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斯基的朋友马丁·佩雷茨,也是他合伙公司的主要投资人,佩雷茨还买下了《新共和》杂志。布斯基非常向往全国性出版物所赋予的威望和特性。但是,他太谨小慎微,出价太低,轻易就被莫蒂默·朱克曼超过了。朱克曼是一个房地产开发商,同布斯基一样野心勃勃。布斯基甚至考虑过为一份新创刊的杂志《间谍》(Spy)提供资助,但是该杂志没有经过他的帮助就发行了。
接着,一个很好的机会出现了。布斯基的老朋友伊坎建议他留意一下海湾西方石油公司的股票,该公司对好莱坞和出版业都有影响,它旗下拥有派拉蒙电影公司和西蒙&舒斯特出版公司。这两个行业对布斯基都很有吸引力。伊坎还告诉布斯基,他认为海湾西方石油公司的股票“被严重低估了”。因此,布斯基开始大量买进该公司的股票,在持有量接近5%时才停止,因为达到这个数量时需要向公众披露信息。
布斯基与伊坎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因为伊坎也持有海湾西方石油公司的大量股票,他们俩的加起来接近10%,使他们成了具有重要影响力的股东。因此,伊坎他们俩以“两个股东”的身份拜会了该公司的董事长马丁·戴维斯。布斯基的律师提醒他,不能说和伊坎是“一块儿”的,否则他们就必须公开披露持股情况和意图。
戴维斯同作为海湾西方石油公司股东的伊坎打交道已经有好几年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1983年,在该公司的前董事长查尔斯·布卢多恩去世之后不久。那是一次激烈争执的会面,伊坎要求公司寻求短期效益,而戴维斯则坚持公司要有长远的战略发展。经过多年的来往,戴维斯对伊坎勉强建立了尊重,他也明白伊坎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戴维斯和布斯基的结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几个月前,布斯基颇费周折才同戴维斯套上了近乎。当时,戴维斯正在帮助纽约著名的卡内基音乐厅筹集翻修的资金,他给许多人发送了筹款信。伊坎不久就给戴维斯打电话,他半开玩笑地说:“你这个傻瓜,伊万会利用这个借口和你见面的。”果然,布斯基给伊坎打了电话,说他想为卡内基音乐厅捐款,并且他想亲自把支票交给戴维斯。因此,伊坎只好安排了一次见面。戴维斯几乎一见到布斯基就对他没什么好感,尽管布斯基慷慨解囊,捐赠了5,000美元,这种印象也没有怎么改变。
但是现在,布斯基已经和伊坎一样成了公司的大股东,戴维斯感到别无选择,只能见见他们俩。9月5日,他邀请两人到他的私人餐厅吃饭,地点是中央公园西南角海湾西方石油公司大楼的顶层。戴维斯让布斯基的保镖把随身携带的武器交给海湾西方石油公司的保安保管,对此,布斯基有点儿不太高兴。但是,在吃饭时,他还是竭力吹捧戴维斯,说海湾西方石油公司是一家“一流的公司”,戴维斯是一位“杰出的经理人”。戴维斯立即心生疑虑,布斯基对他的过分吹捧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当天晚上,在一番称赞之后,布斯基和伊坎提议对该公司进行杠杆收购,并使它私有化,归布斯基和伊坎所有,不过管理层仍然不变。他们向戴维斯保证,还让他做董事长。鉴于该公司的股价大概在40多美元,他们愿意出价52美元进行收购。布斯基说,按照这个价格,戴维斯可以把“1亿美元放进自己的口袋”。
戴维斯极为震惊,他说:“你们这样做违背了股东的意愿。”戴维斯认为,这个建议几乎就是在贿赂他,让他以低价把公司卖掉。布斯基承认这是一个比较低的报价,但是他认为这似乎没什么不妥。布斯基说:“你可以做我的合伙人。”这种前景是戴维斯无法想象的。
