一份厚礼:露易丝拿出第一个月的薪水,请我做圣诞之夜的大餐!人席,尝一尝我烧菜的手艺怎么样?”她说罢当仁不让地坐在首席。
古久里看了看露易丝的表情:“妹妹,人席吧?”
母亲指着身旁的椅子:“坐在妈妈身边,陪着妈妈吃圣诞之夜的大餐!”
露易丝没有说什么,坐在母亲身边的椅子上。
母亲一怔:“露易丝,你为什么不开心啊?”
古久里:“她呀,”指着身旁的位子,玩笑地,“她又想起了一个人!
母亲:“咳!人家冼不愿意,想有什么用!”
露易丝:“妈妈!我不早就对你说了吗?我真后悔,那天我要不向冼表露…一该有多好啊!”
古久里:“感情这东西可真怪,友情是纯洁的,爱情是自私的,一旦友情转化成了爱情,那就再也回不到纯洁的友情了!”
露易丝:“哥哥说得真好!”
母亲:“我就不信!古久里,立即去请冼来过圣诞节,我当面告诉他:露易丝已经回到纯洁的友情了!”
古久里摇了摇头:“妈妈!你怎么变成一个老天真了?冼是不会来过圣诞节的!”
母亲:“吃完了饭后,露易丝带上一份饭菜去对面阁楼,当面向冼讲清楚。”
露易丝:“妈妈!对面阁楼的窗子是黑的。”
母亲一怔:“冼会去哪里过圣诞节呢?……”
杜卡斯的客厅 内 夜
杜卡斯坐在钢琴前面,专心试奏晚年的一首新作。
大野宁次郎等同学完全陶醉于杜卡斯的音乐之中。
冼星海微闭双眼,用心地淦释杜卡斯的这首新作。在他的远方叠印出:在簧火晚会上黑人歌唱家演出的一组画面。
杜卡斯试奏结束了,他缓缓转过身来,示意学生不要鼓掌。他低沉地说:“我希望你们在审听我的作品的时候,就像是我评点你们的作品那样。好!谁先说?”
大野宁次郎站起身来,成立正姿势:“尊敬的教授!您的这部新作,就是在圣诞节之夜,送给我们最好的礼品。我一定把它带回日本去,让日本人民分享这份最好的礼品!”说罢坐下。
法国学生:“尊敬的教授!这首新作凝结了您晚年的心血,把印象派的风格提高到了一个崭新的高度,为法兰西文化宝库增添了新的艺术瑰宝。作为您的学生,作为一名法国人,我由衷地感到高兴!
“尊敬的教授!我听了您的这首大作之后,把我的鉴赏水平提高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自然,对我未来的创作,也有着极大的启示作用!”一位学生赞美道。
“尊敬的教授!我听了您的新作之后,大有高山仰止之感。换句话说:我只有学习的水平,没有评点的资格!”另一位学生继续赞美。
“尊敬的教授!我的精神世界完全被您的大作俘虏了,请允许我先咀嚼、品评,弄懂这首大作的内涵……”一位女学生感动地流着泪说。
冼星海严肃地:“我想谈两点意见:一、您的这部新作,从曲体结构的严谨,到和声色彩的神奇变化,都是无与伦比的,的确是为我们树立了学习的楷模。”
杜卡斯微微地点了点头。
冼星海:“二、我觉得您这部新作,和其他印象派大师的作品一样,似乎太偏重于高度技巧的运用,而缺乏质朴明朗的格调。我们中国有这样一句古语:阳春白雪,和者盖寡。西方印象派大师们的作品,就是在法兰西,恐怕听众也是不会太多的。
杜卡斯的表情十分凝重。
与会的同学惊惶失措地看着杜卡斯。
冼星海被杜卡斯的表情所震惊。
客厅中的空气就要凝固了,似乎每个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杜卡斯突然起身,收起新作,“吮”的一声盖上琴盖,说了一句“圣诞之夜的聚会到此结束!”转身走进了内室。
一时之间,与会的同学把视点全都聚焦在冼星海的身上。
大野宁次郎咆哮着:“你……羽翼未丰,就要飞,真是狂妄之极,不知天高地厚!”他拉着一位学生愤愤然地走出客厅。
那位法国学生轻蔑地:“不懂圣洁的艺术,就妄加评论恩师的新作,可悲!可笑!”他和另一位同学大步走出客厅。
客厅中就剩下那位女学生了,她走到冼星海的身边,悄然地说:“冼!你闯下大祸了,快向教授道歉去吧!”遂尾随着其他同学快步离去。
冼星海看了看通向内室的门,陷于凝思之中。最后,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客厅。
巴黎街头 外 夜
巴黎街头五光十色,着实是一个夜幕中的花花世界。
巴黎街头庆贺圣诞节的歌声、乐声此起彼伏,身着节日盛装的法国男女玩兴正浓。
冼星海快步走在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之中,他听着这欢度圣诞节的歌声和乐声沉思着,沉思着……
巴黎音乐学院 外 日
冼星海快步走在大雪覆盖的校园中。突然远方传来熟悉的笑声,他循声望去:
大野宁次郎和柳莺在雪地上尽情地追逐、戏耍。
冼星海的画外音:“怎么不是杨德烈呢?
