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姆·达尔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走进会议室核算他的年薪。这是1986年,他准备多要一点儿,不论米尔肯给他多少,他都想多要点儿。他从来不知道高收益部门的奖金具体是多少,但是他知道这个数字肯定很大。其他的员工,如阿克曼,都成功地用甜言蜜语从米尔肯那里要到了不菲的奖金。今年,达尔是毫无争议的销售冠军,甚至在最困难的情况下仍然取得了优异的业绩,例如在布斯基销售的债券中,他成功地向查尔斯·基廷推销了1亿美元。
米尔肯开门见山地向33岁的达尔说:“你今年的奖金是1,000万美元。”达尔做梦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这比他预料的要多很多,但是他仍然没有忘记多要些。他坚持说:“我认为我自己有资格获得更多的奖金。”然后他一一列举了自己的业绩。米尔肯同情地听着,但是迅速就表现出了不同意见。他轻声地说道:“吉姆,我真不能再多给你了,不然你挣得比我都多了,这可有点儿不公平,是吧?”
达尔说:“我想是的。”他很吃惊米尔肯竟然只拿这些钱。他猜想米尔肯可能是把部门的大部分奖金都返还给了公司。达尔现在拥有德崇公司近1%的股份,因此,他对米尔肯的“无私”非常敬佩。
在纽约,弗雷德·约瑟夫正在为米尔肯的奖金问题发愁。那年春天,公司的首席执行官罗伯特·林顿退休了,约瑟夫从公司金融部的主管升任为首席执行官。从某些方面来说,约瑟夫并不想升职。《机构投资者》杂志刚刚把他选为华尔街最佳公司金融部经理,而且他也很喜欢这里的工作,他感觉自己正在利用米尔肯现象成就一番事业。而且,他也喜欢获得一些空余时间,陪着妻子在新泽西西北部自己家的农场干些农活。
米尔肯对约瑟夫的升职明确表示反对。他向约瑟夫抱怨说,让约瑟夫在金融部工作对他很重要。虽然米尔肯的意见对首席执行官的人选很重要,但是他没有提出合适的候选人。他一开始提议埃德温·坎特,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坎特的形象不好,不符合公司的需要。因此,风度翩翩的约瑟夫几乎就是唯一人选。
德崇公司的辉煌成就甚至已经远远超出了约瑟夫的雄心壮志。1986年,按照公司奖金分配原则,米尔肯高收益债券部门获得了7亿美元左右的奖金,大概一半都属于客户开发费。相比之下,公司金融部的奖金大概只有1.4亿美元左右,奖金的差异十分巨大,这也反映了比弗利山分部的实力。
这7亿美元的奖金一旦约瑟夫批准了,就由米尔肯来分配了。米尔肯拿出1.5亿美元给他在比弗利山的同事们,包括他许诺给达尔的1,000万美元。但是,米尔肯并不是像给达尔暗示的那样只为自己留了1,000万美元,也不像达尔所猜测的,把剩余的奖金返还给公司。达尔当时根本不可能想到,米尔肯把剩下的5.5亿美元全都留在了自己的腰包里,这比德崇公司全年的利润都多,当年整个公司的赢利只有5.225亿美元。
然而,米尔肯认为这5.5亿美元还不够,他实际上对约瑟夫分配给他们部门的奖金数量很不满。
在德崇公司的奖金制度中,客户开发费是很重要的一个部分。这部分奖金的分配由约瑟夫负责,他要和米尔肯一起协商确定。每年,两人都要在电话中讨论这个问题,确定谁给公司带来了哪个客户,应该分配多少奖金。通常这样的问题有150~200例,互相冲突的大概不足20%。
前一年,米尔肯就对一笔客户开发费的认定不满意,他坚持说应该归他所有。他承认另外一个部门在开发这个客户上面也有功劳,但是他声称自己同客户之间的私人关系也是决定性的因素。约瑟夫不同意他的说法,拒绝把这笔钱划给高收益债券部门。
当1986年的奖金分配快要结束时,米尔肯又提出了这个问题。约瑟夫对米尔肯在这件事上的过激反应很吃惊。米尔肯不肯让步,另外,他也不想让这个问题不了了之。因此,他不断给约瑟夫打电话,一争论就是几个小时,他详细讲述了该客户同公司联系的情况。约瑟夫不知道米尔肯是从哪里获得这些情况的。米尔肯和约瑟夫都不肯让步,米尔肯最后没有得到这笔钱,但是他继续坚持认为约瑟夫欺骗了他。这笔奖金其实也不多,只有1.5万美元。
约瑟夫对此毫不理会,他认为这是米尔肯性格中的怪异之处。米尔肯一直都对工作非常狂热,很明显他的这种特性也体现在了赚钱上面。
不管怎么说,约瑟夫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考虑。他挡住了国会对联合石油公司收购案的反对呼声,限制垃圾债券的立法也被搁浅。媒体也开始关注德崇公司,赞美的文章开始频繁出现,不仅仅出现在金融报纸和杂志上,也出现在普通的出版物上。大多数记者都对德崇公司的人很有好感,如和蔼可亲的约瑟夫,以及他的顾问和媒体公关人员。他们把德崇公司描述为在冲突和成功中不断前进,在创新和保守之中曲折发展。
精明的约瑟夫决定迎合媒体的报道,举办丰盛的午餐会宴请这些记者。然而,米尔肯的态度却完全相反,他拒绝了所有的采访要求,对记者不屑一顾,甚至连给他们回电话说一句“无可奉告”都懒得做;他也讨厌在媒体上抛头露面,而是刻意保持低调,达到了让人吃惊的程度。住在西海岸对他帮助不小,米尔肯从来不参加纽约总部的午餐会,这更增加了他的神秘色彩。
新的大竞争对手很快就开始效法德崇公司的成功,纷纷成立了自己的垃圾债券部门,不顾一切地投入恶意收购和杠杆收购之中:保守的高盛公司同梅西百货公司(Macy’s)在协商进行一项40多亿美元的杠杆收购计划;摩根士丹利的并购部在格里切的领导下同德崇公司联手协助罗纳德·佩雷尔曼(这起恶意收购给德崇公司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声望)收购露华浓公司;美林和希尔森·雷曼兄弟也是咄咄逼人;第一波士顿银行在兼并明星布鲁斯·瓦瑟斯坦的率领下表现尤为突出。
米尔肯决心捍卫德崇公司在这一领域的统治地位,因此,他采取了更为激进的手段。他威胁高盛公司,声称要以巨额的资金支持德崇公司的客户提出更高的报价夺取高盛公司领导的对沃纳克集团(Warnaco)和国家石膏公司(National Gypsum)的杠杆收购业务,这些资金都是靠米尔肯的“赚钱机器”支撑的。当德崇从所罗门兄弟手中夺取了威克斯公司(Wickes)的业务之后,所罗门兄弟的董事长约翰·古特弗罗因德气得七窍生烟,他派自己的高级助理到比弗利山找米尔肯交涉。这位银行家警告说:“如果你再不停手的话,我们就不客气了。”
