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珠联璧合,还是狼狈为奸(1 / 1)

约翰·穆赫伦穿上袜子,系上鞋带,朝运动场走去。这是一个运动健身中心,离穆赫伦在拉姆森的家不远。穆赫伦决定让自己的体形重新恢复,他憎恨自己陷入中年发胖的怪圈之中。

在他身边,摇滚歌星布鲁斯·斯普林斯廷(Bruce Springsteen)正在做仰卧举重。穆赫伦心想:斯普林斯廷看起来真的很棒。上一次,他见到斯普林斯廷时,他看起来和其他35岁的男人没有什么不同,比较瘦弱,肚子有点儿凸;但现在,他看起来就像个运动员一样健壮。穆赫伦不是很了解斯普林斯廷,但是看到斯普林斯廷身体的变化使他对自己的体形更加厌恶了。

同马丁·西格尔一样,穆赫伦也感到了为公司创造利润的压力。到目前为止,1984年的业务就像过山车一样。年初的时候,他们做得很好,海湾公司的交易很顺利;接着到了春天,又比较糟糕;到了夏天,又突飞猛进起来。但是穆赫伦感到自己已经陷入了抑郁之中。这种问题已经困扰他好多年了,现在他才开始正视这个问题。他知道自己是一个临**的躁狂抑郁症患者。他几乎总是很“亢奋”,精力充沛,睡眠很少;他可以不知疲倦地做很多事情,从酗酒、狂欢到股票分析,全都狂热投入,毫无节制。他服用一种含锂的药物,以帮助自己控制情绪。但是他发现,这种病每四年一个周期,当病情发作时,他有时会感到极其抑郁,甚至会产生自我毁灭的想法,这种情绪会持续好几天。在那段时间里,他常常会想到自杀。那年的夏天,他感到这种情绪又将来临了。他对上班越来越没有兴趣,想辞掉在斯皮尔·利兹·凯洛格公司的工作。

在8月的一个下午,他听到妻子南希的一声尖叫,于是赶紧跑到她的身边,发现他们领养的18个月大的儿子掉到了水池中。穆赫伦以前曾经做过救生员,他立即把孩子从水中捞了上来,此时小孩已经没有了呼吸。他赶紧对他实施人工呼吸,他的动作很轻,以免伤到孩子。他成功地把孩子喝进去的水弄了出来,然后他们俩立即把孩子送到了医院,在那里住了四天后,孩子才恢复正常。

这件事对穆赫伦的影响很大,他心想如果他那天不在家的话,他的儿子就会没命的。第二天,他直接来到斯皮尔·利兹的办公室,告诉他的合伙人:“我以后不来工作了。”

辞职后,穆赫伦的时间突然充沛起来,他投入了健身活动中。在和斯普林斯廷接触后,他发现他们俩有不少共同点。首先,他们都住在拉姆森,都是35岁,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健身房锻炼,过这种生活的人并不是很多。他们都不用早起。斯普林斯廷喜欢熬夜,而穆赫伦几乎不怎么睡觉。穆赫伦喜欢音乐,他很早以前就是斯普林斯廷的歌迷了,当时他这位会谱曲、填词、演唱的全能歌手还没有成为大明星呢。穆赫伦曾经还是一位说唱音乐的高手。同穆赫伦一样,斯普林斯廷对音乐十分痴迷,他也认为,任何事情,只要值得去做,就一定要尽心去做。因此,他们一起到大西洋沿岸玩水上摩托艇,这里离穆赫伦投资购买的海滨俱乐部不远。他们还带着家人一起游玩,到落基山上滑雪。很快,穆赫伦就把斯普林斯廷当作好朋友了。

在穆赫伦辞职之后的一天,他在家中接到了布斯基的电话。布斯基生硬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他似乎对穆赫伦的解释非常不满,这正好是西格尔开始疏远他的时候,他肯定正在因为失去穆赫伦这个市场消息源而感到焦虑。此后,穆赫伦很长时间都没有接到布斯基的电话,直到有传言称皮肯斯的交易陷入了困境,布斯基才给穆赫伦打电话,他认为穆赫伦是皮肯斯的好朋友,两个人肯定会经常联系的。布斯基问道:“怎么了?”穆赫伦回答说:“我不知道啊。”这起交易他确实一无所知。布斯基大喊起来,他坚持认为穆赫伦肯定和皮肯斯有联系。

华尔街的其他朋友也都经常给穆赫伦打电话,督促他回来工作。贝尔斯登公司的主管艾伦·C.格林伯格竭力劝穆赫伦出山,到他的公司去工作。但是穆赫伦全都拒绝了,他宁可炒房地产和与斯普林斯廷一起健身,也不愿意再回到老本行去。当斯普林斯廷开始准备1985年的“生于美国”的巡回演出时,穆赫伦开始焦虑起来。斯普林斯廷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两人要暂时分开了。穆赫伦又开始怀念自己的老本行了。

富有的贝尔兹伯格家族提议帮助穆赫伦创建一个自己的合伙公司,穆赫伦禁不住**同意了。他开始为自己的回归筹措资金,最终为这个新公司筹集到了6,500万美元。新公司叫杰米证券(Jamie Securities),名字是由约翰·A.穆赫伦(John A. Mulheren)和他的合伙人以斯雷尔·英格兰德(Israel Englander)的名字全部首字母合成的。他给布斯基打电话告诉他这件事,布斯基给他提了一些筹资的建议。穆赫伦不断和布斯基联系,介绍自己新公司的情况。布斯基突然之间又成了他的好朋友,天真的穆赫伦渴望像以前那样取悦布斯基。

当杰米证券公司在1985年7月开始营业时,穆赫伦立即接到了布斯基的电话,布斯基知道他的朋友还有很多资金没有投向市场。布斯基告诉穆赫伦,他“急需现金”,想卖给穆赫伦一些股票。穆赫伦会买吗?如果买的话,买多少呢?为了表示友好,穆赫伦提出购买1,000万美元的股票。

因此,布斯基让他的交易主管迈克尔·达维多夫同穆赫伦继续联系。达维多夫对穆赫伦说:“伊万说你要帮我们一下。”然后,他让穆赫伦购买联合石油公司的33万股股票。穆赫伦同意了。

达维多夫继续说:“好的,我打算把这些股票卖给你,然后我可能会再买回来的,而你不会受到任何损失。”突然,穆赫伦明白了:布斯基想把这些股票暂时“寄存”到他这里,让人看起来这些股票就是穆赫伦的。然而,布斯基会继续承担损失或者获得赢利。穆赫伦不喜欢这种做法。

穆赫伦说:“你先别说了,我不做这种交易。如果没有市场风险,我就不做交易了。”

达维多夫回答说:“好吧,多谢了。就按你的方式做吧。”他的话语十分焦急,似乎渴望做成这次交易。后来,联合石油公司的股票下跌,穆赫伦损失了几百万美元。他的一位同事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回答说:“这是帮伊万的忙,不用太担心。”

尽管布斯基提出这种要求,但是穆赫伦并没有真的感觉是在被他利用。在他看来,华尔街就是一张互惠的大网,投资也是帮忙,常常会得到回报,这就是“软美元”——互惠交换。如果布斯基给穆赫伦透露了一个有用的消息,穆赫伦想回报的话,就可以通过西玛拉(Seemala)做更多的交易,这是布斯基在纽约证券交易所的股票经纪商。

