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1 / 1)

冼星海 王朝柱 5841 字 6个月前

巴黎市容 外 晨

在《顶硬上》的音乐中叠印一组镜头:

冼星海拿着那张杜卡斯作品音乐会的节目单快步穿过雄伟的凯旋门,眺望射人长空的埃菲尔铁塔;

冼星海快步走过协和广场,买了两个牛角面包,他边吃边走,不时地看看手中的节目单;

冼星海沿着塞纳河走着、走着……

巴黎音乐学院大门前 外 展

巴黎音乐学院大门前熙熙攘攘,不同肤色的男女学生,穿着富有艺术风韵的服装,提着形状各异的各种琴盒,快步走进大门。

间或也有身着礼服、拄着文明手杖的教授走来,他们不时和学生点点头,踱着方步走进大门。

大门旁边站着一位面目清瘦、十分势利的守门人,他忽而点头哈腰,忽而紧整眉头。

冼星海拿着节目单,快步走到巴黎音乐学院的大门前,他看看手中节目单的封面,又看看那朴实无华却格外庄重的大门,万分激动地出了一口长气。

17旁那个守门人警惕地看着冼星海。

冼星海整理一下西服,拿着节目单,随着学生的人流昂首向大门走来。

守门人伸手拦住冼星海,命令地:“站住!

冼星海惊得一怔,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生气地看了看这个守门人。

守门人打量一番冼星海的着装,不无蔑视地问道:“喂!是来修下水道的吗?

冼星海被激怒了,他欲发火却又理智地答道:“不!我是来找杜卡斯教授的。

守门人:“你认识杜卡斯教授吗?

冼星海急忙把手中的节目单晃了晃,吞吞吐吐地:“我……认识的。

守门人碎然失声冷笑不止。

这时,一位须发花白、身着黑色礼服的老教授拄着文明手杖走到跟前,看着十分尴尬的冼星海,诧异地问道:“你找杜卡斯教授有什么事?

冼星海抬头一看,似曾相识,当他再一看老教授那威严的表情,忙答说:“我想考他主持的高级作曲班。

“你在哪所音乐学院读过书?

冼星海:“在我国北平艺专音乐系、上海国立音乐学院学习过,在两校读书的时间……”

“不要说了!你们国家的音乐学院刚刚成立,教学水平还不如我们国家的音乐中学。

冼星海:“这、这……”

“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你学过哪些音乐理论?

冼星海:“我自修完了《和声学》、(配器法》,还有(复调》、《曲式学》……”

“好了,好了!”老教授打断了冼星海的答话,“你会演奏什么乐器?”

冼星海:“我会拉小提琴。”

“跟谁学的?从几岁开始学琴?演奏的程度如何?”

冼星海有些心虚地:“我嘛,基本上是靠自学的……说到我的老师,还有这演奏的程度嘛……”

“好了!不要再说下去了。”老教授看着冼星海的额头、鼻尖上已经渗出汗水的狼狈相,微微地摇了摇头,“你的琴呢?是哪国造的?是什么牌子的?”

冼星海听罢难过地低下了头,近似凄楚地:“我的琴……卖……了……”

老教授听后一惊,遂转身向大门走去。

这时,迎面走来日本留学生大野宁次郎,向着老学者行礼,恭敬地:“杜卡斯教授,您早!”

杜卡斯礼貌地:“大野宁次郎同学早!”遂走进大门。

冼星海听后猛地抬起头,看看已经走进大门的杜卡斯教授,再瞧瞧手中的节目单,下意识地擦了一把冷汗,遂愕然地看着杜卡斯教授的背影。

守门人走到冼星海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尖大声斥责:“你这个骗子!杜卡斯教授站在你的面前考问你,你都不认识?还说考什么高级作曲班!咳!先不说你合不合格,我看啊,说不定你连报名费都交不起!快滚吧!”

冼星海欲怒无声,依然望着远去的杜卡斯教授的背影。

赶来上课的学生看着冼星海小声议论。

大野宁次郎走到近前,瞪了冼星海一眼,鄙夷地:“快走吧!别让这里的法国人,把你当成了我们日本人!”

