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9年6月4日,撒丁王国军队联合法军在玛坚塔和奥军大战了一场,打开了通往米兰的道路,四天后,撒丁国王与法国皇帝便胜利地开进米兰城。
玛坚塔之役并不是决定性的胜利,但是奥地利人却开始从帕尔马和摩德纳撤退。威尔第返回布塞托,开始为受伤战士发起募捐,他率先签名,接着是妻子斯特雷波尼,然后是他父亲、他的农夫领班、律师与岳父。
8月,帕尔马第一次普选,决定与邻邦摩德纳合并。9月的第一个星期,又举行帕尔马议会代表选举,威尔第获选为布塞托代表,与其他四位代表被公推将会议结果呈给撒丁国王,他们要求废除波旁王朝,并与撒丁王国合并。对合并的建议,撒丁国王既未接受也未拒绝。
通过英国大使的安排,威尔第去拜访退隐在都灵的加富尔。加富尔不太懂什么情趣,也不愿假装喜欢音乐。不过,因为威尔第代表的是一股政治力量,且是意大利的大人物,他非常重视他。这两人都喜爱侍弄庄稼。都灵地势平坦,与布塞托甚为相似。加富尔种了稻米、甜菜、玉米,并养蚕缫丝、养牛。
威尔第在9月4日被选入帕尔马议会。在这之前的一周,也就是1859年8月29日,他与斯特雷波尼在一个小镇举行了婚礼。他当时45岁,她43岁。
11月,撒丁王国和奥、法两国在苏黎世签约。伦巴第由法国转交撒丁王国,但法军仍然驻在伦巴第,奥军留驻威尼斯。罗马出现了更多法国部队。威尔第在布塞托,经由热那亚的友人马利阿尼帮忙,为镇上的民兵购买了172支来复枪。
大多数北意大利人都希望成立意大利王国,由撒丁王国国王治理。但是也有些人,如民族英雄马志尼和加里波第,则志在统一全半岛,甚至包括罗马。拿破仑三世只希望限于波河河谷成立独立的“北意大利王国”,并以塔斯肯尼为中心,成立“中意大利王国”,且建议后者由他的表弟统治,使法国更便于干涉意大利事务。
加富尔原来只想借助法国驱逐奥地利军队。现在的问题却变成如何说服法国离开意大利,并答应让撒丁王国统一意大利。
1860年1月,撒丁王国重召加富尔回朝。加富尔和拿破仑秘密签订合约,将萨伏依和尼斯两地割让给法国,而拿破仑则答允塔斯肯尼、摩德纳、帕尔马、罗马纳与撒丁王国联合,成立新的意大利王国。
同时,撒丁王国国王开始前往新加入的各国巡视。在布塞托,有人建议威尔第写一出清唱剧,以示对撒丁王国国王的敬意,被威尔第婉拒了,他认为既然他拒绝过米兰和都灵,现在不好厚此薄彼。
他和斯特雷波尼结婚后,镇上的人对他们不再指指点点了。威尔第被选任布塞托代表,进行募捐以帮助伤兵。斯特雷波尼现在是募捐委员会一员,在妇女之间筹募款项,以购买礼物送给撒丁王国国王。这段时间,她与威尔第两人参加了很多社会活动。
加里波第是个血性汉子,他认为既然要统一意大利,就必须真正完全统一,而不是像加富尔那样,谨慎地分半个面包而已。他领着千余名自愿兵,装备着旧毛瑟枪和五具加农炮,于5月底登陆西西里。
两西西里王国是意大利最古老也是面积最大的王国,国内政治腐败、民不聊生。国王费迪南多二世专横无能,但拥有一支10万人的军队,仅在西西里岛就有3个师共2.5万人和64门大炮。单从数字看,加里波第似乎是以卵击石,他所依恃的只有高昂的士气和巧妙的指挥。
9月底,加里波第攻破那不勒斯,费迪南多二世撤退到加埃塔。威尔第说:“天哪,全意大利人都应该给加里波第下跪。”
加里波第所以能够轻易地攻城略地,主要在于他纯正的动机——他只要统一意大利。1861年,加里波第将南部政权交给撒丁王国,使北、南部基本统一。1861年意大利王国宣告成立,撒丁国王维克托·伊曼纽尔二世成为意大利国王。
加里波第功成身退,携了一袋玉米种子返回自己在卡普列拉岛上的农场。斯特雷波尼写信给那不勒斯的朋友说:“这是一位最纯真、最伟大的英雄……”
经过多年的分裂之后,意大利终于统一了,可是这也带来了很多混乱,各地的币制、法律和传统也不统一,甚至度量衡制亦不相同,需要调整的问题太多了。1861年年初,威尔第拒绝担任布塞托的国会代表。可是加富尔却写了封私人信函来,力劝他参加竞选。
威尔第即刻前往都灵去向加富尔解释,他本来想说他是音乐家,没有能力也不想做什么代表,更没有耐心像其他代表那样,坐在那里听两三个钟头的演讲。然而见了加富尔之后,威尔第又被说动了。因此他回到布塞托,宣布参加竞选。最终,威尔第以339票对206票当选。
3月17日,国会一致通过命令,宣告维克托·伊曼纽尔为意大利国王。加富尔建议政、教分离,政府与宗教各司其职。但是谈判破裂,教皇下令加富尔的特使于24小时之内离开罗马。加富尔通告全国,宣称“自由的国家,自由的教会”才是解决罗马问题的唯一方法。同时,他宣称罗马必须是意大利的首都,这个通告也被国会通过。
威尔第定期出席会议,并总是按照加富尔的意思作出决定,他说:“只有这样我才能绝对确定我不会犯错。”不过,他也以作曲家的身份提出建议,希望政府像奥地利王室一样,继续赞助剧院和音乐学院。他主张罗马、米兰和那不勒斯的三家大剧院的合唱团和交响团应由政府供养。他也希望各音乐学院能够在晚间免费提供歌唱课程,而受教学生则义务在当地剧院做必要的演出。
加富尔发表了有关罗马的谈话后,威尔第对他提起要退出国会的事。
威尔第说:“我觉得我应该留点时间,做点我自己的事情。”
“不成,”加富尔答道,“我们马上要去罗马了。”
“我们要去那儿吗?”
