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中 内 晨
冼星海和衣躺在木板**睡着了。
桌子上散乱地放着写满音符的五线谱纸和小提琴。
窗外传来鸣唱不休的鸟叫。
冼星海被鸟的叫声吵醒了,他睁开双眼一看,自语地:“天亮了,又该起床了。”他很不情愿地爬了起来。
冼星海走到桌前,望着窗外卿哪喳喳鸣唱的鸟儿说道:“尽情地叫吧,唱吧!祝我交上好运,全天不挨饿!”
冼星海走到墙角下,拧开水龙头,把头伸到下边,任流出的冷水浇个痛快。
冼星海拿起毛巾用力擦了又擦,显得精神了许多。
冼星海拿起小提琴,冲着窗外鸣唱的鸟儿摆了摆手,自我开心地说了声“再见!”准备外出卖艺挣钱。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冼星海一怔:“请进!”
屋门打开了,肥胖的女房东拿着一封信走进,客气地:“先生,你的信。”
冼星海接过信:“谢谢!”
肥胖的女房东转身走出门去,随之又传来下楼的声音。
冼星海双手捧着来信看了许久,十分矛盾地自语:“啊!是杜卡斯教授寄来的……”最后,他那有些颤抖的双手拆开了来信,抽出两张精制的请柬和一纸便笺。他急忙打开便笺:
杜卡斯的画外音:“冼星海:今天巴黎音乐学院举行新作品音乐会,你的作品《风》被列人演出节目。寄上两张请柬,望届时出席。杜卡斯。”
冼星海忽而看看那两张精制的请柬,忽而瞧瞧杜卡斯写来的便笺,碎然之间,他的脸上绽出灿烂的笑颜,对着窗外鸣唱的鸟儿说罢“谢谢了!”遂挥舞着手中的信笺和请柬跑出阁楼。特写:
窗外鸣唱的鸟儿展翅远飞;
冼星海迅跑下楼的双脚……
露易丝家 内 晨
露易丝和母亲坐在餐桌前高兴地吃一早餐。
室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母亲惊愕地看了看露易丝,遂走到门前轻轻地打开门。
冼星海右手举着请柬和便笺走进屋门,他气喘吁吁、惊喜万分地喊道:“露易丝!请柬,请柬!……”
露易丝有些茫然地:“冼!慢慢说,是什么请柬?”
冼星海依然难以压抑内心的激动,大声说:“露易丝!来,快看啊!巴黎音乐学院今晚、就要演奏我的《风》了!……”
露易丝一把夺过冼星海手中的请柬,看了看,她激动地伸开双臂,紧紧地拥抱着冼星海,硬咽地叫着“冼,冼……”两行热泪潜然而下,滴在了冼星海的身上……
冼星海惊得木然而立,不知所措。
母亲看着露易丝的样子,真是高兴极了!但是,当她看见冼星海那木然窘促的样子,又禁不住地笑了。她有意说道:“露易丝!别疯了,快把你哥哥的礼服拿出来,给冼穿上,让他去听音乐会。”
露易丝很不情愿地放开冼星海,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请柬,小声地问:“冼!你准备和谁一道听音乐会去?”
冼星海:“和你去,愿意吗?”
露易丝微笑着点了点头。
母亲再次催促:“露易丝!快把你哥哥的礼服……”
露易丝:“我知道了!”转身跑进屋去。稍顷,她取来一套礼服,和母亲一块帮着冼星海穿戴。
冼星海很不自然地接受露易丝母女的打扮。
母亲用心地打量穿着完毕的冼星海,笑着点了点头:“冼!快对着穿衣镜看看,还满意吗?”
冼星海有些难为情地:“不用看了,一定很好..一”
露易丝:“不行!一定要看。”她边说边推操着冼星海走到穿衣镜前,玩笑地:“快欣赏一下自己的尊容吧!”
冼星海抬头向镜中一看,特写:
只见一位身着灰色礼服,系着一条红色领带,头上戴着一顶法兰西小帽的青年人,极富艺术风韵地朝他微笑着。
露易丝:“有何感想?”
