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尔烈册页(5开10页)
王尔烈不论是作为一国之师,或是在朝与权臣和珅同朝为官,或是告老还乡义务兴学,都是追求公义、坚守清贫,他的风范,传世不朽。
其实,他平生中也有过发财的机会,而且是皇上暗示要他去发财改善一下生活的,只是由于他本人不肯那样做,才未得走上荣华富贵之路。
那是嘉庆元年的事。
嘉庆元年丙辰春正月“千叟宴”上,嘉庆发现他的老师王尔烈,还是那样穷困潦倒和寒酸,便非常同情。于是,他心里便有了要为王尔烈找到一个肥缺的想法。不久,这个机会便来临了。
一日,嘉庆召王尔烈到上书房,说道:
“朕要过问一下,老爱卿家境如何?”
王尔烈见问话的是以前自己的学生太子颙琰。现在已是皇帝了,当以君臣之礼鉴之。于是,他回答道:
“启禀皇上:微臣家境,并无改观,还同先前。所在京居,只是四壁典籍,两榻光床。辽阳故里,也是几间茅屋,几亩薄田,过的是‘半仓农具半仓书,一望春雨一望秋’的平民浅淡生活呀。就拿微臣身上所着,也是圣上所恩赐的朝服,别无其有。”
“那么,你生活之资何来?”
“回禀皇上:生活之资,皆为本人俸禄和挂单售字的收入维持。”
嘉庆听了,长叹一声,说道:
“这就难为你了。今有一职,朕念你为官清廉,要你前去授任。自父皇禅位、称为太上皇帝,朕即位登极,启元嘉庆,天下臣民,始用新宝。朕欲御制铜宝‘嘉庆通宝’。安徽铜山,为历朝铸钱之重地。那里有铸钱炉,且铜质优良,为铸钱佳所。您老人家在京城呆着也是呆着,就到安徽铜山铸钱去吧。在那儿住上几年,也就不会错了,总比你挂单售字要强。”
那时候的安徽铜山,为朝钦御定的制铜宝场所。铜山上每年出多少铜,便铸多少钱。那铜钱既有数,又无数,只凭铸钱官呈报。因此,出任铸钱炉元局丞职,是个朝野上下众目睽睽的“肥缺”。嘉庆放王尔烈到安徽铜山铸币,言外之意,是让他多捞一把,以便改善一下本人生活和家境。
王尔烈领旨,即赴安徽铜山铸币。
一晃二年过去,王尔烈任期满归京。
嘉庆再次召见王尔烈,关切地问道:
“老爱卿,这回可度余年了吧?”
其言外之意:你总算捞到点实惠吧,下半辈子够过了吧。
然而,王尔烈听了这话,一笑,道:
“禀奏皇上:臣还是一无所获。”
嘉庆有些不信,问道:
“老人家,难道你什么也没捞到,此行白走了,不能吧?”
王尔烈道:
“不,也有些所得。”
“什么?”
“铜宝。”
“在哪?”
“在我手中。”
嘉庆听了,有些惊奇,说道:
“在你手里?拿来我看。”
王尔烈闻声,向袍袖里一掏,掏出三枚铜钱,交到嘉庆的御案上。
嘉庆拿起一看,见这三枚铜钱是:一枚“当十”钱,一枚“五铢”钱,一枚“嘉庆通宝”钱。所不同的是:每枚铜钱只磨得又薄又亮。
嘉庆看过后,有些不解,便盯盯地望着王尔烈,那意思是要王尔烈回答。
王尔烈道:
“这三枚铜钱,是我铸钱时使用的钱样子。我掌管铸钱炉二年,这钱在我手中攥了二年。我每天用它来检查铸钱质量,看合乎要求和有偷工减料否。正因如此,它才被磨得这样亮薄,还望皇上能有所理解。”
“此外,再没有了吗?”
“此外再没有了。在我手中的,只有这三枚御制铜宝。”
嘉庆听了,深为感动。心想,像这样的老臣,当今到哪里去找!于是,他频频点头,说道:
“老爱卿,真可谓是个老实王也。”
王尔烈听了,马上回话道:
“臣为民(汉),不为旗(满),只能称臣,不能为王。”
嘉庆望他满头白发,年逾花甲,遂问道:
“老人家,你下步生活有何打算?”
“微臣已想好,还是到书院去挂单卖字。”
嘉庆愈加垂怜,说道:
“已如此年庚,当荣归故里,颐养天年去了。”
嘉庆说完这话,还未等王尔烈作答,便又接着说道:“朕念你清廉一世,并授业于我一回,特赐你白银一千两,带回去养家度日吧。”
王尔烈听了,即刻叩头谢恩,说道:
“微臣万谢圣恩,并铭记在心,世代莫忘。”
王尔烈收下御赐一千两白银,便回辽阳老家去了。
然而,他并没有将这一千两白银用在补助自家生活上,而是办起了一座义学馆,用以培养家乡士子。
这个义学馆,即后来发展为有名的“辽阳义学馆”。
关于这件事,还引出了一个新的传说。
传说,王尔烈得到嘉庆帝赐给的一千两白银,并没有立即将白银拿回辽阳老家,而是在北京买了二百盘驴驮子。
这日,他带上二百盘驴驮子,出了北京得胜门,便直奔山海关而来。
这事很快地传遍了朝廷。
有的说:“都说王尔烈老实,圣上也夸赞他为老实王。其实老实个什么?那驴驮子里装的是啥!”