“对。”
“什么时候呢?”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很快啦。”
这样,威尔第便继续留在都灵,忍受着各场演说,把一些政治上的争论写成音符来自我消遣,这也成为20年后,他修订《西蒙·波卡涅拉》的根据。
1861年5月底,加富尔卧病。6月6日清晨,加富尔去世。当时威尔第还在布塞托,他正准备前往都灵会见他,讨论有关剧院赞助的问题。威尔第计划告诉他,那不勒斯的朋友曾经说过,当地对政府政策不满。听到加富尔的死讯,威尔第便推迟了行程,他觉得参加官方的仪式会使自己体力不支而崩溃。
不过在布塞托,他自己出资举行了加富尔纪念仪式,以朋友和国会代表的身份。他写信告诉朋友说:“我哭得像个孩子……可怜的加富尔!可怜的我们。”
加富尔死后,威尔第的政治兴趣也开始减退,他开始像从前一样,习惯做一个旁观者,常自称对政治一窍不通,然而却总能作出犀利而明智的评论。他的代表任期即将届满,再不肯参加竞选。他短暂的政治生涯就像他在阅读方面的品味,是对伟大的一种直觉反应。他对加富尔的忠诚完全出于一种个人情感,与政党无关。他追随加富尔进入了政治这一块陌生的领域。等到加富尔去世,他又退回自己所熟悉的农场与音乐领域中。
加富尔亡故不久,威尔第返回都灵开会,在那里和圣彼得堡的皇家剧院签妥合同,要为当年冬天写新歌剧。经过挑选之后,他决定根据一出西班牙剧写《命运之力》。
《命运之力》剧是里瓦斯公爵的作品,1835年在西班牙首都马德里首演时极为成功。这次仍是皮亚韦撰写脚本。
这出剧讲的是18世纪末的西班牙塞尔维亚混血青年阿尔瓦罗爱上莱奥诺拉。两人准备私奔时,被莱奥诺拉父亲卡拉塔华侯爵发现。阿尔瓦罗放弃抵抗,丢下手枪扔到地上,反因枪支走火而误杀侯爵。侯爵临死时诅咒莱奥诺拉。莱奥诺拉的哥哥唐卡罗决意为父报仇,但在一次意外中被化名从军的阿尔瓦罗所救,两人结为好友。唐卡罗后来发现阿尔瓦罗身份,两人在决斗时被驱散,阿尔瓦罗便进入修道院忏悔。几年后唐卡罗又找到藏匿在修道院的阿尔瓦罗,并激怒阿尔瓦罗与他决斗。唐卡罗受到重创,阿尔瓦罗急忙到附近寻找一位隐士的协助,却发现了失散多年的莱奥诺拉。莱奥诺拉赶去探望哥哥,不料唐卡罗仍未原谅她,临死之际奋力刺伤她。最后兄妹俩双双死去。
整个夏天威尔第都留在布塞托工作,斯特雷波尼则为俄国之行做安排,并且预购了酒:100瓶波尔多酒供日常之用,20瓶上好波尔多和20瓶香槟作特殊场合之用。他们准备在圣彼得堡待三个月,并依平常习惯带着两个家仆同行。斯特雷波尼告诉友人说:“在他工作的这段时间,我凡事都让着他,因为在他作曲和排演歌剧时,别人说他一句都不行!”
