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的岁月不知ri月。痛苦无穷无尽。
云若水躺在牢房的稻草地上,昏昏沉沉。
每天例行一次的鞭打,是她辨别ri期的唯一办法。七天了,自从她被关进天牢以来,转眼间,已经被鞭打过七次了。时间,也已经过了七天。七天来,除了她身上越来越重的伤以外,其他,都一无改变。
太子,就好象把她忘记了一样,再没有出现过。
元丰,却一直都不知道她的遭遇,也没有出现过。
“元丰。若你知我现在如此,会不会设法来,看一看我?……会不会不顾一切地,前来救我?”
身上的伤好痛呵!高烧直烧得连眼皮都快要睁不开了。躺倒在稻草地上,迷迷惘惘中,却想着那个人。想着,想着,忍不住眼角,漾出了一抹水气。
时间缓缓流逝。心上的人儿,此生只怕,再难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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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温暖、好舒服的温泉。
仿佛又回到了故乡的山林。师门碧琳观的后山,有一处温泉。泉水翻腾热浪,雾气氤氲。泡在水中,多么地舒服。同门师姊妹们在闲暇时光,常常跑去泡澡。有一次正在泡澡的时候,有几个男同门跑去偷窥,被大家发现了,一齐在水中惊叫。藏在水里,谁也不敢露出头来。后来一直挨到天黑,师父找了过来,这才得到解脱。后来大家一起出手,把那几个男同门打得,在**直躺了半月。
此刻的温泉中,不知为何,却竟然只有她一个人呢。
她一个人,泡在温泉中,任温暖的泉水,轻柔地拂过受伤的躯体。轻柔得就好似,那一天,元丰那温柔的拥抱。
——元丰?
她怔然。忽然之间,似觉身后多出了个人来。那人低低地笑,轻轻地叹。搂住了她的身躯,在她的耳畔,低柔地诉说着什么。熟悉的怀抱,温暖得教她直yu沉醉。
“元丰。”她轻轻叫。
转回头来。她见他深深地注视着她,满眼怜惜。
“你受伤了。若水。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痛吗?”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她浑身的伤痕。
“受伤?”她讶然。“我什么时候受了伤?”
低头看。却见浑身肌肤破裂、鲜血淋漓。
一道道、一条条,都是鞭伤。
“真的耶!”她惊呼。“奇怪。我什么时候受的伤?”
一下子头痛yu裂。忽然间,全身的肌肤都仿佛断裂开来,刻骨的疼痛。剜心蚀骨!好痛好痛啊!是谁在,狰狞地狂笑着,鞭打于她?
“啊!”
她猛然惊叫起来。眼前烟云激荡。一阵风来,不见了温泉,不见了元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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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云若水睁开眼来。
果然是梦。好美丽、好想念的梦啊!可惜醒了。
“真可惜。我在梦中,居然见到了你呢。”抚着唇,她惘然若失。“为什么好梦总是如此,容易醒来?”
远处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云若水,出来!”
脚步声停在牢门外。狰狞的呼唤声伴着皮鞭甩在地上的声音,一起嚣张地响起。
又要开始了。
云若水苦笑。不必看她也知道,又是一天的例行鞭打,就要开始了。
只不知她病弱的身躯,还能够承受几次这样的鞭打?
她闭上眼睛不想动。抓紧时间休息。反正他们,最后还是会把她拖出去,锁在墙上鞭打的。她还是省点儿自己的力气好。
果然身躯很快被拖了起来。锁在刑室的墙上,皮鞭一道道落下。好痛好痛!
她却连痛楚呼唤的力气,都没有了。
也许,再也熬不过去了吧?
意识渺茫、魂魄似yu外。
浑浑噩噩中她想,也许,今天,就是她xing命的终结了吧。
——真是可惜呵!元丰,没能够再见到你,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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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
一道沉喝却蓦然间,从牢门外远远传来。
脚步声急切地响起。一个人,大步走了进来。面沉如水。
“元大人。”
众牢头们一愣,纷纷涌上前去,阿谀奉承。
“元大人,您老人家怎么突然到天牢来了?”
“元大人,有什么事情,您老人家只需命属下前来,吩咐一声就好。怎么当得起您老大驾亲至?”
“元大人……”
谀媚的话语纷纷出笼。有一星半点地,飘入昏迷的云若水耳中。云若水猛然睁开眼来。
——元丰!他来见她了!
“元……丰……”
她一睁眼,就看见了那个红衣的男子。丰神如玉、面沉如水、鹰眸冰冷攫人。元丰!她的……元丰呵!他终于知道了她的处境,来见她了!
