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账单出来后,现在私人执业的律师们把钱付了。尽管他们共同努力让美国的国库增加了10亿多美元的罚金,但是纳税人却不能为他们的一顿庆祝聚餐付钱——甚至是一次非常简单的聚餐也不行。
米尔肯的突然屈服把人们对约翰·穆赫伦的注意力转移了,但是他的压力并没有减少。穆赫伦成了仍然在等待审判的最后一个主要目标。穆赫伦仍然断然否认接受一项重罪的协议。5月,对他的审判开始了,布斯基出庭作证,他的罪名包括股票寄存、税务欺诈、逃避净资本管理规定和操纵股价。
5月22日,布斯基身穿黑西装和白衬衫,头发整齐。这是他首次作为证人出庭,自从1986年认罪以来,他一直在为这个角色做准备。他的表现非常糟糕,他有点儿拘谨、尴尬和含糊其词。他的记忆力也很差。检察官们第一次审问他时他清楚记得的事情现在全都想不起来了。布斯基在服刑18个月后,于1989年12月从隆波克监狱被转移到了布鲁克林的过渡教习所,4个月后被释放。检察官们认为,允许布斯基去服刑,使得他们失去了对他的影响力。普西奥可以根据布斯基现在的证词和以前向检察官们供述的证词之间的偏差盘问他,从而对他的可信性提出质疑。但是,几乎在每一项证据上,他以前的证词都对穆赫伦的危害更大。
在法庭上,布斯基尽量不看穆赫伦。此时,穆赫伦身穿牛仔裤和他标志性的马球衫。布斯基声明,他曾经被认为是穆赫伦的“密友”。这导致人们的猜疑,布斯基可能仍然在采用一切方法保护穆赫伦,作伪证除外。如果是这样的话,这种努力似乎给穆赫伦没有留下什么印象。
在一次庭审的休息期间,穆赫伦对一位记者说:“当你听到我的证词时,你就会明白他根本算不上一个朋友。”
普西奥迫切希望交叉盘问不会危害布斯基那脆弱的可信性。尽管米尔肯的律师们聘请克罗尔私人侦探公司对布斯基进行过调查,尽管几年来他们一直在详细调查布斯基的私人生活,但是那些被布斯基牵连的律师们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破绽。普西奥审查了布斯基的罪行和许多他承认撒谎的事件,但是这些都是广为人知的。
不管怎样,正如米尔肯一案的审判情况一样,布斯基并不是关键的证人。对穆赫伦危害更大的证人是达维多夫,以及一个来自穆赫伦的公司同政府合作的证人。
审判席上还缺席了一个人,他的缺席非常引人注意。这个人就是那个曾经令人畏惧的企业狙击手卡尔·伊坎。他曾经被怀疑参与了海湾西方石油公司操纵股票的案子,也是布斯基在一开始和政府谈判时供出的嫌疑人之一。但是,伊坎从来没有被指控过有罪,因为对他的调查一直没有结果。检察官们从来都不能在证券法的范围内证明伊坎和布斯基是“一伙”的,当时他们正在联手威胁海湾西方石油公司,尽管他们的行为表明他们几乎就是串通一气的。
穆赫伦在法庭上痛痛快快地承认了这些对他最为不利的事实,例如他和布斯基通过虚开发票偿还欠钱。穆赫伦说:“我把账单上的数字增加了,这是为了帮他的忙。”但是,他坚持说这不是非法寄存交易,他认为他按照布斯基的要求交易是承担了一定风险的。他还说他感到在海湾西方石油公司的交易上自己也是受害者,他并没有试图推高股价,也不知道布斯基是在利用他得到更高的价格。
在这起内幕交易丑闻的所有被告当中,穆赫伦是可信性最高的。然而,在经过六天半的审议之后,陪审团判定他操纵海湾西方石油公司的股价,犯了证券欺诈罪。据说陪审团对关于股票寄存的26项罪名无法做出裁决,法官在7月22日宣布这些罪名的审判为无效审判。但是,穆赫伦仍然面临着其他指控的审判,政府保留了对股票寄存指控再次进行审判的权力。当判决书宣读时,穆赫伦似乎泰然自若。他说:“竟然这样结束,真是太让我吃惊了。”不过,起码他一直都在坚持原则。