戴维斯谨慎地说,他要考虑一下这个建议。和许多公众公司的董事长不同,戴维斯经常说他的首要目标是增加股东的价值,他不会立即拒绝收购报价的。许多公司的管理层都通过杠杆收购,以较低的价格将公司卖出去,从而为自己牟取私利,但是戴维斯不愿意和这些人同流合污。他对伊坎和布斯基说,他喜欢经营公众公司,并想继续这样下去。不久之后,他给布斯基打电话,委婉地拒绝了他们的杠杆收购建议。
伊坎和布斯基坚持不放弃,10月1日他们再次去拜会戴维斯。这次,他们带来了更加详细的财务计划,但是戴维斯依然非常坚决。尽管会谈从8点之前开始,一直持续了3个小时,但是戴维斯并没有请他们吃饭。他说他的主意已定,不想让公司被私有化。
两天后的10月3日,布斯基的朋友约翰·穆赫伦前来拜访戴维斯。戴维斯以前从没见过穆赫伦。穆赫伦穿着开领格子衬衫和牛仔长筒靴,戴维斯认为他就像是一个伐木工人。为了把话题转到海湾西方石油公司的收购上,穆赫伦告诉戴维斯:“你不能相信布斯基,你要相信我,我可以做你的耳目。”
穆赫伦向戴维斯保证,他没有持有海湾西方石油公司的任何股票,也不会购买的。但是,戴维斯对穆赫伦也不相信。他害怕穆赫伦会把自己关于收购提议的任何反应透露给他那些富有的投资人,甚至传递给布斯基。尽管穆赫伦许诺要和这些人保持距离,但是戴维斯还是谢绝了穆赫伦。
伊坎和布斯基一起商讨其他方案。布斯基告诉伊坎,他们应该再增购一些海湾西方石油公司的股票,给戴维斯施加压力。但是,伊坎告诉布斯基(和戴维斯),没有戴维斯的同意,他不会那样做的。布斯基给戴维斯打电话,这次他没有再吹捧,而是威胁说要把股份增加到9.9%,最后他补充说:“我要在董事会占两个席位。”戴维斯坚定地回答说:“那是不可能的!你是个不受欢迎的人,没有什么可说的。”
布斯基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那你就把我手中的股票买走吧。”他提出了45美元一股的价格,当天该股的收盘价是44美元。戴维斯回答说:“绝对不行。当股票交易价达到45美元时,我才会考虑购买你手中的股票。”该公司最近已经宣布了回购股票的计划,但是戴维斯并不打算对布斯基和伊坎现在想要的绿票讹诈支付赎金。
布斯基毫无办法,他已经遭受收购公众公司失败的打击。在当年早些时候,参议员杰西·赫尔姆斯所领导的保守的媒体监管小组“公平媒体” (Fairness in Media)的代表邀请布斯基,请他支持他们对CBS发起恶意收购。布斯基感觉这起收购有点儿荒唐,但是考虑到这是一家很有声望的媒体,他还是动心了。他认为联邦通信委员会可能不会阻止这起恶意收购交易。但是,他知道自己是无法筹集到收购所需要的数十亿美元资金的。不过他能够大量买进CBS的股票,并且如果达到一定的数量(也许是15%)的话,他至少可以把CBS推向“战场”。当然,其他人也都对这块肥肉垂涎不已,他听说特德·特纳就是其中之一。布斯基已经目睹了他和米尔肯是如何轻而易举就把太平洋木材公司和哈里斯图形公司送到恶意收购者的手中的。也许,他能够在该公司的董事会获得一个显赫的席位。布斯基开始囤积CBS的股票,并且让米尔肯也替他购买。
当布斯基向证券交易委员会提交文件并且希望以此威胁CBS时,CBS却立即开始猛烈而坚定地反击。让布斯基非常失望的是,CBS的董事长托马斯·怀曼甚至不愿意和他面谈。同时,该公司还委托凯威律师事务所的律师提起诉讼,指控布斯基在购买股票时超额融资,违反了净资本的管理规定。
CBS提起诉讼的那一天,布斯基表情冷酷。他怀疑有人背叛,凯威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和CBS怎么会盯上这个致命的要害呢?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CBS的律师发现他和米尔肯之间的交易。布斯基立即投降了。布斯基迫切希望达成和解协议从而让CBS撤诉,因此,他签署了一份中止协议,承诺不再继续购买CBS的股票,并将手中的股票卖掉。