德崇公司还试图恫吓斯塔利大陆公司(Staley Continental)要对它进行杠杆收购,这是一家位于中西部的大型谷物加工公司。德崇公司从1986年年底开始购买斯塔利大陆公司的股票,并且,德崇公司的一位经理人给斯塔利大陆公司的首席财务官罗伯特·霍夫曼打电话,暗示自己愿意与斯塔利大陆公司“建立投资业务关系”。两天后,德崇公司的这位经理人再次打来电话,说“我们比弗利山的人”已经持有了斯塔利大陆公司的大量股票。接着,达尔也给霍夫曼打了电话,坚定地说德崇公司“想成为斯塔利大陆公司的投资银行”,德崇公司已经拥有斯塔利大陆公司的150万股股票。霍夫曼问他为什么德崇公司不向证券交易委员提交13D表,达尔回答说这种报表“对生意不利”,然后他向霍夫曼建议由德崇公司领导进行一项杠杆收购。他还夸口说:“我们可以在48小时之内把斯塔利大陆公司私有化。”
霍夫曼非常震惊,断然拒绝了这一建议。过了一会儿,达尔又打了过来,力劝斯塔利大陆公司派人到纽约德崇公司的总部,一起研究杠杆收购的资金问题。霍夫曼又拒绝了。这次达尔生气了,他威胁说他们“应该坐下来谈谈”,否则“我会做出一些对你们不利的事情”。
斯塔利大陆公司似乎要步太平洋木材公司的后尘,但是约瑟夫插手了此事,他赶紧安慰斯塔利大陆公司几近崩溃的管理层,向他们保证德崇公司不会对斯塔利大陆公司采取恶意收购的。他还不得不对温迪克斯公司采取同样的策略,该公司是南部一家大型食品零售连锁公司,它最近也成了高收益部门的受害者。约瑟夫担心高收益债券的这种战略会逐渐失去控制。他知道如果采用这种竞争方式,德崇公司对垃圾债券市场的控制权早晚都要失去。
约瑟夫已经在努力加强公司其他部门的力量,试图把德崇公司创建成一个像高盛或者摩根士丹利一样全方位发展的大公司。在他弟弟斯蒂芬·约瑟夫的领导下,德崇公司的抵押证券业务获得了蓬勃的发展,跻身华尔街同类业务的前五名。德崇公司的市政融资部门之前根本就不为人所知,现在已经挤进了前十名,在政府债券交易业务上排在第八位。它的证券研究部也很受尊敬。然而,这些部门在赚钱和促进公司增长方面没有一个能同米尔肯相抗衡。它们发展得越快,米尔肯超过它们就越快。
这就导致公司内部出现了两个派系:东海岸派系和西海岸派系,而且两个派系之间的关系日益紧张。东海岸派系由约瑟夫、温罗思和公司金融部的主管赫伯特·巴彻勒领导,西海岸派系由米尔肯领导,成员包括纽约总部的恩格尔、凯和布莱克。米尔肯一派批评公司金融部的表现,指责他们没有开发客户,只会吃西海岸的残羹冷饭。他们甚至要求将主管巴彻勒免职,约瑟夫断然拒绝了,但是他知道,纽约总部至少还需要一个“明星”,这样才可以同米尔肯的派系相抗衡。丹尼斯·莱文是无法担此重任的。
戴维·凯一直都在称赞莱文,但是公司内外的其他人却认为他只是一个令人尴尬的人物。在1985年收购露华浓的交易中,莱文作为纽约的高级投资业务员参与了这项交易。然而,负责处理融资业务的米尔肯坚持要求公司派其他人参与,包括阿克曼和恩格尔。当他们和佩雷尔曼在公司的会议室开会时,莱文常常跑到外面打电话,有时整天这样。偶尔,他也会跑进来散布一些谣言。阿克曼尤其看不惯莱文,他告诉比弗利山分部的其他人说莱文是一个骗子。曾经把莱文招聘进来的格里切却不这么认为。在纽约,莱文向同事吹嘘说收购露华浓公司的成功要归功于“他”。
因此,约瑟夫再次开始招募贤士。四年前,德崇公司想引进顶级投资银行家只是一种奢望,而现在这种想法似乎已经不再是可望而不可即了。而且约瑟夫还有一个想法:他想与两位顶级并购明星马丁·西格尔和布鲁斯·瓦瑟斯坦接触,邀请他们加盟,共同打造一支华尔街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力量,并在纽约总部形成一个足以和比弗利山的米尔肯相抗衡的力量中心。
这次,当约瑟夫给基德尔·皮博迪的西格尔打电话时,他发现西格尔在认真地倾听。
约瑟夫第一次给西格尔打电话是在1985年6月,当时他们同意见面,约瑟夫强调德崇日益增长的资本实力,其融资能力正是基德尔·皮博迪公司所缺乏的,而且,德崇还具有将客户基础向基德尔·皮博迪的蓝筹股客户拓展的潜力。随着形势的继续发展,约瑟夫称华尔街很快就会被几家资金雄厚的大公司所控制。很显然,基德尔·皮博迪似乎越来越不会位居其中了。
在基德尔·皮博迪,甚至公司的“元老”阿尔·戈登也开始考虑卖掉公司的问题,准备把自己的大量股份变现,以获得高额的利润。但是,德农西奥反对这种做法。几年来,精明的德农西奥已经把自己的股份分配给了同盟者。他很早就认识到像戈登这样的人,迟早都会和他一手提拔的继任者意见相左的。
公司里的其他人支持别的解决方案。固定收益和金融期货部门的主管小马克斯·查普曼已经把公司变成了指数套利和程序交易领域(利用芝加哥大盘指数的期权和电脑驱动交易战略进行交易)的重量级企业。查普曼已经成了德农西奥的继任者。德农西奥曾经试图让查普曼和西格尔展开竞争,但是西格尔告诉德农西奥他无意掌管公司。德农西奥坚持说:“请不要告诉查普曼这件事。”现在,查普曼认识到了公司对更多资金的需要,因而想出售公司20%的股份,很可能是卖给日本人。这样一来,他们不仅可以筹集到资金,也可以保持公司的独立性。
其他的主管都赞成公开上市。这最终可以使他们以市场价把自己的股票变现,也可以保持公司的独立性。摩根士丹利当年早些时候已经成功地把自己的一部分股票上市销售。但是,西格尔和其他人都怀疑基德尔·皮博迪是否可以成功上市,因为公司的问题持续加剧。即使它确实能够上市,恐怕很快就会失去独立性,就像其他公开上市的公司一样,很容易成为被恶意收购的目标。德农西奥似乎很愿意让这种派系斗争继续下去,这样他就可以维持他所希望的现状。
现在,已经到了1985年年底,基德尔·皮博迪面对着一场金融危机,这场危机使西格尔对公司的前途完全绝望了,他离开的想法更加明确了。该公司投资了一项创纪录的市政债券和其他证券的年终盘点业务,这家曾经很保守的公司由于缺乏大量的资金,不得不进行了大量的融资活动。同布斯基一样,它也没有遵照最低资本管理要求。到了年底,公司的资金周转出现问题,陷入了严重的财务危机之中。为了应对危机,基德尔·皮博迪到处借贷,但是所有的银行都拒绝了。在新年前夕,公司的首席财务官理查德·斯图尔特只好疯狂地给公司以前的借贷银行和借贷人打电话求救,最后,终于在晚上10点找到了一家公司愿意提供短期贷款,帮助基德尔·皮博迪渡过危机,这是一家外国和美国的联合投资财团。不过贷款的利率高达15%以上,但是陷入绝境的基德尔·皮博迪别无选择,只好接受。
基德尔·皮博迪放弃了野心勃勃的拓展零售经纪网络的计划。斯图尔特辞职并转到了美林公司,部分原因是为了抗议公司的资本不足。其他一些高级管理人员也纷纷离去,市政融资部的主管跳到了第一波士顿银行。然而,德农西奥毫无反应,没有采取任何应对措施。
随着年底的危机继续加剧,西格尔同约瑟夫的联系也不断增加。西格尔首次表示,他正在认真考虑接受德崇公司提供的工作机会。尽管西格尔到德崇公司之后只是并购部的联合主管(其他两位是戴维·凯和利昂·布莱克),不过他直接向约瑟夫负责。但是,他还需要接受米尔肯的审核。