冼星海:“嘴!真是一表人才。”
露易丝玩笑地:“冼!你现在去王的餐馆里转一下,菲力普和菲多琳娜一定把你奉若上宾!”
冼星海:“这恰好应了中国的一句俗话:人穿衣裳马披鞍嘛!”
母亲听后笑了:“有道理,有道理……”
露易丝:“冼,请等我一下,”她说罢走进自己的卧室。
冼星海愕然地看着母亲:“还不行吗?”
母亲笑着说:“行!”
冼星海:“那露易丝她……”
母亲:“不用管!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冼星海有些惊奇地看着露易丝的屋门。
露易丝焕然一新地走出卧室。特写:
露易丝头上蒙着一块银色围巾,身穿一件翻毛皮领大衣,脚穿一双红色的高跟皮鞋,朱唇小口,微露皓齿,高高的鼻梁,水晶般的大眼睛,白中透红的面颊,典雅清丽……
冼星海情不自禁地赞叹:“真是美极了!……”
露易丝走到冼星海身边,大方地挽着冼星海的手臂,看着母亲说道:“妈!我这样进巴黎音乐学院的大门行吗?”
母亲深沉地点了点头:“行!”
巴黎音乐学院音乐厅 内 夜
在稀疏、冷落的掌声中缓缓摇出:
舞台中央摆着一架黑色三角钢琴,不远处摆着一张椅子,在椅子的前边立着一个金属谱架。
听众席上坐着巴黎音乐学院的教授和师生,他们穿着礼服,不失身份地鼓掌。
稍顷,报幕女郎从侧幕走出,站在舞台口中央的位置,她托起双手,放在胸前,极富艺术魅力地说道:“下一个作品,是女高音、钢琴、单簧管三重奏《风》。作曲,冼星海;由巴黎音乐学院著名女高音歌唱家盖尔曼担任独唱!”
听众席就座的音乐学院的大师们、高才生们礼貌地鼓掌。
著名女高音歌唱家盖尔曼穿着拖地黑丝绒长裙,双手提着裙摆,宛似浮在水面的黑天鹅走到舞台中央;
钢琴演奏家、单簧管演奏家相继从侧幕走出,分别走到盖尔曼的两边,一起向听众鞠躬致意,然后各就各位,准备演出。
盖尔曼酝酿一下情绪,回首向同伴微微地点了点头。
钢琴演奏家和单簧管演奏家一起奏响了《风》的前奏。
盖尔曼双手放在胸前,打开动情的歌喉,放声唱出了根据杜甫名作《茅屋为秋风所破歌》谱写的旋律:
八月秋高风怒号,
卷我屋上三重茅。
茅飞渡江洒江郊,
高者挂霄长林梢,
下者飘转沉塘坳……
镜头缓缓摇出坐在前排听众席上的大师们,用心欣赏三重奏《风》的不同表情。
冼星海先是紧张地看着舞台,继之是双目微闭,面部表情随着音乐的起伏变化着。
露易丝坐在冼星海的旁边,十分激动地欣赏《风》的演出。
舞台上,盖尔曼等三位艺术大家默契合作,心系乐魂,继续咏叹着戏剧性很强的旋律:
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
忍能对面为盗贼,
公然抱茅入竹去,
唇焦舌燥呼不得!
归来倚杖自叹息。
俄顷风定云墨色,
秋天漠漠向昏黑。
布袭多年冷似铁,
骄儿恶卧踏里裂……
后排学生席上坐着不同肤色的学音乐的留学生。
杨德烈和柳莺坐在一起,他们明知听音乐会禁止出声,却一边听一边小声议论。
柳莺指着手中的节目单惊奇地问:“这首《风》的作曲者冼星海,是作曲系哪位教授班上的高足?在巴黎音乐学院我怎么没听说过此人啊?”
杨德烈:“我也没听说过!可能是日本人吧,他们经常用我国的古诗词作曲。”
柳莺:“这首《风》写得太好了!不仅感情真挚、充沛,而且还充分发挥了女高音不同的音域、音色、音质诸方面的特点。德烈!像这样为古诗词重新谱曲,并能发挥声乐技巧的作品,我们中国人为什么不写?”