如今,在CBS和海湾西方石油公司的两起交易中,布斯基都碰了个头破血流。不过他很幸运,CBS的股票被轻松地卖掉了,因为该公司改善了运营,并且还有预言称该公司可能被收购,因此股价被大大地推高了,他也从中获益匪浅。但是,海湾西方石油公司的股票却开始下跌,他手中的大量股票都被套住了。
随着一周周的过去,海湾西方石油公司的股票止跌回升,到10月中旬又达到了每股44美元。于是,布斯基给穆赫伦打电话,说:“我喜欢海湾西方石油公司。我的出价不会高于45美元,如果以45美元成交,那会很不错的。”
穆赫伦回答说:“我明白了。”通常情况下,当布斯基说他“喜欢”什么东西时,穆赫伦就有可能获得大收益,因此,他开始大举购买海湾西方石油公司的股票,使它的股价被进一步推高。他的一名助手问他为什么要购买这只股票,穆赫伦回答说:“我不知道,不过伊万喜欢这只股票。”这样解释就足够了。
最后,由于穆赫伦的大举买进,价格涨到了45美元。片刻之后,穆赫伦看到股票行情记录单上显示,有人以这个价格抛售了海湾西方石油公司的670万股股票。他意识到布斯基已经解套了,把海湾西方石油公司的股票卖掉了。现在,只剩下穆赫伦来背这个包袱了。布斯基哪里是“喜欢”这只股票,他只是想把股价推高,然后可以脱手,获取更多的利润。穆赫伦大声骂道:“狗娘养的!”实际上他并没有针对具体的某一个人。
到1985年年底的时候,布斯基离“当代罗斯柴尔德”的梦想似乎更加遥远了,因此,他只好去求助唯一一个可以帮他实现梦想,使他跻身于美国一流金融家的人——迈克尔·米尔肯。
在海湾西方石油公司和CBS的收购失败之后,这两人经常讨论增加布斯基资金的方式。布斯基告诉米尔肯他想继续实施自己的计划,筹集到有史以来最大的一笔套利资金。按照他们以前讨论过的,布斯基关闭自己的合伙公司伊万·F.布斯基公司,从有限合伙人中筹集到2.2亿美元的资金,然后米尔肯再通过垃圾债券的销售筹集6.6亿美元的资金。这样他们就能筹集到近10亿美元的资金,这种购买能力是布斯基做梦都不敢想的。如果按照1∶3的杠杆比率,布斯基至少可以释放30亿美元的投资能力,甚至最大、最强的公司也会不寒而栗的。
但是,布斯基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这将会加深他对米尔肯的依赖。康韦迅速看到了这一点。1986年年初,美林公司找到康韦和布斯基,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几乎毫无风险的机会:古尔顿工业公司(Gulton Industries)正面临马克四世工业公司(Mark IV Industries)恶意收购的威胁。古尔顿公司的代理高盛公司请求布斯基作为白衣骑士来拯救古尔顿公司,只需要不到5,000万美元的资金就行。康韦研究了古尔顿公司及其运营情况,认为这项投资很不错,甚至谨慎的布斯基也会赞成这起交易的。他告诉布斯基这起交易“十分完美,机遇难得”。布斯基的投资工具北景公司的董事会开会,同意了这起收购交易。
接着,当康韦认为他们把所有的障碍都清除了,可以开始收购时,布斯基问他:“我是否应该给米尔肯打个电话问问他的意见?”
康韦断然说道:“不用!”这项交易同德崇公司毫无关系,美林公司负责融资工作,因此康韦知道,如果米尔肯知道了肯定会插手的。康韦请求说:“不要跟他说,伊万。他肯定会对这起交易说三道四的,而你也会被搞得疑心重重。”康韦强调说,如果布斯基把这事告诉米尔肯的话,他会“很不高兴的”。
布斯基说:“好吧,不过让我再考虑考虑。”
第二天早上,正在美林公司准备进行下一步工作时,布斯基把康韦叫到了办公室,他说:“迈克认为这起交易不太好。”康韦惊呆了。米尔肯对古尔顿工业公司的了解肯定没有康韦多。康韦心想,显而易见,现在布斯基甚至连撒尿都要经过米尔肯的批准。康韦怒气冲冲地说:“别想商业银行家的美梦了!”然后,他甩手出去了。不久之后,他就递交了辞呈,一起交易也没有为布斯基做成。