由于12月里冰雪封冻,威尔第只有坐火车前往圣彼得堡。
圣彼得堡弥漫着令人印象深刻而又难以言喻的悲剧气氛。由于地处北纬极限,阳光近乎水平地斜射,平坦的土地无垠地伸向远方,河流中寒冷、静寂的水,似乎无视人们的存在而自顾自地流着。
自18世纪以来,就有意大利建筑家和音乐家在圣彼得堡生活与工作,意大利人一直支配着当地的歌剧界,只在近年才受到德国和俄国音乐家的挑战。威尔第的前来并不奇特。皇家剧院的首席男高音是个意大利人,叫塔姆贝尔里克,威尔第同帝国订约就是他从中穿针引线的结果。
威尔第抵达后不久,排演便开始了。但是几个星期后,女高音却突然病倒了,首演只得延期。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她的病情还是不见好转,又找不着合适的人替代。最后,威尔第建议到秋天再作首演。这期间他同斯特雷波尼四处转了转,二月的时候动身回家。
此时,威尔第已接受邀请,要代表意大利音乐界参加伦敦的万国博览会。掌事的理事们原本邀请的是梅耶贝尔代表德国,奥伯代表法国,史特恩达尔·贝尼特代表英国,罗西尼代表意大利。罗西尼以年事已高推辞了,理事们便转请威尔第。威尔第曾逃避过数次类似的邀请,像为拿破仑三世和维克托·伊曼纽尔二世写清唱剧等。但是这次,威尔第认为必须有人代表新的意大利王国出席博览会。
4月,威尔第和斯特雷波尼动身赴伦敦。但是,伦敦博览会的音乐指导迈可·柯斯塔拒绝演出威尔第的清唱,理由是它不合标准,不是纯粹的管弦乐作品。这倒是实话,但威尔第指出,有点变化对大家都好。当时的报纸都暗示,真正的原因来自柯斯塔本人。柯斯塔是那不勒斯人,在英国发展,并成了英国顶尖的指挥和作曲家之一。也许他觉得意大利该由他来代表吧。当威尔第的清唱剧要安排演出时,柯斯塔又以柯文特花园歌剧院经理的身份,拒绝塔姆贝尔里克演唱。威尔第只得重新修改剧本,把一部分男高音改为女高音。大众多站在威尔第这边,他们颇为捧场,一出剧连演了许多次。
威尔第在伦敦最得意之事可能是买了两把枪,一把是卡宾枪,一把是双管猎枪。他兴奋地写信给热那亚的马利阿尼,邀他上他的农场来试枪。波河沿岸沼泽中有野鸭,而布塞托附近的特产是鹤鹑。
回布塞托的途中,斯特雷波尼在热那亚病倒了。回到家中,仆人又一个个患了疟疾病倒了。威尔第不得不要求马利阿尼和英国大使延期再来行猎。糟糕的是,斯特雷波尼的妹妹也病了,而爱犬“露露”又死了。他在自己园里为爱犬挖了坟,并立起大理石的纪念碑。
“露露”是斯特雷波尼的,她在信里把它的名字拼成“Loulou”,威尔第在自己信里则拼为“Lulu”。这两个人在婚后也依然保持着彼此间的某些独立性。斯特雷波尼把她与威尔第的账目分开,她常用自己的钱买衣服,用自己的钱作慈善捐献,他们并不觉得婚姻就该合并彼此的利益,也没有必要一起做所有的事情。
维克托·伊曼纽尔二世也许政绩不错,可是他不了解也不关心意大利南部的人民。他是意大利的国王,而加里波第却是南方的英雄。国王与内阁需要把罗马和威尼斯并入意大利王国,可此时罗马还在教皇手中,威尼斯也在奥地利人手里。他们秘密劝说加里波第在西西里招募一支志愿军,并准许他越过海峡,向北开往罗马和那不勒斯。
加里波第排除万难,再次组织志愿军准备攻克罗马。但是此时,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不惜以战争相威胁,意大利政府屈从外来压力,准备武力解决加里波第。8月28日,加里波第在勒佐附近高地宿营时,被撒丁军队突然包围。加里波第无意同室操戈,他只身来到阵地前挥动帽子高喊:“不要开枪,意大利团结万岁!”纪律严明的志愿军一枪未发,可撒丁军队却枪炮齐施,一个流弹打中加里波第的足踝,他本人随即被俘。政府本想以叛国罪名审判他,终因不敢触犯众怒而释放了他。
在这场闹剧里,威尔第是同情政府的。或许是他的智慧增长了,也许是渐渐上了年纪,有了财富,所以变得保守了。
《命运之力》首演定在11月初。这回重来圣彼得堡,城里漆成绿色的教堂、不准在街道上抽烟的习俗,以及长长的木质铺道,都显得熟悉多了。排练进行顺利,威尔第和斯特雷波尼也过得很惬意。
首演在1862年11月10日,演出非常成功,可是威尔第自己却不满意。这处歌剧还在维也纳、纽约、伦敦、阿根廷等地演过,可是到了1869年,威尔第又将它改写了。
