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1)

六月,冬季来临,得抓紧时间赶制冬季服装了。

畜栏里的岩羊毛已经剪了下来,需要将它们变为织物。因无纺织机械,只好采用简便的方法。按工程师的提议,将羊毛纤维压实,粘合在一起,制成毛毡。毛毡较硬,柔软性差,但却很暖和。岩羊毛较短,适宜粘合。

经工程师巧思妙想,羊毛中所含的称为“羊毛粗脂”的油腻物质被清除掉了。他们把羊毛先放在七十摄氏度的水中浸泡二十四小时,然后放进碱缩液中彻底清洗,挤干,进行缩绒处理,变成一种结实的当然也是比较粗糙的织物。

早就应该有这种织物了,但只是在使用了赛勒斯工程师的方法才生产出第一批毛织物来。

工程师在制造缩绒机时,再次显示了他卓越的才能。他巧妙地利用了海滩瀑布的水力资源,此前可是从未加以利用的,是这种动力使缩绒机运转起来的。

这种机器构造并不复杂。羊毛放进一个凹槽里,由上面垂直落下的捣槌一下一下地捶击着,整部机器都是木框架构成的。这就是几百年来人们所使用的机器,后来,才用滚筒代替捣槌,用牵拉法代替捶击。

在史密斯工程师的指导下,缩绒机的运转十分理想。羊毛先用肥皂溶液浸泡,这样做有利于压缩并使之柔软,而且也防止它在捶击过程中受到损毁。经过这番处理,厚厚的毛毡便从缩绒机里生产出来了。这些制成的毛毡也可以用来做衣服、做被子。当然,这毛毡并非美国毛料、平纹薄花呢、苏格兰开司米、中国绸缎、羊驼毛织物,也不是法兰绒或呢绒,这是林肯岛牌毛毡。林肯岛又有了一种新产品了。

有了这样暖和耐用的衣服、被褥,居民们用不着担心这1866年的冬天了。

6月20日左右,严冬真的光临了林肯岛。水手颇觉遗憾,因为造船工作被迫暂时停止了,他本想在开春之前完成任务的。

彭克罗夫一直想做一次航海旅行,他想去塔波岛,但工程师反对他出于好奇而去冒险。在这座干旱荒芜的岩石岛上,万一有个好歹,那可是一点儿辙也没有了。乘小船去陌生的海洋,行程一百五十海里,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船到不了塔波岛,回又回不来,那可怎么办?别忘了,太平洋可是灾难频发的海域。

工程师多次与彭克罗夫沟通,他发现后者很难被说服,一味地固执己见,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拧。有一天,工程师对他说:“朋友,您可是一直在说林肯岛如何好,离开它还很舍不得,可您现在却是第一个想离它而去的人。”

“只是离开几天而已,”水手回答,“赛勒斯先生,我只是想去看看那个岛的情况,来回用不了几天工夫的。”

“那个岛不会强过林肯岛的。”

“这我知道。”

“那您干吗还要去冒险呀?”

“我想看看那岛上发生了什么情况。”

“那儿没什么情况,也不会有什么事。”

“那可没准儿。”

“要是碰上风暴怎么办?”

“这个季节天气很好,不会有问题的。不过,赛勒斯先生,为了防备万一,让我带上哈伯一起去。”

“彭克罗夫,”工程师手抚摸着水手的肩膀说,“我已经将哈伯视为自己的儿子一样了,如果你和他发生意外,我们大家心里能好受吗?”

“赛勒斯先生,”水手仍坚定不移地说,“我们不会发生意外,让你们伤心的。等天气好了的时候,我们再谈这事。我想,等您看到我们的船装备好了,看到它在海上航行的状况,我们再一起乘上它围着林肯岛绕一圈,到那时,我敢保证,您会答应我们去的。您的这条船是个杰作。”

“彭克罗夫,您应该说‘我们的’这条船!”