那年夏天的6月,马丁·西格尔最终结束了漫长的等待,回到了曼哈顿的联邦法庭接受审判。在弗里曼认罪之后,检察官们又花了大量的时间来争论是否要在弗里曼的听证会上提交关于弗里曼其他违法活动的证据。该案的法官最终还是拒绝了这个想法,尽管这种做法并不常见。他在判决中说,弗里曼的律师们可能会在法庭上提供更多的证据,导致宣判听证会持续很长时间。
自从1987年2月以来,西格尔一直被作为潜在的证人而保留着。终于,在1990年4月13日,弗里曼被宣判了。他接受了一项重罪,被判处4个月的监禁,并处以100万美元的罚款,这是相对比较宽大的。法官皮埃尔·勒瓦尔说:“内幕交易已经在套利界司空见惯。”
最后,所有的拖延都给西格尔带来了好处。经过多年的调查,检察官们断定,在这起丑闻中被抓的所有人当中,西格尔几乎是唯一一个真正悔过的人。他竭尽全力坦白一切,花费大量时间给检察官们解释股票市场的运作,指导他们查看数量繁多、错综复杂的交易记录。实际上,他几乎都快成为检察官们中的一员了。
在同主审法官罗伯特·沃德举行的预审听证会中,拉科夫请求对西格尔宽大处理,沃德似乎也很赞同。卡图希罗也给西格尔说好话。在联邦检察官办公室的一份报告中,检察官们也为西格尔说好话,甚至比拉科夫说的还要多,这真是史无前例的。政府称赞西格尔是一个“可信而可靠”的证人,尽管受到了“恶意的诽谤和污蔑”,但是仍然坚持同政府合作。
6月18日,西格尔从杰克逊维尔飞到了纽约,出现在曼哈顿的联邦法院接受审判。他和简仍然是一对完美夫妻,他们的皮肤都晒得黝黑。简穿着一件简朴的蓝色衣服,戴着一条珍珠项链。西格尔仍然健康匀称,穿着深色的西装。站在法官沃德的面前,他显得焦虑和悔恨。
法官详细陈述了西格尔合作的重要性,并且表示需要对这种坦白行为给予奖励。但是,他仍然坚持要对他判刑以震慑白领犯罪分子。法官沃德说:“在布斯基接受了3年的刑期之后,我就开始考虑西格尔先生的判决。那时,我认为18个月或者两年是比较合理的。”但是,他又考虑了西格尔的合作情况,以及弗里曼没有合作却被轻判的事实。他说,他最后得出结论,对西格尔的判决应该比“弗里曼先生轻许多”。
沃德法官宣布判处西格尔两个月的监禁,缓期5年执行,在杰克逊维尔他所建立的儿童计算机训练营工作。沃德法官宣布刑期之后,西格尔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然后,简紧紧地拥抱了他一下,接着两个人便匆忙离开了法庭,脸上露出了明显的轻松神态。
到1990年11月,尽管米尔肯的团队仍然竭尽全力为米尔肯做宣传,但是公众舆论却对米尔肯大加鞭挞,就好像罗宾逊公司所极力阻挡的负面宣传一下子被释放了出来。人们指责米尔肯要为美国经济的所有衰退负责。那年的夏天,美国的经济就开始萧条,20世纪80年代的经济繁荣结束了。储蓄和信贷业出现了崩溃,导致纳税人损失了数十亿美元,而造成这种危机的主要原因就是垃圾债券。米尔肯现在取代布斯基,成为贪婪十年的缩影。
1990年11月21日星期三上午,米尔肯回到了他认罪的那个审判庭接受宣判。他的妻子、母亲、弟弟洛厄尔、肯尼思·利勒尔和理查德·桑德勒都坐在旁听席的第一排,就在米尔肯的身后。米尔肯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偶尔会擦擦眼泪,利曼宣读了详细的辩护词,请求法庭宽大处理米尔肯。法德拉代表政府要求给米尔肯判处足以震慑其他潜在犯罪分子的刑期。在判决备忘录中,检察官们叱责米尔肯是“有预谋的欺诈、欺骗和贪污,已经达到了令人难以忍受的程度”,并且“米尔肯的罪行是贪婪、傲慢和背叛”,是“获取权力和攫取财富的总计划”的一部分。
