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岛(1 / 1)

高更自传 保罗?高更 7317 字 8个月前

唤醒记忆

夜里,我和特呼拉经常躺在**交流。聊天的时间很长,内容往往也很严肃。

现在,我能够理解特呼拉了。她身上有她祖先的影子,这些祖先在她身上沉睡,有时还会做梦。我努力观察、努力思考,在这个小丫头身上,我找到了远古时期的痕迹,虽然它们在现实中确实已经不复存在,但仍遗留在她模糊的记忆中。

我一直在发问,并非所有的问题都没有答案。

也许,在被欧洲人征服的过程中,这里的男人们受到的影响更加直接,也更容易被欧洲文明欺骗,因此,他们早已忘却了古老的神明。但在女人们的记忆中,她们仍为她们自己保留了一处庇护之所。

在我的影响下,特呼拉展示出了感人的一幕:毛利人古老的神明在她的记忆中逐渐苏醒,那层被新教传教士强行披上的面纱由此揭开。

总的来说,传教人员的工作是非常肤浅的。他们的努力,特别是在女性之间所做的努力,远远没有达到他们的预期。他们的布道就像一层薄薄的清漆,只消轻轻一碰就会脱落,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特呼拉依旧会定期前往圣堂,口头上支持着官方的宗教。但她依然能够准确无误地背诵出属于毛利一族的奥林匹斯山上众神的名字,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她了解他们的历史,把他们如何创造世界的故事讲给我听,还告诉我他们如何统领世界,以及他们多么希望受到尊敬。

特呼拉对基督教严苛的道德标准非常陌生,或者说她对此根本就不关心。比如,她实际上就是自己“塔内”的妾——这是那帮人的叫法,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为此做出忏悔。

我并不是很清楚,她究竟是怎么在自己的信仰中把塔罗亚(Ta-aroa)和耶稣联系到一起的。我想,大概她两个神都崇敬吧。

揭开古老神明的面纱

一次偶然的机会,她给我上了一堂完整的有关塔希提神学的课。作为回报,我试着按照欧洲的知识体系,向她解释了许多自然现象。

她对星辰很感兴趣,问了我晨星、昏星还有其他星星的法语名字。对她来说,理解地球绕着太阳转着实有不小的难度……

她给我讲起了不同的星星在她们语言里的叫法。在毛利人眼中,这些星辰本身就是神明的化身,我一边听她讲述,一边通过点点星光,辨认着这些主宰着空气和火、岛屿以及水域的神圣存在。

塔希提岛的人们总是尽可能地追溯自己的历史,他们都具备相当广博的天文学知识。容我多言:这里曾经存在着一个统治整座小岛的秘密宗教和军事团体,其成员统称为阿雷奥斯(Aréo?s),他们正是基于恒星的公转来定期举行集会的。而且毛利人似乎连月光的本质也有所了解。他们认为月球是一个和地球非常相像的球形天体,上面有人居住,物产也和我们这个星球一样丰富。

他们有一套估算地球到月球距离的独特方式:白鸽把奥拉(Ora)树的种子从月球衔到地球,她花了两个月的时间飞到地球的天然卫星——也就是月球上,而后又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飞回地球,这时,她身上的羽毛已经掉光了。在毛利人已知的所有鸟类中,白鸽被认为是飞得最快的。

再回到塔希提人给星辰命名这个话题上。借助从波利尼西亚(Polynésie)发现的一本颇有年头的手稿,我完成了特呼拉的课程。

把这本手稿中记录的内容,看作天文学理性体系构建的开端,而非单纯的凭空假想,是不是过于冒失了?

罗亚(Roüa)——他身世显赫——与他的妻子,也就是“黑暗大地”(Terre Ténébreuse)共寝。

她诞下了她的国王,也就是太阳,然后诞下了黄昏,之后又诞下了黑夜。

随后,罗亚抛弃了这个女人。

罗亚——他身世显赫——与一个名叫“大团聚”(Grande-Réunion)的女人共寝。

她诞下了天空女王,也就是星辰,然后诞下了塔希提星,也就是昏星。

金色天空之王,这唯一的国王,与他的妻子法诺伊(Fanoüi)共寝。

她诞下了塔乌洛亚(Taüroüa)星[金星(Vénus)],也就是晨星,这位有着王者风范的塔乌洛亚,给黑夜和白天、其他星星、月亮、太阳制定了法则,并为水手们指明航向。