冼星海快步向前走去。
大野宁次郎:“柳莺!请等我一下,我回去取一件献给你的宝贝!”转身踏雪跑去。
冼星海走进院方供租用的琴房。
杨德烈像个醉汉似的走来,近似哭泣地叫着:“亲爱的莺!”
柳莺冰冷地:“大雪天,你来找我干什么?
杨德烈凄然地说:“莺,我最亲爱的莺!你我出国前的山盟,来巴黎后的海誓,难道你都忘了吗?
柳莺无耻地:“一个国家的国情尚且可以改变,我们信口说的誓言又算得了什么?我奉劝你一句话: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杨德烈:“不!不……我不能没有你!”他扑上前去,抓住柳莺的右手就疯狂亲吻。
柳莺举起左手,重重地打了杨德烈一记耳光。
杨德烈:“你打吧!可你必须告诉我:大野宁次郎哪一点比我强?难道就因为他是日本人吗?
这时,大野宁次郎走到近前,大声狂笑:“哈哈……准确地说,就因为你是中国人!
大野宁次郎挽着柳莺的臂,朝着冼星海的琴房走去。杨德烈看着远去的柳莺呜咽地哭了。
琴房 内 日
冼星海坐在钢琴前,正在专心致志地修订自己的新作《D小调钢琴和小提琴朔拿大》。
大野宁次郎挽着柳莺走进,不客气地:“星海同学!请借用一下你的钢琴。”
冼星海出于礼貌,很不情愿地起身让出钢琴。
大野宁次郎取出一裸曲谱,压在冼星海的谱纸上,欣喜若狂地说:“亲爱的莺!请听听这支曲子吧,为了表示我对你最赤诚的爱,我花了两个星期,才完成了这首《金发女郎》!”
柳莺娇慎地自语:“金发女郎?……哼!这首曲子不是献给我的!”
大野宁次郎趁机吻了柳莺的前额,调情地:“我的小鸟,我的天使,在我大野宁次郎的眼里,你每一根可爱的发丝都是高贵的金丝!”
柳莺卖弄地:“油嘴滑舌!”
大野宁次郎双手拥抱着柳莺亲吻。
冼星海震怒地大吼:“请出去!”
大野宁次郎和柳莺吓得立即停止亲吻,看着像头怒狮的冼星海。
冼星海拿起放在钢琴上面的《金发女郎》,强行塞到大野宁次郎的手里:“请出去!现在是我租用的练琴时间。”
大野宁次郎听后就要发火,他想了一下,掏出一把法郎往钢琴上一放,盛气凌人地:“这些钱够赔付你的练琴时间了吧?请把琴房让给我!”
冼星海拿起钢琴上的法郎又塞到大野宁次郎的手里:“你有再多的钱,我也不让这节练琴的时间!”
大野宁次郎:“好!好……你就打夜工去吧!”他挽着柳莺怒冲冲地走出了琴房。
阁楼 内 夜
冼星海拧开水龙头,让冰凉的冷水赶走劳累和困乏。
老王头提着一个饭盒走进屋门二乐呵呵地:“星海!快趁热吃,这是……菲多琳娜让我给你送来的。”
冼星海边用毛巾擦头边说:“这,叫我多过意不去!”
老王头:“没什么!菲多琳娜说:冼就要毕业了,功课忙,大雪天又不好找工作,咱们可要多帮助他点!”他说罢打开饭盒,露出一个面包、两块牛排,“不瞒你说,做牛排是菲多琳娜的拿手菜,这两块牛排是她专门留给你的。”
冼星海:“真没想到,菲多琳娜也有这么好的心肠。”
老王头:“她呀,是刀子嘴,豆腐心,对人好着呢!临来前,她还说,冼是巴黎音乐学院的高才生,干么不让他去中国大使馆申请官费留学金呢!”
冼星海叹了口气:“菲多琳娜是个好心人,可她哪里知道中国的官费留学金不是给我准备的!”