当布斯基要求帮忙时,穆赫伦不会过度担心他的动机。但是,布斯基总是大量购买,贪得无厌,甚至不断违反资本要求管理规定,对此大家都非常清楚,这已经不是秘密了。

布斯基和许多套利人一直都不太在意资本要求的管理规定,他的同事康韦和穆拉迪恩(尤其是穆拉迪恩,他曾因布斯基违反规定而受到惩罚,差点儿丢了工作)对此都很重视,并且竭力劝说布斯基也遵守此项规定。他们甚至采用了一种他们自创的特殊方式“虚张声势”,夸大布斯基的杠杆收购效力,以使他不会超越界线。

然而,1985年,随着兼并业务步伐的加快和因此而带来的套利机会的增加,让布斯基遵守规定越来越难了。当年夏天,康韦生气地给布斯基写了一份备忘录:“你继续对我们的资本要求或者借贷协议中的债务条约漠不关心……如果这种情况继续下去,我们就无法筹集到投资新股的资金或者借贷资金……你这种经营战略只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不计后果,鲁莽冒险,拿你的声誉、拿一切东西冒险。我们必须尽快缩减投资组合的规模,必须保持最低限度的资本要求1,500万美元……我们正坐在定时炸弹的上面,再过18天,借贷条约中的违约条款一旦生效,我们就无路可逃了。你必须立即采取措施。”

当然,布斯基只要出售一些股票就能立即解决问题。然而,他认为手里的股票仍然会升值,这就麻烦了。因此,他让达维多夫又给穆赫伦打电话。

达维多夫说:“我们需要你帮个忙。”

穆赫伦回答说:“什么忙呢?”

达维多夫回答说:“我们有很多股票,你可以挑一些。”穆赫伦选了三只,买了不少,这三只是斯托勒通信公司(当时它同KKR的战斗已经进入最后阶段)、博伊斯卡斯卡德公司(一个经常谣传被盯上的公司)和华纳通信公司(Warner Communication)。毫无疑问,布斯基在随后的某个时候会回购。达维多夫说,“我们会承担风险的”,就像上次他卖给穆赫伦联合石油公司股票一样。穆赫伦插话说:“我以前告诉过你们,这种交易我不做。我是一个商人,就是要承担风险的。你那样做是不合法的。”

现在减去了被穆赫伦买去的部分,布斯基的账目完全符合资金和债务监管规定。但是布斯基仍然认为卖给穆赫伦的股票是“他的”,因此,当华纳公司的股票上涨时,他尤其高兴。当穆赫伦手中华纳公司的股票利润达到50万美元时,达维多夫又打电话来,他说:“这可真是个问题啊。”

穆赫伦回答说:“哦,不,对你们是个问题,但是对我却是一笔利润啊。”

达维多夫却很焦虑,他说:“在这个问题上你不打算对我们有所表示吗?”

穆赫伦回答说:“我没那样说过啊,我只是告诉你们那些股票是谁的,而这里发生的事情由我决定。”当穆赫伦最后把华纳公司的股票卖回给布斯基时,他赚到了170万美元的利润,这就意味着,在布斯基看来,穆赫伦欠了他的钱。

当年晚些时候,在其他股票也遇到同样的问题时,布斯基给穆赫伦打电话。尽管穆赫伦开始还声称这些股票是他的,但是后来两人就对穆赫伦如何补偿布斯基的问题争论不休。

“你知道,你在这些股票上赚到了钱,应该怎样弥补呢?达维多夫总是和你谈这件事。”

“我知道。”

“难道你不认为欠我们什么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做。”穆赫伦回答道。

“好吧,你给我开张支票如何?”布斯基问道。

“不可能,无论如何我是不会给钱的,我不会给你现金的。”穆赫伦回答。

“哦,那你什么意思呢?”布斯基问道。

“我要为你做其他的事情,我可以给你出谋划策,可以多给你些经纪佣金,可以为你做各种‘软事情’,用正常的方式给你回报。”

布斯基同意了。在随后的时间里,穆赫伦遵守了他的诺言。后来布斯基把穆赫伦通过西玛拉交易的经纪账单发给了穆赫伦,穆赫伦在填写发票时,把佣金的数目扩大了10倍。还有些时候,穆赫伦在付款时多付一些。最后,布斯基满意了,这种多付款就停止了,不过他们的互惠交换仍然在进行着。

在联合石油公司股票事件之后不久,布斯基给穆赫伦打电话,让他再帮一个忙。斯普林斯廷“生于美国”的巡演非常成功,成了当年摇滚音乐界轰动一时的大事。斯普林斯廷也成了超级明星,他要在新泽西州梅多兰兹的巨人体育场(Giants Stadium)举行一场音乐会,门票迅速被卖光了。布斯基想给自己的孩子弄几张票。尽管穆赫伦和斯普林斯廷是好朋友,但是穆赫伦从来没有让斯普林斯廷给他弄过音乐会的免费票,也从来没有想过利用斯普林斯廷的声誉做事。

穆赫伦说:“伊万,我是不会去找斯普林斯廷要票的,我从来不做这样的事。但是,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通过黄牛给你弄到票,但是你要掏钱的,并且会很贵。”

布斯基说:“帮我弄吧,多少钱都无所谓。”

第二天,穆赫伦给布斯基打电话,说他搞到票了,让布斯基过来取票。布斯基说:“太好了,不过,我的孩子想见见斯普林斯廷,你可以带着斯普林斯廷坐直升机到我家来,我们一块儿吃个便饭,就你、我、孩子们,还有斯普林斯廷。然后你们再飞回去,不会占用很长时间的,就一个晚上。”

穆赫伦震惊不已,他说:“我的天哪,伊万,他可不是训练有素的黑猩猩啊。”

1985年1月初一个星期五的早上,天气寒冷。布斯基的许多员工聚集在会议室里,准备召开每天早上的例会,大家期盼着过一个清静的周末,因为在刚刚过去的新年,他们已经参加了多场聚会。会议一般是在9点开始,持续到9点45分,布斯基会安排当天的交易指示,提出研究要求。交易员们常常在9点半以前离开会议室,去准备开市。

布斯基9点准时来到会议室,礼貌性地向员工们点点头,然后在椭圆桌的首席坐下,桌上放着一部电话,他伸手就可够到。他开始发布指示,紧接着,大概20分钟后,布斯基的秘书艾安西·彼得斯出现在会议室的门口,就在布斯基的后面,她看起来非常焦急。她知道布斯基非常讨厌在讲话时被打断,如果打断了他,通常会让他暴跳如雷。她说:“迈克尔的电话。”布斯基立即停止讲话,随口说道:“我来接。”

会议室里的每个人都知道“迈克尔”就是米尔肯。交易员们都称他为“西海岸”,但是布斯基的秘书总是直呼其名,他也是唯一一个可以随时和布斯基通话的人。

布斯基把手指放到嘴唇上,环视了一圈,让大家安静,然后拿起了话筒。

两个人没有寒暄,直奔主题。布斯基说话很少,主要是听米尔肯在讲,并且不时地表示同意。当他放下电话时,他的眼中满是激动之情。

布斯基大声说:“我们要开足马力,加劲干了。”每个人都意识到,清静一天的希望破灭了。布斯基命令莱斯曼对戴蒙德·沙姆洛克公司和西方石油公司的股票进行研究,接着又让达维多夫和他手下的交易员立即买进戴蒙德·沙姆洛克的股票,越多越好,同时立即抛售西方石油的股票。达维多夫迅速行动,最终抢购了350万股戴蒙德·沙姆洛克的股票,不过他在抛售西方石油的股票时遇到了麻烦,只卖掉了1.9万股。