《顶硬上》音乐轰然而起。

冼星海暴怒地瞪了大野宁次郎一眼,在一片嘲笑声中转身离开了巴黎音乐学院的大门。

塞纳河畔玫瑰园 外 日

女声吟唱《顶硬上》的歌声在阴履的长空飘**。

缓缓摇出一组镜头:

秋风阵阵,秋雨绵绵,飘落在塞纳河两岸;

路旁排排枫树,在秋风凄雨中颤抖着醉红的叶片;

冼星海披着破旧的雨衣走在路上,不时还要欣赏一下“霜叶红于二月花”的枫树;

一阵秋风裹着秋雨扑面打在冼星海的脸上,他禁不住地打了一个寒颤,遂又加快了步伐……

一座旧式小楼 外 日

这座旧式小楼座落在枫林之中,楼前有一架青藤,有些变黄的叶片上滴着雨水。

冼星海走到楼前,打量了一下环境,满意地点了点头。

冼星海走到楼门前看了看门牌号码,高兴地按响了门铃,大声叫道:“乔兄!开门来!”

有顷,二楼传来“吮当”一声。

冼星海惊得抬头望去:

二楼窗户打开了,露出一个秃顶老头,热情地:“租房吗?价钱便宜,我还义务帮助你补习法语。”

冼星海摆了摆手:“我不是来租房子的,是来找朋友的!”

老头丧气地:“找谁啊?”

冼星海:“司徒乔!一位年轻的中国学生,是学画画的。”

“你找他啊!不巧得很.去美国了!”

冼星海一惊,自语地:“什么?他去美国了……”

“对!是三天前走的。”

冼星海:“为什么?”

“他在这儿上学没有钱,要挣钱又找不到工作,听他说,一位好朋友帮他买了一张去美国的船票,到大洋彼岸撞运气去了!”他说罢“吮当”一声,关上了窗子。

冼星海失望地呆立着。

塞纳河边的大路 外 日

女声吟唱《顶硬上》的歌声依然在阴履的长空飘**。

冼星海披着破旧的雨衣,迎着秋风凄雨走在枫林掩映的路上。

远方渐渐淡出一组画面:

夏童:“来到巴黎,先找工作后学习,合起来就叫勤工俭学。”他拿出一张纸,“需要我帮助的时候,就按照这个地址来找我。”

冼星海接过地址:“我希望它是一张废纸。”

远方的画面渐渐隐去。

冼星海取出那张写有地址的纸看了看,遂又大步走去。一幢二层小楼 外 日冼星海走到门前看了看门牌号码,用力按响了门铃。

有顷,楼门打开了,走出一个胖妇人,笑着说:“租房吗?价钱便宜,我还义务帮你学法语。

冼星海听后一怔:“不!我是找人的。”

“找谁啊?”

冼星海:“有个叫夏童的中国学生住在这儿吗?”

“有的,有的!不过嘛,他前几天和几个中国学生上里昂去了。

冼星海一怔:“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上帝才晓得!

冼星海:“他在巴黎找到工作了吗?”

“他在巴黎找到工作就不去里昂了!”她说罢做了个滑稽状,“咳!现在是欧战后最大的经济危机时期,到哪儿都很难找到工作!”接着,她有气地关上了楼门。

冼星海的身体晃了晃,险些栽倒在楼门前。

冼星海懊丧地离去,踏着满地飘零的红叶。

巴黎街头 外夜

《顶硬上》的旋律化作低沉的乐声。

镜头缓缓摇出:

变幻多彩的各种霓虹灯,映出大街两边琳琅满目的服装店、珠宝店,咖啡馆、面包铺……

冼星海饥肠辘辘,拖着疲惫的身体,迈着沉重的脚步,十分艰难地走在人行道上。

冼星海侧目一看:

高档服装店橱窗中的男女模特穿着时装.做出各样的姿势,似在嘲笑身无一文的穷人。

冼星海急忙转过身来,沿街走去。

冼星海走到一家面包店前,看着橱窗中大小不一、形状迥异的面包,他再也走不动了。

冼星海下意识地掏了掏空空的口袋,遂又娜步向前。

巴黎闹市 外 日

这是一条狭窄的街道,奔走叫卖的小商小贩以及逛街的男女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冼星海挤在这叫买叫卖的人流中走着、走着。