有的说:“这二百盘驴驮子,将装有多少金银珠宝、御制铜钱!算来,恐怕是朝廷老臣中,没一个能比得上了的。”
话越传越多,未免有些添枝加叶。
这话传到了嘉庆皇帝耳里。
他初听有些不信。待再听时,便生气了。心想,他当着我和太上皇面装穷;我要他到安徽铜山去掌管铸钱炉,他又说只剩在手里三铜钱。看来这都是假的。这不明明在欺朕吗!
他想到这里,便立即降下谕旨,让把王尔烈的驴驮子全部挡回来,截在午门外听候差遣。
同时,他又将满朝文武百官、五卿六相、四大朝臣,一干人等,全部带到午门议事。意在待王尔烈驴驮子被截回来时,当场亮相,也好让大家看看王尔烈的嘴脸,以便以此效儆天下。
正在这时,王尔烈的驴驮子被截回,来到了午门前。
嘉庆将王尔烈唤到跟前,面沉似水,问道:
“王爱卿,朕来问你:这驮子可是你的?”
“回禀皇上:驮子是臣下的。”
“多少?”
“回禀皇上:不多,仅二百盘。”
“二百盘还不多?”
“回禀皇上:是的,要东西再多些,尚可添些。”
听到这里,嘉庆愈加生气,说道:
“王爱卿,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两袖清风,一身正气。朕现在倒要问你:驮子里装的可是何物?”
“启奏皇上:这个您就不必细问了。”
“不必细问,更会使你欺君。”
“启奏皇上:臣不敢欺君,只是尊君。”
“尊君?我问你:驴驮子里到底驮了多少金银珠宝、御制铜宝?”
“启奏皇上:微臣哪里有什么存相,所有这些,只不过是皇上所赐。”
嘉庆听了,有些莫名其妙,问道:
“朕早已知晓,所赐只不过千两白银,为何装得这多?”
“奏禀皇上:是微臣用御赐千两白银悉数买了驴驮子。”
“那你的驮子所驮何物?”
“奏禀皇上:还是不必再问为好。”
这时,一旁有个侍臣插话道:
“不问?想必你老实王不好说吧。”
接着,又有一个侍臣问道:
“看来,你老实王的资财是富富有足了。”
王尔烈见到了这般时候,不将真相大白于大家面前是不行了,便将手一挥,吩咐家丁人等把驮子全部打开。
等驴驮子全部解开大家一看时,诸位朝臣个个目瞪口呆,惊异不止,只好愣愣地站着,相互望着。
连嘉庆皇帝看了,也都大吃一惊。
原来,王尔烈的二百盘驴驮子里,装的全是补修皇宫时所剩下和拆掉的残砖烂瓦。
嘉庆望了老一会儿,这才问道:
“老爱卿,你驮这些废物意欲何用?”
王尔烈听了,这才长长嘘了一口气,说道:
“禀奏皇上:实不相瞒,臣赖皇恩,虽为官多年,但家里只有草舍三楹。念我年老,待回得家时,恐连个住处都没有。臣这才在京城拣点了些补修皇宫废弃之物,也好回老家去盖上个住房。此,余愿已足了。”
嘉庆听了,深表同情,说道:
“老爱卿,何至如此。朕即降旨,为爱卿在老家辽阳盖一座翰林府,不就行了?”
王尔烈闻听,立即跪地谢恩。
嘉庆当下派人去了关东辽阳,为王尔烈修盖了一座翰林府,称御赐翰林府。
御赐翰林府,分两道宅院,前道宅院十楹,后道宅院十楹,东西两厢配房,外加门楼偏厦,甚是宏阔。
待翰林府修盖完了,王尔烈这才告老还乡,回到辽阳。他看了这宏阔高大的宅院,深感皇家的怜悯。但是,他用心一琢磨,这样深宅大院,自家住也是太浪费了。他想,我居官多年,也未给家乡争得多少福份。现如今,应当给老家后代留下一点接续。最好的接续,莫过于办个义学。自己一辈子喜欢读书,也望家乡士子也能读上好书。于是,他将御赐翰林府前道宅院十间正厅及两厢配房,改作了义学学馆。自己家人,全部归住后道宅院。
辛酉岁九月初九日午时,王尔烈谢世享年七十有四。临死前乃自挽一联,云:
戊申来也,一身负重叩天地,向虚向幻茫茫日;
辛酉去矣,两肩卸任慰河山,归真归本苍苍年。
王尔烈谢世后,家人遵其遗嘱,最初葬辽阳城南风水沟老屯豆腐浆岭中峰下祖茔,置生父缙、嗣父组茔前中,与青山为伴。若干年后,其后人将王尔烈墓迁到庄河县太平山村太平山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