莱斯曼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米尔肯向布斯基说了什么呢?在当天早上之前,这两只股票并不是他们的研究或者交易对象。他认为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在他的研究还没有什么眉目的时候,这两家公司的股票突然停止交易,这是它们自己要求的。接着它们联合宣布,两家公司正在协商“可能的商业合作”,随后股票交易重新开始。这个宣布过于模糊,因此没有在股市引起什么反应。一般来说,被收购公司的股价会猛涨,而收购者的则可能暴跌。但是,这两家公司在发布公告时并没有说清谁是收购方。有时“商业合作”可能意味着股票交换,在这种情况下,根据交换的比例,两家公司的股份可能相同。这并没有阻止布斯基的行动,他对自己的战略非常自信。

前一天,西方石油公司的总裁雷·伊朗尼,也是米尔肯的客户,参加了一个讨论会,讨论戴蒙德·沙姆洛克和西方石油合并的问题。他中途出来给德崇的彼得·阿克曼打了个电话,阿克曼是米尔肯的高级助手。其他投资银行家正在致力于这项交易,但是西方石油却雇用德崇公司来研究这项交易,并发布了一份“公平意见书”,向西方石油的董事会确保这项交易对股东是公平的。

伊朗尼迅速向德崇简要陈述了这项被提议的交易的条款。第二天上午,德崇专门派出一个小组到西方石油位于洛杉矶的办公室,开始起草意见书。按照计划,西方石油和戴蒙德·沙姆洛克要通过1∶1的股票交换方式进行合并,这就意味着戴蒙德·沙姆洛克的1股股票将换成西方石油的1股股票。由于1月3日西方石油的股价是26.75美元,而戴蒙德·沙姆洛克的股价是17.75美元,因此这项交易将为戴蒙德·沙姆洛克公司的股东带来每股9美元的“横财”。

考虑到这项交易的条件,布斯基购买戴蒙德·沙姆洛克的股票,而抛售西方石油的股票,真是太精明了。米尔肯的顶级销售员詹姆斯·达尔和米尔肯的工位紧挨着,经常听到米尔肯讲话,他告诉布斯基卖空西方石油的股票,买进戴蒙德·沙姆洛克的股票,而这些交易的条款都还没有公布。然后,他还听到米尔肯在完善战略。

米尔肯给布斯基提供内幕消息并不是出于友善,而是他自己也想参与其中,尽管德崇现在是为西方石油工作,而这是明显不被允许的。米尔肯和布斯基认为,布斯基持有的戴蒙德·沙姆洛克和西方石油股票的一半是归米尔肯秘密所有的。这就是周五上午布斯基正在开会时两人谈话的内容,不过米尔肯所不知道的是,这已经被当天在会议室开会的所有人听到了。

这次交易似乎是米尔肯和布斯基第一次公开以内幕消息合作。可惜,时运不济。在接下来的星期一,戴蒙德·沙姆洛克的董事会投票否决了同西方石油的合并计划。这个看似利润丰厚的交易黄了。在这个秘密决议传出来之后不久,达尔就注意到米尔肯非常沮丧。他又拿起电话,打给了布斯基。这次,他几乎是在尖叫:“这次交易吹了,我们要马上抛售。”

布斯基勃然大怒,他疯狂地向达维多夫下令,让他立即抛售股票。但是已经为时太晚,股市在下午4点已经闭市,这个消息也在4点18分对外公布了。现在,每个套利人都在竭力抛售戴蒙德·沙姆洛克公司的股票。

那天下午和次日,米尔肯不停地给布斯基打电话,一个劲儿地埋怨布斯基抛售动作太慢。布斯基不客气地回敬米尔肯,说是他自己把事情弄到这步田地的。米尔肯简直要气疯了。最后达维多夫把电话接过来,告诉米尔肯他在尽最大努力,并向米尔肯报告了他对这次损失的估计。由于戴蒙德·沙姆洛克公司的股票在那一天狂跌不止,他们损失惨重。

达尔听到米尔肯“砰”地把电话摔下,并抱怨说自己部门在戴蒙德·沙姆洛克和西方石油的交易上损失巨大,远远超过了当月的赢利。达尔十分困惑,西方石油的收购怎么会伤害到高收益债券的运作呢?米尔肯生气地解释说,他们的部门和布斯基“离线”投资了一只股票,结果现在又欠布斯基1,000万美元。米尔肯的情绪非常糟糕,达尔也不好再追问下去。过了一会儿,达尔去找洛厄尔·米尔肯,想问个究竟,但是洛厄尔没有搭理他。米尔肯郁闷了一个下午。

逐渐地,达尔和办公室的其他人都担心起米尔肯来,也担心工作压力对他们和他们生活的影响。业务乱成了一团糟,纽约总部的公司金融部不断打电话,询问比弗利山分部的交易情况。米尔肯似乎对交易从不拒绝,他总是担心德崇会失去在高收益债券市场的霸主地位。在此期间,他们参与了皮肯斯对菲利普石油公司的收购。仅仅一个周末,米尔肯就筹集到了20亿美元的资金。

工作气氛很紧张,使人透不过气来。米尔肯一天要在交易桌前待14个小时,熬得眼圈发黑。他竟然把达尔叫“汤姆”,而且一连持续了6个月,达尔也不敢纠正他。达尔告诉洛厄尔:“迈克尔看起来糟透了。”洛厄尔说:“我也很担心他。”

米尔肯的一个大问题就是布斯基。他现在欠布斯基的钱太多了,比他给达尔暗示的要多得多。布斯基和米尔肯之间的“互惠”交换已经到了非常危险的地步,程度之深前所未有。

1984年春天,米尔肯早期一位最重要的客户格尔登·纳吉特公司(Golden Nugget)开始秘密地囤积MCA公司的股票,目标可能是收购。格尔登·纳吉特是一家娱乐公司,总裁是米尔肯的好朋友斯蒂芬·韦恩。MCA是环球影城(Universal Studio)的所有者。到7月底,格尔登·纳吉特已经持有了200多万股,而MCA的股价从38美元上涨到了43美元。然而,到了8月,韦恩和米尔肯发现这起交易不太可能。格尔登·纳吉特想尽可能以最高价抛售股票,但是如果消息走漏的话,这只股票的价格就会迅速下跌。然而,韦恩还是在10月份告诉《华尔街日报》,称格尔登·纳吉特所持有的MCA的股票还不到5%,并且“目前”还打算继续持有。

情况令人难以捉摸,米尔肯又让布斯基帮忙。布斯基从格尔登·纳吉特那里高价买下了大量MCA的股票,米尔肯答应保证弥补他的损失。由于布斯基对这只股票产生了兴趣,并且交易量也在继续增加,再加上德崇也在代表格尔登·纳吉特处理囤积事务,MCA被兼并的可能性似乎比以前更大了。