突然前方传来熟悉的锣声。

冼星海循声望去:

街角一个蓝布围子旁边站着一个披散着长发的干瘦华人,他一边用力敲着铜锣,一边恬不知耻地高声叫道:“各位女士!各位先生!请欣赏中国女人特有的小脚!机会千载难逢―”接着,他又用锣锤指着布围下方,特写:

一双穿着绣花鞋的小脚在动着。

同时,还隐约可见布围中女人扭动的身影。

冼星海仿佛被人阵了一口唾沫,顿感蒙受了奇耻大辱,他怒视着那个干瘦的华人。

巴黎贫民窟 外夜

冼星海无力地穿过一条冷巷,走进一条既狭窄又泥泞的街。

街道两边是一间接着一间鸽子笼似的矮屋,间杂着破旧的小旅店和肮脏的咖啡馆。

昏暗的街灯下,可见晃动着浓妆艳抹的妓女。

冼星海好不容易摆脱了下等妓女的纠缠,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去。

这时,《顶硬上》的乐声越来越强。

冼星海的脚步却越来越慢……最后,冼星海瘫倒在巴黎的凯旋门下,终于饿昏了过去。

凯旋门 外 日

(顶硬上》的乐声送走了巴黎的黑夜,又迎来日出东方。

沐浴在阳光下的凯旋门格外雄伟、壮观,由上缓缓摇下,只见饥饿的冼星海靠着凯旋门睡着了。

《顶硬上》的音乐引来悲壮的《国际歌》的歌声: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冼星海被越来越近的《国际歌》的歌声唱醒了,他揉了揉双眼,扶着凯旋门站了起来,遂又踉踉跄跄地朝着歌声的方向走去。

前面的街道上走来游行的队伍,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彩旗,放声唱起了《国际歌》。

突然,警笛四起,大批警察纵马驰来,冲乱了游行队伍。

骑在马上的警察挥舞着警棍,追打参加游行的人群。

不少游行者相继倒在马路上,有的被押上警车。

古久里大步跑来。

一名警察紧追不舍。

冼星海惊愕自语:“啊!是古久里……”

古久里跑到跟前,眼看就要被警察追上。

冼星海急中生智,闪身让过古久里,拼力和警察撞了个满怀,二人同时倒在地上。

警察爬起,四处张望,不见了古久里。

警察用力踢了一脚倒在地上的冼星海,拿着警棍,骂骂咧咧地走去了。

冼星海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失去了知觉。

《国际歌》的乐声大作,声震巴黎的天空。

旋即摇出游行示威过后的大街静无一人,到处都是丢弃的彩旗、鞋只等物。

古久里从一条小巷中走出,他四下看了看,快步走到冼星海跟前,俯身抱起冼星海。

冼星海渐渐醒来,禁不住地叫了一声“古久里!”他挣扎着站起,一阵晕眩,险些倒地。

古久里急忙扶住冼星海,关切地问道:“冼!你这是怎么了?是受伤了吗?”

冼星海微微地摇了摇头:“没有。我……已经有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一家小餐馆 内 日

这是一家临街的餐馆,虽说铺面不大,但很干净、温馨。

冼星海、古久里相对坐在临窗的餐桌两边,上面摆着四瓶啤酒,两份面包,一大盘沙拉。

古久里打开一瓶啤酒,分倒在两只杯子中,将其中一杯啤酒和面包、沙拉放在冼星海面前:“吃吧!全都是你的,不够我再要。

冼星海:“你呢?

古久里端起酒杯:“我有它就行了!”说罢喝了一口啤酒。

冼星海饥不择食,大口地吃着面包、沙拉,不时地还喝两口啤酒。

古久里看着冼星海吃饭的样子,心疼地摇了摇头,对着里边大声问:“牛排煎好了吗?

“好了!”随着话声,一位骨架粗大、个头很高、约有四十开外年纪的中国堂信端着一份牛排走出厨房,熟练地放在餐桌上,“请慢用!