老王头:“我也赞成你去碰碰运气,万事都有个一嘛!”他说罢取出一封信,“你看我,一唠起来就没个完,这封信,差点又被我揣回去。”
冼星海接过来信一看,禁不住地叫了一声“阿妈!”遂又陷人对亲人的思念之中。
老王头:“星海!看完信就睡觉。我走了!”他起身走出屋门,遂又传来下楼梯的脚步声。
冼星海小心地剪开信封,取出一页信纸,双手展开阅看。
远方出现黄苏英看信的画面,并传出画外音:
“星海吾儿,见字如面:你离家五年多了,真想念你啊!我自搬到上海以后,靠洗衣为生,度日如年……这几天气喘病又犯了,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一合上眼皮就想起了你……你和三妹的事,一直是阿妈的一块心病,一个在巴黎,一个在广州,天长日久怎么行呢?……你寄回来的钱,阿妈都收到了。今后千万不要再寄钱,我知道这钱来得不易,你留着念书用吧!……”
随着画外音的结束,远方黄苏英看信的画面渐渐隐去。
冼星海双手捧着母亲的来信久久不语。
中国驻法国大使馆 内 日
杨德烈坐在沙发上,双手捧着前额呜呜哭泣。
谢参赞:“贤侄!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在此觅闲愁呢!”
杨德烈:“可我……去哪里寻欢乐呢!”
谢参赞:“在这方面,我可以给你讲点实在的经验:所谓爱情,它是金钱、权势的附庸。权势越大,金钱越多,一生占有的女人就越多。当年,直鲁军阀头子张宗昌,有五十多个不同国籍的漂亮女人做姨太太。逛天坛,要列队进门。”
杨德烈:“可像柳莺这样的歌唱家……”
“有的是!”谢参赞又故作斯文地说,“我在巴黎供职这几年,留意考察了西方的文化,只有电影最能发迹、赚钱!我的任期行将届满,回国以后,准备在上海合股创办一家电影制片厂。”
杨德烈:“这是真的?”
谢参赞:“真的!到时,电影皇后、有姿色的歌星,任贤侄挑选!
杨德烈破涕为笑。
谢参赞信手送上一个信封:“这是两个月的留学金,先拿去用吧!
中国驻法国大使馆门前 外 日
冼星海沿着一条马路大步走来。
杨德烈自大使馆门内走出,迎着冼星海走来,得意地笑着说:“星海!祝你交上好运。”
冼星海挖苦地:“德烈!真不容易啊,你终于变喜兴了!
谢参赞办公室 内 日
谢参赞抽着雪茄:“星海同学!你的情况我是了解的,如果是去年,我一定帮助解决。时下,我是爱莫能助了!
冼星海惊愕地:“为什么?”
谢参赞:“我的任职期限已满,很快就要回国述职,已经无权过问此事了!”
冼星海:“请问:新的文化参赞何时到任?”
谢参赞:“依我看,有鉴于日本侵华日甚,国力消耗人不敷出,恐怕国府难以派出新的文化参赞了!”
冼星海转身走出门去。谢参赞望着冼星海的背影,大声说:“巴黎音乐学院的高才生,让我们回国以后再合作,机会还是很多的嘛!……”
塞纳河桥头 外 晨
铁桥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
露易丝穿着大衣,系着狐筒围巾,左手提着一个小皮包,有些焦急地站在桥头,看着引桥上川流不息的行人。
引桥上有一位脸朝地,背冲天,俯身拉着一辆满载货物板车的人在艰难爬坡。
露易丝快步冲下引桥,跑到货车的后边,弯着腰用力推车,帮助拉车人把货车推上桥头。
拉车人把货车停在桥头,起身擦汗,原来是冼星海。他擦完汗水,转身一看。
露易丝整理了一下着装,大方地走来。
露易丝一看身单衣薄、额头上冒着热汗的冼星海,急忙从手提包中取出一沓法郎,不容分说塞到冼星海的手里:“冼!我知道,你现在仍然很困难……请收下吧!
冼星海看着手中的法郎,许久许久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露易丝:“冼!今天晚上到我家来吧,我母亲,我哥哥,全都欢迎你啊!
冼星海惶恐地摇着头说:“不!不……我、我不能再给你们家添麻烦啦!