西格尔于1986年1月飞到了比弗利山,住在距米尔肯的办公室只有一街之隔的比弗利山威尔希尔酒店。米尔肯一般都是在早上4点半之前面试求职者,但是对西格尔却是个例外。当天下午,在纽约股市闭市之后,米尔肯直接来到西格尔住的房间。西格尔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米尔肯,但是他立即就被米尔肯犀利的目光所感染了,他似乎感受到了米尔肯单薄身躯中透出的**和活力。
西格尔示意米尔肯在长毛绒沙发上坐下,但是米尔肯没有理会。米尔肯开始高谈阔论起来,在坐着的西格尔面前走来走去。他迅速从一个话题转移到另外一个话题,发表对金融市场和垃圾债券的见解,并详细阐述了他对金钱的看法。他告诉西格尔:“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挣了多少钱,或者别人挣了多少钱。如果这里的人知道他们有多么富有,他们就会变成懒蛋,不思进取的。你永远都不要清点自己有多少钱,你必须驱使自己去赚更多的钱。”
米尔肯告诉西格尔,要在市场可以容忍的程度下,尽可能地从客户身上榨取更多的利润。对这个问题,他坚持认为这不是他们多么有钱的问题,实际上所有的利润都是有限的。他说:“如果我们的成本在这里,市场能够承受的价格就在这里。”他边说边把一只手往下放了放,然后他把另外一只手向上抬了抬,“那么我们的服务定价就应该在这里。”他抬到高处的手稍微往下放了点儿,“我们要挣的就是差价,无论你的成本是多少,你的价格要比竞争对手稍微低一点。”
米尔肯告诉西格尔,他刚刚同马文·戴维斯见过面。这是一位富裕的石油商,刚刚进军好莱坞,买下了20世纪福克斯电影公司。米尔肯吹嘘说:“我正在把所有这些资金聚集到一起。”这种购买力将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力量。他说他唯一的挑战就是……说到这里,他停下来看了看西格尔,然后继续说,“就是找到像你这样的人”。
米尔肯一直待了45分钟,然后就走了。在此期间,他一直都是站在那里,口若悬河地讲着。他精神极度亢奋,几乎没有停下来歇会儿,以至于西格尔怀疑他是否吃了什么药。那次会面之后,西格尔认为米尔肯就像一个太阳神一样。他警告自己说:“不要离他太近了,否则会被烤焦的。”
当天晚上,西格尔出去和康乃馨公司的高层管理人员一起吃饭,共同庆祝该公司被雀巢公司收购。西格尔曾经把这起交易泄露给布斯基,但是他竟然没有一丝的不安。随着他加盟德崇公司,这种肮脏的交易将会永远被他抛到脑后。
当他返回纽约时,约瑟夫告诉他,他通过了比弗利山分部的审核。在接下里的几周里,他们一起协商了西格尔的薪金问题。当然,西格尔加盟德崇公司之后,薪水毫无疑问要高于他1985年从基德尔·皮博迪所获得的210万美元。西格尔还坚持,他持有的基德尔·皮博迪的股票不能以远远低于实际价值的价格卖回公司,这样做会很不划算的,因为西格尔估计,基德尔·皮博迪很快就会被卖掉的。
约瑟夫准备给西格尔支付一笔似乎是非常慷慨的报酬:底薪350万美元,200万美元的签约奖金,另外还有德崇公司大量的股票。西格尔估计这份薪金合计高达600多万美元——是他在基德尔·皮博迪报酬的3倍。当然,对德崇公司来说,这个报酬水平也是很普通的,即使能力和名气远不如西格尔的投资银行家,报酬也是这么高。
在接下来的那个星期二,就是“挑战者号”航天飞机爆炸的那一天,西格尔来到德农西奥的办公室,告诉他说,他第一次打算与德崇公司进行协商。德农西奥似乎很震惊,他开始紧张起来,浑身直冒冷汗。他祈求西格尔不要轻易做出决定,让他考虑考虑如何答复。
然而,西格尔无心等待。星期五的晚上,他到曼哈顿阿尔·戈登的公寓去拜访他。戈登非常客气,拿出酒来招待西格尔。听到西格尔要走的消息后,戈登意识到自己出售公司的计划更可能实现了。当西格尔告诉戈登他决定跳槽到德崇公司之后,戈登只发表了一句评论:“所有的好事都有终了之日。”然而,在私下里,他对西格尔准备加入德崇这样的公司感到心烦意乱,西格尔去这个地方比西格尔辞职一事更让他难受。戈登憎恨德崇公司,以及它所代表的一切。
第二天,西格尔驱车来到格林尼治德农西奥的家中去见他。德农西奥已经从戈登那里听说了此事,西格尔在他们之间的讨论还没有完成之前就去找戈登,这让他非常恼火。尽管德农西奥竭力劝导西格尔,希望他留下来,但是却丝毫不能影响西格尔的决定。这种见面对西格尔是个痛苦,但是他去意已决。
西格尔也感到他应该给布斯基打个电话。布斯基对西格尔没有同他协商就做出决定似乎非常失望,也很不悦。
西格尔辞职的消息在基德尔·皮博迪迅速传开,引起了大家的严重关切,甚至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恐慌。约翰·戈登自从来到基德尔·皮博迪以后就一直同西格尔共事,周六他正在旧金山过周末,当天晚上从父亲那里听到这个消息后,他立即搭乘当晚的航班赶回纽约,参加公司金融和并购小组的紧急会议。哈尔·里奇也参加了。他在家里过周末时,西格尔给他打电话说了自己要辞职的消息,并拉他一起跳槽。最后,西格尔补充说,“我不是负责”招聘的,但是“我要给人回个电话”。里奇意识到西格尔接下来可能会说许多关于巨额报酬的事情,因此他立即拒绝了。他说:“我不会为那些肮脏的清算人工作。”他指的是德崇公司。约翰·戈登也很厌烦,他认为现在每个人都太看重金钱,总是在谈论奖金的多少,忠诚已经被抛得无影无踪了。
在接下来的一周,基德尔·皮博迪公司举行了年度股东大会。德农西奥在会上报告说公司在1985年取得了前所未有的业绩,同时,他也宣布了西格尔要辞职的消息。德农西奥比谁都清楚,随着西格尔的离去,这些利润的大部分也都不会再有。德农西奥不得不承认,离开了西格尔这样的明星,基德尔·皮博迪只能依靠资本基础来竞争。由于公司的资本基础极其薄弱,他宣布要“开发”额外的资本资源。在公开场合,他仍然坚决反对出售公司的提议,他知道必须立即采取措施,并且要迅速,否则可怕的灾难就将把他困死。
随着情况逐渐恶化,基德尔·皮博迪公司拼命阻止员工的流失。德农西奥向大家保证,1986年的奖金至少不会低于1985年的,这在该公司还是破天荒的事。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相信这能够实现。在西格尔辞职之后六个星期,也就是耶稣受难节的那天,基德尔·皮博迪金融部的骨干力量——高科技小组集体辞职,也跳到了德崇公司。
约翰·戈登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他去找自己的父亲,说他必须逼迫德农西奥采取大胆的行动。他认为公司缺乏领导能力是“极其愚蠢的”,并表示“我也打算离开公司”。听到儿子也可能会离开自己辛苦创建的基德尔·皮博迪公司,老戈登再也无法容忍了。他拾起自己的权威,去找德农西奥。