杨德烈:“在现今的中国土地上,我敢断言,能写出这样有水平的声乐作品的作曲家,恐怕还没有出世呢!”
杨德烈身后的一位法国学生捅了他一下,并轻轻地“噬”了一声。
杨德烈转过身来,卑贱地笑了笑:“对不起!妨碍您听音乐了”遂转过身来,用心地听着这情动于心的歌声。
床头屋漏无干处,
雨脚如麻未断绝。
自经丧乱少睡眠,
长夜沽湿何由彻!……
杜卡斯教授端坐沙发椅上,用心地审听这首既是东方风格、又深受法国印象派影响的三重奏《风》。
坐在杜卡斯旁边的是一位俄罗斯作曲家,叠印中文字幕:
巴黎国家电台播放音乐主管 普罗柯菲耶夫
普罗柯菲耶夫被《风》激动了,他禁不住地凑在杜卡斯的耳边,小声地赞美:“好!很有些音乐才分。”
杜卡斯微微地点了点头,继续审听《风》的演出。
钢琴家在低音区用力弹奏连续的不协和的和弦,造成一种极其恐怖的音响。
单簧管演奏家拼力吹奏一系列刺耳的爬音,造成一种狂风劲吹的效果。
突然,音乐进人了气势磅礴的间奏,那充满悲剧气氛的旋律,化作无比辉煌、壮丽的颂歌。
女高音歌唱家盖尔曼蓦然伸展双臂,上身前倾,完全打开歌喉,放声唱出了最伟大的人道主义颂歌:
安得广厦千万间,
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风雨不动安如山!
呜呼!
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
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三重奏《风》推向**,音高声壮,震撼着全体听众的心灵,人人为之倾倒。
三重奏《风》结束了,全场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女高音歌唱家盖尔曼站在台口频频向听众鞠躬致谢。
听众继续鼓掌不息。
听众席中的一位赞美者手捧一束鲜花,快步跑上台前,双手敬献给了女高音歌唱家盖尔曼。
这时,全场掌声雷动,在音乐厅中溢**。
盖尔曼把这束鲜花高高举过头,向着听众真诚致意。
满面笑容的盖尔曼手捧鲜花走下舞台,将手中的鲜花献给伫立在观众席中的冼星海。
坐在旁边的露易丝格外兴奋地看着冼星海。
听众哗然起身,翘首争看这位无名的作曲者。
柳莺惊愕地:“德烈,写这首《风》的作曲家怎么会是他?”
杨德烈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
冼星海百感交集,忍着滚动欲出的泪水,双手捧着这束鲜花走到杜卡斯面前,奉献给这位心中的追求者。
杜卡斯又把这束鲜花退还给冼星海,微笑着说道:“祝贺你!年轻的中国人!一部充满着人道主义的作品,并富有东方色彩。”
冼星海诚惶诚恐地:“谢谢您的评价!”
杜卡斯转身对普罗柯菲耶夫:“我以为这部作品是成功的,你说呢?普罗柯菲耶夫先生?”
普罗柯菲耶夫点点头:“是的!一部充满着**的作品,一位有才华的青年。”
这时,音乐厅中的掌声渐渐平息下来。
杜卡斯小声地:“请坐好吧!新作品演奏会结束后我们再谈。”
冼星海感激地点了点头,转身向着朝他微笑的露易丝走去。
小型会客室 内 日
杜卡斯与普罗柯菲耶夫坐在沙发上,似等待着什么。
有顷,冼星海在露易丝的陪同下走进会客室。
杜卡斯站起身来,紧紧握住冼星海的手:“我再次祝贺你的三重奏《风)获得成功。”他转身指着普罗柯菲耶夫,“这位是俄国当代最伟大的作曲家、巴黎国家电台播放音乐主管普罗柯菲耶夫先生!”
冼星海趋步近前,握住普罗柯菲耶夫的手,有点拘谨地说:“认识您,非常高兴,请您多多给予批评,尊敬的普罗柯菲耶夫先生!”