塔乌洛亚自左边向北航行,在那里与他的妻子共寝,成了红星(Etoile-Rouge),也就是那颗在夜里两面闪耀的明星的父亲。

红星在东方飞舞,准备好他的独木舟,一只可在白昼划行的独木舟,要朝天空划去。太阳升起时,他驾舟远去。

雷霍亚(Réhoüa)此刻在广袤的太空现身。他正与他的妻子奥拉·塔内帕(Oüra Tané?pa)同眠。

他们诞下了一对孪生国王,也就是普雷亚迪斯(Pléiades)。

这对孪生国王,一定就是我们所指的卡斯托耳(Castōr)和波鲁克斯(Pollūx)[1]。

这个波利尼西亚起源的最初版本看上去纷繁复杂,其中蕴含的万千变化,或许是后世流传过程中添油加醋的结果。

塔罗亚与一个自称“外部女神”(Déesse du Dehors)或“海洋女神”(Déesse de la mer)的女人共寝。

他们生下了白云、乌云和雨。

塔罗亚与一个自称“内部女神”(Déesse du Dedans)或“陆地女神”(Déesse de la terre)的女人共寝。

他们生下了第一株胚芽。

接着生下所有生长在陆地表面的生物。

接着生下山间的薄雾。

接着生下自称“强壮”(Fort)的他。

接着生下自称“美丽”(Belle)或“为悦己者容”(Ornée-pour-plaire)的她。

马霍伊(Mahoüi)[2]划着他的独木舟。

他坐在船尾。他的右边,挂着用几缕头发绑在绳子上的鱼钩。

他抓紧这根绳子,让鱼钩垂到宇宙深处,以便钓起那条大鱼(地球)。

鱼钩钩住了。

轴线已经显现,神也已经感受到世界的巨大重量。

特法图(地球之神,也是地球本身)被鱼钩钩住,从黑夜中现身,仍然悬浮在浩瀚的太空。

马霍伊钓到了这条在太空中遨游的大鱼,现在,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来指挥它了。

他把它抓在手心里。

马霍伊还掌管着太阳的运行,如此一来,白天和黑夜便可等长。

我让特呼拉为我罗列出众神的名字:

塔罗亚与一个名叫奥希娜(Ohina)的女人共寝,她是空气女神(Déesse de l’air)。

他们生下了彩虹、月光,又生下了红云和红雨。

塔罗亚与一个名叫奥希娜的女人共寝,她是地球之心女神(Déesse du sein de la terre)。

他们生下了特法图,他是让地球充满生机的神明,通过地下的喧嚣之声证明自己的存在。

塔罗亚与一个叫做“地球之外”(Au-delà-de-toute-terre)的女人共寝。

他们生下了泰尔(Téirü)和罗阿诺亚(Roüanoüa)二神。

紧接着,罗奥(Roo)从母亲的侧肋中跳了出来。

然后,这个女人又生下了愤怒(Colère)和暴风雨(Tempête)、狂风(Vents Furieux),紧随其后的还有平静(Paix)。

这些神明的起源,就在使者所在的地方。

但特呼拉坦言,这些关系存在不小的争议。

最为正统的分类如下。

众神被分成阿图阿(Atua)和奥罗马图阿(Oromatua)两类。

地位更高一些的阿图阿们,全部都是塔罗亚的儿子和孙子。

他们住在天界。天界共分七重。塔罗亚和他的妻子费伊·费伊·迈泰拉(Féii Féii Ma?téra?)有如下几个儿子:奥罗[Oro,继他父亲之后的第一位神,他自己有两个儿子,特泰· 马蒂(Téta? Mati)和乌罗·泰特法(Oüroü Tétéfa)],拉阿[Raa,特托亚·乌罗·乌罗(Tétoüa Oüroü Oüroü)、费奥伊托(Féo?to)、特赫每(Téhémé)、罗亚· 罗亚(Roa Roa)、特胡· 拉伊· 蒂亚· 霍托(Téhu Ra? Tia Hotoü)、特莫里亚(Témoüria)的父亲],塔内[Tané,佩尔莱伊(Peüroüra?)、皮亚塔·霍阿(Piata Hoüa)、皮亚蒂亚·罗罗亚(Piatia Roroa)、帕拉拉· 伊蒂· 马泰(Parara Iti Mata?)、帕蒂亚· 塔拉(Patia Taüra)、塔内·海里雷(Tané Haérira?)的父亲],罗奥,蒂里(Tiéri),特法图,罗亚·努亚(Roüa Noüa),托马·霍拉(Toma Hora),罗亚·奥蒂亚(Roüa Otia),莫伊(Mo?),图帕(Toüpa),帕诺亚(Panoüa),特法图·蒂尔(Téfatou Tiré),特法图·图塔乌(Téfatou Toütaü),佩乌雷(Péura?),马霍伊,哈拉纳(Harana),帕穆里(Paümoüri),伊胡(Hiro),鲁伊(Roüi),法诺拉(Fanoüra),法图霍伊(Fatoühoüi),里伊(Rii)。

每一位神都有他独特的属性。

我们已经知道马霍伊和特法图的事迹了……

塔内的口是第七重天,这就意味着,这位给人赐名的神的口是天界的最远端,光正是从那里照向大地。

里伊分开了天与地。

鲁伊搅动海里的水;他打碎整块坚固的陆地,把它分成了无数个部分,形成了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岛屿。