布斯基雇用内格尔来接替康韦,负责筹资工作,帮助米尔肯筹集2.2亿美元的资金。他们接二连三地拜访客户:贝尔兹伯格家族、里克里斯、伦敦的投资商杰拉尔德·朗森、苍鹭国际(Heron International)的董事长、歌唱家保罗·安卡以及房地产商彼得·卡利科(Peter Kalikow)。每到一站,布斯基都极力宣传套利的好处,他还谈起了套利的历史,提到了高盛公司的古斯塔夫·列维,并谈到了套利给高盛带来的巨大财富,只是从未公开过。他说德崇公司的新融资计划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机会。他大声说道:“这是杠杆作用,是难得的机遇。”
谈话迅速就从套利的事情上叉开了。例如,卡利科很喜欢飞机,办公室的墙上贴着许多私人飞机的照片,他和布斯基很快就把话题转到了下一次购买什么样的飞机上。贝尔兹伯格则不同,他喜欢船只,并把自己最喜欢的游艇的照片给他们看。
总的来说,投资商们的反应都很强烈。在内格尔看来,最大的投资商杰弗里·比科韦尔(Jeffrey Picower)十分神秘,他投资了2,800万美元。内格尔不知道比科韦尔的资金来自哪里,他在曼哈顿一座无名的大楼里上班,外面没有任何标志。
其他的投资人包括:古尔德公司(这是通过基德尔·皮博迪的经纪人唐纳德·利特尔联系上的,投资了570万美元的退休基金)、英国的水务监督退休基金(Water Authority Superannuation Fund)、林肯国民人寿保险公司(Lincoln National Life Insurance)、瑞士国际银行(Interallianz Bank of Switzerland)、北方信托公司(Northern Trust Co.)、马丁·佩雷茨以及纽约的投资商米尔顿和约瑟夫·德莱斯纳。
但是,德崇公司对布斯基的融资提议反应很冷淡。在菲施巴赫公司一案中,曾经劝说米尔肯不要支持波斯纳的斯蒂芬·温罗思现在开始劝米尔肯远离布斯基。弗雷德·约瑟夫告诉温罗思要严密注视这项融资交易,他们认为,布斯基的主要业务就是套利,这样做会引起一些棘手的问题。
温罗思立即对这起交易做出了反应,并持反对意见。布斯基的财务报表几乎是毫无意义的,因为他持有的大量股票在一个交易日中就可能发生变化,潜在的投资商们根本无法评估他所持有的股票的价值。布斯基甚至不愿意提供持股情况的季度报告,在他看来这是机密信息。如果有什么丑闻,投资商们都会被牵连进去的。
德崇公司雇用了一个私人侦探来调查布斯基,但是这个侦探只发现了一点儿情况,证券交易委员会曾经质询过他几次,结果都很满意。然而,温罗思仍然认为自己成功说服德崇公司的约瑟夫和其他人拒绝了这项交易。接着在1985年11月,在CBS和海湾西方石油公司的惨败之后,布斯基和米尔肯开始催促融资计划尽快结束。
比弗利山也出现了联合反对布斯基的迹象。米尔肯的高级助手之一彼得·阿克曼警告说,他认为投到布斯基手中的钱太多了,布斯基很难有效地管理这些资金,会不加分析就随便投资的。同米尔肯关系最为密切的洛厄尔·米尔肯也持反对意见。他说,他不喜欢布斯基,也不信任他。达尔也反对这个融资计划,他认为如果市场突然下跌,布斯基可能就会垮掉,投资债券的人也就会一起垮掉。当达尔同洛厄尔谈到这个问题时,洛厄尔回答说:“我也不知道我们究竟为什么要做这件事,去问问我哥哥。”
米尔肯立即否决了所有的反对意见。他再次坚定地说:“德崇公司支持赢家,而布斯基就是赢家。”这个问题的讨论就此结束。当然,米尔肯并没有透露,他之所以要支持布斯基的计划,是因为他在布斯基的业务中也得到了个人收益。这使得布斯基同米尔肯的关系更为密切。
温罗思试图越过米尔肯去阻止这项计划,他请求约瑟夫约束米尔肯。约瑟夫可以这样做,但是他没有。