由于预料到MCA可能被兼并,其他的买家也介入该项交易,布斯基立即开始出售自己手中的股票。他采用小规模出售的方式,以免引起关注。布斯基的确在持续损失,但是格尔登·纳吉特却在高价脱手,得以安然脱身,于是对米尔肯更忠诚了。这个误导市场的诡计非常成功。

米尔肯现在又在MCA的损失上欠了布斯基一笔,他还在菲施巴赫公司的交易上欠布斯基800万美元。布斯基飞到洛杉矶,第二天早上,他就提醒米尔肯他们之间的协议。米尔肯指派手下的一位同事卡里·穆尔塔什同布斯基接洽,因为他一直负责记录布斯基的交易情况。米尔肯让他们算出剩余的欠款。同时,米尔肯开始着手一系列的交易,试图缩小其中的差额。

由于米尔肯在垃圾债券市场拥有绝对的控制权,他可以随意从德崇的客户手中以低价购买债券,而他们根本都不知道这些债券的实际价值。然后米尔肯把债券卖给布斯基,稍微赚一点儿钱。接着,布斯基再把这些债券卖给德崇,最后又被以更高的价格卖给了该公司的客户。通过这种方式,米尔肯偿还了布斯基数百万美元,他自己也能从这种交易中获利。当然,德崇的客户就成了冤大头,替他埋单。

然而,经过这些花招之后,米尔肯仍然欠布斯基钱。在布斯基的要求下,米尔肯又开始策划一系列的交易,为布斯基避税。这次,是美国的纳税人为布斯基埋单。

到1985年5月,两人之间的欠账抹平了。在不到六个月的时间里,米尔肯就能够暗暗地把欠布斯基的1,000多万美元还清,连一张支票都不用写,可见米尔肯对市场的控制力是多么非凡。米尔肯和布斯基都意识到,他们可以互相利用以实现其他的野心,不仅仅是通过内幕交易获利,更可以在公司收购中操控市场,实现更大的梦想。

那年的春天,米尔肯像西格尔和弗里曼一样,都被深深地卷入了KKR收购斯托勒的交易。亨利·克拉维斯同米尔肯的关系日益密切,他对米尔肯的融资能力赞不绝口,因此聘请米尔肯为这起收购进行融资,同时他还聘请了西格尔作为他的战略顾问。在这起交易中,西格尔从来没有同米尔肯见过面,但是,这是他第一次同德崇的投资银行家密切合作。当然,米尔肯不能交易斯托勒公司的股票,因此,他通过布斯基来进行交易。在他和同事们开会协商为KKR提价融资之后不久,他就安排布斯基代表德崇进行交易。这起交易进展得非常顺利,布斯基遵照米尔肯的指示操作,股价如他们所预料的一样,不断上涨,最后脱手后赚到了100多万美元的利润。

但是,通过内幕消息进行交易,即使稳赚不赔也只能收获一点儿利润,同收购交易本身的收益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例如,在斯托勒公司一项交易中,米尔肯就赚到了4,960万美元的融资费。另外,在KKR成功收购斯托勒后,米尔肯还获得了股本收益,这是他通过私人合伙公司获得的,受益人是他自己、家人和高收益债券部门的其他同事。他没有告诉KKR公司或者德崇公司的约瑟夫他是如何处理这些股本收益的。相反,他骗他们说这些股本收益被用来引诱客户购买债券。在米尔肯的同事看来,斯托勒公司的交易似乎激发了米尔肯贪得无厌的欲望,使他渴望参与更多的收购交易。如果交易遇到问题,米尔肯有能力采用自己的方式使交易顺利进行。

这一点,比弗利山的每个人都看在了眼里。在斯托勒公司的交易之后几个月,亚特兰大特纳广播公司(Turner Broadcasting)派人来拜访米尔肯。从许多方面来看,特德·特纳都是米尔肯所喜欢的那种客户。特纳是美国职棒大联盟球队“亚特兰大勇士队”和“超级电台”WTBS的拥有者,刚刚创建了一个新的有线广播机构——有线电视新闻网(CNN)。特纳狂妄自大、行为果敢,让业内人士刮目相看。现在,他想买下米高梅/联合艺术公司(United Artists),部分原因是该公司拥有一个经典电影库,这样他可以开办一个电影频道。然而,米高梅/联合艺术公司远比特纳的公司庞大,而且特纳自己的财务状况也不容乐观,这次收购似乎会让人笑掉大牙的。

米尔肯向特纳保证,德崇可以为他筹集到足够的资金。而米高梅和特纳全都聘请德崇作为代表——这就造成了巨大的潜在利益冲突,虽然米尔肯向特纳保证他会对特纳给他的任何信息保密。

尽管米尔肯对特纳下了保证,但这起收购在进行过程中显得日益不确定。特别是在当年的夏天,由于特纳和米高梅的财务状况均开始不断恶化,甚至连米尔肯的忠实客户都不看好这起交易。媒体上也开始出现怀疑的论调:《纽约时报》在8月7日报道称,“华尔街对特纳筹集资金的能力存有疑虑”,而《华尔街日报》在8月16日的一篇文章称,“尽管有德崇公司的‘高度自信’声明”,但是特纳如何支撑这笔巨额债务“仍然不可预知”。

8月,米尔肯开始指示布斯基购买米高梅的股票,两人商议平分利润或者损失,不过米尔肯的所有权要保密。米尔肯决定完成这项交易,但是交易的条款必须重新调整。米尔肯安排布斯基购买股票至少有两个目的:首先,布斯基买进股票可以给人一种错觉,让股民感到重要的套利人都相信这起交易会成功,从而支撑股价上涨;其次,这又反过来说服德崇的客户,使他们认识到这批债券是很有价值、值得购买的。当然,借助米尔肯的内幕消息,这起交易经过重新调整,顺利完成了。他们两人也获得了可观的利润,共300万美元。同斯托勒公司的交易一样,两人出售债券的收益实际上是微不足道的。米尔肯和德崇成功地为特纳筹集到了14亿美元的资金,赚到了6,680万美元的融资费。

在太平洋木材公司(Pacific Lumber Co.)的收购案上,米尔肯的消息和布斯基的购买力双管齐下,无往不胜,达到了顶峰。太平洋木材公司拥有美国最大的红杉林,被德崇的客户马克萨姆集团公司(Maxxam Group Inc.)盯上了,这是一家房地产开发商,它的崛起就是依赖米尔肯所发行的垃圾债券。米高梅至少还希望同特纳合并,而太平洋木材公司则完全相反,它极力为自己的独立而战。在米尔肯的推动下,该公司的抵抗最终徒劳无功。

1985年9月底,马克萨姆集团公司宣布收购太平洋木材公司。在同一天,它聘请米尔肯和德崇代为处理融资事宜。一旦收购宣布之后,米尔肯就指示布斯基开始大量买进太平洋木材公司的股票,这样可以提高出价,也能够向太平洋木材公司施加压力,迫使它接受马克萨姆公司的收购。同以前一样,布斯基购买太平洋木材公司股票的收益,一半归米尔肯所有。10月22日,当太平洋木材公司最终屈服时,布斯基持有该公司的股票已经超过了5%,对推动股价起到了巨大的作用。作为回应,马克萨姆公司不得不在10月2日和22日两次提高出价,最终达到了40美元一股。

