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文化人的抉择(1 / 1)

在我们讨论“谁是文化人”这个话题的时候,以网络、IT产业为代表的知识经济的浪潮已经以雷霆之势席卷了整个中国,数字英雄们一夜之间成为了亿万富翁的神话,令很多人特别是北京的新闻界及中关村IT业的人士们欣喜若狂,一些知识分子们甚至欢呼“知本家”的时代到来了。

有感于此,1999年8月在深圳召开的知识经济论坛上,我首次提出了“财智时代”这一概念。

走进财智时代

为什么是财智时代?财智时代是相对于西方知识经济时代的中国式解读。当西方已经完成工业化进程、昂首走向知识经济时代时,古老的中国像一条正在穿越时空隧道的巨龙,尽管龙头已经开始与世界对接。

伸向信息时代、知识经济时代,但龙身却还在工业化的过程之中,龙尾则尚处于落后的农业文明时代。巨龙翻身,三种文明同时升腾、激**。在农业文明、工业文明和后工业文明并存的中国,出现的是一个既非纯粹的知识经济时代,也非往昔财为主、智为仆的财富时代,而是一个财智平等、以财求智、以智生财、财智相融的特别时代——财智时代。

它的一个简单标志就是,知识由经济的配角变成了经济的主要推动力量。过去,中国的知识分子一直是作为社会的一种附庸和陪衬而存在的。在漫长的社会演化历程当中,知识分子是一个无根阶层,从来都没有自尊、自信的本钱。

我一直在思考这样的问题:知识如何才能成为经济?拥有知识的人,如何才能成为主流社会的代表?如何才能确立自尊、自信、自立、自强、自持这样的“五自”?如何才能改变千百年来形成的文人无行、同室操戈、文人相轻等种种弊端?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认为,知识经济给今日中国送来的第一份大礼就是中国的知识分子开始找到自信了。

面对新时代的壶口瀑布

作为一个下海二十年的知识分子,我常常由衷地庆幸:庆幸自己,遭遇了一个非常伟大的时代、一个数千年未遇之大变局。这个时代,就像万里黄河一样,历经九曲十八湾,来到秦晋高原的壶口,平缓的巨流慢慢聚拢,突然间水势骤变,奔腾直下三千尺,挟泥裹沙、波涛翻滚,气势磅礴,声闻数十里,可谓“滔天巨浪从天下,奔腾万里任自由”。

下海的时间越长,对社会的感悟越深,我就越发强烈地感受到:在中国数千年的历史长河之中,能够与今日相比的,只有“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春秋战国时期。那时正是中国社会的政治格局、文化生态、经济形态以及与之相匹配的价值取向、道德规范,大转型、大碰撞以及重新调整、塑造的时期。而正是这种转换所带来的“混乱”,使得各路诸侯、各种利益群体,尤其是所谓的知识精英有了广阔的博弈空间与选择的可能,于是才产生了斗智斗勇的合纵连横。政治上,群雄竞起、逐鹿中原;文化上,百家争鸣、百花齐放,于是形成了中国历史上的第一个文化高峰,才有了光照千古的诸子百家及其伟大实践。那些为各路诸侯称霸或自保而设计的形形色色的理论与实践,沉淀之后,客观上就构成了中华民族赖以立基于世界民族之林的文化之源的主要部分,虽然是宝藏与泥沙共生,但时至今日,其依然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自秦始皇统一中国、汉武帝“独尊儒术”以来,中国社会就像一条平缓的河流,虽然遇到过险滩窄谷,也遇到过一些波澜,但都不至于翻天覆地,社会政治及生活形态周而复始。与此相适应,知识精英也大都是“述而不作”,诗人、墨客吟咏的,也多是人生际遇的感慨、作客他乡的愁绪、离别的伤感、望穿秋水的情思。士大夫中有才华又有抱负的人,虽然也提出过一些独立的思考、超越的理想,但很快就被各种方式的统治之术压制下去了。人们都承认自己是孔孟之徒,可是人们离真正的孔子、孟子以及老子、庄子、墨子、韩非子等这些独立思想家的峰峦却是渐行渐远了。

改革开放之后,知识分子又遭遇了一个更宏伟、更气势磅礴的黄河壶口:经历了漫长帝制时代的半停滞状态,经历了一百多年来反对外族入侵和内部压迫的革命斗争,特别是经过了新中国数十年的艰难探索,中国终于从闭关锁国走向了改革开放,从无休无止的政治运动走向了“韬光养晦”、全力以赴搞好经济建设,从僵化死板的计划经济走向了灵活开放的市场经济,从一个几乎只能纵向传承文明的时代走向了犹如喇叭口一样的交融互动、八面来风的新时代。正是由于经历了这样的大转型、大碰撞、大调整、大整合,沉睡多年的中华民族迎来了一个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新时代。

站在新时代的壶口瀑布,我们能强烈地感受到两股强大的力量:一个是财富,另一个是智慧。放眼今日之中国,财富浪潮“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民众压抑了数千年的逐利之心像火山爆发一样喷薄而出,人人都追求财富,个个都渴望财富。市场经济无形之手以不可思议的神奇魔力迅速改变着古老中国的方方面面——经济、文化、政治意识、价值观念、法律制度、审美趣味、道德原则,个体生命获得了前所未有的选择路径及发展空间。

当新时代的壶口瀑布以震天撼地的气势在我们面前展开的时候,一个历史性的课题也摆在了每一位文化人或知识分子的面前——在这个数千年未遇之新时代,知识分子当如何确立自己的人生方位?如何选择自己的生存方式、创造方式、发展方式?又当如何实现自我生命价值以及文化价值的最大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