工程师与水手无法说服对方,谈话只好结束,下次再说。

将近六月末的时候,落了第一场雪。好在畜栏里事先已经储备了大批饲料,不必每天去照看。但大家还是决定,每周必须有人去看一次。

林肯岛上的居民们又在岛上布置了陷阱。而且,还拿工程师制作的新式“诱饵”做过试验,把弯曲着的鲸须冻在雪地里,外面涂上一层厚厚的鲸鱼油。地点多半选择在猎物经常出没的树林边。工程师的这一高招十分见效。他们一共抓到了十二只狐狸、几只野猪,甚至还捕捉到一只美洲豹。它们的胃被弹直后的鲸须刺穿,捕获时全都死了。

有一件事在此必须交代一下,因为这是新岛民们第一次尝试与外界进行联系。

这事记者曾想过多次,想写上一张字条,放进密封瓶里,丢进海中,任其漂流,没准儿它会随着洋流漂到一个有人群的地方去。或者,让鸽子带上字条,充当信鸽。可是,林肯岛距陆地有一千二百海里,指望漂流瓶或信鸽,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6月30日,哈伯举枪射下一只信天翁。它只是爪子上受了点儿轻伤,掉下来后,仍旧活蹦乱跳的。众人一齐去逮,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抓住它。信天翁是一种美丽的大鸟,栖息在悬崖峭壁之上,双翅展开后长达十英尺,能飞越太平洋这样宽广的大洋。

它只是受了点儿轻伤,很快就复原了。哈伯很喜欢它,很想留下驯养,但斯皮莱却另有打算,说服哈伯,利用信天翁当信使,与外界进行联系。这可是个好机会,不可错失良机。哈伯当然明白,信天翁一旦获得自由,放飞后,它一定会飞回其放飞地的。

斯皮莱出于职业习惯,很想写一篇报道寄回自己的报社——《纽约先驱报》。这篇文章一经发表,必然会引起轰动。这个机会他一定得抓住。因此,他立即动笔,写了一篇他早就在心里拟定了腹稿的报道文章。文章简洁、精练,被放进一只厚帆布袋里,袋子涂有厚厚的树胶。他还顺带地写了简单的几句话,请求发现这只帆布袋者把他的这篇报道文章寄给《纽约先驱报》编辑部。装好之后,他便把小袋子系在信天翁的脖子上。因恐其途中休息,故不敢系在它的爪子上。信天翁随即被放飞了,只见它轻盈地飞上高空,隐入西边的一层薄雾之中。居民们心中一阵激动,企盼着、祈祷着。

“它会飞到什么地方去呀?”水手问。

“它是朝着新西兰的方向在飞。”哈伯回答道。

水手对这种通信方式内心是抱有疑虑的,但嘴上仍说道:“一路平安,好信天翁!”

冬季来临,大家又开始在花岗岩宫里干室内的活儿了。缝缝补补什么的活儿并不少,特别是还要把气囊剩下的材料裁剪好,用来制作船帆……

七月里,天冷得厉害,大家把火烧得旺旺的,好在燃料储备得非常充足。史密斯还在大厅里砌了第二个壁炉,大家围着炉火边干活儿边叙谈,熬过漫漫长夜。有的时候,还读点儿书,反正不能把时间白白地浪费掉。

大厅内点着蜡烛,灯火通明,十分亮堂。炉内火苗直蹿,炉火熊熊,大厅内暖融融的。吃完一顿丰盛的晚餐之后,大家围坐在一起,桌子上放着热气腾腾的接骨木制成的咖啡,烟斗里散发出芳香的烟草味。宫外,狂风呼号;宫内,舒服惬意,新岛民们好不乐哉!当然,唯一的遗憾是无法与远在数千里之外的亲人们联系上。他们常常谈自己的家乡、朋友以及祖国的强盛,影响之巨大。史密斯工程师以前参与过许多国家的工程项目,见多识广,他就讲了许多好听的故事。他还把自己的想法与判断告诉大家,引起众人的极大关注。

有一天,闲来无事,斯皮莱将心中憋了很久的一个问题提出来请教工程师道:“亲爱的史密斯,您觉得煤总有一天会烧光的吧?煤的需求量大,开采量也就随之增加,总要开采完的。到那时,不断飞速发展的工商业必然会停顿了。”

“停顿!为什么?”

“因为煤开采完了呗。煤可是矿物之中最宝贵的。”

“是的,确实如此,煤是最宝贵的。钻石只不过是纯炭的结晶,所以煤是最宝贵的。”

“您该不是想把钻石放进炉子里当煤烧吧?”水手说道。

“那当然不是。”

“我还是想说,总有一天煤是要烧光的。”记者坚持道。

“煤的储量极其丰富,十万名矿工每年挖一亿英担[3],也挖不完的。”工程师说道。

“可是,煤的需求量在日见增长,十万名矿工会变成二十万名,开采量也就会增加一倍的。”斯皮莱说。

“这倒是很有可能的,但是,除了用新型机械开采深层的欧洲煤矿之外,美洲和澳大利亚、新西兰也有很多煤矿藏呀。”工程师回答道。

“能开采多少年呀?”记者追问道。

“至少能开采两三百年吧。”工程师回答。

“那就不关我们这一代人的事了。”水手说道,“不过,还得替后代操操心。”