布斯基和米尔肯在太平洋木材公司一案上的净收益超过了100万美元。由于布斯基大量买进太平洋木材公司的股票,导致马克萨姆公司不得不支付更高的价格,也增加了融资成本。德崇赚到了2,050万美元的融资费,并得到了25万份购买太平洋木材公司股票的认股权证,这是一种潜在的价值更高的股权。当然,布斯基在向证券交易委员会提供的资料中,并没有披露他购买的股票的真正所有权情况。确实,布斯基大量囤积太平洋木材公司股票的行为对该公司造成了威胁,这也是导致它屈服的因素之一。

马克萨姆公司在获得太平洋木材公司之后,为了偿还债务,很快就砍伐了大批的红杉树,这激发了环保人士的愤怒。

甚至在太平洋木材公司的收购交易还在进行之中时,米尔肯就开始采用类似的手段鼓动别人收购哈里斯图形公司(Harris Graphics)。这是一起利润更为丰厚的交易,因为米尔肯自己就是该公司的大股东之一,他最终从收购中获得了巨额的利润。

哈里斯公司创建于1983年,当时一个由米尔肯和德崇的几个合伙人组成的投资小组收购了哈里斯公司的印制部,然后向公众出售股票。他们这个投资小组拥有该公司的120万股股票,当时公司刚刚创建,这些股票是以每股1美元买进的。最初的投资人包括执行人寿保险公司的总裁弗雷德·卡尔,此人曾经在菲施巴赫公司任过职,还有诚信保险公司的总裁索尔·斯坦伯格,这两人都是德崇的重要客户。此外,德崇在纽约总部的投资银行家利昂·布莱克也是哈里斯图形公司的董事。

1985年5月,哈里斯图形公司的管理层为了解决资金问题,决定对股票实施二次发行。这样做符合公司和股东的长远利益,但是却会立即稀释德崇或米尔肯等人的持股量。尽管德崇受聘处理这次发行工作,但是米尔肯仍然坚决抵制,以避免此事的发生。他希望卖掉哈里斯图形公司,将合伙人的巨额利润套现,而根本不考虑该公司是否喜欢这样做。

米尔肯和他在比弗利山的同事们立即开始向客户推销哈里斯图形公司,寻找可能整体收购该公司的客户,包括布斯基。5月22日,也就是股票二次发行即将开始的前一天,哈里斯图形公司的管理层吃惊地获悉,一场收购正在逼近。同一天,米尔肯命令布斯基开始买进哈里斯图形公司的股票,并且一直持续到超过股票总数的5%为止。然后,布斯基就可以向证券交易委员提交资料,披露该公司已经“被盯上了”。布斯基立即遵照米尔肯的指示行事,同时,和以前的交易一样,这次布斯基购买股票的收益也有一半归米尔肯所有。

由于可能被收购,而且股票被突然买进,哈里斯图形公司不得不放弃了股票的二次发行——米尔肯计划的第一步已经实现了。但是,哈里斯图形公司管理层所获悉的收购行动只是一种幻觉。为了实现计划,米尔肯必须找到一位真正的买主,因此,他让能言善辩、巧舌如簧的销售人员立即开始行动。他们把目光落在了AM国际公司(AM International)上,该公司也是德崇的客户,对印刷业很感兴趣。同时,在米尔肯的要求下,布斯基不断给哈里斯图形公司施加压力,把持股量增加到了8%。另外,斯坦伯格也在对该公司施加压力,他的持股量增加到了5%以上。他也向证券交易委员会提交了披露材料。现在,哈里斯图形公司发现了两个潜在的狙击手,正紧紧地逼迫着它。

因此,当AM国际最终提出以每股22美元的价格对哈里斯图形公司进行友好收购时,该公司的管理层立即扑进了它的怀抱中,这一点儿也不足为奇。对米尔肯而言,这次收益依然是滚滚而来。他们将持有的股票变现,一下子进账3,000万美元。布斯基赚到了560万美元,而德崇公司赚到了630万美元。哈里斯图形公司作为一个独立的公司被摧毁了,成为AM国际大厦中无关紧要的一部分。

到现在为止,米尔肯和布斯基已经深深地纠缠在了一起,狼狈为奸,大肆进行犯罪活动。总体来看,他们的冒险活动几乎囊括了各种证券犯罪活动,从内幕交易开始,包括虚假消息的披露、税务欺诈和操纵市场,以及一系列的技术犯罪。然而,他们的阴谋之所以令人震惊,并不仅仅是因为犯罪类型之多或者频率之高。还有一点更为突出,他们的犯罪活动远远超出了证券法制定者的预想,专门钻法律的空子。在一些交易(如恶意收购)中,这些犯罪活动只是整个交易过程中的一个“小站”,并且在表面上看来完全是合法的。

这就是这种阴谋的绝妙之处。他们之间的关系比布斯基同西格尔或者莱文之间的关系更有价值,而且似乎也更为牢固。外界不可能获悉他们的活动,也没有任何迹象可以引起监管部门的关注。他们的活动外人根本不知情。米尔肯永远也不会背叛布斯基,因为布斯基一旦落网,很快就会牵涉到米尔肯。尽管他们经常争论,有时还大吵大闹,但是布斯基对他们的相互依赖非常欣慰。

然而,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有一个方面是布斯基非常清楚的:米尔肯是他们赚钱机器的发动机,毕竟他能够获悉德崇公司客户的交易活动和机密计划;而布斯基只不过是一个指令的执行者,一个额外的资金源,是米尔肯大型活动的幌子。

有时,米尔肯会告诉布斯基对某只证券进行交易;有时,布斯基会借助米尔肯为自己的活动服务。他们的步伐不断加快,先后合作参与了多起交易,包括绿树验收公司(Greentree Acceptance)、英色奇公司(Ensearch)、国民保健公司、美国医院有限公司(Hospital Corporation of America)、辛托拉斯公司(Centrust)、马普科公司、美国广播公司(ABC)和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在这些交易中,米尔肯都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由于布斯基的股票交易数量不断增加,他的财务主管斯特拉格·穆拉迪恩日益头疼。他要不断对“特别项目”文件夹中的账目进行更新。布斯基也经常要求增加或者更改股票的持有量,并要求穆拉迪恩定期更新他的实际持有量。布斯基常常打电话给穆拉迪恩,并强调说:“这事只有你和我知道,不能告诉任何人。”布斯基搬到市中心富丽堂皇的办公室之后,穆拉迪恩和其他的工作人员仍然在原地工作,所以他们要经常通过电话联系。

在太平洋木材公司和哈里斯图形公司的收购活动之后,布斯基告诉穆拉迪恩再次更新账目,他说:“我们要同德崇公司结算一下了。”听到这句话,穆拉迪恩的耳朵立即竖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听说德崇公司同这些“特别项目”有关联。但是,他对这个情况没有太在意。

5月,穆拉迪恩休假去了,这个假期他期待已久。有一天,他正在位于庞帕诺比奇的哥哥家中,突然接到了布斯基的电话。他休假时,布斯基总是不断给他打电话,他非常讨厌这一点,但是却毫无办法。布斯基从来没有让他清静地过一天。布斯基连客套话都没有说就劈头问道:“我要求的账目做完了吗?”