改写后的戏剧削弱了命运之力,而各事件的特性则有所加强。负责演出的制作人依照威尔第的要求,对各幕作删节或更换场次,但越是这样,余下的部分就更不令人满意。
可是,音乐方面却非凡而突出,尤其有两方面对威尔第而言是不寻常的。一是宗教场面的成功。女主角莱奥诺拉与阿尔瓦罗失散后,阿尔瓦罗避居在修道院里。院长集合众教士介绍这位“隐士”,众教士合唱终曲,答应决不骚扰“他”的宁静。这一场效果极好,它的音乐自始至终都表现出谦恭、敬畏与崇敬。《纳布科》和《伦巴第人》里也有类似的祈祷与宗教合唱,它们的成功在于戏剧的冲击力或音乐之美,而不是其中的宗教特性。《命运之力》里修道院一幕,却从头到尾成功地体现了真正的宗教乐调。有些知名的指挥将它拿来在复活节前一星期中演出,便是有力的证明。
特别有趣的一点是,在这阴暗的剧情中,威尔第却塑造了快活的修士梅利托内以及普雷齐奥西拉两个跟故事展开几乎无关的准主角,增添了明暗的对比和厚重感,也为全剧带来了喜剧气氛。
改写的《命运之力》在意大利非常受欢迎,主要原因在其乐曲的美妙。西班牙题材似乎格外吸引威尔第。
《命运之力》在俄国首演后,威尔第与斯特雷波尼又去了巴黎,因为威尔第答应了巴黎的歌剧院,要指导、指挥新《西西里晚祷》的演出。《西西里晚祷》的排练很不顺利,演出方的有关人员不大合作。他发了一阵火后,经理部的代表竟还振振有词,威尔第气得拂袖而去。后来有人出面斡旋,那位经理也被炒了鱿鱼。可是威尔第还是头也不回。
他和歌剧院的困难不在个人恩怨,而在彼此对艺术事业的态度不同。无论是共和政府,还是拿破仑帝国的统治之下,法国政府都对歌剧院加以资助,并指派官员在这里工作。这里于是成为音乐之都里最重要的剧院,各地的作曲家趋之若鹜,但是它的黑幕与官僚作风,比它的演出品质更为著名。法国各地的听众并不太在意音乐质量,但他们却很注意演出时皇后是否来了?她喜不喜欢?“骑士俱乐部”觉得怎么样?该欣赏哪个女高音才时髦?
两年前,瓦格纳的《唐怀瑟》在歌剧院演出,就因“骑士俱乐部”捣乱,演出三场后便撤演了。
这时,意大利有一派“新音乐”开始萌芽,趋附者多为米兰音乐学院刚毕业的学生。其中最能言善道的,是曾为威尔第的《万国颂》写词的阿利戈·波依托。波依托能写词能谱曲,因此成为他们那帮人的代言人。他声称意大利的器乐和室内乐有待加强,歌剧则应摒弃通俗剧,而代以真正的戏剧,角色也应该真实而圆满。这些都没错,但是当时波依托年仅21岁,他那激动的言辞常常会掩盖他的本意,为意大利乐坛制造了不必要的分裂。
1863年秋,一位音乐学院的青年毕业生弗朗科·法西奥的歌剧在史卡拉歌剧院演出,朋友为他举行庆功宴。席间,波依托起立,手持酒杯说;“祝意大利艺术健康。愿它年轻而健康,快快地逃离环围着的老旧、痴愚方式的限制。”接着又说:“也许他已诞生,谦虚而纯洁,他将把艺术重复于圣坛之上,那个圣坛如今已被玷污。”
不久这整段话便见报了。波依托并未明说谁该为“老旧、痴愚的方式负责”,但人人都认为指的是威尔第。
法西奥在巴黎曾经见过威尔第,他吓坏了,赶紧写信给威尔第,表示对他的推崇敬重。他还要求他认识的玛斐伊伯爵夫人也帮他写封信去解释。威尔第很快就回了伯爵夫人的信:
讨论从来说服不了人,批评又通常是错误的……假使法西奥命定要将艺术重现于现今玷污着恶臭的圣坛之上,对他、对大众都更好。我不熟悉法西奥的才华或他的歌剧,我也不想知道,以避免讨论或评论它,这些是我深恶之事……
写给里科尔迪的信上则说:“如果如波依托所说,我玷污了圣坛,那么就请他将它清理干净,我将第一个前来点上蜡烛。”
不久,他又写了封礼貌的信给法西奥,祝他事业顺利。这件事至此结束。只是人们已将他视为旧式艺术的领导者了。
威尔第与世隔绝的生活方式和迟迟没有新剧发表,让人觉得他已进入半退休的状况。他担任国会代表,扩大经营农场,并计划增建房屋和花园。
布塞托的冬天严寒、潮湿,而且风大。威尔第虽然喜欢在自己的田野上漫步,但为了斯特雷波尼,他们开始定期在热那亚过冬。他们租了一幢公寓,可以望见港口,而且靠近马利阿尼。热那亚有环山环绕、气候暖和,到了冬天,也常有花朵绽放,街道两侧种满了棕榈树。威尔第特别喜欢这里,因为热那亚人只顾自己的事情,并不来打扰他。
加富尔逝世后,首相之职多次易主。1865年,威尔第最后一次出席国会时,仍然对政府的共和形式充满信心,但却对负责的人不甚满意。他的失望与挫折感也反映了意大利人的态度。