普罗柯菲耶夫十分诚恳地说:“你的作品《风》写得很成功,我要通过巴黎国家电台,向法国的人民,向欧洲的人民介绍这部作品。今后有何新作,请转给我吧!”
冼星海激动不已地:“我由衷地谢谢您,尊敬的普罗柯菲耶夫先生!”
普罗柯菲耶夫转身看着有些兴奋的杜卡斯,风趣地说:“教授阁下!这样有才分的青年人,您不想收他做一名学生吗?”
杜卡斯深沉地点了点头:“来吧!欢迎你来投考我主持的高级作曲班。”
冼星海万分激动地:“谢谢!谢谢……”
杜卡斯沉吟片时,又叮呼道:“我仿佛记得,你的钢琴弹得不好,练耳视唱也缺乏专门训练,还需要下功夫啊!”
露易丝抢先答说:“请放心!由我来帮助冼练习钢琴,训练视唱练耳。”
杜卡斯笑了:“露易丝!我相信你完全可以胜任。”他转身取来几本书,明确地指出:“这是几本考试必备的理论书籍,一定要搞通、弄懂。另外,你还可以请露易丝帮你做些准备。”
冼星海伸出双手,从杜卡斯手中接过这几本理论书籍,无限感激地点头致谢。
杜卡斯凝思片时,从皮包中取出一沓法郎,声音低沉地说:“收下吧!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活费,暂时不要去做工了,要专心地准备考试。”
冼星海迟疑顷许,又从杜卡斯手中接过了法郎,他终于淌下了串串热泪。
普罗柯菲耶夫看着冼星海动情的样子,幽默地说:“不要这样!杜卡斯教授爱惜音乐天才,一生发现、培养了不少音乐夭才。自然,他更不愿意埋没你这颗东方的音乐慧星!一定要认真地准备,祝你成功!”
露易丝家的客厅 内 晨
母亲一人在收拾客厅,准备早餐。
有顷,挂在墙上的大钟时针指向六时,并敲响了六下。
母亲走到桌前,小心地打开收音机,传出女播音员的话声:
“亲爱的听众,早晨好!今天奉献给法国听众的音乐作品是三重奏《风》,是中国作曲家冼星海先生的新作。”
母亲听后一怔,自语地:“啊!是冼的《风》……”
有顷,《风》的音乐由收音机中传出。
母亲听了片时,她一边激动地自语“《风》!冼的《风》……”一边冲进露易丝的卧室。
露易丝躺在**似在梦吃:“《风》,是冼的《风》……”
母亲生气地推了露易丝一把:“知道是冼的《风》,为何还睡觉呢!”
露易丝揉了揉眼:“妈!我是在梦中听冼的《风》。”
母亲:“不!是收音机在播放冼的《风》。”
露易丝睁开眼,用心地听了一会儿,她激动地跳到地上,兴奋地喊着“《风》!冼的《风》向法国人民播出了……”旋即她又紧紧地抱住了母亲。
巴黎街头 外 晨
《风》的乐声飘**在巴黎的上空。这音乐仿佛是雷鸣,又犹如海啸,顿时盖住了巴黎大街小巷的喧闹……
巴黎街头晨练的男女驻足倾听。
阁楼中 内 日
冼星海驻足业已打开的玻璃窗前,听着由长空送来的三重奏《风》的音乐。特写:
冼星海热泪纵横,清然而下。
露易丝家的客厅 内 晨
母亲坐在沙发上,安静地欣赏《风》。
露易丝轻轻地倒在母亲的怀抱里欣赏《风》。远方叠印:
冼星海钻出“牛眼天窗”拉小提琴的画面;
冼星海在餐馆拉琴被杨德烈痛打的画面;
杜卡斯当面训责冼星海的画面…(消失)
露易丝两眼涌出了苦尽甜来的泪水。
母亲轻轻地抚摸着露易丝的发丝,感慨地摇了摇头。
三重奏《风》终于播送完了。
母亲轻轻地拍了露易丝一下:“起来,准备早点。”
露易丝腾地一下站起:“不!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母亲一怔:“还有什么比吃早点更重要的事呢?”