法诺拉,他头顶云彩、脚踏海底,和另一位巨神法图霍伊,一起降临埃瓦(E?va)这块未知的土地,战斗并打败了吞吃人类的猪怪。

盗贼之神伊胡,用他的手指在岩石上挖了个洞。他解救了一个被巨人俘虏的处女,她被关押在一处施了魔法的地方。他单手将在白天用来掩藏处女囚禁之地的大树连根拔起,魔咒随之解除……

地位较低一些的阿图阿们,主要关系到人类的生活和工作,但他们并不住在他们的居所。

他们是:阿图阿·马霍(Atuas Maho,鲨神),水手的主人;佩霍(Pého),山谷的男神和女神,农牧业的主人;诺·特·奥帕斯·奥帕斯(No Té Oüpas Oüpas),歌者、喜剧演员和舞者的主人;拉奥·帕瓦·迈斯(Raaoü Pava Ma?s),医生的主人;诺·阿帕斯(No Apas),被保护免受巫术和魔法之害、然后再供奉祭品之人的神;奥·塔诺(O Tanoü),劳动者的主人;塔内·伊特·哈斯(Tané ItéHaas),木匠和建筑工人的主人;米尼亚斯(Minias)和帕皮亚斯(Papéas),盖顶工的主人;马塔蒂尼斯(Matatinis),织网者的主人。

奥罗马图阿们都是家神,也即“拉尔”(Lar)。

不仅有被我们称为“奥罗马图阿”的神,还有守护神。

奥罗马图阿们惩罚冲突的煽动者,维护家庭的和平。他们是:瓦尔纳·塔塔斯(Varna Taatas),每个家庭中逝去的男人和女人的灵魂;埃里奥约奥斯(Eriorios),早夭幼童的灵魂;波拉斯(Poüaras),出生时被杀以及回到蚱蜢身体里的婴儿的灵魂。

守护神是臆造出来的神明,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人类有意识地创设的神明。人们通常会把神性赋予某一动物或者其他对象,比方说一棵树,每当遇到重大的事情,都会前来求神;在选择对象时,人们并无任何明显的动机,完全出于自己的内心。这种做法似乎受到了佛教轮回思想的影响,毛利人极有可能对这一思想非常熟悉。他们的歌谣和传说中包含大量的寓言,故事中描绘的伟大神明,通常都以动物或植物的形式现身。

在阿图阿和奥罗马图阿两类神明之后,还有位于天界等级中最后一级的提(Tii)们。

他们是塔罗亚和希娜的儿子,数量非常可观。

在毛利人的宇宙观里,他们是灵,比神要低,但又不属于人类。他们介于有机体和无机体之间,捍卫后者的权利和特权,并且反对前者的强行侵占。

他们的肇始如下:

塔罗亚与希娜共寝,他们生下了提(Tii)。

提与一个名叫阿尼(Ani,欲望)的女人共寝,他们生下了:夜之欲望(Désir-de-la-nuit),阴影与死亡的使者;日之欲望(Désir-du-jour),光芒与生命的使者;神之欲望(Désir-des-Dieux),天界万物的使者;人之欲望(Désir-des-hommes),地球万物的使者。

他们接着生下了:内部的提(Tii-de-l’intérieur),负责照管动物和植物;外部的提(Tii-du-dehors),负责守卫海洋里的生物和其他资源;沙滩的提(Tii-des-sables)、海岸的提(Tii-des-rivages)以及松散土壤的提(Tii-des-terres-mouvantes);岩石的提(Tii-des-rochers)和密实土壤的提(Tii-des-terres-solides)。

之后又生下了:黑夜之事(Evénement-de-la-nuit)、白天之事(Evénement-du-jour)、去和来(Aller et Revenir)、流出(Flux)、倒流(Reflux)、给予和接受快乐(le Donner et le Recevoir-le-plai-sir)。

提们的圣像通常放置在各神庙(mara?)的最远端,以此来划定圣地的边界。你可以在岩石和海岸上看到它们。这些圣像承载着标明陆地与海洋之间的界线、保持两者之间的平衡,以及防止它们相互蚕食的使命。即便到了今天,游客们依然能够在复活节岛(Ile de Paques)[3]观赏到为数不多的几座提的雕像。它们体量巨大,雕刻成人类和动物的形状,以丰富的层次、多样的色彩和独具匠心的设计体现出一种别样的美感,展示出石雕艺术家的精湛技艺。

欧洲人的入侵和一神论,摧毁了这个灿烂文明留存下来的遗迹。如今,当塔希提人再度建造纪念碑时,他们的品位早已经变得糟糕透顶——波马雷国王的那座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从前,他们天赋极高,凭直觉便能认识到,人造物与周围构成背景和装饰的动植物之间相得益彰的必要性;可现在,这种直觉早已消失。在和我们以及我们的学校接触之后,他们真的变成了“野蛮人”——就拉丁人赋予这个词的意义而言。虽然他们的体态依然美丽,宛如大师的杰作,但由于我们的缘故,他们在心理和生理上都处于一种匮乏的状态。