这些年里,他的音乐生涯似乎中断了。在经纪人的怂恿下,他改写了《麦克白》,在巴黎的剧院演出。修改后的《麦克白》非常不成功,不仅巴黎,别处也一样。威尔第失望到了极点。
它的失败有好几个原因。音乐方面只成功了一半,气势不够雄伟。没有改过的地方,听着让人难过。新写的部分虽灵巧雅致,却算不上特别出色。此外,古诺的《浮士德》和梅耶贝尔的《非洲女》也在同一时间演出,拉走了许多观众。
威尔第一如既往地接受失败。只是当一位法国批评家说他不懂莎士比亚时,他才在给艾斯辜迪埃的信里抗议说:
也许我对《麦克白》的诠译不够好,可是别人却以为我不懂莎士比亚,天啊,他是我最喜爱的诗人之一。从我的童年时期,我就开始读他,读了又读。
威尔第虽未受过正宗的学院训练,可也感觉得出自己的风格在变:1848年以来,他的歌剧是爱国的主题配以固定的音符;其后是更流畅的形式,更具戏剧的倾向,以更悦耳的宣叙调与固定的音符结合,以便使音乐更均匀而持续地流淌。现在,他希望能设计出新的歌剧形态,既能满足自己的艺术情感,也能符合大众的胃口,却一直苦于没有突破。
波依托不加思考,就预言威尔第跟不上时代。艺术家怎么样跟上时代,这要依他的天性而定。若是纯理论家,一定站在前卫的立场,不断地论驳。而一些怀旧的作曲家就站在古典的立场上;直觉式的艺术家则佯装(有时也是真诚的)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威尔第是后两者的混合。当他就音乐教育表达一些观点时,他特别推崇意大利两位合唱作曲大师帕勒斯特里纳和马蔡罗,另一方面他又奉劝“不要模仿任何人,特别是大师们”。
威尔第在很多方面都跟着时代进步。达尔文在1859年出版了《物种源起》,当时还没有意大利文译本,威尔第却邮购了一本法文版的。
每到巴黎,他总要留心又添了什么新花样:煤气灯取代了街灯的灯油,泉水取代了河水,李查·雷诺阿街的中心有地下公园,建在离地20尺的运河之上等。多年后,米兰和热那亚的建筑业开始蓬勃发展,他也依然兴致不减,到处观看、讨论新屋的兴建和下水道系统。威尔第本人是农夫,就一位作曲家而言,他看世界的角度是超乎寻常的宽广了。威尔第想在巴黎歌剧院演出改写后的《命运之力》,没有成功。最后,他们说定以席勒的《唐·卡洛斯》为剧本,在1866年11月首演新剧。
3月和4月里,威尔第都在认真地写《唐·卡洛斯》。5月,意大利和奥地利战争又起,帕尔马也有可能会成为战场。为免困于两军之间,他与斯特雷波尼避往热那亚,并要求《唐·卡洛斯》的首演推迟。1866年,意大利和普鲁士联合向奥地利发起了战争。意大利的目的是收复威尼斯,普鲁士则想统一德意志联邦。这是一场奇怪的战争,几乎没有交战。对奥地利宣战后,意大利的30万人的军队既下不了决心转入攻势,也没有采取任何别的行动。最后意大利人在库尔托扎会战中遭到失败,随后在利萨附近的海战中也遭到失败。
虽然普鲁士胜利了,但威尼斯只是由于复杂的外交谈判才转归意大利——奥地利把它割让给法国,法国则慈悲地把它赠送给意大利。
威尔第更觉羞辱难当,要求取消与巴黎歌剧院的《唐·卡洛斯》之约。歌剧院不同意。最终,威尔第也只得收拾好行李,和斯特雷波尼一起动身到法国首都去。
战争的失败使人民开始对政府失去信心。意大利的领导阶层固然有问题,但是新国家的根本困难在于它的地域观念以及与教会的冲突。大多数意大利人都相信政府最终会和教廷达成协议。
早在1864年12月,教皇庇护九世就发表了“异端八十条目书”,其中言辞苛刻,谴责凌厉,排除了与政府协调的可能。这在欧洲引起了激烈的争辩,并引起了威尔第对席勒剧本《唐·卡洛斯》的兴趣,因为它也讨论西班牙菲利普二世的宫廷与宗教法廷间的相同问题。
席勒的剧本具体表现了他对自由主义的信仰与对暴政专制的痛恨。角色和情境已经改头换面,以典型的浪漫方式,借着表面上自足的古代世界,来传达个人的情感。
历史上的唐·卡洛斯是菲利普二世的儿子,菲利普二世一生致力于天主教的胜利。卡洛斯从小就郁郁寡欢,加上他一直同情新教徒,亦为他的父亲所不容。1568年,卡洛斯被父亲以谋反罪名监禁,不久神秘死亡,坊间盛传其被毒杀。
席勒把这个不幸的王子理想化为身心健全的青年,痛恨专制的父亲。剧中卡洛斯一心为自由而战,他要前往弗兰德斯,给予人民自由。思想上比他更自由的,还有他的朋友波查侯爵一角。