古久里:“王!我来给你介绍一位朋友。”指着冼星海,“他是你的同胞,刚从中国来的。

姓王的堂馆打量一下冼星海,客气地:“先生贵姓?哪方人氏?

冼星海不大自然地:“我叫冼星海,广东番禺人氏。请问您是……”

“关外辽宁人,祖籍山东烟台,按着咱们的称呼习惯,你就叫我老王头好了。

这时,厨房中传来一个女人的喊声:“老蒙古!

老王头急忙答道:“来了!”他对冼星海、古久里歉意地笑着说,“对不起!老板娘叫我呢,呆会儿再唠。”他说罢转身走进了厨房。

冼星海沉吟片时:“古久里,刚才老板娘喊老王头什么来着?”

“好像是叫他……老蒙古。”

冼星海:“他不是中国人吗?”

占久里习惯地耸了耸肩膀,遂又摇了摇头。

冼星海拿起刀叉切牛排,就着面包大口地吃了起来。

古久里看着冼星海狼吞虎咽的样子深思片时:“冼,再过几天,我又要出海了,今天得请老王头帮忙,给你找份工作才行。不然,你来巴黎深造,想振兴你们祖国音乐的理想就会落空。”

冼星海点点头,露出感激的目光。

有顷,老王头右手端着一只木盘,一阵风似的走到桌前,十分熟练地把三瓶啤酒、两盘法式沙拉往桌上一摆,接着“砰、砰、砰”麻利地起开三个瓶塞,“嘟嘟嘟嘟”地倒满三杯,自己先端起一杯,颇动感情地:“他乡遇同胞,不亲也是亲啊!星海先生,来,我先敬你一杯!

三人端起酒杯用力一碰,一饮而尽。

古久里放下酒杯,商量地说:“王!冼要找个工作,你有办法吗?”

老王头打量了一下冼星海,满意地点了点头。

古久里:“看样子,你是有办法了?”

老王头:“这里倒还缺个帮手。”

古久里:“那你就先把这里的情况给冼介绍一下吧!

老王头:“老板娘的男人跟同盟国打仗,死在战场上了。老板娘的哥哥是我们的少尉排长,在一次战斗中,他被炮弹皮削掉了一条腿,是我把他从战场上背下来的。我在这里又掌勺,又跑堂,实在忙不过来。老板娘正想找一个帮手,法国人叫‘嘎松’,就是不知星海先生……”

冼星海迫不及待地:“行啊!我能行。”

老王头:“那好吧!既然星海先生愿意干这种粗活,明天一早就来吧,老板娘还要过目考试的。”

古久里笑了:“王!你我可是老相识了,我这个粗人说句直话吧,老板娘还不听你的?只要你……”

老王头脸红了:“哪里,哪里……请放心,我会尽力而为的,不过嘛……”

“考试录人是我们法国的传统,对吧?”古久里冲着冼星海嗽了咖嘴,“冼!不要怕,有他做引荐,就是我古久里失了业,你也会考中的!”

餐桌上响起三种不同的笑声。

菲力普的卧室 内 晨

一条腿的菲力普穿好衣服,架起双拐走到桌前,刚刚拿起那本破旧的《拿破仑轶事》,室外传来脚步声。

菲多琳娜端着一杯热咖啡走进:“菲力普!快放下《拿破仑轶事》,趁热喝咖啡!”她说罢将咖啡杯放在桌上。

菲力普放下手中的《拿破仑轶事》,坐在桌前拿起咖啡杯中的小银勺搅了搅,旋即送进嘴里,用心地品了品:“好浓啊!”

菲多琳娜:“你不就是喜欢喝味道浓的咖啡嘛!”

菲力普:“妹妹,给老王头煮咖啡了吗?”

菲多琳娜:“没有!”

菲力普愕然地:“为什么?”