仍有一些神庙的遗迹幸存下来。它们是四边因存在开口而不相连的平行四边形建筑。其中,三条边是三堵石墙,高四到六英尺;第四条边则是不高但很宽的角锥体。总的来说,整个建筑朴实无华,足有一百米那么宽、四十米那么长,并且还装饰有众“提”的圣像。

塔罗亚和希娜

月亮在毛利人形而上学的思辨中,占据着极其重要的位置。我曾在前文提到过,为了向她致敬,人们还会举行规模盛大的宴会。而在阿雷奥斯的传统吟诵中,希娜的名字也经常会被提起。

然而,希娜在促进世界和谐中所起的作用和所扮演的角色,却是消极而非积极的。

从上文提到的希娜和特法图之间令人不安的对话中,我们可以清楚地了解到这一点。

要是能够找到属于大洋洲的圣经并将其作为评注的对象,那么,这样的故事必定会成为评注者不可或缺的素材。他们会了解到,所有宗教的法则最初都是建立在自然崇拜基础之上的——这是所有原始宗教的共同特征。实际上,绝大多数毛利神明都是不同元素的化身,只要你稍加留意,很快便会发现他们缔造的那些传说中有趣而又突出的特点,前提是你得保证自己不被这样一种欲望所误导或腐化,即总想证明我们的哲学要优于这些“部落”的哲学。

在这里,我想指出两点,但仅仅是单纯地指出,不会多做解释。毕竟,验证这些假设是学者们要干的事情。

第一,世间有且只有两条万物生存的普遍法则,它们相互独立,最终归结为一个至高无上的统一体。有两位神明,他们分别代表着这两条法则,一位是男神塔罗亚,他代表着灵魂和智慧;另一位是女神希娜,她以某种方式代表着同一个神的物质和躯体。人类的爱全都属于希娜,而人类的尊敬则全都属于塔罗亚。希娜不单单是月亮的名字,还有空气的希娜(Hina-de-l’air)、海洋的希娜(Hina-de-la-mer)、内部的希娜(Hina-de-l’intérieur)。然而,这两个音节所代表的只是物质的次要部分;太阳和天空、光和它的帝国,可以说物质的所有高贵部分,或者物质的所有精神元素,都叫作塔罗亚。这种有关精神和物质的阐释,想必在许多文稿中都有明确的记载,从中能够验证它的正确性。如果我们并不完全认同这样的阐释,那么有关毛利人起源的基本学说,其内涵又是什么?难道仅仅是:

伟大而神圣的宇宙,只是塔罗亚的躯壳?

难道这一学说没有建立有关物质统一体的原始信仰吗?在这种对精神和物质的阐释和区分中,难道不存在对单一且独特的实体的双重表现所做的分析吗?无论这种哲学意图在原始社会多么罕见,都不能成为人们拒绝正视它的理由。显然,大洋洲神学认为,创造并保护世界的神明,其行为包含两端:一端是生因,一端是繁衍之物;一端是动力,一端是作用对象;一端是精神,一端是物质。这也清楚地表明,通过发光的精神和它所激活的有感知力的物质之间不断的相互作用——也就是说,通过塔罗亚与表现形式多样的希娜的连续结合——我们可以认识到太阳对万物持续不断且变化多端的影响。透过结合的产物,可以看到光和热频繁地影响着这些元素的变化。一旦我们清楚地理解了在这两股宇宙之力作用下所产生的现象,便能够认识到:在产物中,生因和繁衍之物融合统一;在运动中,动力和作用对象融合统一;在生命中,精神和物质融合统一;刚刚创造的宇宙,只是塔罗亚的躯壳!

第二,从特法图和希娜之间的对话中不难看出,人类和地球必将消亡,但月球和栖居其上的物种必将延续。如果我们还记得希娜代表物质的话,那么,根据“万物皆变,但无物消亡”的科学规则来看,我们必须承认,编造这一传说的古代毛利圣贤,对这个问题的了解和我们一样多。物质不会消亡,也就是说,它不会丧失能通过感官感知到的特性。相反,精神以及光这种“精神性的物质”,都会受到彻头彻尾的改变。有黑夜,也有死亡,当双眼合上,光似乎会从中投射、反射出来。精神,或者说精神的最高真实体现,是人类。“人必将死去……死了便永远不会复活……人应该死去。”但即使人类和地球——这些塔罗亚和希娜相结合的产物全部消亡,塔罗亚依然会永生;同时我们也已经知道了,希娜——也即物质,将继续存在。那么,在所有永恒中,精神和物质,光和它努力照亮的对象,必将存在。它们怀着同样的渴望,迫不及待地想要重新结合在一起,从而在生命的无限进化中开辟出一番全新的天地。