当伍德法官开始镇定地、抑扬顿挫地宣读判决书时,法庭上的气氛更紧张了。她强调了这次审判的“特别意义所在”,并且说她要澄清几个错误的想法,其中包括米尔肯应该为经济的衰退和储蓄信贷业的崩溃受到惩罚的想法。她也拒绝了因米尔肯在经济繁荣中的作用而对他进行宽大处理的请求。她提到了一个“合理”的原则,也就是“任何人,无论贫富贵贱,都必须守法。我们的金融市场有许多并不富有的投资人,他们把积蓄都投入进来,我们不允许有人在秘密操控这个市场。这是法庭应该考虑的一个公平问题”。
法官伍德虽然很和蔼,但是她并没有隐藏事实,她在宣判中一点点地摧毁了米尔肯的伪装。她明确地指出,对客户的过度热心并不能作为借口。她还说米尔肯避免无耻地犯罪可能暗示了他“蓄意只从事那些不容易被侦查的违法活动”。她说她已经发现了米尔肯妨碍司法公正的证据。另一方面,米尔肯虽然声称他所做的交易大部分都是诚实的,但是相关的证据却“非常少,而且还模棱两可”。
米尔肯似乎茫然地坐在那里听着,甚至当伍德法官的话语变得更为尖锐而有倾向性时,他依然如此。她继续说道:“作为一位在金融界颇具实力的人,你曾经是国家最重要的一家投资金融公司最重要部门的负责人,为了让自己和富有的客户获取更大权力和攫取更多的财富,你一再地违法,或者阴谋违反证券法和税法,从事尤其难于侦破的金融犯罪活动,因此,必须对你实施重罚,以震慑其他人。你滥用自己的领导权力,教唆手下的员工帮你违法,这属于严重的犯罪活动。这种行为必须受到严厉的惩罚,备受人们的责难,并且从社会上清除出去。”
伍德法官最后命令道:“米尔肯先生,请起立。”
米尔肯站了起来,利曼和弗鲁门鲍姆走到他的身边,利曼扶着米尔肯的胳膊肘,准备搀扶他。
伍德法官盯着米尔肯说:“你毫无疑问是一个很有才干的人,也很勤奋努力,那些比你不幸的人也一直以你为榜样。因此,我希望在今后的生活中你会兑现你在职业生涯早期所做的承诺……
“然而,由于上述的各项原因,我宣判你总共10年徒刑。”法庭上的人全都惊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从第二项到第六项罪名,每项刑期两年,连续服刑……现在你可以坐下了。”
当法官起身准备离开法庭时,米尔肯毫无反应——但是他的家人和朋友们看起来极度忧伤。他们冲到了米尔肯的身边,把他和记者们隔开,然后护着他迅速朝着通往法官接待室的法庭后门走去。
当米尔肯和他的人聚在外面的走廊时,法庭沉重的大门紧紧地关上了,阻止人们进入。米尔肯依然一言未发,他看起来非常困惑和混乱。然后,他转向了利曼。他问:“我被判了多少年?两年?”好像他没有听到伍德法官的宣判一样。
众人全都哑口无言。米尔肯的律师们突然意识到,米尔肯听到他每项罪名被判两年,但是他好像没有明白是连续服刑。利曼把消息告诉了他,他轻声说道:“10年,迈克尔。判决是10年。”
米尔肯的脸上立即失去了血色,他抓住了洛丽的胳膊,两人一起走到了走廊尽头一个很小的证人等候室,然后把门关上了。
过了片刻,先是洛丽,然后是米尔肯,接二连三地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桑德勒冲进等候室,只见米尔肯瘫倒在椅子上,急促地喘着粗气。一名联邦法警赶紧跑去求助,有人大喊道:“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