菲多琳娜:“他去领前来招募的‘嘎松’了。听老蒙古说,是个中国穷留学生。”

菲力普一拍桌面:“好!先由我来考。”

拐馆中 内 日

菲力普在柜台里边正襟危坐,煞有介事地捧读那本油渍麻花的《拿破仑轶事》。

老王头领着冼星海走进餐馆,不卑不亢地说:“菲力普先生,这是我领来应试的‘嘎松’,请您……”

“噢,噢……我知道了。”他放下手中的《拿破仑轶事》,故作绅士状的样子打量冼星海。

冼星海忐忑不安地看着端坐不语的菲力普。

突然,菲力普大声喊了一句口令:“立正―!”

冼星海下意识地应声立正,昂首挺胸,活像是一个标准的士兵那样。

菲力普指着厨房,大声命令:“开步―走!”

冼星海惊愕地不知所措。

老王头急忙向冼星海挤了挤眼。

冼星海会意地迈着稳健的步伐向厨房门口走去。

这时,菲多琳娜端着一盘早点从厨房走出,连忙说着“让开!快让开……”

冼星海迟疑片时,冲着菲多琳娜走去。

菲多琳娜无备,向旁边一躲,碰在一张餐桌上,一盘早点全都洒在了地上。随即,菲多琳娜又发出一声尖叫。

同时,菲力普大声喊道:“立―定!”

冼星海听令立定,成立正姿势。

菲力普十分满意地大笑。

菲多琳娜看着菲力普得意的样子,生气地说:“哥哥!你这是在搞什么名堂?”

菲力普:“考‘嘎松’!”

菲多琳娜:“亲爱的将军哥哥,你满意吗?”

菲力普伸出大拇指称赞道:“满意!考法兰西陆军学校也能录取。”

菲多琳娜指着洒在地上的早餐:“咳!可我做的早点呢?”

菲力普:“用一盘早点,考中一名军人标准的‘嘎松’,是值得的!”

老王头:“菲力普先生,这位‘嘎松’……”

菲力普:“录取了!”他指着洒在地上的早点,“冼!你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扫干净你撞洒的早点!”

冼星海:“是!”他极力掩饰内心的激动,俯身拿起清洁工具认真打扫。

菲力普得意地唱起了《马赛曲》:“起来!祖国的孩子们,光荣的一天来到了!……”

冼星海被这浑厚的歌声吸引了,他出于职业的本能,禁不住地回身看了大声高歌的菲力普一眼,茫然地摇了摇头,遂又打扫地上的卫生。

餐馆厨房 内 晨

冼星海站在放满餐具的水池旁边,在老王头的指导下洗盘子、洗碗,擦拭银制的刀、叉。

餐厅中传来菲多琳娜的喊声:“小蒙古!”

冼星海继续洗餐具。

菲多琳娜再次大声喊道:“小蒙古!”

老王头提醒:“星海,老板娘叫你哪!”

冼星海不解地:“她怎么是叫我呢?”

老王头:“没错!就是叫你。对了!你还不知道,我们这位老板娘怪得很,她以为除了日本人,所有的东方人都是蒙古人。喊我是老蒙古,喊你当然是小蒙古了!”

菲多琳娜走到厨房门口,非常生气地大声喊道:“小蒙古―”

冼星海擦了擦手,走到厨房门口,低声地:“呢,我来了!太太,请您以后直呼我的名字吧。”

菲多琳娜看了看冼星海的表情,歧视地:“干这种杂役的人,还没听说过讲究身价的!”

冼星海沉吟片时:“太太,那就随你的便吧。”

菲多琳娜趾高气扬地:“小蒙古!先把窗子关上,然后帮着老蒙古烧火去,马上就要开业了!”

冼星海:“是!”转身走进了厨房。

餐厅中 内 晨

菲多琳娜帮着老王头擦洗餐桌,不时抢着多干,借以取悦于老王头。

老王头故作不知,默默地干活。

菲多琳娜:“小蒙古!快把那些碗碟、刀叉洗出来!一会儿顾客就要上门了,老蒙古还等着用呢!”

冼星海端着一大裸洗好的碗碟从厨房走出,放在一张餐桌上:“太太!洗好了。”他转身又走进厨房。

菲多琳娜帮着老王头分桌摆好这些碗碟。

在轻快的音乐声中叠印:

冼星海正在往锅炉里铲煤。

“小蒙古!”