菲利普二世的第三任妻子是法国卢瓦尔的伊丽莎白公主,结婚时年仅15岁,而这位公主,之前已经与唐·卡洛斯订亲。
威尔第在席勒剧本的基础上,加上了第一幕,让伊丽莎白在法国宫廷里与唐·卡洛斯相见,以澄清剧情。
为符合歌剧院场面浩大的要求,歌剧的脚本里加了在马德里广场上火焚异教徒的情节。最后,改的最差的是剧终的地方。在席勒的剧本里,菲利普将儿子交给大裁判官说:“我已尽到我的职责,现在尽你的吧!”而歌剧里除了这些之外,还加上了在卫士们上前逮捕唐·卡洛斯时,一位神秘僧侣突然出现,将他挟持而去的情景。这个僧侣到底是谁,剧里并没有交代,因而造成了剧终时的混乱。
这是首对抗暴力的赞歌,非常对威尔第的口味。《唐·卡洛斯》尝试深入探究剧中人物的个人情感,同时突出大众世界对剧中人物个性的影响。在这方面,《唐·卡洛斯》要比《游吟诗人》和《茶花女》更具深度。
威尔第知道自己在尝试新东西,因此很紧张。排练都很顺利,只是在排练过程中,威尔第的父亲过世了。虽然是意料中之事,因为父亲已经卧病很久了,但是威尔第还是难过得好几天都无法工作。他很担心与父亲一起居住的老姑妈及她7岁的孙女生活会有影响,因此他写信回布塞托,请人把她们接到他家里去住。
1867年3月11日,《唐·卡洛斯》剧首演。威尔第不等第二场开演,便即刻动身回家。一星期后,他已经开始指挥着农场上的春耕了。
《唐·卡洛斯》一剧既不成功,也算不得失败,以后一直都是这样。有人以为可能是因为法国皇后不喜欢。她是西班牙人,是虔诚的天主教徒,而且教皇又是她儿子的教父。她觉得《唐·卡洛斯》颇有亵渎之处。同时,音乐方面,歌剧院的演出也很差。
威尔第没有公开表示什么。他失望了好几年,推掉写歌剧的邀请,只专心做个老园丁。
《唐·卡洛斯》之后,威尔第的心情一直不开朗。若有好的演员、好的指挥,这当然是一出极好的歌剧,他对大众盲目跟风的批评很愤怒。家庭方面,一方面父亲过世了,而他又警觉到,年近80的巴雷吉时间也不多了。
遇着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就更暴躁了。他会早早起床赶往田里,边骂工人边干农活,直感到筋疲力尽。做农夫他是一把好手,就像加富尔一样,他的农场是当地的模范。
碰上他不高兴,斯特雷波尼就更难得听到他说话了。对她而言圣阿加塔寂寞极了,特别是威尔第沉默不语时。因此两人在热那亚的桑吉阿柯莫路13号租了公寓,布置了第二个家。
5月,斯特雷波尼独自去米兰买家具,并瞒着丈夫去看了玛斐伊伯爵夫人。这两个人从没见过面,玛斐伊常在给威尔第的信里常向斯特雷波尼问好,而斯特雷波尼也常在丈夫的回信中附笔祝福她。
她们两个一见到对方就相互喜欢上了,她们互相拥抱、笑着、聊着,甚至还哭了一回。玛斐伊把斯特雷波尼介绍给曼佐尼认识,曼佐尼托她送了一张照片给威尔第,上面写着:
献给意大利之光——朱塞佩·威尔第。
——一位老弱的伦巴第作家赠
斯特雷波尼回来告诉丈夫说:“你要是去米兰,一定要去拜望曼佐尼,他期盼见你呢!”威尔第——这位非常严厉而自负的“布塞托之熊”,听完后眼里竟然噙满了泪水,他和曼佐尼还从未见过面呢。
1867年7月21日,79岁高龄的巴雷吉病重了。威尔第夫妇俩匆匆赶回布塞托。他读懂了老丈人弥留时的眼神,在钢琴上弹起了《纳布科》里的《去啊,思想……》这首歌,老人在“噢,我的威尔第”的喃喃声中咽气。
之后,威尔第和斯特雷波尼、马利阿尼,三人一同去巴黎看博览会。他们看到了新的下水道系统与已兴工六年的新歌剧院的外观。新歌剧院于1874年开幕。
威尔第人在巴黎而心系家里,他写信给农场的管理人,要他留意这些那些,训练马匹,并严禁帮手们胡乱使用机械。
12月,皮亚韦在赶赴史卡拉剧院参加排演的途中突然中风了。威尔第本想前往看望,却被皮亚韦的夫人劝阻。皮亚韦已全身瘫痪,毫无知觉,再不能动弹或言语。威尔第没有再去看过他,不过却替他付了许多开销,并且给了他女儿一小笔财产,同时出版了《歌曲集》,为皮亚韦谋些利润。
1867到1868年,威尔第同斯特雷波尼在热那亚度冬,新公寓新家具样样都好,他们高高兴兴地住了进去。做丈夫的唯一觉得美中不足的是斯特雷波尼新雇的厨师手艺太差,而威尔第本人却同大部分帕尔马人一样,是个好吃的人!