老戈登来访的结果是完全可以预见的。4月下旬,也就是在两个人见面之后的几个星期,基德尔·皮博迪公司召开了董事会,在会上,德农西奥满含泪水地宣布基德尔·皮博迪公司将卖给通用电气公司。通用电气以6亿美元的价格购买了基德尔·皮博迪80%的股份,剩余的20%仍然由继续留在公司里的原股东所有。通用电气还许诺拿出1.3亿美元的资金。阿尔·戈登将自己6%的股份全部出售,获得了4,000多万美元,然后退休了。他所熟悉的基德尔·皮博迪就此消失了,但是他没有预料到留下的部分会那么迅速就分崩离析。
西格尔在德崇公司非常繁忙,根本无暇考虑基德尔·皮博迪公司的出售事宜。尽管他认识到,如果他还没有走的话,他的股票至少可以价值上百万美元。他一进入德崇公司,就被安排到了紧挨莱文的办公室里,他立即全身心地投入新的工作之中,同并购部的联合主管布莱克和凯共事。他迅速发现,这个部门几乎没有什么管理。布莱克负责交易以及和西海岸的分部联络,在西格尔看来,凯几乎没有什么贡献。西格尔负责创建应对利益冲突的控制和程序,使他吃惊的是,在德崇公司内部几乎没有正式面对过这个问题。
西格尔对周围人员的素质非常失望。他想起了杰弗里·贝克,贝克是德崇公司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之一,西格尔在比阿特丽斯公司收购案上同他合作过。因此,西格尔问布莱克,是否可以将自己调到并购部。布莱克耸了耸肩,然后说:“杰弗里·贝克是一个天生的说谎者,但是他可以帮你联络食品行业的任何人。”西格尔很吃惊,公司的员工还有“说谎者”。
西格尔对莱文的能力也很鄙视。在联合碳化物公司的收购案上,他们在宝维斯律师事务所(Paul, Weiss, Rifkind, Wharton & Garrison)的办公室开会,会上,莱文就股票的分配比例夸夸其谈,很明显,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布莱克和阿克曼也从比弗利山赶来参加会议,西格尔看到两人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神态。布莱克后来说:“他根本不是什么专家。”西格尔认为这个评价还是很客气的。
西格尔对莱文漫不经心的态度非常吃惊,莱文经常迟到、旷工,甚至早退。一天,莱文让西格尔“替他”几天,他说:“我要到巴哈马群岛潜水去。”
鉴于公司的人才真空状况,西格尔意识到他在部门的作用要比他原本预料的大得多。他同基德尔·皮博迪公司原来的许多客户都保持着联系。他原来担心德崇公司的声名狼藉可能会阻断它们和自己新公司的联系,不过让他宽慰的是,多数公司似乎都渴望利用德崇公司的融资实力。泛美公司(Pan American)、斯特罗布瑞吉·克洛西尔公司(Strawbridge & Clothier)、卡森·皮里·斯科特公司(Carson Pirie Scott)、利尔·西格勒公司(Lear Siegler)、固特异公司和假日酒店,这些蓝筹股公司都追随西格尔来到了新公司。这些公司显赫的声誉使德崇公司受益匪浅,如果没有西格尔,德崇公司就永远也不会得到这些的。不过,西格尔发现自己的工作比以前更辛苦了,他常常要一天工作20个小时。
约瑟夫非常高兴,他将德崇公司的融资能力,与西格尔的专业技能相结合的计划,比他希望的见效还要快。虽然魅力过人的西格尔可能会抢了凯和布莱克的风头,不过他们对此并不在意。但是,莱文却对西格尔的到来抱怨不已,他还对自己没能成为并购部的联合主管非常愤怒。
莱文甚至考虑跳槽到布斯基的公司,代替康韦在商业金融部任主管,为此他还专门找过布斯基。有一次,他在沃特俱乐部(Water Club)同伊兰·赖克一起吃午饭,其间,莱文吹嘘说布斯基打算给他提供500万美元的签约奖金。他还说布斯基想找一个比康韦更“有干劲的人”,就像他一样。
真相似乎很复杂。实际上,这500万美元是莱文认为布斯基欠他的,是布斯基根据他提供的内幕消息所赚到的利润中的一部分。布斯基认为按照协定,他应该给莱文一部分报酬,但是应该是240万美元。如果莱文被雇用了,这笔钱将以奖金的形式付给莱文。但是,两人之间的协商却失败了,莱文待在德崇公司对布斯基更有价值,这样他可以提供更多的内幕消息。因此,两人之间的协商仍然定期进行,但是却毫无结果。
尽管莱文继续大手大脚地花钱——他又购买了更多的艺术品和一栋大房子,但是内幕交易活动带给他的利润正在逐渐消失。他在米德肯公司(Midcon)的交易中赚了不少钱,然后就停止了交易。到此为止,他总计利用内幕交易赚取了1,000万美元的利润,这是他以前为自己定下的目标。随着威尔吉斯到赫顿公司以及西克拉到大学上学去,莱文的内幕交易圈子逐渐瓦解,他日益看重同布斯基的关系,并把这看作未来利润的来源。2月的一天,赖克邀请莱文和他的妻子到曼哈顿上西区他的家里做客。赖克刚刚把厨房改造一新,他和妻子也重归于好。作为沃切尔律师事务所的年轻合伙人,他的事业正在飞黄腾达,甚至莱文都非常羡慕他。当他和赖克单独在一块儿时,莱文告诉赖克:“你退出交易圈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不过莱文也说自己在德崇公司的事业很成功,他笑着说:“工作把我变成了一个诚实的人。”
一天,西格尔无意中听到,莱文在讨论沃纳克集团收购案的机密,这是高盛公司正在实施的一项交易。于是西格尔给弗里曼打电话,说:“你们那里有人在向丹尼斯·莱文透露消息。”弗里曼回答说:“我想我知道是谁。”但是,他没有具体说。弗里曼同时提醒西格尔,说德崇公司内部也有人在透露该公司支持米德肯交易案的机密。西格尔给约瑟夫打电话,说:“你也遇到问题了。”
自从跳槽到德崇公司之后,西格尔一直和弗里曼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弗里曼继续给他透露高盛公司交易的消息。然而,由于西格尔不再负责套利业务,他也没有再利用任何消息进行过交易。再者,为了遵守他离开基德尔·皮博迪公司时的誓言,西格尔也不再给弗里曼提供机密消息。当弗里曼逼他透露哈里斯图形公司的详细计划时,西格尔坚持说自己不知道,他让弗里曼去找凯。这是德崇公司参与的一项交易,弗里曼持有该公司大量的股票。
过去的事情似乎真的过去了,不过却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小插曲。一天下午,莱文溜进西格尔的办公室,在闲聊了几分钟后,他随口问道:“你平时是从哪里得到的内幕消息?是布斯基给的吗?”