冼星海放下煤铲,应声“呢!我来了。”转身快步跑去。

冼星海正在餐厅中打扫卫生。

“小蒙古!”

冼星海放下手中的洁具,应声“呢!我来了。”遂跑向厨房。

在冼星海机械地干着永远干不完的杂事:洗餐具、清扫地、擦餐桌、烧火、做饭,笑脸迎送不同面容食客的画面上送走了秋季,迎来了冰封雪飘的冬天。

同时,冼星海也累得精疲力竭了。

窄窄的楼道 内 夜

楼道狭窄,没有灯光,一种莫名的恐惧袭来。

冼星海拖着疲惫的身躯,踩着木制楼梯,发出刺耳的“吱吱”响声,一级、一级地向上登攀。

冼星海终于登上楼梯的尽处,推开阁楼的小门,一阵呼呼作响的大风迎面吹来,他禁不住地打了一个寒战。

冼星海慌忙打开电灯,在昏暗的灯光下可见:

这是一间用木板分割成的小阁楼,屋顶成斜面,矮的一面不足人高,顶棚中央开着可供人活动的“牛眼天窗”;靠近矮面的墙下是一张木板小床,床头有一张小桌,挂在墙上的竹箫随风摇来晃去。

冼星海急忙登上木桌,关上被风吹开的“牛眼天窗”。

冼星海跳下木桌,俯身拾起吹落在地的五线谱纸,遂又枪然地放在小木桌上。

冼星海直起腰来,一眼又看见了挂在墙上的竹箫,他呆滞地看了片刻,一头扎到了那张小木**。特写:

冼星海蜷着微微抖瑟的身子,渐渐地人睡了。

有顷,室外传来上楼梯的脚步声。

阁楼小门打开了,身着破旧大衣的老王头夹着一床旧棉被走了进来,他向**一看:

冼星海冷得把身子缩成了一团。

老王头双手打开旧棉被,轻轻地盖在冼星海身上。

冼星海醒了,他睁开双眼一看:

老王头饱含热泪的双眼在看着他。

冼星海惊喜地叫了一声“老王!”撩开棉被,腾地一下跳起,随着“当”的一声,又传来冼星海“哎哟”的叫声,他的头撞在了阁楼的天花板上。

老王头坐在床沿上,关切地:“撞疼了吧?”

冼星海乐观地笑了:“没关系!”

老王头脱下身上的旧大衣,披在冼星海的身上:“穿上它吧!虽说旧了一些,可它还能挡挡风,抗抗寒。”

冼星海感激地:“你呢?”

老王头:“不要管我。再说,西方的圣诞节和新年就要到了,老板娘会关照我的。”

冼星海:“你是怎么来法国的?”

老王头叹了口气:“说来话长!那时,欧战打得正凶,北洋政府为了赞助协约国,决定派出十万名华人当炮灰,我就被他们拉到了欧洲战场上。由于我在战场上救过菲力普的命,战后我又跟着他来到巴黎,帮着他和妹妹菲多琳娜开了这家小饭馆。”

冼星海:“你能有今天,也真不容易啊!”

老王头叹了口气:“星海,你要记住:既然我们成了来西天取经的孙猴子,就要相信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这句话!当然,还要经受九九八十一难,你才能取到真经!”

冼星海顿悟地点了点头。

老王头站起身来:“我走了,你也该休息了!”他倍加小心地走出阁楼小门。

冼星海起身目送老王头,直到听不到下楼的声音,他才关死阁楼小门。

冼星海踱步走回床前,一眼又看见了挂在墙上的竹箫,他百感交集,整着眉头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画外音:“音乐呀音乐,我和你都快要告别了……”

冼星海紧闭的双眼淌出了悲愤的泪水。

老王头的画外音:“星海,你要记住:既然我们成了来西天取经的孙猴子,就要相信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这句话!当然,还要经受九九八十一难,你才能取到真经!”

