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费雷亚斯·福格、万事通、菲克斯各居其位,各行其是(1 / 1)

这段行程的最后几天,天气相当恶劣。风刮得更猛,始终来自西北方向,阻挡邮船行进。仰光号非常不稳定,颠簸得厉害,旅客们对海上掀起的恼人长浪怨声载道。

11月3日和4日,海上风暴四起。狂风猛烈地拍打着海面。整整半天的时间,仰光号不得不将螺旋桨推进器维持在每秒十转的速度,斜着船身前进。所有的帆已经收紧,而帆缆的索具在狂风中仍然呼呼作响。

可想而知,邮船的速度大大地降低了,可以估计,抵达香港的时间要比预计时间晚上二十小时,如果风暴不停下来的话,甚至可能更迟。

费雷亚斯·福格望着这愤怒的大海,简直像明摆着和他作对,向他一贯的无动于衷挑衅。他的脸色一点儿都没有阴沉下来,然而延迟二十小时会使他错过去横滨的邮船,从而可能毁了他整个旅行。但这个从不冲动的人既不感到急躁,也不觉得忧虑。看起来,似乎这个风暴确实在他计划之内,他早已经预料到了。阿乌达夫人,和她的旅伴谈到这样的坏天气,发现他和以往一样平静。

菲克斯却对这场风暴另眼相待。可以说是截然相反。这场风暴令他高兴。如果仰光号不得不躲避风暴,那他将会无比地满意。所有的晚点都合他心意,因为这会使福格先生不得不在香港逗留几天。总之,狂风暴雨的天气真正是助了他一臂之力。他的确有点不舒服,但又有什么关系!他不在意这些恶心,因为当他的身体因为晕船而扭来扭去时,他的心里却欣喜若狂。

至于万事通,可以想象,他是带着如何毫不掩饰的怒气,度过这段艰难时刻的。迄今为止,一切顺利!陆地和海洋似乎都是为他主人效劳的。邮轮和火车都服从于他。风和蒸汽联合起来,帮助他的旅行。难道,失算的时刻终于到来了吗?万事通感觉生不如死,仿佛两万英镑的赌金要从他的钱包里掏出来似的。这场风暴使他怒不可遏,狂风使他暴跳如雷,他真想抽打这不听话的海洋!可怜的小伙子!菲克斯小心翼翼地对他隐藏自己的幸灾乐祸,他这么做是明智的,因为如果万事通猜出他心底的窃喜,那就有他好受的了。

万事通在整个风暴期间都待在仰光号的甲板上。他在下面待不住;他爬上桅杆,把船员们吓了一跳,还灵活得跟只猴子一般,到处帮忙。他问了船长、高级船员、水手不下百次,他们看到一个小伙子如此失态,都忍俊不禁。万事通实在想知道,风暴还要持续多久。于是有人打发他去看气压计,而气压计的指示却没有任何上升的迹象。万事通摇动气压计,但不管他怎么摇,怎么骂,这不负责任的仪器都没有任何反应。

风暴终于平息。11月4日这天,海上的情况有了变化。午后转向南风,又变得有利于航行了。

万事通也逐渐恢复了平静。桅杆和降下的风帆可以升起来了,仰光号又恢复了高速行驶。

但是不可能弥补所有失去的时间。必须另想办法,邮船要在6号早晨五点才能靠岸。费雷亚斯·福格的行程预计时间是5号抵达。然而,现在的情况只能在6号抵达。所以要迟到二十四小时,这样肯定会错过去横滨的邮船。

六点钟,领航员登上仰光号,坐在舷梯上,为了引领轮船穿过航道,直达香港港口。

万事通真想问这个人,开往横滨的邮轮是否已经离开香港。但是他不敢,宁愿留一点希望,直到最后一刻。他把自己的焦虑告诉了菲克斯,菲克斯这只老狐狸竭力安慰他,告诉他福格先生会化险为夷,坐下一班轮船。这使得万事通火冒三丈。

万事通不敢贸然去问领航员,但是福格先生在查阅了他的旅行指南后,还是平静地询问了领航员,是否知道从香港开往横滨的轮船什么时候起航。

“明天早上涨潮的时候。”领航员回答。

“啊!”福格先生说,没有表现出任何吃惊。

万事通也在场,他真想拥抱领航员,而菲克斯却想把他的脖子拧断。

“这艘船叫什么名字?”福格先生问。

“卡尔纳提克号。”领航员回答。

“它不是应该昨天出发的吗?”

“是的,先生,可是它需要修理其中一个锅炉,所以出发推迟到明天。”

“谢谢您。”福格先生说完,迈着他精准的步伐,又回到了仰光号的客舱里。

至于万事通,他抓起领航员的手,紧紧攥住,说道:“您真是个大好人!”

领航员肯定永远不会知道,为什么他的回答会给他招来这么友好的真情流露。随着一声哨响,他登上舷梯,引领邮船在散布着帆船、油船、渔船和各式各样船只的航道中穿行,这些船挤满了香港的海湾。

一点钟,仰光号停靠在码头,旅客们下了船。

应该承认,这种偶然性帮了费雷亚斯·福格的大忙。要不是必须修理锅炉,卡尔纳提克号应该在11月5日就出发了,到日本去的旅客不得不等上一星期,才能坐上另一班邮轮。福格先生确实迟到了二十四小时,但是对之后的旅行没有产生严重后果。

实际上,从横滨到旧金山的邮轮要穿越太平洋,与香港的邮轮直接衔接,必须等待这艘邮轮的到来才能出发。显然,它到横滨迟了二十四小时,但是,在二十二天穿越太平洋的行程中,不难把这时间赚回来。费雷亚斯·福格离开伦敦三十五天,除了这二十四小时的迟到,别的都在他计划之中。

卡尔纳提克号要在明天早上五点钟起航,福格先生有十六个小时可以做自己的事情,也就是关于阿乌达夫人的事情。下船时,他让年轻女人挽住自己的手臂,把她带到一顶轿子面前。他问轿夫有什么酒店,轿夫给他推荐了“俱乐部酒店”。轿子上路了,万事通跟在后头,二十分钟后,他们到达了酒店。

他们给年轻女人订了个套间,费雷亚斯·福格努力让她被照顾妥帖,什么都不缺。然后,他对阿乌达夫人说,他立刻去找那个亲戚,在他的照顾下,她能好好留在香港。同时,为了不让年轻女人独自待在酒店里,他吩咐万事通待在酒店里,直到他回来。

这位绅士让人带他去到交易所。那里的人肯定知道像尊敬的杰热这样的大人物,他可是城里排得上名的富商。

福格先生询问的经纪人的确认识这个帕尔西富商。但是,两年来,他不再住在中国。他发了财,便移居欧洲——在荷兰——这很容易解释,因为之前他就和这个国家有很多生意往来。

福格返回了俱乐部酒店。他立刻请求阿乌达夫人允许他的会见,他开门见山地告诉她,尊敬的杰热不再住在香港,可能是移居到了荷兰。

听到这话,阿乌达夫人先是默不作声。她用手扶住额头,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她柔声说:“我该怎么办呢,福格先生?”

“很简单,”这位绅士回答,“回欧洲。”

“但我不能滥用……”

“您没有滥用什么,您在我身边丝毫不影响我的计划。万事通?”

“先生。”万事通回答。

“去卡尔纳提克号,订三个舱位。”

万事通很高兴年轻女人能陪伴他们继续旅行,她对他和蔼可亲。他立刻离开了俱乐部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