最初,市场的反应就好像要阻止这项计划,尽管德崇公司并不希望这样。一些债券买主开始犹豫不决,包括德崇公司最忠实的一些客户都说不会再投资套利基金了。甚至德崇公司的王牌推销员达尔也对这些债券毫无办法,他担心这些债券会压在公司里。温罗思、达尔和其他人都在想方设法劝说米尔肯改变发售条款,设定一些限制,其中就包括限制布斯基利用筹集到的资金购买他心仪已久的湾流私人飞机,对此他恼羞成怒。布斯基希望获得无穷无尽的资金,但是他却必须遵照3∶1的投资和实际资产比率。尽管他不想在股权比率上受到任何限制,但是按照规定,如果他的资产价值降到规定水平之下,就必须进行清算。达尔成功地说服了林肯储蓄与信贷银行的查尔斯·基廷购买1亿美元的债券,提高了自己作为传奇推销大师的声誉。这项6.6亿美元的融资计划预定于1986年3月21日结束,被正式命名为哈得孙基金(Hudson Funding)。与此同时,伊万·F.布斯基公司将会被清算,伊万·F.布斯基有限合伙公司将诞生。
由于米尔肯和德崇公司帮助布斯基筹集到了资金,他们也赚到了2,400万美元的融资费。米尔肯还从布斯基的操作中获得了500万美元的股本权益。(投资银行家在套利操作中获得实际利益,这就像定时炸弹一样危险。)德崇公司比弗利山高收益债券部门之外的人全都不知道这一潜在的巨额收益条款。现在,他们之间还有一个有待解决的问题:布斯基在之前的非法活动中欠米尔肯好几百万美元的账还没有偿还。手中握着6.6亿美元的资金,米尔肯掌握了主动权。他心平气和地告诉布斯基,他必须先还清欠款,才能得到这笔资金。
3月21日的早上,也就是融资计划即将结束的那一天,在一番电话交涉之后,布斯基同意偿还这笔资金。但是,时间已经太晚,无法再通过证券交易偿还了,他们以前经常采用这种方法。于是,布斯基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卖给了米尔肯一些房地产认股权证和联合艺术公司的股票。但是,根据穆拉迪恩和瑟恩纳的计算,还有530万美元的欠款。为了尽快解决这个问题,以便融资计划尽早完成,布斯基采用了一种在以前的非法交易中从来没有使用过的方法——他告诉穆拉迪恩开一张530万美元的支票,作为“交易佣金”支付欠款。
如果不是奥本海姆·阿佩尔和迪克逊会计师事务所的会计,布斯基的这个问题可能就会解决。这家会计师事务所受聘审计伊万·F.布斯基公司的账目,并颁发所谓的“安慰信” (comfort letter)。安慰信只是一种例行的公函,表示被审查的公司一切表现很好,顾名思义,就是为了安慰投资人,消除他们对新合伙公司的顾虑。伊万·F.布斯基公司在下午4点股市闭市后正式关闭。奥本海姆·阿佩尔和迪克逊会计师事务所的会计前来查账,审核该公司最后几天的账目。
该会计师事务所的一名会计彼得·特斯塔韦尔德负责布斯基公司,正在处理哈得孙基金的账目,他和穆拉迪恩一起在会议室里审查最近的交易。特斯塔韦尔德是穆拉迪恩的老朋友,他期望着账目一切正常。然而,在4点10分左右,特斯塔韦尔德发现了一笔1万美元的应付账款。他问穆拉迪恩:“这是什么?”
穆拉迪恩查了一下总账,一时也弄不明白。他正沉浸在10亿美元资金的兴奋之中,对这区区的1万美元也没有注意。他说:“我真不知道。”
特斯塔韦尔德说:“我需要看看这笔账的资料。”
穆拉迪恩回答说:“哎呀,彼得,算了吧,没有大碍的。”他还说这笔数目太小了,可以忽略不计。
特斯塔韦尔德坚持说:“我必须看看相关的资料,很抱歉。”
穆拉迪恩很不安,他说:“看在上帝的分儿上,彼得,你为什么要计较这点小钱呢?”接着,他不假思索就脱口说出了脑子里一直在担忧的事情,“为什么你要抓住这区区的1万美元呢?我这里还有一笔530万美元的款项呢。”
屋子里一下子沉寂下来,穆拉迪恩后悔死了,他希望自己能够收回刚才说的话。毕竟,他还没有实际支付这笔钱,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把它记到账本里。当然,如果他在当天晚些时候或者第二天再支付这笔款项的话,账目可能会增加一些,但是谁也不会发现的,到那时整个交易已经结束。他祈求没有人注意他说的这句话,但是从特斯塔韦尔德脸上的表情,他已经明白,这个秘密已经被泄露了。
特斯塔韦尔德显然已经发觉了,他问道:“什么530万美元?”