元丰静静地盯着云若水,神情复杂。
不该前来的,明知道这一前来,就是中了太子的圈套,很可能会令自身、陷于死地。可是几番犹豫、几经挣扎,终于,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冲动,毅然前来了。
无法明知道她的遭遇,却不将之放在心上。无法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死亡于他的咫尺之间。无法……就这样放弃她于他的人生当中呵!既然他,爱上了她。
一生一世,爱你刻骨。
为你沉沦,也,终是不悔!
“若水!”
他踏前一步,伸手抱住了她。
她已行将昏迷。昏沉间最后的一抬头,看了他一眼,向着他绽开一个,如花的笑容。她低语。“能在临死前再见你一面,真好。”
一下子他的心大痛。剧痛如绞。若水,若水!
“钥匙呢?快放下她!”他厉声大喝。
众牢头们被吓了一跳。慌里慌张地,他们赶快打开锁链、放下了云若水。
“元大人,您……?”一个牢头大着胆子,迟疑地问。
“我没有来过这里。”
元丰冷着脸,锐利如鹰一样的目光,一瞬间扫过众牢头。
“云若水也没有被我带走。她死了,在你们的鞭子下,被打死了。尸体已经被你们给拖出去,扔到乱葬岗了。明白吗?”
众牢头激凛凛打了个寒战。
“小人们明白!不论谁问起,小人们都是这个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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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葬岗上白骨遍野。
元府小楼里药香芳冽。
接过药碗,一口饮尽,云若水轻轻地,舒了口气。
感觉到药力在浑身行开来。四肢百骸,都是暖洋洋地,非常舒服。
身上所受的伤基本都是外伤。元府的一番养息,很快,伤势就痊愈了大半。
身体,总算快要好了。
心绪,更是无比轻松愉快。
“元丰。”
她轻笑着,呼唤。
“太好了。我还以为,此生再没有见到你的可能了呢。想不到终于,还是见到你了啊!”
元丰微笑。“是。我也以为,此生再没有见到你的可能了呢。想不到终于,还能够再见到你。”
坐在她的身边,他轻轻伸手,搂住她的身躯。
病弱的身躯娇娇怯怯。腰肢如柳,纤细可怜。元丰搂着她的身体,忽然心猿意马。
“元丰。”
身畔的女子一声低叹,将头斜斜地枕在他的肩上。
“如今我才知道,能够这样子和你在一起,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元丰,对不起。”
她说的是那时候,她不顾他留笺中的殷殷期盼,毅然决然地离去的事情。
元丰知道。他一笑。
“说什么呢。原本那时候,是我不顾你的意愿,强留下你的啊!所以你离开我,也是我早有预料的事情。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你又有什么,好抱歉的?”
他看着她的脸。
她的脸笑如chun花。冰雪解冻、chun暖花开,想必就是如此了吧?
——只为你这一笑,纵付出一切代价,都是心甘。
他微笑着,专注地看着她。看她的眉弯如柳,看她的眼波如醉,看她的双颊渐晕,看她的唇sè渐红。
“若水。卿卿……”
低声地呼唤。听得身畔的女子细声回应。
“元丰。元……郎……”
知君既有情,妾愿托终身。百年到老,合彼棺椁。百年到老,合彼棺椁!
两个人,四目相对,一时间,情意流动,默默无言。
愿一刻成百年。
“呵!”
满心的幸福,终是挡不了身体的困倦。云若水伸手掩口,忍不住一个呵欠。她实在太累了。多ri的鞭伤,连ri来心情的大起大落、大喜大悲。此时此刻,她已然再也,支持不住了。
“若水?你困了吗?”
元丰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看她的脸sè。
“我没事。”
云若水还想强自支撑。好不容易才又见到元丰的,她不想就这么,一觉睡去。
只是,纵然她再想强自支撑,眼中的倦sè,却骗不了人。
“还说没事。看你,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元丰自责。“是我糊涂了。你的伤势未愈,当然不能支撑太久的。必须要多休息才好。嗯,你睡吧!”
他搂着她,小心地让她躺倒在他的怀中。
“我抱着你。好好睡吧!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以后的ri子,长着呢。”
未来。未来是什么?
未来会有风雨,会有敌人。未来或者成功,或会失败。可是无论如何,那都是未来的事情了。而,无论如何,他们现在,已经在了一起。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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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他方,华丽的宫殿里,有人咯咯狞笑。
“真的吗?元丰啊!你这次也终于,陷入我的罗网中了啊!这一次,任你有翻天覆地的手段,你,可还能逃?”