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肯岛上的遇险者们流落荒岛已经两年半了。他们至今尚未与外界取得联系。10月17日那一天,突然发现另有一伙人在林肯岛附近出现。
那边有一只船,是路过还是想靠岸,再过几个小时就会见分晓了。
史密斯和哈伯立刻把其他三人叫到花岗岩宫的大厅里来,告诉他们出现的新情况。水手抓过望远镜,对着海平线处扫视着,目光最后落在那个小黑点上。
“嗨,还真的是一条船!”水手大声说道。
“它是不是正冲着我们开过来?”斯皮莱问。
“现在还说不准,因为海平线上只露出一根桅杆,看不到船体。”水手回答。
“那我们该怎么办呀?”哈伯急切地问道。
“等等看吧。”史密斯回答道。
大家沉默着,这是他们到了这儿之后出现的最重大的一件事,所以他们便自然而然地沉浸在这件事所引发的种种想法、情感、恐惧和希望之中,心情极其复杂。
水手时不时地要举起望远镜注视一番。这船尚在东面二十海里的海面上,无论是升起信号旗、鸣枪、燃火求救,船上的人都看不到也听不到的。不过,林肯岛上的富兰克林山还是很高的,船上的瞭望哨一定能看得到,知道海图没有标出的这个地方有块陆地。
“会不会是‘邓肯’号呀?”哈伯突然问道。
这个问题提得还是有道理的。艾尔通说过,待他彻底改过自新之后,格里那凡爵士会派船来接他回去的。而塔波岛与林肯岛相距只有一百五十海里,并不算远,爵士的船出现在这附近是完全有可能的。
“赶快通知艾尔通,让他马上到这儿来。”斯皮莱说,“他一定知道这是不是‘邓肯’号。”
大家一致同意,于是,斯皮莱便连忙往畜栏发了个电报:“速来。”
不一会儿,电报机铃声响起,艾尔通复电:“即到。”
大家一边等着艾尔通到来,一边继续注视着远处的那条船。
“要真的是‘邓肯’号的话,艾尔通一眼就能认出,因为他曾在那条船上待过一段时间。”哈伯说道。
“如果他真的认出是‘邓肯’号的话,他肯定会高兴得不得了的。”水手说道。
“您说得对,”工程师说,“但愿那就是‘邓肯’号,是来接他的,因为他已经完全有资格回去了。如果情况并非如此,那就麻烦了。这一带常有马来海盗出没。”
“我们将誓死保卫我们的海岛。”哈伯大声说道。
“那是当然的,孩子,不过,如果不用保卫,不动刀不动枪的,岂不更好!”工程师说。
“我觉得,既然最新的地图上都没标明林肯岛,那么航海的人就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如果一条船突然发现了一座不知名的岛,它肯定要靠近观察一番,而不会匆匆离去的。您觉得我的看法对吗,赛勒斯?”斯皮莱说。
“当然正确。”水手抢先说道。
“我也在这么想,”工程师说,“甚至可以说,但凡船长,遇此情况,都会这么做的。”
“那么如果对面的那条船打算在附近抛锚,靠上林肯岛,我们该如何应对呀?”水手这么问了一句。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让大家一时紧张起来,不知如何回答。
“先想办法与那船上的人取得联系,”沉默良久后,史密斯终于说道,“先摸清他们是不是来者不善。”
“如果他们趁我们不备抢占了我们的岛怎么办?”斯皮莱问道。
“那就跟他们抵死相拼。”水手说道。
整整一个小时过去了,大家始终无法确定那船是不是在朝林肯岛驶过来。虽然它距离他们又近了一些,但仍无法确定其航向,连航海阅历丰富的彭克罗夫也说不清楚。但此刻风向却是朝着林肯岛吹来的,现在是顺风顺水,海面又非常平静,所以尽管海图上没有标出林肯岛,不知附近海水深浅,但仍可以放心地朝这边驶来的。
四点钟,艾尔通在拍发了复电的一个小时之后,赶到了花岗岩宫。
“怎么了,先生们?有何急事?”他问道。
“艾尔通,”史密斯握住他的手,领他走到窗口说,“是有一件急事,附近出现一条船。”
艾尔通闻言,心里一愣,随即探身窗外,向四周扫视一遍,但并未发现什么。
“您拿望远镜好好看看,”斯皮莱说,“可能是‘邓肯’号,前来接您的。”