进化!……物质统一体!……谁会想到能够在从前的食人一族的观念中发现这样一种高度文明的证据呢?我可以摸着自己的良心表白:这其中绝对没有任何添油加醋的成分。

特呼拉对这些抽象的概念深信不疑,这一点千真万确。但她坚持把流星当作四处飘**的“图帕帕”以及遇难的精灵。她和她的祖先持同样的看法,认为天空就是塔罗亚本身,而塔罗亚的后代阿图阿,他们既是神明,也是天体。另外,特呼拉还把人类的情感归因于星辰。我不知道这些充满诗意的想象会在多大程度上阻碍最正统、最先进的科学的进步,也不知道科学将如何谴责那些任由想象力驰骋的人们。

换个角度来看,特法图和希娜之间的对话也可以这样解释:月亮作为女性,她所提出的危险性建议也许带有盲目怜悯和多愁善感的色彩。在毛利人对物质这一概念的阐述中,月亮和女人不需要知道只有死亡才能守护生命的秘密这一点。也许有人认为特法图的回答过于严苛,但这正体现了他的深谋远虑和公正无私。他的法令无不凝聚着他超群的智慧,他深知,为了迎接更高一级的生物到来,现实生活中的个体必须让位,他们必须牺牲自己,只有这样才能让更高一级的生物看到胜利的曙光。

在过去,这一回答拥有更加深远的含义,其中还暗含着对一族命运的预言。一位伟大的先民会研究并衡量他所在一族的生命力如何;他会预见自己所在一族的血液中流淌着死亡的基因,毫无恢复或重生的可能,他会说:

塔希提岛必将消亡,永无复兴之日。

奥罗

提到阿雷奥斯,特呼拉的语气里充满了一种宗教情感,那就是敬畏。这一组织或者说秘密团体,曾在封建时期统治着整座小岛。

从这孩子颠三倒四的叙述中,我理清了这个可怕而又奇异的团体的过去。根据我的猜测,这是一段悲惨的历史,充斥着以某种名义进行的令人敬畏的杀戮,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些秘密早就为时间所封存,如今已经很难揭穿。

特呼拉把她知道的有关这个话题的一切,全都告诉了我。之后,我又四处打听了一番,以期搜寻到尽可能多的信息。

在我的梳理下,这个著名团体的传奇发端就此显现。

奥罗,塔罗亚之子,仅次于其父的最伟大的神明,有一天决定在凡人中挑选一位伴侣。

他希望她是位漂亮的处女,这样他就可以和她一起,在人类当中创建一个地位尊崇、备受拥护的家族。

他大步流星,跨过七重天界,降临帕依亚(Pa?a)——波拉—波拉(Bora-Bora)岛上的一座高山。他的姐妹们,亦即特乌里(Téouri)女神和奥阿亚(Oaaoa)女神,就住在这里。

奥罗,他变成了一位年轻的勇士,他的姐妹变成了年轻的姑娘,三个人一起踏上了游历岛屿的旅程,寻找值得为神明亲吻的尤物。

奥罗抓起彩虹,把一端放在帕依亚山的山尖上,把另一端放在大地上;如此一来,这位男神和两位女神便可跨过山谷、越过潮水。

每到一岛,人们都争先恐后地热烈欢迎这三位美丽而又尊贵的来客;而这三位来客也会举行盛大无比的宴会,女人们听到消息,全都蜂拥而至。

在宴会上,奥罗仔细打量着她们。

然而,他看得越是仔细,心里就越是难过——他是来寻觅爱人的,但却遍寻不得。他的目光从未停驻,这些人间女子当中,没有一个具备他梦寐以求的美德与魅力。

奥罗苦苦找寻了许多天,但仍是徒劳。就在他决定返回天界之时,忽然在波拉—波拉岛上的瓦塔佩(Va?tapé)看到了一位美丽绝伦的年轻女子,她正在阿瓦奇·阿尼亚(Ava? A?a)的一泓小湖中沐浴。

她身材修长,肌肤在太阳灿烂光辉的照耀下焕发出璀璨的光泽,乌黑的秀发也闪闪发亮,散发着爱情的魔力。

奥罗被她深深迷住了,他恳请姐妹们帮自己一把,给这位年轻女子递个话。

而他自己,则回到了帕依亚山的顶峰,在那里静候佳音。

两位女神来到年轻女子面前,和她打了声招呼,并称赞了她的美貌,之后告诉她,她们来自波拉—波拉的阿瓦纳(Avanaü)。

“我们的兄弟让我们过来,问你是否愿意做他的妻子。”

瓦伊拉马蒂(Va?raümati)——也就是那位年轻的女子——仔细观察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位陌生人,对她们说道:

“你们不是从阿瓦纳来的,不过这倒也没什么关系。如果你们的兄弟是位首领,而且年轻英俊的话,那就让他亲自过来吧。我瓦伊拉马蒂愿意做他的妻子。”

特乌里和奥阿亚一刻也不敢耽搁,赶忙登上帕依亚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正焦急等待着的奥罗。