露易丝激动地表白:“冼!你不要误会。我这样做,仅仅是出于对一个音乐天才的命运的关切……你应该写毕业作品了,透风漏气的阁楼上没有钢琴,这会影响你的多声部、多色彩的立体思维。再这样不要命地干活……”她说不下去了。
冼星海心底涌起一股巨大的情潮,眼睛渐渐湿润了。
露易丝看着冼星海那滚动欲出的泪水,恳切地说:“冼!相信我吧,仅仅是这样!……”
冼星海慑懦地:“……露易丝,我、以后一定去……请告诉我,现在是几点啦?……”
露易丝看了看手表:“刚好是八点半钟。”
冼星海歉意地:“对不起……我送完这车货,十点钟,还要赶到杜卡斯教授家上作曲课。”他说罢俯身拉起货车,很不情愿地向前走去。
露易丝看着那高高的货车,泪水潜然而下。
杜卡斯的客厅 内 日
大野宁次郎以及那几位不同国籍的学生正襟危坐,等待就要开始的期末考试。
悬挂在侧面墙上的长形挂钟敲响了十下。
杜卡斯从内室走出,严肃地问道:“冼星海呢?”
大野宁次郎不屑地:“大概又去挣工钱了吧!”
杜卡斯吟哦片时,郑重地:“现在考试开始!大野宁次郎!”
大野宁次郎起立:“到!”他双手呈上抄得工工整整的五线潜手稿―《金发女郎》。
杜卡斯接过《金发女郎》的手稿翻了翻,小声问:“大野同学,你能背谱弹奏吗?”
大野宁次郎:“可以!”
杜卡斯:“好!开始吧。”
大野宁次郎酝酿了一下情绪,摇头晃脑地演奏起自己参加期末考试的作品《金发女郎》。
巴黎大街 外 日
冼星海焦急万分,近似小跑地向前走着。
杜卡斯的客厅 内 日
大野宁次郎继续陶醉地弹奏《金发女郎》。
杜卡斯边听边看曲谱,眉宇之间渐渐地登就一个包。最后,他严肃地说道:“停!”
大野宁次郎戛然中止弹奏,惊愕地看着杜卡斯。
杜卡斯有些沉重地:“在点评大野宁次郎的《金发女郎》之前,我想讲几句题外话。”
参加期末考试的学生愕然。
杜卡斯:“同学们!艺术创作,尤其是音乐创作有规律可循,却无定法,而贵在刻意创新。我为了创建法国的印象派,和已故的作曲大师德彪西、拉威尔一起奋斗了几十年,方为文艺百花园中增添了一朵小花。但是,就我们三人而言,又各自具有自己的风格特点;自然,也不排除互为影响、相得益彰的因素。一句话,艺术就是这样顽强地显示着它独创的个性!”
大野宁次郎越听越不理解,茫然地摇着头。
其他同学似有所悟地点着头。
杜卡斯蓦地站起,咄咄逼人地讲道:“大野宁次郎的这首《金发女郎》,所缺乏的正是这种艺术的独创性。它完全是德彪西的名曲―《亚麻色头发的少女》的翻版!”
大野宁次郎急忙辩解:“教授,我、我不是单纯的抄袭,我、我是用大师德彪西《亚麻色头发的少女》的主题,进行变奏,再创作,发展成的一首独立的作品。”
杜卡斯:“什么再创作?你们再听听德彪西的《亚麻色头发的少女》。”他说罢坐在钢琴上熟练地演奏。
巴黎音乐学院大门 外 日
冼星海大步踉跄地走进音乐学院的大门。
那个看门人鄙视地看着冼星海。
杜卡斯的客厅 内 日
杜卡斯演奏完了《亚麻色头发的少女》,愤然说:“你们两相对照,就会知道大野同学的《金发女郎》完全是拙劣的摹仿,机械的翻版,只有懒汉和庸才,才会这样进行创作!”
大野宁次郎被训得无地自容。
其他同学面面相觑,陋舌不止。
杜卡斯一边踱步一边感慨地说:“一个民族的艺术,不仅要有浓郁的民族特点,还要有鲜明的地区风格。你的祖国是日本,为什么不从日本民歌中寻求创作的乐汇,却偏偏硬搬我们法国印象派风格呢?因此,我认定你这首(金发女郎》是败笔之作!”
大野宁次郎缓缓地低下了头。
杜卡斯:“鉴于大野同学在和声、复调的运用上还比较清晰、有条理,勉强给你打六十分!”
特写:杜卡斯拿起红笔,在《金发女郎》的曲谱上,用力写下了60分。
大野宁次郎双手接过曲谱,瘫坐在沙发上。
杜卡斯看着其他惶惶不安的同学,谆谆教诲:“我希望跟着我学的各国学生,都不要变成一名法国的作曲家;更不要变成杜卜斯第二、第三、第四……而是要做一名有着鲜明的民族特点的作曲家!”
