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荒岛上的人 第一章(1 / 1)

岛上居民落在海岛已整整七个月了。在这段日子里,他们也曾四处搜寻,但始终没有发现人的踪迹。在海岛上从未见到过炊烟袅袅,也没看到有人劳作留下的痕迹。因此他们一直认为这个岛不仅现在无人居住,而且从来就没有人住过。可是,这颗小小的把水手的牙崩掉的铅弹,却推翻了这个结论。铅弹是留在啮齿动物身上的,应该是有人用枪射击的,这一点肯定无疑。除了人类之外,谁还会用枪呢?

当彭克罗夫把铅弹取出,放在桌子上时,大家都看傻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尽管铅弹并不足为奇,但他们一联想到此事的背后就有点儿不寒而栗。

史密斯两指捏着铅弹,翻来覆去地仔细观察,然后转身向彭克罗夫问道:“您能肯定这颗铅弹击中猪獾时,猪獾只有三个月大吗?”

“顶多也就三个月大,史密斯先生,”水手回答道,“我在陷阱中发现它时,它还在母猪獾怀里吃奶哩。”

“这么说,”工程师继续说道,“在这三个月里,有人在林肯岛上开枪射击过。如此看来,在我们来这儿之前,岛上或有人住过,或有人上来过。这人或这些人是主动上的岸还是因船遇险被迫逃上岸来的,他们是欧洲人还是马来人,是敌人还是朋友,他们是否仍待在岛上还是已经离去,这些问题与我们息息相关,绝不能等闲视之。”

“不会的!不会有人的!”水手大声说道,“这个岛又不大,有人的话,我们早就发现了。”

“这么说来,那就奇怪了。”哈伯说道。

“我也许猜想得更加离奇,也许这只小猪獾身上的铅弹是胎里带来的!”记者说道。

“除非,彭克罗夫……”纳布严肃地说。

“纳布,你瞧,”水手说,“如果我下颌里有一颗铅弹待了五六个月的话,我难道一点儿感觉也没有!”他边说边张大嘴,露出三十二颗整齐的牙来,“你看仔细,纳布,你若发现我有一颗蛀牙,我就让你拔下我的半打牙来!”

“纳布的猜测确实有点儿离奇,”工程师说道,他脸上仍带着笑,但心里却沉甸甸的,“可以肯定的是,三个月前,有人在这岛上打过枪。他们是刚刚到岛上来的呢,还是常住于此?也许他们是路过这儿,因为岛上若有人住的话,我们在富兰克林俯视全岛时,就会看见他们的,或许他们也看到我们了。这么看来,有可能数周前有人被那场风暴袭击,被刮到岛上某处了。反正,这一点必须搞清楚。”

“我觉得我们还是小心为是。”记者说。

“我正是这个意思,说不定海盗已经到岛上了。”史密斯赞同道。

“史密斯先生,”水手提议道,“我们倒不如抓紧时间造一条小船,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逆流而上,随意地环绕海岛巡查。不做好准备是不行的。”

“您说得对,彭克罗夫,”工程师回答,“不过,造船很费时间,至少得花上一个月,我们等不及的。”

“用不着打造那么正规的,”水手反驳道,“造一条普通的、无须航海的小船,五天就够了,只要能在慈悲河上划就行了。”

“五天造一条船?”纳布不信地说。

“是呀,纳布,一种印第安人的独木舟。”

“那好,五天内完成。”工程师拍板了。

“不过,这段时间,我们应该时刻提高警觉才是。”哈伯提醒道。

“对,必须加倍提高警觉,”史密斯说,“打猎的话,也只许在花岗岩宫周围打。”

饭在紧张不安的气氛中吃完了,彭克罗夫觉得有点儿扫兴。

歇息前,工程师和记者又长时间地单独地谈论了这件事。二人都在考虑,这事与工程师奇迹般的获救以及他们多次碰到的蹊跷事是不是有关。史密斯经过反复思索,最后说:“亲爱的斯皮莱,我怎么老是觉得,无论我们在岛上如何仔细搜索,都发现不了什么的。”

第二天,水手带领几人动手干了起来。他打算造一条简易的平底小船,能通过河水较浅的地段就行。于是,他们把一片片的大块树皮连接起来,再用钉子把树皮钉紧钉牢,使其不致漏水。树皮必须是既柔软又有韧性的。正巧,被暴雨狂风刮倒在地的一些冷杉树很合用,把它们的皮剥下来就可以了。只是缺少必要的工具,所以干起来仍有一定的困难,但最终树皮还是剥下来了。

在造船期间,斯皮莱和哈伯还抽空去打了猎,以保证大家的食物供应。记者对哈伯使用弓箭和鱼叉的娴熟程度大加赞赏,而且这少年的勇敢无畏和判断能力也令记者叹服。二人遵照工程师的嘱咐,只在花岗岩宫周围两英里的范围内打猎。森林边缘就能猎获不少的刺豚鼠、水豚、袋鼠和美洲野猪等。另外,尽管陷阱不如冬天那么有成效,但养兔场就足以供给他们日常之所需。

10月26日那天,打猎途中,哈伯与斯皮莱又提起铅弹的事以及工程师对此事的推断。

“斯皮莱先生,”哈伯说,“如果真的是遇险者上了岛,为什么至今不见他们到花岗岩宫附近来呢?这不是有悖常理吗?”

“如果他们现在仍在岛上,没来这附近,那当然是很奇怪的事,”记者回答道,“但是,如果他们已经离开了海岛,那就不奇怪了。”

“这么说,您认为他们已经离开了?”