春天来的时候,威尔第去了米兰,他已经差不多20年没去过米兰了。米兰跟以前不一样了,变得更大也更美丽了。他去拜望曼佐尼,两人都没记下谈话内容。据曼佐尼的管家们说,主人在底楼书房里见客,两人面对面坐着,曼佐尼开口说:“威尔第,你是个伟人。”威尔第诚挚地回答说:“而您是圣者。”传说仅止于此。也许真没了下文,因为曼佐尼不健谈,陌生人在面前会口吃,他也承认自己不懂音乐。这两人相会的伟大时刻里,威尔第大概也深感震撼,不知从何说起了吧。
巴雷吉逝世后,威尔第请友人在米兰寻找前妻玛格丽特与儿子的坟墓,但是他们的墓早已被掘开,尸骨已殓葬于公墓。那夭亡的女儿的坟墓也已经被淹没。他的过去就保留在一只小铜盒里了,里面是与玛格丽特互换的婚戒和她的两样首饰。他加上一撮巴雷吉的头发,在盒上写着:“我可怜的家人的纪念物。”
《阿依达》
1870年年初,《唐·卡洛斯》编剧之一的杜·洛克尔给威尔第寄来一些构想,另外附了四页的埃及短剧,并建议他为开罗的新剧院作曲。这即是《阿依达》的开始,威尔第立刻便喜欢上它了。
该故事根据法国的古埃及考古学家马里耶特的原著改编。故事说的是古埃及法老时期,埃及军队统帅、青年将领拉达梅斯率军迎战埃塞俄比亚入侵军队。他的恋人阿依达原是埃塞俄比亚公主,在战争中被俘,沦为埃及公主阿姆涅丽丝的奴隶。阿依达和她的女主人都爱着拉达梅斯。为迎击前来复仇的埃塞俄比亚国王,拉达梅斯在出征前请求法老将阿依达嫁给他,作为他获胜以后的奖赏。可法老却将自己女儿阿姆涅丽丝许配给他,尽管他只爱阿依达。面对一边是恋人、一边是父亲的交战双方,阿依达的心情十分矛盾和痛苦。拉达梅斯凯旋后,阿依达恳求他释放也成为俘虏的父亲,然后和自己一起逃走,心怀嫉妒的阿姆涅丽丝告发了他们的计划,事情败露后拉达梅斯被判卖国罪,以被活埋在石窟中的方式处死。临刑前,得知消息的阿依达抢先一步进入石窟,同心爱的人一起告别人世。
马里耶特曾力劝埃及总督将这个故事写成歌剧,以庆祝苏伊士运河的开航。虽然运河早在1869年11月16日就已经开航,但是马里耶特还念念不忘庆祝之事,他允许杜·洛克尔把故事写成纲要,但首演须1871年1月在开罗演出。威尔第只有不到一年的工作时间,不过他有权选择歌手和指挥。杜·洛克尔准备法文脚本,威尔第找人翻译成意大利文,然后进行作曲。写意大利文剧本的是安东尼奥·吉斯兰佐尼,做过男高音、记者,并写诗、小说和剧本。
庇护九世在1850年4月重返罗马后,法国军队驻扎在罗马城中,以保护教皇。意大利的民族主义者——既包括撒丁王国和萨伏伊王室为核心的君主主义者,也包括众多的共和主义者——将教皇国视为意大利统一的绊脚石。1870年7月19日,庇护九世发表教皇无误论,次日,普法战争爆发。8月初,普鲁士军队进入法国境内,拿破仑三世立即从罗马撤兵,以防卫法国。教皇国只剩下一万三千人防守。
9月2日的色当会战,普鲁士军队俘掳大部分奥军和拿破仑三世本人。消息传来,巴黎发生不流血革命,成立了第三共和国。
9月20日,意大利军队以预防动乱为由进占罗马。在象征性抵抗之后,教皇撤入梵蒂冈,欧洲最古老的教皇国自此灭亡。
威尔第密切注意时事,法军每败一次,就会让他痛心不已。在给朋友的信上他指出,法国把自由和文明给了现代世界,若是倒下,“我们的自由和文明也会倒下。”他以为德国人是支强悍的民族,却非常野蛮。因此,他担心美丽的都城会毁于一旦。
《阿依达》可以说完全是他本人的思想、学养与想象的结晶。1870年中,威尔第已经完稿。但是因为战争的关系,在巴黎制造的布景无法运出。根据合约,若有任何原因无法在开罗首演,威尔第可在1871年7月之后,在埃及以外的地方演出。埃及人请求威尔第将这场战争视为“上帝的旨意”,尽量在开罗上演。威尔第答应了,《阿依达》暂时搁于一边。
这时,那不勒斯的音乐学院院长之职有空缺,当地请威尔第前往担任。米兰、帕尔马、那不勒斯的音乐学院是意大利最好的,其中尤以那不勒斯的历史最为悠久。该地的院长一职因而也是全意大利的音乐人趋之如鹜的职位。然而威尔第却拒绝了,他觉得自己雷厉风行的作风会带来麻烦,学院派的人士不会喜欢。不过他给音乐学院的理由却是:自己的生活和事业在布塞托,而且他需要时间作曲。