西格尔愣了一下。难道他要一直都被自己的过去困扰着吗?他也同样随口说道:“那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我早就不再和布斯基交易了。”
1986年4月,当年的垃圾债券大会在比弗利山希尔顿酒店拉开了帷幕,2,000多名参会者齐聚一堂,饭店的大堂里人声鼎沸,大家都期盼着今年的新活动。此时,大厅的窗帘已经拉上,准备播放德崇公司的广告片,现在这已经成为每年捕食者大会上的“保留节目”。随着《达拉斯》主题歌在大厅响起,影星拉里·哈格曼的身影闪现在了屏幕上,他手中是一张德崇公司的运通钛金卡。
此时,大厅里响起了一个拉长的画外音:“这是一张透支额度高达100亿美元的信用卡,打猎时不要忘了带上它。”
然后,屏幕上出现了麦当娜流行歌曲《物质女郎》(Material Girl)的恶搞版。一个很像麦当娜的声音假唱道:“我是一个生活在物质世界的‘双B’女孩。”——“双B”是一个双关语,指的是低等级债券和女人胸罩的尺码。随着麦当娜在屏幕上舞蹈,大厅里回**着“德崇、德崇”的合唱音。人群哄堂大笑。当广告结束,灯光聚焦在大会请来的表演者身上时,大家才发现,此人原来是歌星多莉·帕顿。
德崇公司对自己的新星非常自豪,把西格尔安排到了前排中心位置,但是西格尔拒绝了。他认为自己到公司才一个半月,资历很浅,他不想抢走德崇公司老员工的风头。甚至他还推掉了主持并购部早餐会的机会,把它让给了莱文,莱文喜欢吹嘘德崇公司日益增长的战略威力。但是约瑟夫劝西格尔主持一个座谈会,这个会议由并购律师弗洛姆和其他的律师参与,共同讨论并购领域的法律问题。
在座谈会上,西格尔率先说道:“你们知道我是一个坚定的目标利益的支持者。”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伸到桌子下面,取出一顶白色的牛仔帽,以此代表基德尔·皮博迪公司,“我来到了德崇公司,并不意味着我就改变了观点。”说着,他的眼睛里还闪闪发光,同时又把手伸到了桌子底下,摸出一个黑色的牛仔帽,代替了白色的帽子。
大家全都大笑起来,甚至包括西格尔的老客户。其中有几个还发了言,如利尔·西格勒公司和泛美公司的董事长。公司的羔羊和狼同居一室。
参会的还有政客。在1985年以前,德崇公司在华盛顿并没有办事处,也没有聘请过说客。然而,后来国会开始打算立法限制恶意收购:在联合石油公司收购案期间,众议院的蒂莫西·沃思议员提出了一项将绿票讹诈非法化的议案。沃思是科罗拉多州民主党人,是电信、消费者保护和金融委员会的主席。德崇公司反对此项提案,雇用了一位前白宫的助理,在华盛顿设立了一个办公室,并聘请民主党全国委员会的前主席罗伯特·斯特劳斯和证券交易委员会的前委员约翰·埃文斯作为院外说客。此外,在1984年德崇公司的政治捐款只有2.055万美元,但是到了1986年就增加到了17.78万美元。
在1986年德崇公司的债券大会上,沃思作为重要的嘉宾受邀发表演讲。在沃思竞选参议员时,德崇公司给他捐赠了2.39万美元,使他成功当选。因此,沃思成了垃圾债券的坚定拥护者,他最初禁止绿票讹诈的提案也被抛到九霄云外,他再也没有重提此事。德崇公司还邀请其他重要的政客发表演讲,包括参议员比尔·布拉德利、艾伦·克兰斯顿(当年接受了德崇公司41,750美元的捐款)、爱德华·肯尼迪、弗兰克·劳腾伯格和霍华德·梅岑鲍姆。多数政客似乎都被这巨额的资金惊呆了。为了增加影响力,德崇公司给纽约的参议员阿方斯·达玛托捐赠了56,750美元。
米尔肯自信地告诉《华盛顿邮报》的记者:“美国高收益债券的购买力已经压倒了一切监管力量。”米尔肯在垃圾债券上的信条,曾经是经济分析领域一个神秘的话题,在20世纪80年代却成了至理名言。坚持保守资产负债表成了一种愚蠢的行为,几乎没有人再质询米尔肯信条的前提。
谁会对垃圾债券的优势进行质疑呢?几位专家对此作过专门研究。他们对1985年以前(包括1985年)米尔肯的交易数据进行了综合分析,最后得出结论:垃圾债券的回报率比其他债券高很多,而且风险还没有美国国库券大。其中最著名的专家就是纽约大学金融学教授爱德华·阿尔特曼,后来阿尔特曼成了米尔肯观点的热情支持者。
在20世纪80年代初期和中期,米尔肯那些杠杆比率很高的客户似乎都展现了一种惊人的抵御拖欠的能力,即使交易结果令人失望也是如此。如果出现这种情况,米尔肯仅仅通过“重组”就可以堆积一种新的、令人震惊的高收益债券,来替代即将出现的债务。这种新的债券会把原来债券的支付时间往后推,给公司更多的时间重新恢复,并抢先行动遏制拖欠利率的上升。
对许多研究垃圾债券的人来说,这些重组的债券多数似乎都是凶多吉少,米尔肯之所以能够把这些债券卖出去,不只说明了他的影响力,也表明他的客户对他的顺从,尤其是那些储蓄和信贷银行以及保险公司。到1986年年中时,米尔肯的朋友托马斯·斯皮格尔的哥伦比亚信贷和储蓄银行购买了30亿美元德崇公司发行的垃圾债券,他的另外一个好朋友弗雷德·卡尔的第一执行公司购买了70亿美元的垃圾债券。更令人吃惊的是,米尔肯自己可以随意支配他们投资组合的大小,只要收益不断增加,就没有人会介意。
米尔肯还有其他忠实的客户,大卫·所罗门就是其中之一。他自己开办了一家公司,名叫所罗门资产管理公司,拥有20亿美元的资产,多数都是他自己雇员的福利和退休金。所罗门是米尔肯最早的皈依者之一,在米尔肯的许多高收益债券上投资很多。作为回报,米尔肯让所罗门担任芬斯伯里基金(Finsbury Fund)的经理,这是一只垃圾债券共同基金。