“伊万,我在休假。”穆拉迪恩借口说。

“我不管,反正账目必须完成。”

没办法,穆拉迪恩只好给办公室打电话,让人乘飞机把系有红线的“特别项目”账本送到佛罗里达。一位年轻的雇员玛利亚·特明自愿来完成这个工作。她和穆拉迪恩把布斯基与米尔肯股票交易赢利及损失的记录铺在厨房的桌子上,忙活了一整天。布斯基告诉穆拉迪恩,如果有任何差异要找德崇公司比弗利山分部一个叫“瑟曼”(Thurman)的人核对。但是,穆拉迪恩打电话时却找不到这个人,只有一个叫查尔斯·瑟恩纳的人——布斯基从来没有把瑟恩纳的名字搞清楚。瑟恩纳帮米尔肯保存着一份类似的交易记录,如果有差异的地方,穆拉迪恩可以找他核对。而这些差异还挺多,穆拉迪恩到休假结束时也没有核对完。

穆拉迪恩和瑟恩纳在对账时常常遇到困惑。穆拉迪恩只好去找布斯基,而布斯基只会说:“50%是我们的,50%是他们的,找达维多夫去。”但是,达维多夫更不清楚。布斯基是指整个都是50%,还是有时是这样呢?当瑟恩纳遇到问题时,他会告诉穆拉迪恩:“我要去问问迈克尔。”

到年底时,账目的核对工作还没有完成。布斯基继续给穆拉迪恩施加压力,让他赶紧弄出结果。穆拉迪恩告诉布斯基,他在电话里没法同瑟恩纳核对,要和他当面核对。布斯基正打算去比弗利山,因此他建议穆拉迪恩同他一起去。

穆拉迪恩对有机会到加利福尼亚感到非常兴奋。他带着妻子拉斯蒂(Rusty)一起去,在那里待了一个周末,就住在比弗利山酒店。虽然他们没能到饭店的马球酒吧吃饭,但是饭店的迷人环境还是让他们纵情享受了一番。当那些名流人士和电影明星在马球酒吧狂饮时,他们只能在一般的餐厅里备受冷落。但是当一天晚上,布斯基到他们的餐桌旁停了一会儿后,情况彻底改变了。从那以后,穆拉迪恩夫妇就被当作贵宾对待了。穆拉迪恩后来告诉他的朋友,这次比弗利山之行是他“人生中最得意的时刻”。但是在那段时间里,布斯基忽视了他们的存在,自己坐着豪华轿车到德崇位于威尔希尔大道的办公室,而穆拉迪恩则要自己打车过去,但对此他毫不在意。

穆拉迪恩从来没有见过米尔肯,在他看来,此人就是“垃圾债券之王”。但是,他很喜欢瑟恩纳和他的秘书,他们在会议室的大桌子旁,一同解决交易和记录中日益复杂的问题。有一次,穆拉迪恩说:“这个可恶的伊万,这件事他竟然瞒着我。”

瑟恩纳回答说:“我知道你的感受,迈克尔也常常对我这样做。”

随着瑟恩纳把各项交易记录拿出来时,他们发现,有些成本的计算不同。德崇公司能够以7%~8%的低拆借利率从经纪人手中借到资金,因此,它大规模持股的成本更低;布斯基的成本则比较高,部分原因是德崇发行的债券利率很高,而这正是布斯基资金的重要来源,多达13%~14%。他们意识到,如果把交易成本的计算统一起来,多数差异都可以迎刃而解。然而,不管有什么样的轻微差异,有一件事情却是非常清楚的:由于布斯基都是按照米尔肯的指示购买股票,因此他们俩共同拥有的股票获益很大,因此,布斯基实际上欠米尔肯数百万美元——米尔肯让布斯基偿还这笔钱。

同米尔肯日益增长的交易相比,这点儿钱简直微不足道。1985年是并购历史上的分水岭,德崇公司“高度自信”的声明和垃圾债券的威力从一支新奇而没有经过试验的武器转变为华尔街上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力量。1985年的“捕食者大会”揭开了一系列恶意收购的序幕,让投资者眼花缭乱:皮肯斯出价收购菲利普斯石油公司和强大的联合石油公司,KKR公司收购斯托勒公司和比阿特丽斯公司,接着罗纳德·佩雷尔曼买下了历史悠久的露华浓公司,鲁伯特·默多克将大都会传媒公司(Metromedia)收至麾下。当年年底的时候,GAF公司的董事长塞缪尔·海曼斥资60亿美元向联合碳化物公司发起了闪电攻势。联合碳化物是美国的一家蓝筹股工业公司,也是道琼斯工业指数的成分股之一。这起收购也是米尔肯给筹集的资金,他在短短数日之内就筹到了50亿美元。

这种惊人的收购狂潮甚至引起了美国国会的注意,国会正在提议限制垃圾债券融资活动的扣税制度,并就联合石油公司的收购威胁举行公开听证会。缺乏政治经验的德崇公司匆忙开始游说国会议员,以获取他们的支持,并专门设立了自己的政治行动小组。尽管国会中不断传来不利的呼声,但是德崇公司和米尔肯却不用太担心华盛顿方面的威胁,因为里根政府的自由市场经济政策如日中天,这种政策反对政府对市场的干预。

随着米尔肯的事业不断成功,周围的人发现,他似乎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以前,他总是和交易员、销售员们一起用纸盘子吃午饭,现在他却让送饭的人把他的午饭用瓷盘装好,并且常常是一个人吃饭,或者到洛厄尔的豪华办公室中同他一起吃饭。米尔肯的外表也变了。他买了一个昂贵的假发套,做工非常精致,外人根本看不出来,上面的头发看起来像是自然卷曲的,使他显得更加年轻和潇洒。过去,米尔肯经常穿着不配套的袜子到办公室里,现在,他穿着精心裁剪的衣服,十分得体。他和托马斯·斯皮格尔一起购买了一架最新式的湾流IV型私人飞机。斯皮格尔是哥伦比亚储蓄与信贷银行的负责人,也是米尔肯的好朋友和重要客户。两人还经常出没名流会聚的高档饭店,如花园酒店(Bistro Garden)和莫顿酒店(Morton’s)。米尔肯甚至还雇了一个保镖,上下班都坐豪华轿车。

招聘程序也发生了变化。在此之前,米尔肯会把候选人带到比弗利山的办公室,让每个人都见一见,任何人都可以投反对票。这种制度有利于树立员工们的集体决策感。然而现在,只有一个人说了算,那就是米尔肯。人们都抱怨说,花费一两个小时面试候选人毫无意义,因为米尔肯随便就可以否定他们的意见。米尔肯最有争议的一个雇员就是艾伦·弗兰斯,他是洛丽·米尔肯妹妹的丈夫,是一个牙医,对证券一无所知。米尔肯把弗兰斯分派给了达尔,让达尔带他。

达尔迅速发现这个人真是毫无希望。据他所说,弗兰斯对公司基本上没有任何贡献。他常常点两份免费午饭,吃一份,然后把另一份包起来放到车里。他总是几个小时都不回来,同事们偶尔看到他在车里午睡。在两年的时间里,弗兰斯就获得了500万美元的薪水。