穆拉迪恩说:“哦,别提了,就当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们现在还不能谈这事。”特斯塔韦尔德收起笔记本,放进公文包里,起身要走。穆拉迪恩立即大喊道:“不,别走,我们慢慢来说。”他担心融资计划可能会因为他而无法按照预期完成。
然后,穆拉迪恩坦白说他实际上有一笔530万美元的应付账款还未入账,而这笔账款没有任何单据和资料,没有账单,没有发票,只有布斯基的指示。特斯塔韦尔德听到这里,立即离开回自己的办公室去了,他的办公室离这里只隔着一个街区。他说他必须把这事汇报给负责布斯基账目的高级合伙人斯蒂芬·奥本海姆,否则他无法进行下一步的工作。
穆拉迪恩焦急地在会议室里等着,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他几乎就像瘫痪了似的。时间好像凝固了,才过了15分钟就好像几个小时一样。突然电话铃响了。
布斯基尖声骂道:“你这个蠢货!你这个婊子养的,你他妈都在干什么?”穆拉迪恩跟随布斯基多年,从来没有听他这样骂过人。他还没有来得及回复,布斯基就“啪”地把电话挂了。
穆拉迪恩被骂得晕头转向。他心想今年的奖金看来要吹了。更为糟糕的是,他可能会被解聘。对于一个像他这样受过证券交易委员会处罚的人,重新找工作几乎是不可能的。
在奥本海姆·阿佩尔和迪克逊会计师事务所的办公室里,奥本海姆告诉布斯基,没有这些资料,他们是不会在安慰信上签字的,这就意味着这项计划不能结束。当布斯基稍微冷静下来之后,他给米尔肯打了个电话,商量如何解决此事。他俩立即达成一致,这530万美元可以作为“咨询费”支付给德崇公司,毕竟该公司也为布斯基的各种项目做过大量的研究工作。布斯基立即找到会计和律师,说他突然“想起来了”,这笔钱是支付研究费和其他咨询费的。
由于布斯基亲自出面解释,大家认为这起交易的资料很快就会有的,因此他们同意继续进行各项工作。在比弗利山,米尔肯和他的弟弟洛厄尔起草了一封信,解释说这笔钱是一笔咨询费。洛厄尔·米尔肯拉住当时正在附近的一位名叫唐纳德·巴斯勒的低层级雇员,让他一起在信上签上名字。
尽管围绕这笔巨额的付款还有许多可疑之处,但是布斯基的会计和律师们都向他保证说不会再有任何问题了。布斯基明显平静下来,但是他懒得打电话通知穆拉迪恩。直到晚上7点半,内格尔才给穆拉迪恩打电话,把他从痛苦中解救出来。内格尔说:“一切都解决了。德崇公司马上就会把投资咨询费的账单发过来,伊万的气也平息了。”
穆拉迪恩彻底放心了,他没有再多想。通过和瑟恩纳对账,他发现布斯基和米尔肯是某种关系的合伙人,因此,德崇公司也许是在为布斯基做研究工作。当然,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不会出这场麻烦了。但是,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应该问谁呢?他可不想再多问了,他遇到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三天后,德崇公司的发票邮到了,上面写道:“根据1986年3月21日协商决定,咨询费为530万美元整。”里面还有一封信,是瑟恩纳写的,内容简明扼要:
布斯基先生:
请按照上面所写的地址将汇款支票寄给我。
当然,地址是比弗利山而不是纽约。穆拉迪恩忠实地把汇票寄到了上面的地址。
穆拉迪恩深深的忧虑从未变成事实,布斯基和米尔肯根据计划筹集到了近10亿美元的资金,使布斯基成为有史以来资金最为雄厚的套利人。穆拉迪恩不仅没有被解雇,还得到了35万美元的奖金。当年其他人的奖金都比他多很多,但是他毫无怨言。交易主管达维多夫的奖金为150万美元,莱斯曼100多万美元,内格尔100万美元。此外,维基利的奖金也是100万美元,尽管穆拉迪恩都不清楚他究竟干了什么工作。
穆拉迪恩非常高兴自己没有丢掉工作,尤其是在这样一个拥有10亿美元资金的公司。当他明白融资工作即将完成时,他高兴地对妻子说:“我们马上就会变富的!我们的船已经进来了。”但是,他永远也忘不了3月21日发生的事情,也忘不了布斯基的斥责和他所遭受的痛苦与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