露易丝莞尔一笑,快步走到钢琴前边:“妈!您看多脏啊?看着它就不舒服。我收拾一下再吃早点!”
母亲疑惑地:“露易丝!你今天这是怎么啦?是真的又想弹钢琴了吗?”
露易丝:“是的!不!不……”她忙又改口,“不是我,是冼想弹琴。”
母亲:“冼有你弹得好吗?”
露易丝笑了:“比我的水平嘛,哈哈……”她伸出右手指着钢琴到沙发之间的距离,“至少还差这么远!”
母亲:“那就是说,冼的钢琴弹得很不像样了?”
露易丝得意地:“和我比是这样的。”
母亲摇了摇头:“我看这样的水平,想考取巴黎音乐学院高级作曲班会落选的。”
露易丝:“所以说,冼就更需要苦练钢琴啦!”
母亲沉吟一会儿:“谁来教冼弹奏钢琴呢?再说,冼能拿得出这样一笔昂贵的学费吗?”
露易丝做了个鬼脸:“妈!你不知道,冼找了一个不收学费的钢琴教师。”
母亲一惊:“什么?不收费的钢琴教师?……巴黎会有这样的好心人吗?”
露易丝肯定地:“当然有了!”她说罢在胸前划了个十字,俏皮地,“是好心的上帝保佑了他。”
母亲苦笑着摇了摇头:“在我的记忆里,上帝总是保佑有钱人。露易丝,快告诉我,这位好心的钢琴教师叫什么名字?”
露易丝成立正姿势,指着自己的鼻子,十分严肃地:“就是您的女儿露易丝!”
母亲听后大笑不止。
露易丝也开心地笑出了泪水。
突然,母亲停止了笑声,格外沉重地问:“露易丝!你不是发誓似的说过嘛,这一生一世再不弹奏钢琴了!”
露易丝:“那、那是我过去说的……”她有些难过地低下了头,“可是今天,冼需要我帮助他嘛……”
母亲微微地点了点头,遂又笑着说:“女儿免费教学生,我这个当母亲的也不收钱管饭!”
露易丝撒娇地:“妈妈真好!……”
母亲叹了口气:“你哥哥临行前还说,把冼请到家里来,就住到我的房间里来吧!你看,咱们这一家三口啊……”
露易丝:“是专门保佑穷人的上帝!您说是吗?”
母亲:“是!是……”
“哈哈……”客厅中响起露易丝母女的笑声。
阁楼中 内 日
一管挂在墙上的竹箫,引出呜咽的号子声《顶硬上》。同时,镜头缓缓摇出:
冼星海坐在桌前,用心地看着杜卡斯送的音乐理论书籍。
有顷,冼星海又拿起笔在五线谱纸上划好高、低音谱号,潜心地做着和声习题。
窗外的鸟声打断了冼星海的思路,他抬头看看鸣唱不休的小鸟,高兴地笑了。
冼星海收拾好摆在桌上的和声、复调等习题,整齐地放在皮包中,冲着窗外的鸟儿摆了摆手,大步走出阁楼。
露易丝家的客厅 内 日
呜咽的箫声渐渐化作明快的钢琴声。镜头随之摇出:
露易丝坐在钢琴前边,十分动情地演奏印象派鼻祖德彪西的前奏曲《月光》。
母亲悄然打开了屋门,冼星海夹着皮包走进客厅。
冼星海被这奇妙的《月光》前奏曲吸引了,他更为露易丝娴熟的演奏技巧所折服……
母亲端来一杯咖啡,示意冼星海坐在沙发上品尝。
冼星海微微地摆了摆手,继续驻足客厅中央欣赏。
露易丝完满地演奏完了前奏曲《月光》,遂缓缓地抬起头。
冼星海情不自禁地鼓掌。
露易丝转过身来,惊诧地:“啊!是你?……”
冼星海:“是我!”他赞叹不已地,“你演奏得真好!从几岁开始练琴的?”