“不,不会的,不是‘邓肯’号。”艾尔通不相信地直摇头。
“您再仔细看看,艾尔通。”工程师说,“我们必须先搞清楚这是条什么船,这至关紧要啊。”
艾尔通举起望远镜,朝大家所指的那个方向望去。他一动不动,默默地朝远方海平线看了足足好几分钟,然后放下望远镜说:“那的确是一条船,但我觉得它并不是‘邓肯’号。”
“为什么?”斯皮莱不禁问道。
“‘邓肯’号是蒸汽船,而前方的这条船四周及其上方未见有一点烟。”
“它会不会现在用风帆行驶呀,现在可是顺风,”彭克罗夫说道,“这样也可以节省点煤的。”
“您也许说得对,彭克罗夫先生。”艾尔通回答道,“它的确有可能熄了火,扯帆行驶。现在只能等它再往前来一些,然后再看。”
艾尔通说完这话,随即在大厅一角坐下,没再吭一声。虽然大家仍在议论纷纷,猜测此船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艾尔通却没有参加进来与大家一起讨论。
此刻,大家已经无心干其他的事了,只是在焦急地等待着。史密斯陷入了沉思,他心情极其复杂,既盼着这条船驶过来,又害怕它靠近林肯岛。而斯皮莱和彭克罗夫显得尤为紧张,他俩踱来踱去,一刻不停。哈伯则是感到新鲜、好奇。只有纳布如平时一样镇定自若。
此刻,那船离岛又近了一些。举起望远镜看过去,可以清楚地分辨出,那船是一条远洋船,而非太平洋海盗惯用的马来快船。这一下,工程师悬着的心放下来了,认为此船在岛附近出现,不会有任何危险。彭克罗夫还进一步确认,这是一条双桅横帆船,正借助右舷风,张满风帆,对着海岛斜向驶来。艾尔通赞同水手的判断。
可是,现在刮的是西南风,那船仍按这种航向行驶的话,很快便会在爪角后面消失。再要观察它,就必须去气球港附近的华盛顿湾的高地。可是,现在已经五点钟了,天色将晚,暮色苍茫就看不清楚了。
“天快黑了,”斯皮莱说,“怎么办呀?是不是点起一堆篝火,告诉对方此岛上有人居住?”
工程师心里依然存在着一种不祥之感,但事情又这么急迫,而且又至关紧要,所以他把心一横,同意了斯皮莱的意见。这条船也许会在黑夜中消失,一去不回头了。这样的话,是否再有船出现就很难说了。再说,谁知道他们将来会遇上什么情况呀!所以工程师不得不冒一次险。
于是,大家做出决定,让纳布和水手前往气球港,待天黑时,在那边点燃篝火,以引起对方的注意。
可是,当二人正准备离开花岗岩宫时,那船却改变了航向,向联合湾直驶而去。此船性能极佳,很快便接近了林肯岛。
纳布和水手暂时留下未走。大家把望远镜递给艾尔通,让他最后确认一下那是不是“邓肯”号,因为“邓肯”号也是一艘双桅船。
那船现在离岛只有十海里了。艾尔通只举起望远镜略微一看,便放下望远镜说:“那不是‘邓肯’号,绝对不是……”
水手随即拿起望远镜来,又仔细地看看。他判断此船有三四百吨,既精巧又轻快,想必是一艘快船,但一时还看不出是哪个国家的船。于是,他便对大家说道:“说不清是哪个国家的,但船上却飘扬着一面旗帜,只是看不清旗帜是什么颜色。”
“不出半个小时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了。”记者说道,“另外,我看那条船的船长很想上岸的架势,所以今天晚上,顶多明天,我们就可以结识他了。”
“结识不结识有什么要紧,”水手说道,“关键是搞清楚要同什么样的人打交道。要是能看清那船上旗帜的颜色就好了。”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海上,风势减弱。那船上的旗帜已卷成一团,绕在绳索上,因而更加难以辨认。
“那不是美国旗,”彭克罗夫在嘀咕,“也不是英国旗……也不像是法国旗或德国旗,更不是白颜色的俄国旗或黄颜色的西班牙旗……也不是三色的智利旗或绿色的巴西旗……也不像是红白两色的日本旗……”
正在这时,一阵微风吹过,那面旗帜突然被吹展开来。艾尔通一把抓过望远镜,一看,立即惊呼道:“黑旗!”