芬斯伯里基金购买米尔肯的垃圾债券会给米尔肯的高收益债券部门带来高额的佣金,其中一些应该归德崇公司的销售员,正是他们给芬斯伯里基金介绍客户的。但是,米尔肯想把所有的佣金全都私吞,因此他下令让所罗门把原来应该支付给德崇公司销售员的佣金全都给他。当所罗门拒绝时,他威胁说要撤掉所罗门芬斯伯里基金经理一职,这可是一个肥差,所以所罗门只好屈服。
为了偿还佣金,米尔肯和所罗门仅仅通过提高芬斯伯里基金购买垃圾债券的价格,米尔肯就把差额装进了自己的口袋。有时,米尔肯帮助所罗门的个人交易账户避税。仅1985年,所罗门的个人收入中大约就有80万美元没有缴税。米尔肯还把斯托勒收购案中的一些权益转给了所罗门。这些行为大部分都是非法的,最终受骗的是芬斯伯里基金的股东和美国的纳税人。
米尔肯从第一波士顿银行挖来了一个年轻的销售员泰伦·佩泽尔,让他专门负责处理米尔肯和所罗门之间的账户。佩泽尔与办公室的许多人都不同,他似乎是一个地道的“雅皮士”,衣着时髦、身体健康、满怀自信,在圣莫尼卡海滩拥有一套豪华的公寓,里面陈设着黑色的真皮沙发和高级音响。佩泽尔是所罗门推荐的,他很快就在比弗利山引起了大家的不满,因为他总是讨好米尔肯,似乎就是他的“宠物”一样。米尔肯把佩泽尔的工位安排在了自己的左手边。无论米尔肯和佩泽尔谁在交易中击败了对方,他们都喜欢击掌庆贺。
一天,米尔肯交给佩泽尔一个蓝皮笔记本,这个本子以前是由艾伦·罗森塔尔保管的,里面记录了米尔肯和所罗门之间的详细交易。当佩泽尔问到这个本子时,米尔肯告诉他:“去问问洛厄尔,他会给你解释的。”于是,洛厄尔和佩泽尔谈了几次,佩泽尔还认真地做了笔记。这是佩泽尔初涉米尔肯的内幕交易帝国。
随着佩泽尔的到位,非法交易继续快速地进行着。这个蓝皮本的作用就像瑟恩纳在米尔肯和布斯基的交易中记录的数据表一样。洛厄尔监督这些活动。没有人去指控,因此监管人员也很难察觉这些活动。
这样一来,自由市场公平交易的原则就受到了破坏,破坏程度或大或小,既有合法也有非法的。高收益债券市场增长仅仅受到米尔肯发行债券能力的制约,而不是市场规则或者买方的独立决策。1976年,即米尔肯的高收益债券部门搬迁到比弗利山之前,垃圾债券的发行总量为150亿美元;而到了10年后的1986年,该数字已经达到了1,250亿美元——几乎是原来的9倍。
至于米尔肯的个人财富,当时公开和私下的估计大概是10亿美元。米尔肯成了靠自我奋斗而成为亿万富翁的典型代表,这样的人可是凤毛麟角。然而,真相并非如此。米尔肯1986年从德崇公司赚到了5.5亿美元,此外,他(和他以自己家人名字控制的基金)可能仅仅从比阿特丽斯的认股权证中就至少又获得了5.5亿美元。米尔肯和其他的合伙人都从奥特克里克合伙公司得到了4.374亿美元的分红,这是米尔肯创建的一家合伙公司,主要靠内幕消息进行交易,它对国家制罐公司的交易就是例子。米尔肯和他的家族从比阿特丽斯公司交易的认购权证和其他权证中获益匪浅,这只是几十起交易之一。奥特克里克合伙公司也只是米尔肯创建的500多家合伙公司中的一个。资产的价值在不断变化,无论如何都是很难估量的。到1986年年底,对米尔肯和他家族净资产的估计,即使采取更接近实际但是多少有些保守的方式,也达到了30亿美元。这样看来,米尔肯很有可能是当时的美国十大富豪之一。
因此,在1986年的垃圾债券大会上,米尔肯踌躇满志,这一点儿也不足为奇。周四晚上,弗雷德·约瑟夫和欧文·施奈德曼沿着花园中的小路从比弗利山酒店步行来到8号别墅,欧文是卡希尔·戈登·林德尔律师事务所(Cahill Gordon & Reindel,以下简称卡希尔律师事务所)的高级合伙人,也是德崇公司的首席法律顾问。4月初的空气带着芳香,令人振奋。约瑟夫对德崇公司的转变有充足的理由可以感慨,他也很自豪自己所做出的贡献。该公司成功击退了政府的挑战,也打败了国会的进攻。当年,德崇公司的交易额高达4万亿美元,总收入达到了50亿美元,税前纯收入为20亿美元。为了与公司的新地位相匹配,他们准备在纽约曼哈顿世贸中心综合建筑群租赁一座47层高、190万平方英尺的摩天大楼,世贸中心拥有这座大楼49.9%的所有权。德崇公司现在真的可以与高盛和摩根士丹利相提并论了。如果按照这个速度发展,德崇公司早晚会超过它们。华尔街的财富和机会是风水轮流转,正如10年前约瑟夫所预料的一样。
当约瑟夫和施奈德曼走到8号别墅时,唐纳德·恩格尔的年度聚会正在**之中。尽管客户的名单都是精挑细选的,来宾还是超过了百人,挤满了别墅里的每个房间,连走廊和院子里也都是人。服务员端着香槟酒和鸡尾酒在人群中奋力地穿来穿去。
当年的这些客人几乎全都是20世纪80年代通过自我奋斗而成功的亿万富翁,他们的名字放在一起,简直就是当时的富豪榜:梅尔夫·阿德尔森、诺曼·亚历山大、亨利·克拉维斯、乔治·罗伯茨、布恩·皮肯斯、约翰·克鲁奇、弗雷德·卡尔、马文·戴维斯、巴里·迪勒、威廉·法利、哈罗德·吉宁、鲁伯特·默多克、史蒂夫·罗斯、罗纳德·佩雷尔曼、彼得·格雷斯、塞缪尔·海曼、卡尔·伊坎、拉尔夫·英格索尔、欧文·雅各布斯、威廉·麦戈文、戴维·马奥尼、马丁·戴维斯、约翰·马龙、彼得·尤伯罗思、戴维·默多克、杰伊·普里茨克、罗伯特·普里茨克、萨缪尔·贝尔兹伯格、马克·贝尔兹伯格、卡尔·林德纳、纳尔逊·佩尔茨、索尔·斯坦伯格、克雷格·麦考、弗兰克·洛伦佐、彼得·梅、史蒂夫·韦恩、詹姆斯·沃尔芬森、奥斯卡·怀亚特、杰拉尔德·蔡、罗杰·斯通、哈罗德·西蒙斯、詹姆斯·戈德史密斯爵士、梅尔·西蒙、亨利·格鲁克、雷·伊朗尼、彼得·马格温、艾伦·邦德、特德·特纳、罗伯特·马克斯韦尔、柯克·科克莱恩。此外,还有德崇公司的金融和债券销售人员,如西格尔、阿克曼和达尔。
布斯基也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保镖。西格尔从1985年3月以后,一直都没有见过他。他注意到布斯基手中拎着一个小包,并且似乎非常疲惫和憔悴。