露易丝:“五岁。”
冼星海吃惊地自语:“五岁?……”
露易丝:“这没什么,因为我父亲曾经在酒吧间里、普通的剧院中当过钢琴乐手。他弹一手好钢琴,从小就培养我演奏钢琴。不幸的是,他在欧战中牺牲了。”
冼星海沉痛地点了点头,深受感动地说:“你为了怀念死在战场上的父亲,终生不再弹奏钢琴,这就像我国古代有关知音的传说那样,实在令人敬佩!”
露易丝连忙摆手:“不!不……我可不是因为这些才不演奏钢琴的!”
冼星海:“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露易丝慢慢地垂下了头。
冼星海:“露易丝!凭你演奏钢琴的水平,考取巴黎音乐学院钢琴系,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露易丝:“是的!”
冼星海不解地摇了摇头。
露易丝枪然地:“冼!说句老实话吧,前年,我考取杜卡斯教授主持的高级作曲班,也没有费多大的气力!”
冼星海听后大惊,脱口而出:“啊!你曾经做过杜卡斯教授的学生?……”
露易丝微微地点了点头:“是的!曾经在杜卡斯教授主持的高级作曲班学过一年。”
冼星海震惊地:“这可是真的?”
露易丝低沉地说道:“真的!但……一年以前我又和音乐告别了。”
“为什么?!”冼星海几乎是在喊了。
露易丝:“因为杜卡斯教授认定我没有音乐天赋,宣判了我继续学习作曲的死刑。”她说罢脸上掠过一丝苦笑。
冼星海愤怒地:“天赋?……我也同样是没有的!可是……”当他看见露易丝难以言述的表情,遂又中断了讲话。
露易丝痴滞地望着窗外的远天,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溢满了滚动欲出的泪水。
冼星海沉思片时,又小声地:“露易丝!你离开巴黎音乐学院以后,一定是很痛苦吧?”
露易丝终于淌下了委屈的泪水。
冼星海动情地:“一年多以来,你做了些什么?你对杜卡斯教授的做法又有哪些意见?可以全都告诉我吗?”
露易丝沉默良久,她突然擦去满面的泪水,笑着说:“一言难尽!还是先看你做的和声、复调作业吧!”
钢琴前奏曲《月光》再起,至印一组画面:
露易丝坐在钢琴前边,帮着冼星海修改和声、复调作业习题。
冼星海站在一边认真地看着。
阁楼中 内 夜
冼星海坐在桌前,拿着一本音乐理论在讲些什么。
露易丝站在桌子的旁边,与冼星海争辩着。
塞纳河畔 外傍晚
冼星海、露易丝并排坐在塞纳河边,望着西天火红的晚霞沉思着。
有顷,露易丝沉重地讲起往事,画外音:
“我天资聪颖,音乐基础又好,人学之后,瞧不起同班同学,还非常骄傲地说:‘我一生不再弹奏钢琴,也比你们的水平高;我就是一只耳朵聋了,也比你们的耳音好……’上课之后,我对杜卡斯教授那套循序渐进、由浅人深的教学方法看不上,主观地认为这不是因材施教,把我的水平降低到普通同学的水平上。因此,杜卡斯教授留的基础练习我不做,好高鹜远地去写朔拿大、协奏曲……一学年结束了,我的悲剧也就发生了(化出……)
杜卡斯的琴房 内 日
杜卡斯拿着成绩单,严肃地:“露易丝同学!这是你的学年成绩单,请收下吧!”
露易丝无比愧疚地接过成绩单。
杜卡斯:“从你这不及格的学业分数可知:你没有学习作曲的天赋。经研究,责令你从高级作曲班退学,或转到钢琴系!”
露易丝倔强地:“我有音乐天赋,也具备学习作曲的才分,学习成绩差,是因为骄傲自大,不愿下功夫学习造成的。请教授再给我一次学习的机会!”
杜卡斯:“我绝不给你这样的机会!我将当着高级作曲班全体同学的面宣布:露易丝不再是我主持的高级作曲班的学生!”
露易丝失声大哭,转身跑出了杜卡斯的琴房……
(渐渐隐回塞纳河畔……)
露易丝硬咽地说道:“这才是我立誓一生一世不弹钢琴的真正原因……”
冼星海沉重地点了点头。
露易丝:“冼!你知道吗?正在我痛不欲生的时候,是你的箫声又唤起了我活下去的信心……”
冼星海哨然长叹一声:“这教训实在是太深刻了!