“这很有可能,孩子。因为他们要是在岛上待的日子长了,特别是现在仍待在岛上,那总会留下点儿痕迹的。”

“不过,他们若是离开林肯岛了,那就是说他们并非遇险者。”哈伯说。

“是呀,哈伯,或者说,他们顶多算得上是暂时的遇险者。其实,很有可能是一场大风暴把他们吹到岛上的,只是他们的船只没太遭到破坏,风暴一停,他们就乘船离开了。”记者回答道。

“可我觉得史密斯先生是担心岛上还有人,而不是希望岛上还有人,您说对吗?”

“确实如此。他知道,经常在附近海域活动的只有马来人,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斯皮莱先生,”哈伯又说道,“我们总会发现他们来过岛上的痕迹的,您说是吗?”

“你说得很有可能,孩子,比如一处被遗弃的宿营地、一堆熄灭的火堆,都可以向我们提供线索,我们下一步就是要寻找这些线索。”

交谈的这一天,他们正在慈悲河附近的森林里。林中树木挺拔、高大、秀美,有几棵大树竟高达两百多英尺。那是一些美丽的松树,新西兰土著人称之为“科里松”。

“斯皮莱先生,我想爬到科里松树顶上去,这样也许可以看得非常远。您同意吗?”

“这倒是个好主意,但树这么高,爬得上去吗?”

“我来试试。”

少年身手敏捷,灵活轻巧,纵身一跳,便上了枝头。科里松树枝交叉层叠,便于攀登。没几分钟工夫,哈伯就已经上了树顶,放眼这片广袤的绿色平原。

从哈伯所在的那个制高点,可以看到整个海岛的南部地带,从东南方向的爪角直看到西南方向的爬虫角。不过,富兰克林山兀立在海岛的西北部,遮挡住了大部分的地平线。

哈伯在树顶上还可以看到岛上他们尚未踏勘过的地方,那儿说不定就藏着被怀疑其存在的陌生人。

哈伯认真仔细地观察着。海上茫茫一片,什么也没发现,无论海面上还是岛周围,未见船只帆影。但是,有一段海岸被树丛遮挡,即使有船,特别是断桅船,靠近海岸,也难以发现。

移目远西森林,也没发现异常。放眼望去,一片树木屏障,形似圆屋顶,密实得连一丝缝隙都没有,足足有好几平方英里大的一片,甚至连慈悲河的流向以及它的源头也分辨不出。是否有其他小河溪流往西流去,不得而知。

天清气朗,未见任何轻烟。哈伯视力极佳,观察又十分认真仔细,有任何疑点,他不可能会漏掉的。

哈伯只好从树上下来了,二人回到了花岗岩宫。史密斯听了哈伯叙述的情况之后,只是摇了摇头,没说什么。看来,只有在彻底踏勘了整个海岛之后,才能对这一问题做出结论。

两天以后,10月28日,又出现了一件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哈伯和纳布沿着海岸漫步,在离花岗岩宫两英里的海滩上,碰巧捉住了一只漂亮的大海龟。这是一种名为“米达斯”的大海龟,背甲泛绿,闪闪发亮。

那海龟正从乱石堆中往海中爬着,被哈伯发现了。

“快过来呀,纳布,快过来。”哈伯急忙叫纳布到他那儿去。

“好漂亮呀!”纳布嚷道,“怎么才能把它捉住呀?”

“这很容易,把它翻转过来,它就跑不了了。”哈伯回答道。

海龟看来是嗅到了危险,立即把脑袋和爪子往龟甲和腹甲里一缩,一动不动,俨如一块大石头。

哈伯和纳布用棍子往海龟身子底下一插,一起用力一撬,海龟被弄翻过来。这海龟足有三英尺长,起码得有四百斤。

“太好了,”纳布高兴地嚷叫道,“我们的朋友彭克罗夫见了一定会欣喜若狂的!”

海龟专以藻类为食,肉质鲜美。想来,水手见后一定会乐开了花的。

这时,海龟的小脑袋露了出来,头部有上颌骨,前边小而扁,从隐于上颌骨下的巨大的颞窝起,脑袋就变得又粗又大了。

“现在怎么办呀?没法将它拖回去!”纳布说。

“我们先把它留在这儿,回去找车子来拉,反正它这么反躺着也跑不了的。”哈伯说。

为了以防万一,哈伯还用一些大块鹅卵石围在海龟四周,然后二人返回住所。为了给水手一个惊喜,二人先没提海龟的事。但两小时后,二人拉着车子来到原地,却没见海龟的踪影。二人一时愣在了那儿,然后四下里寻找开来。鹅卵石“围墙”尚在,就是不见了海龟。

“它是不是挣扎着翻转过来,逃下海去了?”纳布说。

“这有可能。”哈伯一脸扫兴地回答。

“彭克罗夫肯定会大失所望的!”

“史密斯先生也许也难以解开这海龟不见踪影的神秘之谜。”哈伯心中暗想。

“我们回去先别提这事了,免得扫了大家的兴。”纳布说。

于是,二人拉着车子回来了。哈伯还是把这事说了。水手闻听,少不了跺脚直嚷,怪他俩太粗心,好好到手了的美味没有了。

“我只觉得把海龟身子翻转过来,它就一定是逃不掉了。”哈伯懊恼地说。

“这是当然的,”工程师说,“你们把海龟留在离海边多远的地方了?”

“将近五十英尺吧!”

“当时是退潮?”

“是呀,史密斯先生。”

“那么,海水一涨潮,海龟在海滩上办不到的事,到了海水里就轻而易举地办到了。”

“哎呀,我可真够笨的!”哈伯懊悔不迭地说。

史密斯的解释是正确的,但他心里是否完全这么认为,就又另当别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