冼星海擦去泪水,睁开双眼,看着挂在墙上的竹箫,远方再现黄苏英为他送行的画面:

黄苏英双手捧着竹箫,深情地:“海仔!这还是你阿公下南洋的时候做的,每逢记挂家乡的亲人,他就吹起这管竹箫。你把它带到身上,经常不断地吹着它……立实心肠去涯世吧卜.…”

远方的画面渐渐消失。

冼星海自语地叫了一声“阿妈!”遂从墙上取下竹箫,把箫的一端放在嘴前,立时各种情潮涌上心头,化作了《顶硬上》变奏曲,这呜咽的箫声穿透阁楼,掠过夜空,飞向了远方……

一家高楼凉台 外 夜

夜深人静,惟有呜咽的箫声在巴黎的夜空飘**。

镜头缓缓摇到一家高楼的凉台,只见一位身着睡衣的法国少女扶栏远眺,静静倾听。

对面楼顶阁楼的小窗亮着灯光,飞出如泣如诉的箫声。

凉台的门轻轻地打开了,一位和善的法国老太太拿着一件漂亮的罩衣走到凉台上,披在静听箫声的少女身上。她爱责地:“露易丝,大冷的夜晚,你呆在这里干什么?”

露易丝小声赞美地:“妈!你听,这音乐是多么的深沉,我还从来没有听过这种音乐哩。”

露易丝的母亲感叹地:“你呀,一听音乐就像是着了魔似的,当初谁叫你……”

“妈!快别提那些伤心事了……”露易丝打断母亲的话语,动情地:“您用心听,这音乐您一定听得懂,说不定您还会喜欢。”

露易丝的母亲似也被这《顶硬上》的旋律打动了,她微微地摇了摇头.陪着露易丝听起了这箫声……

巴黎街头 外 日

巴黎无处不是庆贺圣诞节的音乐。

巴黎街头的铺面摆满庆贺圣诞节的装饰物:挂着雪花的松树、小木屋、圣诞老人……

法国的男女老少又说又笑,他们提着各种圣诞礼品走在大街上。

饭馆餐厅 内 晨

身着节日盛装的菲多琳娜坐在柜台里边,把一迭法郎往台面上一放:“小蒙古!这是你的工钱,拿去吧!买件像样的大衣,晚上可以到街上逛逛,看看我们法国人是怎样狂欢到天亮的。”冼星海双手拿起这些法郎,顿感沉甸甸的,他放在眼前端详片时,说了一句“这就好了!”转身跑出餐馆。

菲多琳娜看着冼星海的背影,不理解地:“真是一个神经病!”这时,菲力普架着双拐走出,玩笑地:“妹妹!今年圣诞节送给老蒙古什么礼物啊?”

菲多琳娜难为情地:“瞧你!……”她拿起身旁的一个方型纸盒,扭着发福的身体向里屋走去。

菲力普看着菲多琳娜扭J泥作态的样子大声笑了起来。

老王头的住室 内 日

老王头独自一人坐在床边默默地抽着烟。

菲多琳娜双手把方型纸盒放在胸前,故作老来**的样子走进屋里,她一看到处散乱的样子,爱责地说道:“男人没有女人啊就是不行!……咳,快把这间房子搞成狗窝了!”

老王头依然在默默抽烟。

菲多琳娜急忙放下方型纸盒,亲自动手收拾起来。

老王头把烟蒂往脚底下一按,随手扔在地上。

菲多琳娜生气地:“你这坏习惯就是改不了!”随即把扔在地上的烟头扫走。

老王头不紧不慢地:“菲多琳娜,今天,是你们法国人过节休假的时候,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有!没有……不!有,有……”菲多琳娜有点语无伦次了,“老蒙古……不!王,王……你不是常说吗?你在异乡……噢,什么来着?……”

老王头:“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菲多琳娜:“对!对……就是这两句话。”她说罢坐在老王头的身边,故作亲热地,“王,我怕你一个人……又躲在这间屋里想中国,反正是过节没事,让我陪着你……”

老王头漠然地:“谢谢!我习惯了。”

菲多琳娜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她侧首一看:那个方型纸盒放在身边,她急忙打开,取出一双款式新颖的皮鞋,双手捧到老王头的面前,笑眯眯地:“来!试试看,合脚吗?”

老王头故作憨直的样子,说道:“咱这两只大脚,穿上这双时兴的皮鞋,连路也不会走了!”