露易丝:“你有何想法?”
冼星海:“我没有你的天资,但我有吃大苦的毅力。中国有一句谚语:笨鸟先飞晚归林。我愿做这样一只笨鸟!
露易丝深沉地点了点头。
冼星海:“露易丝!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老师了,希望你对我的要求,比杜卡斯教授对你的要求还要严格。同时,你这个老师必须把我基础差、年龄大的条件考虑进去!
露易丝深沉地点了点头:“冼!你我都懂得,音乐绝不是供人玩乐的消遣品。它是有良知的作曲家用心血、用汗水凝聚成的精神食粮,是人世间最高尚的事业。为此,我为你准备了一套应试的作业,完不成,饭,不准吃;觉,不准睡!”
冼星海下意识地抓住了露易丝的手,激动地:“一定!一定……不过,我希望每天都不饿肚子,都能按时睡觉!”
露易丝多情地:“冼!不要怕饿肚子,我妈有言在先:免费管饭!”
冼星海蓦地发现自己抓住了露易丝的手,有些羞怯地把手缩了回来。
露易丝为了打破这尴尬的境况,站起身来,指着晚霞似火的西天:“冼!太阳落山了,你我该回家吃晚餐了!”
露易丝主动地拉着冼星海的手沿着塞纳河走去……
在《顶硬上》的钢琴声中,至印出一组画面:
冼星海坐在钢琴前,用心地练习演奏钢琴,
露易丝站在钢琴旁边严肃地辅导;
露易丝坐在钢琴前边,轻轻地弹奏和弦,
冼星海背对着钢琴辨音、跟唱,提高耳音水平;
冼星海坐在桌前分析贝多芬的第九合唱交响乐,
露易丝坐在旁边参与意见;
冼星海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母亲抱来一床被子轻轻盖在冼星海的身上……
露易丝家的餐厅 内 晨
一桌丰盛的早餐:面包、黄油、鸡蛋、牛肉、沙拉……
冼星海坐在桌前,看着面前那杯牛奶却没有一点食欲。
露易丝:“冼!考试前必须多吃牛肉和鸡蛋才有精力。”
冼星海摇了摇头:“不知什么原因,我什么都不想吃。”
露易丝:“我看啊,不想吃的原因十分简单:就要考试了,你还没拿到巴黎音乐学院的准考证。对吧?”
冼星海沉重地点了点头。
露易丝:“放心,杜卡斯教授一定会同意给你签发准考证的。”
冼星海疑虑地:“听我的同乡马思聪同学说,巴黎音乐学院于前天发出了准考证,可我至今……”
母亲笑嘻嘻地拿着一封信走进餐厅:“别急!准考证收到了。”
冼星海接过来信急忙拆开,抽出一张金黄色的准考证,爱不释手地看着、看着……
母亲忍不住地笑着说:“有意思,和露易丝当年一样。”
露易丝:“妈!我当年收到准考证以后饱餐了一顿,可冼他呢……”
冼星海一挥手中的准考证:“我也饱餐一顿!”
巴黎音乐学院考场 内 日
这是一座华贵、宽绰的大厅。迎面墙上并排挂着贝多芬、柏辽兹的画像,四周墙壁上都是文艺复兴时代的油画复制品。厅内摆设着考究的沙发,不同造型的茶几,地上铺着红色的地毯。在考场人口处靠墙的地方摆着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
主考教授杜卡斯和陪考的院长、教授早已齐聚一堂。考场气氛异常严肃、紧张。
正面墙上的钟声滴哒作响,更增加几分严肃的氛围。
陪考院长和教授们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小声在议论。
杜卡斯教授有些着急地看着考场门外。
陪考的院长有些生气地问:“杜卡斯教授,都超过了五分钟,考生冼星海为什么还不到场?”