奥罗听后,像一开始那样架起彩虹,走下山前往瓦塔佩。

为迎接奥罗的到来,瓦伊拉马蒂准备了一大桌最为可口的水果,还摆上了一张用最上等的填充物和最柔软的席子铺成的卧榻。

就这样,两人神圣地结为了一体。他们一个风姿绰约,一个英姿勃发,时而在柽柳(tamaris)和露兜树下谈情说爱,时而在森林里和海岸边调风弄月。每天清晨,奥罗都会重返帕依亚山的顶峰;到了傍晚,他便走下山来,与瓦伊拉马蒂交颈而卧。

打那以后,再没有人间女子见到过奥罗的凡人之躯。

只有那彩虹,它将帕依亚山和瓦塔佩紧密相连,见证着奥罗和瓦伊拉马蒂炽热的爱恋。

不知经过了多少次月圆月缺,冷清的七重天界里始终没有其他神明知道奥罗的隐居之处。于是,塔罗亚的另外两个儿子,奥罗特法(Orotéfa)和乌雷特法(Oürétéfa)变成人类的模样,动身去寻找他们的兄弟。

他们在各个岛屿之间找来找去,却始终不见奥罗的踪影。最后,当他们靠近波拉—波拉时,看见一位俊朗的神明正同一名女子坐在一株神圣的芒果树的树荫下,这两个人正是奥罗和瓦伊拉马蒂。

他们惊叹于眼前这位妙龄女子的美貌,想要送她一些礼物来表达自己的倾慕之情。奥罗特法摇身一变,把自己变成了一头母猪,而乌雷特法则把自己变成了红色的羽毛。随后,他们又立刻变回人形,但母猪和羽毛并没有消失。他们走近这对恋人,把礼物递到两人手中。

奥罗和瓦伊拉马蒂高兴极了,热情地欢迎了这两位尊贵的来客。

当天晚上,母猪生下了一窝猪崽,足足有七只之多。大家决定:第一只留下来,以备日后之需;第二只用来祭祀众神;第三只献给陌生人作为款待;第四只取名叫作“祭献之猪”,以纪念两人的爱情;第五只和第六只留作繁衍之用,直到生出第一窝猪崽;第七只——也就是最后一只,按照毛利人传承下来的神圣习俗,整个放到烧热的石头上炙烤,然后饱餐一顿。

奥罗的兄弟们回到了天界。

过了几周,瓦伊拉马蒂告诉奥罗,自己就要当妈妈了。

于是,奥罗牵起当初留下的第一只猪,前去位于拉亚塔(Ra?atéa)的一座伟大的神庙,那里祭祀着神明瓦波阿(Vapoa)。

在神庙里,奥罗遇到了一位名叫马希(Mahi)的男子。他把猪交给马希,并对他说:

“照顾好这只猪,好好保护他。”(Mai? maita? oé té?né? boüaa,塔希提语)

奥罗又庄重地继续说道:

“这是一只神猪。他的血将染红源自我的人类联盟。因为我是这世界的父。这些人将成为阿雷奥斯。我把他们的名字和所拥有的特权告诉你。至于我自己,我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马希找到拉亚塔的首领,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可如果他没有和首领交上朋友,就无法捍卫这份神圣的信任,于是,他又补充道:

“从今往后,我的名字就是你的名字,你的名字就是我的名字。”首领同意了,于是两人共同起了一个名字,叫作塔拉马尼尼(Tara-manini)。

与此同时,奥罗回到瓦伊拉马蒂身边,告诉她她会生下一个儿子,并让她给儿子取名叫做霍阿·塔布·特·拉伊(Hoa Tabou té Ra?,意为“天界的挚友”)。

等事情全都交待清楚,他说:

“时间已到,我必须离开你了。”

话音刚落,奥罗便化成一根巨大的火柱腾空而起,巍峨地耸立在半空当中,比波拉—波拉最高的山峰佩里雷(Périréré)还要高。之后,他便从泣不成声的妻子和瞠目结舌的众人的视线中消失了。

霍阿·塔布·特·拉伊长大后,成了一名伟大的首领,为百姓做了数不清的好事。他去世以后升入了天界,而瓦伊拉马蒂也成功跻身女神的行列。

阿雷奥斯之治

奥罗极有可能是位到处游走的婆罗门(Brahmane)[4],他把梵天(Brahma)[5]的教义带到了大洋洲的各个岛屿,我之前也提起过,从大洋洲的宗教中,能够看到印度宗教的些许痕迹。可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呢?……

受这一纯粹的教义的影响,毛利先知们开始觉醒。富有见解的思想相互碰撞,意义非凡的仪式相继举行,这使他们自然而然地从普通民众当中脱离了出来。他们比其他族人更加活络,很快便掌控了岛上的宗教和政权。他们声称自己拥有重要的特权,并利用这些特权建立起了一个强大的封建王国,带领各个岛屿步入了一段最为辉煌的时期。

尽管阿雷奥斯并不懂得书写,但他们却很博学。他们挑灯夜读,逐字逐句地吟诵着古老的“神的箴言”,一刻都不曾懈怠。如今,他们的教义已经确立,若非焚膏继晷,是无法取得这样的成就的。那时,只有阿雷奥斯能够接触神的箴言,但最多也只是被允许给箴言添加评注而已。不过,这对他们来说已经足够,他们从中汲取智慧的养分、培养冥想的习惯,由此树立起至高无上的权威,让所有人都对他们俯首称臣。