毋庸置疑,这是一条海盗船!
大家立即商量如何应对。
“朋友们,”最后史密斯说道,“我们必须先隐蔽起来。艾尔通和纳布先去眺望岗,把风车风翼拆下来,太显眼了。把窗户也统统用树枝伪装好。不许生火。总之,不能让人看出岛上有人居住!”
“我们的船怎么办呀?”哈伯问。
“船藏在气球港,不会被发现的。”水手回答道。
大家立刻按工程师的吩咐去办了。艾尔通和纳布上了山冈,把一切岛上有人的痕迹全都掩盖了起来。其他人则从啄木鸟林的边缘捡回大量的树枝、藤条。从远处看过来,它们俨然天然的树木,把开在花岗岩石峭壁上的窗洞不露痕迹地掩饰了起来。与此同时,武器弹药也都安置好了,随时可以抗击来犯之敌。
“朋友们,”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显得很激动的史密斯说道,“如果这帮匪徒要强占林肯岛,我们一定要将他们消灭光,对吗?”
“当然,必要时,宁可牺牲自己的生命!”斯皮莱说。
工程师向伙伴们伸出手去,大家纷纷握了握他的手。
艾尔通独自一人待在角落里,没有发表意见,也没同大家握手。他也许觉得自己犯过大罪,不配跟大家握手。
史密斯似乎看出艾尔通的心思,便主动走到后者的身旁。
“您呢,艾尔通,您准备怎么做?”工程师问道。
“我将尽自己的义务。”艾尔通说道。
他说完这话,便站到窗前,透过树枝向外看去。
这时已是七点三十分,太阳早已落到花岗岩宫后面去了,东方地平线几乎已经黑下来了,但那船仍在往联合湾驶去。它是不是要进入海湾?在那儿抛锚?是仅仅巡视一下,并不上岸,还是一会儿就走,再过一个钟头,就可以见分晓了。
这条来路不明的船,挂着黑旗,史密斯见了,不禁忧虑不堪。到目前为止,他们一直都是顺顺当当的,可这条船的到来是否会打破他们的宁静?显然,这条双桅船的水手是一群海盗,他们是否到过林肯岛,所以靠近岛时便把黑旗挂上?他们是否在岛上待过?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所出现的一件件怪事就可以解释得通了。在岛上的那些至今尚未踏勘过的地方,是否有他们的同伴存在?
史密斯的脑海中缠绕着这些问题,却始终找不到答案。但是,有一点他是毫不怀疑的:这条船的到来将对他们的安全造成极大的威胁。
无论情况怎样,反正他和同伴们将誓死保卫自己的岛屿。眼下,必须弄清楚海盗的人数,他们的武器装备是否比新岛民们的更精良。可是怎么才能接近他们,摸清情况呢?
天完全黑了,那船上的灯光也被遮挡了起来,已看不清它的具体位置。正在这时,海面上突然闪过一道强光,接着传来一声炮响。那双桅船仍在原处,而且船上还有大炮!工程师估计从见到闪光到听到炮响,中间大约应该有六秒钟的样子,那么,那船应该是停在一点二五英里处。
这时,大家听到了锚链从锚孔中放下来的哗啦声。
这双桅船就在花岗岩宫的视线范围内抛锚停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