接着,米尔肯儿时的伙伴也被招聘进来,如哈里·霍罗威茨,他和米尔肯一起在恩西诺长大。他刚进来时负责电脑的维护工作,曾经花钱购买了数百万美元的电脑,但是后来却发现型号不对,只好重新换掉。然后,霍罗威茨负责垃圾债券大会的事宜,后来又负责游说工作和米尔肯的慈善活动。

在有些人看来,更让人烦恼的是理查德·桑德勒,米尔肯小时候曾经和桑德勒在桑德勒家的后院玩耍。

桑德勒是一位律师,他把办公室安在了德崇公司里面,好像是专门为米尔肯和他的家人服务一样。他的主要职责似乎就是盲目地忠于米尔肯。有人蔑称他为“房地产律师”,不过他们都小心翼翼地躲着桑德勒,桑德勒也常常和洛厄尔在屋里秘密交谈。

合伙人关系也是大家不满的源头。加里·温尼克尤其怀疑,因为米尔肯坚持让每个人都入股,但是他却拒绝公布合伙人投资的具体项目和持股人的股份情况。有一天,温尼克把达尔叫到办公室里,说:“我给你看点儿东西,这会让你感到心寒的。”温尼克不知怎么搞到了一份主要合伙人关系的名单,上面有40多个账号全都是米尔肯和他妻子、孩子以及其他亲属的。

温尼克去质问米尔肯,米尔肯非常生气,手下人竟敢有人来抱怨。不久之后,温尼克告诉米尔肯他要辞职。米尔肯接受了他的辞呈,并且热情地提出为他筹集一笔资金成立一只新基金。米尔肯说:“我们就像KKR公司一样,把钱放在一起,然后由你来运作。”最后,他们筹集到了10亿美元的资金,温尼克成立了太平洋资产控股公司(Pacific Asset Holdings)。

温尼克很快就发现,他仍然没有逃出米尔肯的手心。当时,贝尔斯登公司给他带来了一笔很有潜力的杠杆收购业务,他非常感兴趣。然而,德崇公司的阿克曼却打电话告诉他,不是米尔肯的业务全都不要接。阿克曼傲慢地说:“那是我们的基金,我们不会让你接贝尔斯登公司业务的。”温尼克的资金仅仅成了由米尔肯操控的另一个工具。

在比阿特丽斯的交易获得了认股权证之后不久,其他人也开始抱怨了。由于投资收益远远少于人们的预期,有些雇员鼓起勇气在部门的会议上提及了此事。米尔肯说他非常“愤怒”,竟然有人抱怨,不过他答应让洛厄尔给大家作解释,但是洛厄尔却从来没有做过解释。实际上,问题比米尔肯敢于承认的要严重得多。

米尔肯获得的比阿特丽斯公司的认股权证(以低价购买比阿特丽斯公司股票的权利)是他强要过来的,他借口说他需要把这些认股权证送给客户,从而吸引他们来购买比阿特丽斯公司的垃圾债券。实际上,米尔肯几乎把这些认股权证都留在了德崇公司,并把大部分归在了自己和家人的账户下。这些认股权证原来是以每份25美分购买的——代表比阿特丽斯公司22%股份的认购权——现在每股可以兑换26美元,共计高达6.5亿美元。米尔肯的员工之所以只拿到了很少一部分分红,是因为米尔肯把大部分收益给了自己和家人。如果员工们知道了这些,他们可能就会公开反对。

到了年底的时候,除了要计算奖金和合伙人的红利,米尔肯总是还要导演一些避税的交易。例如,同哥伦比亚储蓄与信贷银行的交易就很可疑,米尔肯把证券“寄存”在这里,以造成损失的假象。

一天,陪伴米尔肯到加利福尼亚的早期员工之一艾伦·罗森塔尔来到米尔肯的办公室。此时,米尔肯正坐在交易台的中央,罗森塔尔一边笑着一边拿给米尔肯一张模仿《华尔街日报》的小报,名叫《鲍尔街日报》(Bawl Street Journal)。他说:“听听这个。”接着,他大声读出了报纸上的一篇头条新闻,而办公室里的其他人都在洗耳恭听。“德崇公司的迈克尔·米尔肯最近被指控参与了纽约的寄存违规丑闻。尽管米尔肯已经离开曼哈顿多年,但是他经常参与违规寄存业务,因此毫无疑问也参与了这起活动。”

大家听了全都哈哈大笑起来,但是当他们发现米尔肯没有笑时,全都止住了笑。

米尔肯冷冷地说道:“艾伦,把那张破报纸给我扔出去。”

里德·内格尔年轻、潇洒,来自新泽西州,从事储蓄和信贷业务。他在哈佛俱乐部中不安地来回扫视着。这是1985年夏末的一天下午,快要接近3点了。伊万·布斯基答应2点到这里来见他,但是到现在还没有出现。

大概在一年前,布斯基的首席运营官斯蒂芬·康韦开始与他联系,咨询一项可能收购储蓄信贷银行的业务。现在,布斯基给他打电话,说要跟他谈一件工作的事情。布斯基说得比较含糊,好像是说要在他自己的北景公司开展一项新的金融业务。

俱乐部里已经空无一人。突然,双层门被推开了,布斯基匆忙地朝着内格尔走来,来到内格尔面前后他说:“很抱歉,我来晚了。我只有10分钟的时间。”

两个人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坐下。内格尔仍然不明白,像他这样的人怎么能够适合做套利业务,因此他问布斯基为什么对自己感兴趣。布斯基迅速就把套利的话题撇开了,他说套利业务已经没有什么挑战性了,他正在寻找新的挑战。

内格尔一脸疑惑地问道:“那你喜欢干什么呢?”

布斯基反问道:“现在哪些行业能赚大钱呢?”然后,他又自己回答说,“房地产、石油、金融服务。”说完,布斯基盯着内格尔的眼睛移到了他身后的墙上,落在了上面悬挂的历代哈佛杰出校友的画像上,接着他又说道,“我想成为‘当代的罗斯柴尔德’。”最后两人的谈话结束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布斯基能够来和他见面,内格尔感到受宠若惊,因为那年的夏天正是布斯基声名大振的时候,报纸杂志上的文章使他闻名全国。此外,为了追求名利,他还出版了一本书,并到全国进行巡回演讲。同时,他和米尔肯的计谋正在全速实施着。

布斯基的书名叫《合并狂潮》(Merger Mania),副标题是:“套利:华尔街赚钱秘籍”。布斯基对《华尔街日报》的记者说:“我曾经考虑是否要谈论幕后的操作技巧和烟幕,但是,我决定还是要把它写成一本关于套利的严肃的书。”该书是一本枯燥无味地论述套利技巧的专著,共242页,布斯基用了3年的时间才写完。在书中,他把套利人描述为技术精湛、富有远见的行业典范人士。最后,布斯基故弄玄虚地说:“黑心利润不能要,套利人绝不能靠什么诡计挣钱。”

这本书引来了人们的好评,帮助布斯基提升了自己的形象。他摇身一变成了纽约大学商学院和哥伦比亚大学的兼职教授,邀请他出席会议的请柬也像雪片一样飞来。布斯基收到了太多演讲的请柬,无法一一应付,只好推掉了许多。每当他到什么地方演讲时,听众全都起立,热烈鼓掌欢迎他。

在这些声誉的笼罩下,布斯基似乎感觉自己不仅仅是套利人了。他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风险套利,大量买进某公司的股票,对该公司施加压力,迫使其接受收购或者兼并。然而,也许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他有时也表露出了缺乏自信。

6月,当他的新书巡回宣讲会转战到华盛顿时,他接受了《华盛顿邮报》记者戴维·万斯的采访。万斯问到了他的工作动机:“你已经很富有了,你还追求什么呢?”