今年在8号别墅没有安排陪酒的女郎。西格尔已经告诉过约瑟夫,他不会参加任何有陪酒女郎的晚会,无论她们是不是妓女。约瑟夫在1984年之后,也极力禁止安排女士参会,但是米尔肯和恩格尔都竭力反对他。尽管米尔肯总是公开宣称自己的家庭观念,但是他又坚持说“男人都喜欢这种事情”。今年,约瑟夫坚决反对这种做法。他向西格尔和施奈德曼保证,他已经命令恩格尔不能邀请任何女士到别墅,恩格尔勉强答应了。但是,恩格尔却邀请了漂亮女士们参加随后在蔡森餐厅举行的晚宴,即使那些来宾的夫人也要参加。
当约瑟夫在房间里四处走动时,那些著名的企业狙击手和首脑人物全都来到他的身边,称赞这次大会,并祝贺德崇公司的成功。一位客人风趣地说道:“如果有人炸掉这所房子的话,收购时代就会完蛋的。”事实上,确实如此。
约瑟夫看着热闹的人群,不自觉地感到了德崇公司所释放出来的一种力量,他有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他把脸转向施奈德曼,大声地说:“我们不能太张狂了。”他想让自己的声音盖过宴会的喧闹声,让每个人都能听到他的话,“没有人会让美国的每一家公司都被收购的。”
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希腊剧场是个圆形的露天剧场,1986年商学院的毕业典礼即将举行。布斯基头戴方帽,穿着长袍,里面是他标志性的黑色三件套西装和表链,他正在剧场的侧厅不耐烦地等待着。
学生们纷纷入座,热切地渴望着布斯基的演讲。他们通过投票选出校友布斯基作为本届毕业典礼的演讲嘉宾,然而这位著名的套利人甚至连大学都没有毕业。1986年5月18日,他乘坐自己的私人飞机赶到了加利福尼亚。他经常迟到,当他抵达时,毕业典礼之前的传统宴会已经开始。
在演讲之前,布斯基接受了当地一家报纸的简短采访。布斯基说他“不在乎”学生们想听什么。他说,他打算告诉学生们的是:“他们必须承担古代贵族阶层所肩负的责任,在艺术、政治、科学和文化等方面做出贡献,促进人类朝着更好的方向前进。”
在院长致欢迎辞之后,布斯基走到讲台中央,学生们热烈鼓掌。很快,大家就发现他是一个非常乏味的演讲者。他不断重复着一些陈词滥调,例如美国充满了机遇,并讲述了自己是如何从一个底特律的移民之子成长为驰骋华尔街的成功人士。接着,当听众似乎都十分扫兴之时,他说了几句话激发了大家的兴致。
“顺便说一下,贪婪是没有错的。”他说,然后把眼睛从讲稿上抬起来,看着台下,似乎真的在作即席演讲一样,“我想你们都知道,我认为贪婪是有益的。你可以一边贪婪,仍然还能感觉很好。”大家一边笑着,一边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并互相看了看。
布斯基结束演讲,走下台去。他没有等到毕业典礼结束就走了,也没有参加在学校钟楼下举行的招待会。按照传统,毕业典礼的演讲嘉宾都要在招待会上和学生、学生家长以及学校的教职员工联欢,而布斯基没有和一个学生交流就走了。
回到纽约后,布斯基似乎更加烦躁不安、喜怒无常。员工们发现,尽管布斯基刚刚筹集到了近10亿美元的资金,但是他基本上没有用这笔巨额资金干什么事情。自从资本结构重新调整和新的合伙公司成立之后,布斯基持有的股票几乎没有发生什么大变化。穆拉迪恩对后勤办公室的其他人说,公司持有这么多的现金他感到非常担忧。他说:“这可不像伊万啊。”但是其他人都没有穆拉迪恩这么担忧。
布斯基一直同米尔肯和比弗利山的其他人保持着联系,尽管现在他已经具有非凡的能力,但是他似乎不再想追求任何的大宗“商业金融服务”。米尔肯和布斯基之间最后一笔530万美元的账结清之后,他们俩之间的交易步伐逐渐减缓。4月,布斯基给米尔肯的高收益债券部门帮了两个忙,即操纵斯通集装箱公司和威克斯公司的股价。在这两起交易中,德崇公司都从中获益匪浅。现在,布斯基参与这些活动也很少有什么热情了,很明显,他也不想期望得到什么回报,他只是在服从命令。他也成了德崇公司的忠实客户。
当年的夏天,莱斯曼对布斯基的态度和行为非常担心。布斯基很少到办公室来,即使来了,似乎也是心事重重。穆赫伦有一架直升机,经常租给布斯基用,没有人知道他去哪里。布斯基经常到欧洲去,他和维基利一起在法国的旅游胜地蔚蓝海岸买了一座别墅。此外,他还在巴黎买了一套价值120万美元的公寓,在夏威夷也有一套公寓。他有时和维基利一起度假,有时也会从伦敦、巴黎或者夏威夷给公司打电话。他也长时间待在洛杉矶,很有可能是在监督比弗利山酒店的经营,但是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那里干什么。
布斯基的皮肤仍然很黑,但是他似乎很少吃东西,看起来比以前消瘦了,衣领和脖子之间的缝隙明显增大。他下午到办公室的次数越来越少,即使去了也经常到哈佛俱乐部。以前他总是去那里和别人约会,但是现在不是这样了,他先到衣帽间,换上厚厚的桑拿服,然后在脖子上围一条毛巾,独自坐在桑拿室里蒸桑拿,他把温度调得很高,汗水从他身上滚滚而下。
一天早上,布斯基来到莱斯曼的办公桌旁,说:“兰斯,我老了,也累了。我要到其他地方去了。也许有一天,我会把办公室的钥匙扔到你的桌子上,然后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莱斯曼非常震惊,布斯基看起来很严肃,似乎不像是在开玩笑。莱斯曼知道布斯基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他让莱斯曼接管公司,在以前这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有一次,布斯基突发奇想,要把自己在韦斯特切斯特的别墅改造成蒙蒂塞洛(Moticello)的样子,蒙蒂塞洛是托马斯·杰斐逊总统位于弗吉尼亚州的故居。他已经向有关部门提出了申请。这个计划是建造一个48平方英尺的圆形屋顶,下面是豪华的主卧室,以及用四根大圆柱子支撑起来的一个门廊。但是后来,他似乎又对这个计划失去了兴趣。
