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次刻骨铭心的经历之后,我并没有由此变成一个“愤青”,更没有从一个极端(相信老板、依靠老板)走向另一个极端(仇视老板、鄙视老板),有的只是对这一特殊阶层的进一步思考。
当一个老板身处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之时,他眼中、心中、脑中盘旋着的只是生存。名誉、鲜花、掌声这些虚无缥缈的“劳什子”对他而言,一钱不值,甚至是累赘,此时的老板是最虚怀大度的。像“流氓皇帝”汉高祖刘邦,他可以当机立断地筑坛祭祀,拜流浪汉韩信为大将;他还可以在战火正酣之时封之为齐王——生怕韩大将军临阵罢工。需要时,西楚霸王、后主刘禅可以封他们的军师为亚父;为了笼络人心,稳定脆弱的皇权,光武帝刘秀甚至可以让当时著名的隐士严光与之同榻而眠,睡梦中张狂的严隐士把脚放在皇帝的肚皮上,刘秀只是一笑了之;就连窃国大盗袁世凯见辛亥领袖、民国元老、大学问家章太炎赤脚在新华门叫骂、手下人欲杀之时,也只是笑笑说:“章疯子,随他去。”
这些时代枭雄,在尚未取得大一统的辉煌时,几乎没有一个人愿意与穷酸文人计较,相反,还会表现出超常的气度、超常的仁慈乃至种种超常的美德。所有的老板,尤其是中国这块土地出产的老板更是如此。项目没有启动、没有成功之前,作为谋士的策划人、智囊团,他可以对你顶礼膜拜,甚至甘当学生、门徒,而你对他甚至可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但是“革命成功”以后,几乎所有的开国皇帝都会磨刀霍霍、大开杀戒。如果哪个大将、谋士还自以为劳苦功高、沾沾自喜,那他就离死不远了。“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是千年不变的真理。
老板也是这样,当企业走上坦途之后,在左右抬轿子、吹喇叭、擦鞋者的“忽悠”之下,他们几乎都自认为是禀赋卓异、天命所归,成功是必然的。此时的他,名、利要兼收:我的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有不识相者若还想去分光环,大多没有好下场。
我的一个非常熟的老板朋友,做事实在,在政、商两界的口碑都非常不错,头脑灵活,行动力、操作力都极强。后来,因为开发项目获得了巨大成功,于是,从一个原来只有圈内人才知晓的商人,一举成为本省乃至全国同行业中的知名人物。拜访的、请教的、寻求合作的、慕名来访的,从早到晚,络绎不绝,政府官员与之称兄道弟,银行大佬与之促膝倾谈,商界中人与之揖首相让,各种官方的、半官方的机构也纷纷请他出任要职。一时间“白马红缨彩色新,不是亲者强来亲”,可谓胜友如云、高朋满座。
此时,这位转型获得空前成功的老板,也一改以往长期保持的低调形象,按捺不住澎湃的**,奔走各地,布道四方,虽然口才不佳、知识贫乏,但讲起话来仍是底气十足。每每看到他在台上虽经精心准备但依然笨拙的表演,每每看到他安享于虚情的恭维与掌声的那种自得、兴奋,我在为他担心的同时,更深感一句俗谚的伟大:“世界上只有一种屁不臭,那就是马屁。”能战胜马屁的,一定是世外高人!
老板站稳脚跟之后,就像帝王真正平定天下后一样,“背叛”或“遗忘”几乎是必然的。这种现象与个人品德的关系不大,乃生存压力使然。
刚开始下海的几年,我经历了许多这样的事情。我的结论是,既然这是中国式老板的本性,大可不必愤世嫉俗、破口大骂。一个敏感的文化人要想在商海中乘风破浪又不失自尊、自重,就必须同流而不合污、和光而不同尘。要做到这一点,首先要有不断超越自我的意识与能力,这也是我和我的团队不愿意重复自己、始终保持一股旺盛创新力的关键之所在——从概念地产、大盘开发,到城市经营、旅游规划、新型科技园区、商业地产,莫不如此。
工作室的一条生存法则就是“冲浪原则”,核心理念就是“引领市场潮流,享受冲浪乐趣”。策划是下地狱的活,是挑战智慧极限的活。在没有路的地方,蹚出路来,这是策划人的职责。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我们不愿意在老板的一次次蜕变中渐渐地被彻底颠覆、被完全遗忘。
下海10年,我们不断将自己颇具中国特色的实践及探索成果,通过网站、图书,无偿地公诸于社会,很多人都说:“难道你们不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我当然知道,也知道目前中国老板的学习能力惊人,公开我们的成果会使我们的生意大受影响,也许本来打算请我们做咨询的老板,因为看了书或文章,一下子开窍了,明白了,觉得没必要花冤枉钱——要知道老板都是锱铢必较的“经济动物”。
明白这些道理,却仍然坚持“教会徒弟,饿瘪师傅”的原则,是因为我们深知,只有饥肠辘辘的鲨鱼才是最具有战斗力的,我们饿着肚子,才可能到更为广阔的原野中寻觅新的猎物、开辟新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