杜卡斯起身走到门口,向门外看了一下,有些不安地:“请再等一会,他一定会来的。”
陪考的院长和教授们显出不悦的神色,小声议论着什么。
巴黎音乐学院大门 外 日
来自各国报考的学生穿着节日的盛装,夹着崭新的各种类型的琴盒,拎着漂亮的提包,一个个昂首走进巴黎音乐学院的大门。
还是那个瘦骨嶙峋的守门人站在门旁,皮笑肉不笑地欢迎来自各国的考生。
露易丝挽着冼星海随着考生的人流,昂首挺胸地进来。
守门人迎过去,挡住了露易丝、冼星海的去路。他指着冼星海的鼻子嘲讽地说:“啊!又是你,谁也骗不过我的眼睛,别看你换了打扮,我还是认识你!
冼星海理直气壮地:“请让我进去!
守门人狡猾地一笑,不无挖苦地问:“喂!今天又是来找杜卡斯教授的吧?”
冼星海义正词严地说:“你说得很对,我今天是来找杜卡斯教授的!
守门人:“嘿嘿,说话的气还蛮粗嘛!”他把右手伸到冼星海的面前,傲然地,“证件呢?
冼星海:“我有!
露易丝拦住冼星海取证件,异常气愤地说:“请问,其他考生进门为什么不出示证件?
守门人被问住了,当他认出露易丝之后,又轻蔑地说:“小姐,你还是不要插嘴的好。不要忘了,自己是个不合格的巴黎音乐学院的学生!
露易丝愤怒极了:“你……”
守门人碎然变色:“少哆嗦,快拿证件吧!
露易丝气得浑身发抖,她拉着冼星海边说“别理他!”边径直冲向巴黎音乐学院的大门。
守门人一把抓住冼星海的衣服,大声叫着:“不准进!就是不准你进!”
冼星海大吼一声:“放开我!”他涨红着脸,一字一顿地,“我是考生,不是小偷!
杜卡斯教授拨开围观的人群,严厉地问道:“什么事?
守门人立即变了一副嘴脸,谦卑地说:“教授,这个人又说是找您的……”
杜卡斯:“不对,他是我请来的!
守门人惊得倒退了两步,又探了探舌头。
杜卡斯看着余怒未消的冼星海,低沉地:“快进去吧!院长和陪考的教授们还等着你考试呢!
冼星海激动地伸出双手,紧紧握住杜卡斯的手。
杜卡斯一手攀着冼星海的肩,一手挽着露易丝的臂,一起走进巴黎音乐学院的大门。
那个守门人看着杜卡斯、冼星海、露易丝三人的背影,茫然地摇了摇头。
巴黎音乐学院考场 内 日
杜卡斯引冼星海走进考场。
冼星海双手向院长递交了考试作品。
院长看了看冼星海提交的作品,朝着杜卡斯点了点头,说:“开始吧!”
杜卡斯庄重地摇了摇头:“院长,还是按照原订的考试方案进行吧,由你亲自主考这位中国学生。”
院长:“冼星海!把你自己写的这首三部赋格曲,先在钢琴上弹一遍。”
冼星海接过曲谱,在钢琴上得心应手地演奏。叠化:
参加考试的教授们凝神静听;
杜卡斯目光炯炯,有些不安地看着冼星海弹奏钢琴;
冼星海接着笔试作曲、复调、和声;
冼星海接受口试,对答如流;
参加考试的教授们连连点头赞许。
考场外 日
准备应试的考生在临阵磨枪,不安地翻看音乐理论。
露易丝在考场门前紧张地踱步。她走近考场的高窗,翘着脚向考场中张望。
考场内 日
冼星海面向院长,紧张地站在红色地毯上。
院长起身,严肃地宣布:“冼星海,我祝贺你!第一个中国人考进了杜卡斯教授主持的高级作曲班。由于你考试成绩优异,我们决定给你荣誉奖。根据我院的规定,你可以提出包括物质方面的要求。”
冼星海听后睁大了眼睛,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参加考试的教授们注视着冼星海。
杜卡斯关切期待的目光。
院长:“说吧,孩子!你最需要什么?”
冼星海竭力站稳自己的身体,迟疑着,轻轻地迸出了两个字:“饭票!”
定格 叠印字幕:
第五集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