一天,布斯基让里德·内格尔给他日内瓦瑞士银行的业务员打电话,要求安排一大笔现金转账给维基利。4月23日,布斯基又写了一封信,信上写道:“遵照你和我以及我办公室人员内格尔的谈话,我授权你将175.58万瑞士法郎从我的账户汇给哈桑·维基利。他将告诉你账号以及转账的方式。”内格尔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还有一次,西玛给布斯基的办公室打电话,布斯基出去了,莱斯曼接起了电话。西玛说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她听起来有些郁闷。她说:“伊万老是出去,我从来都见不到他。”莱斯曼低声地安慰她,接着西玛说的话让他大吃一惊,“我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了。”
莱斯曼以前一直认为布斯基的婚姻非常美满。虽然西玛最近几年到布斯基办公室的次数越来越少,但是她似乎仍然积极参与布斯基的业务活动,莱斯曼怀疑布斯基有外遇,但是他认为西玛对这种事情很淡然。她曾经告诉过莱斯曼,她的父亲对她说过没有一个男人会永远忠诚的。只要男人在外面只是逢场作戏,玩玩而已,那就没有什么关系。
穆赫伦对布斯基的行踪也知之甚少。他的直升机驾驶员有时会把布斯基的同伴送到肯尼迪国际机场和布斯基会合,然后他们从那里再搭乘超音速协和式飞机飞往伦敦或者巴黎。布斯基在大都会美术馆对面第五大道上豪华的斯坦霍普酒店(Stanhope Hotel)租了一个套间,包养了一个情妇。为了保守秘密,布斯基在租赁这套公寓时,聘请的是凯威律师事务所的律师,而不是他经常用的法朗克律师事务所的律师。但是,公寓的装修工人把这件事告诉了西玛。布斯基对任何人都没有说过此事,可能对维基利例外。莱斯曼和穆赫伦都认为布斯基的个人生活与他们无关。他们认为这种事本来就应该是神秘莫测的。
“伊丽莎白女王二世”号游轮停泊在曼哈顿西区的客运码头,这是冠达游轮公司(Cunard line)最好的游轮,也是世界上最豪华的水上宫殿,从远处看去就像一座雄伟的大楼。它的出现引起了无数人的好奇和围观。
在甲板上,一个弦乐四重奏乐团正在演奏流行音乐欢迎客人登船。几个小丑正在给等待登船的客人表演节目,并且给孩子们发放气球。船的上方悬挂着一条巨大的横幅,上面写道:恭喜詹妮弗、罗宾和詹森。这是“伊丽莎白女王二世”号游轮第一次被个人租用,包括整个游轮和1,000名船员,价格是近100万美元。租船者就是杰拉尔德·古特曼,一位房地产开发商,也是斯坦霍普酒店的所有者。他租用这艘游轮是为了给他13岁的儿子詹森庆祝成人仪式,也是为他和前妻所生的两个女儿詹妮弗和罗宾补办成人仪式。
这艘游轮计划驶往哈得孙河,在那里进行46英里的隔夜航行,不过“没有任何目的地”。游轮即将起航了,但是古特曼最重要的客人之一布斯基还没有现身。布斯基也拥有一座酒店,而且和古特曼在韦斯特切斯特比邻而居。伊万·布斯基看来要误船了。
接着,空中传来一阵轰鸣声,声音远远压住了乐团的演奏声。甲板上的客人全都抬头望去,原来是一家双引擎直升机正朝他们飞来。它在游轮上盘旋了几圈,然后降落到了甲板上。直升机的螺旋桨仍然在旋转,机舱门突然打开,布斯基从里面走了下来。他身穿无尾半正式的晚礼服,系着黑色领带,踏上甲板。他朝客人们微笑了一下,大家也都笑着鼓起掌来。然后直升机又升了起来,轰鸣着飞进夕阳之中,留下布斯基来抢主人的风头。
布斯基和其他的客人一同参加了香槟招待会,一共有6道菜,全都是船上的犹太人厨师烹制的。餐桌上摆放着马蹄莲和大块的冰雕。客人们唱着“祝你生日快乐”的歌曲,三个孩子分别切开了自己的蛋糕,蛋糕全都高达3英尺,顶部还被做成了鲜花的造型。第二天,船上举行了文艺表演,51名哑剧演员、音乐家和巡回艺人纷纷登台表演,竞相展露才华。从曼哈顿的高级美容院拉库佩(La Coupe)聘请的发型师和形象设计师专门为古特曼的妻子琳达和女客人们服务。在成人仪式上,犹太教士亚瑟·施奈称赞詹森的父母说:“在一个拥有一切的家庭里,琳达和格里(杰拉尔德的昵称)也很重视孩子的教育,经常向他们强调人生的目的。”
布斯基租用的是穆赫伦的直升机,飞行员一回去就给穆赫伦打电话,向穆赫伦报告说:“你肯定猜不到,伊万让我开飞机把他送到了‘伊丽莎白女王二世’游轮上。”穆赫伦非常生气,他下令说:“不要再给他做这种事了。”穆赫伦知道,布斯基这样做并不是因为误了船而采用的紧急登船方式,这是提前就预备好的。布斯基似乎在专门向大家炫耀自己的财富。
第二天,也就是星期日,穆赫伦给布斯基的家里打电话。伊万拿起了电话,只听到穆赫伦生气地说:“不要再用我的直升机炫耀自己了。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布斯基咯咯地笑了,然后说:“约翰,有一件事情你必须承认,当我走时,我就会风风光光地走。”
第二天,也就是1986年9月17日,布斯基向联邦当局自首,成了司法部的秘密线人,配合司法部进行秘密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