众所周知,在我们中世纪的封建和基督教时代,类似的团体也曾经存在。就我个人而言,我认为没什么比宗教和军事团体更令人畏惧的了。在那个年代,这种团体似乎永远都不会覆灭,他们以上帝的名义作出裁决,掌握着绝对的生杀大权。

阿雷奥斯教导众人,把人类当作祭品供奉便能取悦众神,而他们自己也会在神庙里献祭除长子以外的所有孩子。这种血腥的仪式源自七只猪的传说,除了第一只“神猪”之外,其他六只统统要被杀掉。

我们切莫草率地下定结论,指摘这种行为过于野蛮。许多其他的原始部落,同样也要履行这种残忍的义务,这其中暗含着深层次的社会原因。在生育能力极强的那些部落中,譬如从前的毛利一族,人口的无限增长无论对整个部落还是对个人来说,都是一种巨大的威胁。在热带岛屿上生存,无疑是件非常简单的事情,不需要花费太多力气就能获得日常所需。但是,岛上的地域太过狭小,四周又都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单凭弱不禁风的独木舟,根本没法在海上坚持太久。因此,如若人口持续增长,岛上的资源很快就会耗尽。届时,海里的鱼类捕捞一空,林中的果实也摘得精光,人们必将陷入饥饿困顿。如此一来,世界各地都曾发生过的人吃人的惨剧,便会在岛上无休止地上演。

为了避免同类相食,在万般无奈之下,毛利一族只好选择杀死儿童。要特别注意的是,在阿雷奥斯出现之时,食人已经成了当地的一种恶俗,为了与之斗争,将其斩草除根,阿雷奥斯这才推出了杀婴之法。这种带有恶趣性质的观察,纵然很有可能会给滑稽歌舞剧的作者提供创作的素材,但仍会有人评断,称杀婴确实使人吃人的现象得到了显著缓解。

毫无疑问,阿雷奥斯耗费大量精力才取得了如此程度的进展。或许,他们只有假定自己拥有众神赋予的所有权力,并让人们对此坚信不疑,才能达到这样的成果。

最终,杀婴演变成了毛利一族选拔接班人的一种强有力的手段。拥有长子身份,便拥有了莫大的权力,也即生的权力。这种选拔有效地凝聚了一个族群的力量,使其免受枯竭的血液的有害影响;此外,这种选拔还让长子们从小便拥有一种强烈无比的自豪之感。直到今天,我们依然能够从这个伟大但却即将消亡的封建一族的最后一代子孙身上,感受到从他们那根深蒂固的自豪感当中喷薄而出的原始力量。

在不断上演的悲惨场面中,人们逐渐接受了初生旋即回归死亡的现实。这种残酷但却鲜活生动的献祭方式,让毛利勇士学会了蔑视痛苦,也让整个部落更加紧密地团结在一起,从而摆脱了因长期身处热带气候所染上的怠惰和懒散。

史实告诉我们,从法律明令禁止献祭的那一天起,毛利一族便不可避免地走向了衰落。最终,族人们一个个身心俱疲,丧失了曾经的活力。就算禁止献祭并不足以构成毛利人丧失活力的理由,但这种巧合依然值得我们深思。

也许,阿雷奥斯对此更有发言权,他们一定对献祭拥有更加全面的理解,明白其中蕴含着深刻的道德内涵和象征意义……

在阿雷奥斯这个团体当中,卖**是一项神圣的义务,而我们却改变了这一点。自从我们把自己的文明嫁接到塔希提岛,向这里的人们宣扬我们的仁爱以来,卖**行为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更加猖獗。它不再是种义务,也丝毫谈不上神圣。它变得不可饶恕,从此不再庄重。

从前,阿雷奥斯世代维护着宗教的尊严,打出生起便开始接受相关的启蒙教育。

这个团体起初共有十二个分部,其成员共分三个等级。最高一级的阿雷奥斯共有十二位,他们属于长老级别,每人领导着一个分部。第二级的阿雷奥斯都是些地位显赫的重要人物,而最末一级的阿雷奥斯则是徒众。为便于区分,各个等级的成员会在手臂、体侧、肩膀或者踝关节,文上不同样式的特制文身。

“玛塔姆阿”

在阿雷奥斯统治时期,每逢国王登基,都会举行极具毛利风情的古老仪式“玛塔姆阿”。

登基这天,国王身着华服,在岛上诸位要员的簇拥下离开王宫。阿雷奥斯的十二位长老,头上装饰着珍贵的羽毛,走在这位新统治者的前面。

大队人马朝神庙走去。

在神庙门口等待的祭司们望见国王,马上吹响号角、擂起大鼓,宣布仪式开始。

等国王走进神庙,祭司们便抬上一具尸体来,作为祭品供奉在神像面前。

随后,国王和众祭司齐声吟诵祷文。这时,其中一位祭司走上前去,挖下祭品的双眼,把右眼献给神明,左眼献给国王。国王张开嘴,好像要吞掉这只鲜血淋漓的眼睛,祭司见状立即把手收回,将眼睛放在祭品身上[6]。