“到时,人们会发现替代品的。”哈伯说。

“不用煤,用什么做燃料呀?”水手不解地问。

“用水。”史密斯回答。

“用水?用水来烧水?用水来给蒸汽船加热?”水手更加糊涂了。

“是的。水经电解,分成氢和氧。氢和氧既可以单独使用,也可以合起来使用。它们将会给人们提供一种无穷无尽的热源和光源,其强度之大,让煤难望其项背。总有一天,轮船的燃料舱和机车头上的煤水车就不用再装煤了,而是装上氢和氧的压缩气体,让它们在炉内燃烧,产生巨大的热能。因此,不必庸人自扰。只要地球上还有人,水就会为人提供必需的燃料。所以说,煤开采完了之后,水就是未来的煤。”

“但愿我能看到这一切。”水手说道。

“只怨你生得太早了点儿,生不逢时。”纳布自始至终就插了这么一句。

不过,并不是纳布的这一句话使谈话结束了,而是托普的缘故。

这时,托普突然又一次地发出怪异的吠声来。这之前,史密斯虽有所觉察,但没太在意。这一次,他不仅又听见了吠声,还看见托普在里面过道尽头的那口井旁绕着圈在转。

“托普这是怎么了?”水手问道。

“于普也在跟着哼哼唧唧的。”哈伯随即发现于普好像也有点儿异样。

确实,托普和于普都显得十分激动,烦躁不安。

“显然,这井与大海相连,肯定会有海里的动物洄游过来的。”斯皮莱说。

“是呀,不会有其他原因的……托普,别叫了!于普,回房间去!”水手说。

托普不再吠叫,但仍留在大厅里。于普则乖乖地回房间去了。

工程师双眉紧锁,没有吱声。

七月余下的日子,不是下雨,就是奇冷。这个冬天虽没去年冷,但暴风雨却没少光顾。“壁炉”那边曾多次遭到海水的侵袭。而花岗岩宫的岩壁也受到海底地震引起的海啸巨浪的冲击。

暴风雨天,居民们仍每周派人去畜栏查看一番。幸好,东南面的富兰克林山支脉挡住了狂风暴雨,畜栏的树木、棚屋和栅栏未受其害。但眺望岗上的家禽饲养场却暴露在东风的**威之下,损失较大。鸽棚被掀去了棚顶,栅栏被吹倒,必须重新整修,而且还得加固,免得再次受损。

八月的第一个星期,暴风雨渐渐止息。天空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气温却下降到零下二十二摄氏度,冷得要命。

8月3日,居民们按照几天前拟订的计划,将到岛东南面的冠鸭沼泽去打猎,准备打一整天的水鸟。

除史密斯说有什么事须处理外,其他四人都去了。

他们经由气球港那条路,直奔冠鸭沼泽。托普和于普跟着一起去了。见众人走过慈悲河后,工程师便将吊桥吊起,回到住所。

他要处理的事情无非是要仔细观察那口井,以前湖水就是从这口井流过的。

为什么托普、于普见到此井便会如此不安?这井除了垂直通向大海,是否还有其他通道?是否与岛的其他地方相通?凡此种种,史密斯想先独自摸清楚,就决定趁其他人外出时,独自探井。

下井并不难,将那个因有了升降机后就闲置的绳梯用上就行。于是,他便把它拖到直径约有六英尺的井口边,将一端系牢,将绳放入井中,然后,提着一盏提灯,还带上了一把手枪,腰间别了把刀,从绳梯上往下下。

井壁是实心的,但上面有突出的岩石,任何动物借助突岩就能爬上井口来的。工程师用提灯照着,没有发现突岩上有什么痕迹和破损的地方,说明并无什么动物爬过。

工程师下到井底,并未发现可能通向岩石峭壁内部的侧向通道。用刀敲击,井壁的回声证明是实心的。如果想上到井上,必须经过水中水道;这水道常年漫在水中,流经海滩地下岩层,与大海相通。因此,只有海里的动物才能从这里上下。至于水道出口在水下有多深,到底在海岸的什么地方,工程师一时还找不到答案。

最后,工程师结束勘察,上到井口,抽回绳梯,盖好井盖,边回大厅边寻思:“虽然什么也没发现,但井下肯定有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