其他同学折服地点着头。
杜卡斯不安地:“冼星海夜里还出去做工吗?”
那位法国学生:“去!听说近来他每夜都去做工,什么活都干,连最下等的守电话、看孩子的事都做!”
杜卡斯沉重地点了点头。
这时,冼星海轻轻推开客厅的门,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老师!我……迟到了……”
杜卡斯低沉地间:“你的《D小调钢琴和小提琴朔拿大》写完了吗?”
冼星海:“全部完成了!”他说罢取出谱子,小心地放在钢琴谱架上。
杜卡斯走到钢琴前看了看谱子,小声地说:“你自己先在钢琴上演奏一遍吧!”
冼星海坐在钢琴前边,伸出双手用力搓了几下,遂又放在嘴前用热气哈了又哈,勉为其难地演奏起了自己的作品。
冼星海由于双手僵硬、迟笨,难以流畅地演奏,他急得一面弹琴,一面整眉摇头。
大野宁次郎等学生听着冼星海那不顺畅的演奏,忍不住地发出了讥笑声。
冼星海不堪忍受这种侮辱,生气地停止了演奏。
那位善心的女同学不平地请求说:“教授,让星海暖和一会儿再弹吧?”
杜卡斯赞同地点了点头。
冼星海习惯地抄起了双手。
大野宁次郎冷笑地:“教授!我看不是天冷的缘故,是星海同学钢琴水平太低,织体又写得太不钢琴化了!”
“对!对!大野同学说得完全正确。哈哈……”其他几个同学再次发出了讥笑声。
“啪!”杜卡斯重重地拍了钢琴一下。
不怀善意的学生立即收住笑声,一个个化为怯惧的表情。
杜卡斯示意冼星海离开,他坐在琴凳上,十分熟练地演奏了一段冼星海的参考作品。
很快,同学们被这浓郁的东方风格的音乐慑服了。
杜卡斯停止演奏,蓦然回首,抓起了冼星海的右手,举在空中。特写:
一只冻得红肿、渗出鲜血的手。
同学们相继低下了头。
杜卡斯放下冼星海的手,无比激动地:“同学们!在我看来,上帝赋与人们的才能和智慧是平等的,这不受肤色和民族的限制,而全在人们怎样充分地运用它。青年人,你们应该学会诚实和谦虚,这也是作为一个艺术家必须具备的品德!”
参加考试的白人学生点头称是。
大野宁次郎仍然傲气十足,不知羞愧。
杜卡斯严厉地:“大野同学!你们日本侵略中国,正在奴役、迫害中国人民。可是,我不准你欺侮冼星海!世界上一切正派的艺术家,他们的良心是纯洁、公正的,永远站在被压迫的人民一边!在欧战期间,无论是德国的作曲家,还是法国、英国的作曲家,都紧密地团结在一起,为反对德国侵略,共同战斗!”
白种人同学难过地垂下了头。
大野宁次郎的傲气也少了许多。
杜卡斯:“你们作为我的学生,还必须知道这样一个真理:国家的强大,是不会给你们增添智慧的。相反,历史却不止一次地证明:很多伟大的艺术家,是诞生在受压迫的民族之中!”
大野宁次郎慑于杜卡斯的威严,也被迫垂下了头。
杜卡斯深沉地看着钢琴谱架上的曲谱:“冼星海同学写的这首《D小调钢琴和小提琴朔拿大》,曲体结构严谨,又有浓郁的东方色彩,我很喜欢它。决定打九十分!”
“啊!九十分……”参加考试的同学异口同声地说。
杜卡斯:“对!九十分。今天考试结束,下课!”
大野宁次郎和白人同学相继走出客厅。
杜卡斯端来一杯又浓又香的热咖啡,送到冼星海的手里,严肃地说:“不要以为我给你打了九十分就沾沾自喜!说老实话,你这件作品还存在着不少缺点。”
冼星海心存感激地点了点头。
杜卡斯深情地说:“星海!不能再由西方的作曲家写东方的音乐了!你要扎根在中国的大地上,写出中国气派的作品来!”
冼星海:“老师!您的话我记下了,这也是支撑我学习音乐的精神力量。”
杜卡斯:“你还记得那位俄国作曲家普罗柯菲耶夫吗?”
冼星海:“记得!”
杜卡斯:“我对他讲了你学习中的困难,他说请冼星海来找我吧!
冼星海:“我一定去拜访他!
杜卡斯从柜子里取来一瓶膏药:“带回去,快治一治你的手。”
冼星海泪水滚动欲出,伸出冻伤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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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集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