另外,政府又请他主持委员会,并对各学院中课程的改革提出建议。他先是拒绝,后来在各方压力之下,也发表了些音乐教育的看法。他认为学习音乐,只要努力自修即可,这样便可避免重蹈前人的覆辙。同时他认为文学素养也很重要。
1871年1月18日,普鲁士国王在凡尔赛即位为德意志帝国皇帝,德国实现统一,欧洲大陆的局势发生了巨大变化。新德国的阴影笼罩着奥地利,法国已势衰力颓,意大利则全国统一,定都罗马。教皇国与其众多问题已经理清。
威尔第开始准备分别在开罗和米兰首演的《阿依达》。
《阿依达》在开罗和米兰的首演相隔仅一个月,所以两个完全不同的演出班底必须同时排演。威尔第并不特别偏爱哪一方,但他拒绝上开罗去主持演出,也不肯参加首演夜。不过,他答应在歌手和指挥赴埃之前给予训练,他拒绝的理由是想避免冬季出门,和在陌生城市里出无谓的风头。
威尔第原本希望斯托尔兹唱女高音,马利阿尼为指挥,但两人都另有合同在身,无法赶往开罗。最后,在史卡拉指挥的是波依托的朋友法西奥。
平时,威尔第总会亲自指挥三场,之后再交给其他人指挥。自1848年以来,曲谱日益复杂,需要非常专业的指挥,因此作曲家很少再亲自上场指挥了。马利阿尼自身的成就成为大家的模范,大大提高了各地乐团的演奏同指挥的水平。
但是,在艺术的立场上,马利阿尼常常以“创作者”自居,有时甚至表达的是自己的意愿,而非作曲者的,这使威尔第很生气。
《阿依达》的成功令威尔第兴奋异常。他领着男、女高音和法西奥又上帕尔马演了一场。
《阿依达》里的新形式其实已在最早时的《浮土德》里出现过,即以歌声来表现女高音的心理。阿依达的请求如玛格丽特的伤叹,只有很少的伴奏。瓦格纳的《昆斯坦与伊索德》里,音乐的**在管弦乐团席上,很少在台上,而威尔第的**则总在歌声中。
《阿依达》架构场景的方式也比以前的歌剧更精妙。《欧那尼》里,各角色上场以宣叙调叙述事实,然后进入某种情绪中,再以咏叹调表达。《阿依达》也这样,只是更见深度和变化。当时乐评家之所以讥嘲威尔第模仿瓦格纳,只是因为他与瓦格纳所宣称的乐曲应持续不断,不作开头与结尾的咏叹调的理论不谋而合,只是威尔第未公开发表言论而已。
最后,在气氛和精神方面,《阿依达》所表达的,仍与《浮士德》中察觉痛苦的玛格丽特相同。威尔第仍然在诉说:“生活中充满了死亡,此外还有什么?”剧里,阿依达和拉达梅斯被封入石窟中时,威尔第力求避免传统的死亡情景。他不要“我失去感觉了,我要先你而去,等等我”这些滥调,他要“甜美的、轻灵的死亡,并以一首安详、简短的二重唱向生命告别。最后,阿依达静静地倒入拉达梅斯的臂弯中。”
有个人写了封信来,附上账单,要威尔第偿付害他跋涉至帕尔马去看出无聊的《阿依达》的花费。威尔第照付,不过请那位绅士写份书面声明,答应以后再不去看威尔第的新剧才行。
对于公众讥笑他模仿瓦格纳的言论,他在写给里科尔迪的信上提道:“16年之后,只博得模仿之名,……我就是我,别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什么意大利音乐,或德国音乐……我依自己的喜好和感觉而写。我不相信什么过去或现在。我只爱美丽的音乐……不管是谁写的。”
他仍然是个农夫,种甜菜,养马匹,人们常在克里莫纳的市集上看见他。
威尔第计划1872年12月在那不勒斯演出《唐·卡洛斯》,次年再上演《阿依达》。两剧中皆有斯托尔兹参加。《唐·卡洛斯》开演不久,斯托尔兹就病了,排演因而中断。
1873年4月9日,威尔第和斯特雷波尼回到布塞托。威尔第非常关心剧院方面的问题。他建议歌剧院改变设计方式,尤其急于去除史卡拉舞台上的包厢,因为它把乐团和歌手隔断了。同时,剧幕应外移至脚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