菲多琳娜忙说:“会走!会走……”

老王头:“会走也不舒服!再说,咱也没有这好多的闲钱去买它啊!”

“不!不用你花钱……”菲多琳娜急忙摆手,不好意思地说,“这、这是我送给你的圣诞礼物。今天晚上,你穿上它,陪我上街转转,看看,还不行吗?”

老王头冷漠地:“对不起,我可没有这么大的兴致。”

菲多琳娜一惊:“啊!……那,这皮鞋……”

老王头:“好办!叫我说啊,你就把它送给星海穿吧,他的脚都快冻裂了!”

“你,你……”菲多琳娜气得抱起皮鞋转身就走,一出门恰好与站在门外窃听的菲力普险些撞个满怀,她说了声“哥哥早!”快步走出屋去。

菲力普架着双拐走进内室,夸奖地:“好!这室内收拾得还像个军人居住的样子。”

老王头:“老排长,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菲力普:“有!我带着你这个中国士兵去餐厅,一块喝啤酒,过圣诞节!”

餐厅 内 日

一张杯盘狼藉的餐桌:上面摆满了空啤酒瓶子和剩有少许沙拉的盘子。

菲力普喝得就要醉了,得意地:“王!你还记得十二年前我们一块过圣诞节的事吗?”

老王头:“那还能忘得了!”

菲力普:“说说看。”

老王头:“那天,你这个少尉排长,冷不防抽查我的内务,说我不合格,就罚我一个人站在营房外的雪地上,喝了整整一天上帝恩赐给我的西北风。”

“哈哈……”菲力普得意地大笑不止,他又端起酒杯,“来!为了你能成为合格的士兵,干杯!”

老王头端起酒杯与菲力普的酒杯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菲力普放下手中的酒杯:“冼,回来了吗?”

老王头微微地摇摇头。

菲力普:“猜猜看,冼会买件什么样式的大衣呢?”

老王头:“叫我看啊,他不会拿汗水换来的钱,去买件大衣穿的。”

菲力普:“他会做什么用呢?王!用咱们军人的话说,再能吃苦的士兵,也得需要抗风御寒的棉衣啊!”

老王头:“据我所知,星海是个孝子,我想他会把一半工钱寄给他在国内的母亲,剩下的钱就不够买大衣了。”

恰在这时,冼星海无比高兴地提着一个小提琴盒子像阵旋风似的走进来。

老王头、菲力普惊奇地看着冼星海手中的小提琴盒子。

冼星海熟练地打开琴盒,左手取出一把小提琴,右手拨了一下琴面上的四根琴弦,发出一串悦耳的响声,激动地:“琴,小提琴,我又有了一把小提琴!……”

老王头看着冼星海高兴的样子,他理解地笑了。

菲力普难以理解地摇了摇头:“冼!你的年龄给我当士兵都不合格,想投考天才云集的巴黎音乐学院?那等于是在做梦哟!”

冼星海倔强地:“那你就等着看笑话吧!”

菲力普:“好!当年我是军人中有名的男中音歌唱家,每当枪炮声一起,我就高声唱着《马赛曲》,带着王他们这些士兵冲锋陷阵!冼,演奏一曲吧,先看看我这个军人给你打几分,然后再报考我们法兰西最高音乐学府。

冼星海:“老王!你会唱家乡的歌吗?

老王头点了点头。

冼星海:“放声唱吧!我给你用小提琴伴奏。

老王头凭着酒兴站起身来:“那就来段《孟姜女》吧!

冼星海把小提琴夹在脖子下面,右手拿着琴弓,十分动情地奏响了《孟姜女》的前奏。

老王头酝酿了一下情绪,有些硬咽地唱起了《孟姜女》:

正月里来是新春,

家家户户点红灯;

人家家里团圆聚,

孟姜家里苦伶仃……

老王头的歌声浑厚如诉,唱出了思念家乡之情。

冼星海的琴声烘云托月,更显出海外游子思乡的情慷。

菲力普听着听着整起了眉头,禁不住地自语:“太伤感了!

太伤感了

定格

……这不是军人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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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