接下来,祭司们抬起安放神像的雕花圣榻走出神庙,向海边走去。国王坐在两位祭司长的肩膀上,在阿雷奥斯的陪同下跟在神像后面,阵仗大得就好像要出远门一样。一路上,大家跳着轻快的舞步,祭司们的号角声和擂鼓声从未停歇。

普通民众走在队伍最后,安静而又虔诚。

神圣的独木舟在一处小海湾里轻轻摇**。为了这场仪式,人们给舟身装点了许多绿枝和鲜花。神像被放到了独木舟上。国王脱下华服,在众祭司的引领下走进大海。在海浪中,阿图阿·马霍(鲨神)来到他的身边,抚摸他,**涤他。

就这样,国王在神明的见证下,经由大海的亲吻得到了第二次圣化,正如他在神庙里由神明亲自亲吻得到第一次圣化一样。之后,国王登上独木舟,大祭司把马罗·奥罗乌(maro oüroü)束在他的腰间,把陶乌·马塔(taoü mata)围在他的额头,这两条织带,象征着最高统治权。

国王笔直地站在神圣的独木舟的船头,向民众致意。

看到这一幕,人们终于打破了先前的沉默,庄严的呼喊声响彻云霄:

“国王万岁!”(Ma?va Arii,塔希提语)

待到欢呼声平息,国王被扶上刚刚用来放置神像的圣榻。而后,众人按着与来时大致相同的顺序列好队伍,准备返回神庙。

祭司们扛起神像,两位祭司长抬起国王,浩浩****的队伍伴着乐律起舞,踏上了回程。

这一次,跟在后面的民众不再沉默,他们欢呼雀跃,不停地喊着:

“国王万岁!”(Ma?va Arii,塔希提语)

神像被虔诚地放回了祭坛。

随着这一仪节的结束,这场宗教仪式也画上了句号,热闹的庆典正式开始。

正如在神庙里与众神交流、在海洋里与自然交流一样,此刻,国王也必须与他的子民进行交流[7]。他卧在垫子上,接受着子民们对他致以的最崇高的敬意。

这是野蛮人的一番狂热的致敬。

全体民众共同向一个人表达他们的爱意,而这个人就是国王。这场面宏大到令人恐惧,就像一个人与一大群人之间声势浩大的对话。明天,他就将成为地位尊崇的一国之君,可以随意决定那些臣服在他脚下之人的命运,所有人的未来都在他的一念之间。他的子民们,就只剩下最后这点肆意狂欢的时间。

赤身**的男男女女把国王围在中间,跳起**的舞蹈。他们争先恐后地挤上前去,想要努力靠近国王。如此一来,国王与众人在身体上或多或少的接触便在所难免。这样的亲近让人们愈发兴奋,进入了一种近乎癫狂的状态。在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原本静谧的小岛竟开始有些摇晃。暮色降临,这场令人眩晕的狂欢仍在继续。

突然,号角吹响,鼓声阵阵。

这场向国王致敬的庆典就此结束,撤退的信号已经发出。就连最亢奋的人也瞬间安静了下来,一切都归于平静。整座岛屿就这样陷入一种突如其来的、绝对的静寂之中。

国王站起身来,在随行人员的陪同下返回王宫,气氛庄严肃穆。

[1] 卡斯托耳(Castōr)、波鲁克斯(Pollūx):希腊和罗马神话中斯巴达王后勒达所生的一对孪生兄弟,常被合称为狄俄斯库里兄弟(Dioscūrī)。哥哥波鲁克斯的父亲是宙斯,弟弟卡斯托耳的父亲是斯巴达王廷达柔斯,兄弟俩都是优秀的猎人和驯马师。

[2] 此处似与塔罗亚以及创造星辰的罗亚混淆,或许是同一个神的不同名字。——原版注

[3] 复活节岛(Ile de Paques):位于南太平洋东部,在地理上属于波利尼西亚群岛,岛上有许多巨型石刻雕塑。

[4] 婆罗门(Brahmane):印度婆罗门教把人分为四个种姓,婆罗门代表(最高的)教士和学者。

[5] 梵天(Brahma):印度婆罗门教的创造之神,梵文字母的创制者,常被认为是智慧之神。

[6] 这个仪式的象征意义显而易见,无疑是在表示禁止同类相食。——原版注

[7] 令人担心的是,那些记录传统习俗并将其传给我们的传教士,他们会出于一个我们很容易就能猜到的目的,针对这一点污蔑自己的祖先,就像他们在其他方面污蔑自己的祖先一样。但是,不管这一切有多么残忍、荒诞,甚至令人厌恶,我们必须承认,这种最高规格的仪式或许并不缺少一种特殊的美。——原版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