布斯基解释说:“哦,我有时会想,自己就像是一匹千里马,在路上飞奔,这是上天赐予我的能力。而我不知道还有其他什么道路,我也不知道怎样去做产奶的马,并且我也不知道怎么去牧场。因此,我一直都是在做自己有幸能够做好的工作,努力做得越来越好。”接着,他谈到了一个奇怪的预感,“无论我的体系或者规则是否会继续发挥效用,不过陪审团还没有出现。很可能明天你就会看到我的墓志铭,上面写着:‘消息不明,暂停交易’。”

布斯基实现自己新抱负的工具是一家储蓄和信贷银行——圣巴巴拉财务公司(Santa Barbara)。米尔肯和达尔已经帮他购买了该公司大量的股份。他们之所以对储蓄和信贷银行感兴趣,是因为政府刚刚解除了对这一行业的管制,使储蓄和信贷银行业一下子成了很有发展潜力的行业。以前,储蓄和信贷银行只能从事储蓄、住房贷款等业务,现在它们可以自由地从事其他投资。它们的存款利率很高,因而吸引了许多客户。对于储户和储蓄信贷客户来说,风险也很小,因为政府给所有的储蓄都提供了10万美元的担保,似乎政府想激励储蓄和信贷客户从事投机业务。

为了支付高利率,储蓄和信贷银行必须通过自己的投资获得更高回报。垃圾债券回报率很高,似乎是最理想的投资选择。米尔肯和德崇公司已经把许多曾经很稳健的储蓄和信贷银行转变成了垃圾债券的大额买主,如辛托拉斯公司、哥伦比亚储蓄和信贷银行、美国金融公司、美国储蓄银行。布斯基和圣巴巴拉信贷公司可能就是类似的工具。

布斯基一直都在为自己的套利投资寻找资金,在他看来,储蓄和信贷银行能够给他提供无穷无尽的资金。但是,无论布斯基自己的资金计划是什么,米尔肯和他的团队都很自信,他们都能预知多数资金的去向:米尔肯所选择的高收益债券。为了利用米尔肯的机会,布斯基的客户必须付出这些代价。

内格尔应邀去百慕大的埃尔博海滩酒店(Elbow Beach Hotel)参加一个会议,这就是布斯基所谓的他的“商业银行”会议。布斯基乘坐私人飞机,带着自己的随从康韦、史蒂夫·奥本海姆(布斯基的外聘会计)和斯蒂芬·弗雷丁(布斯基的外聘律师)。布斯基在这家饭店预订了总统套间,供自己住宿和开会使用。

内格尔对此次冒险心存疑虑,他向布斯基指出,加利福尼亚州的法律仍然对储蓄和信贷银行在普通股票上的投资数量有限制,布斯基不可能获得他所梦想的无穷无尽的资金。而且,内格尔认为圣巴巴拉财务公司的财务情况已经非常糟糕,并且在不断恶化。康韦瞪着眼看着内格尔,心想:布斯基已经下定决心要做成这笔交易了,他根本没必要再多说了。

布斯基有礼貌地倾听着,但是似乎并没有过于担心。在德崇公司的指导下,他已经获得了圣巴巴拉财务公司10%的股份,并通过北景公司得到了该公司的认股权证,把自己的所有权增加到了51%——这些全都是在德崇公司的支持下实现的。布斯基坚持认为,圣巴巴拉财务公司会为他建立“商业银行家”的地位。

米尔肯迅速就按照自己的意愿来控制布斯基和圣巴巴拉财务公司。在布斯基同圣巴巴拉财务公司签署了51%股份的购买协议之后不久,他就告诉该公司,在任何收购活动进行之前,该公司必须改善自己的运营。他的改善方案是:大量购买米尔肯所选择的垃圾债券。他告诉该公司拿出“高达2.84亿美元的资金”来购买“高收益债券”。圣巴巴拉财务公司的董事会几乎无法忽视这个最大的股东,并且此人很快就要成为圣巴巴拉财务公司的主人了。因此,他们立即派人到比弗利山去见米尔肯和达尔,在接下来的8个月里,总计购买了价值超过2.5亿美元的垃圾债券,全都是通过米尔肯的业务部购买的。

但是,布斯基希望拥有圣巴巴拉财务公司的梦想注定是要失败的。虽然里根政府施行的是自由的经济政策,但是监管部门对储蓄和信贷银行把储蓄金投入套利业务的做法持否定态度。他们认为,套利的投机性太大了。他们虽然没有驳回布斯基对圣巴巴拉财务公司兼并的申请,但是他们从来也没有批准,只是把它搁置起来,晾在了一边。同时,圣巴巴拉财务公司依然持有大量的垃圾债券。

康韦立即开始为布斯基寻找其他的投资机会。他知道布斯基非常羡慕伊坎,此人拥有环球航空公司(TWA)等多家公司,而且布斯基也常常感到他和伊坎不相上下。布斯基差点儿把斯考特·费泽公司(Scott & Fetzer)收到麾下,这是一家生产家用产品的公司。甚至,布斯基购买了该公司的大部分股票,并且提出了正式的报价,但是最后却由于缺乏资金而功亏一篑。康韦没能说服德崇公司筹集资金,因为德崇公司不看好这家公司,它对这家公司的价值评估比康韦更加保守。最后,传奇的投资人沃伦·巴菲特把它买了过去。

后来,布斯基和康韦又盯上了科比真空吸尘器公司(Kirby Vacuum Cleaners)、办公室家具制造商全钢公司(All-Steel)以及路易斯安那州的一家小型铁路公司。在每一起交易中,布斯基都能发现问题,如果这个问题解决了,他还能再找出来一个,这让康韦越来越沮丧。他对布斯基说:“在交易中永远都不会有完美的消息,总是有风险的。”康韦得出结论,布斯基缺乏坚韧和信心,不可能成为另一个伊坎。布斯基似乎很忌妒那些企业狙击手,但是他害怕失败,害怕其他人会嘲笑他。布斯基还告诉康韦,他经常担心花钱太多。康韦感到布斯基的信心正在消失。戴维·凯在开始时已经同意,如果布斯基把德崇公司当作顾问和融资者的话,那么德崇公司就会为他提供机会和研究工作,并补偿最后的融资费和兼并费。华尔街多数公司都是这么做的,几乎没有一家会直接支付研究费用。但是,很明显,由于布斯基总是找理由推托,没有做成一起交易,德崇公司提供服务的动力也降低了。

在一次交易中,康韦说:“伊万,如果你不喜欢这家公司的话,现在就直说,不要让大家辛苦地忙碌了两三个月后你才说。当你的理由不充分时,就不要说,以免削弱大家的士气。”

布斯基常常为自己的失败找理由,他说这些交易不够大,不太适合他的雄心。他想要很有吸引力、很有魅力的交易。媒体类公司似乎正是最合适的工具。《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杂志吸引了他,该杂志正在待售,而且它在华盛顿还有一些很有价值的房地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